Part 05 是男人都有包二奶的潜质

在关权来看,在这个家里,妈妈绝对是强势的,只要关景财稍有不是,曹桂芳就会抓住他的小辫子,喋喋不休,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不把关景财逼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地步,她曹桂芳绝不善罢甘休!直至发生家庭大战,狼烟四起,曹桂芳才算消停。为此,关权总结了一点:这个家要是真的支离破碎了,他们伟大的母亲一定要负主要责任。

关权醒来的时候,言朵儿就坐在床边。他的身上到处红肿,大大小小的擦伤让他感觉到整个身体火辣辣地疼。

看见言朵儿的一瞬,关权黝黑的脸庞泛起了一丝明媚,一双笑眼终于又展现出了该有的线条。

言朵儿见关权醒了,不自然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要说些什么。

半天,还是关权先开了口:“真是丢脸,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一面。”

言朵儿微微一笑,觉得这个人粗犷中还有些细腻,尤其在面对那么多人围攻时表现出的英勇无畏,让言朵儿深信此人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一点儿都不狼狈,我还觉得你特勇敢呢!”言朵儿的脸上流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天真烂漫,她打心里对关权产生了一种敬仰的情愫。

关权傻傻地一笑,得到言朵儿这样的赞许,心里甜滋滋的,伤口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真不巧,让你碰上我们家这样丢脸的事……你也住附近吗?”关权很在意在言朵儿面前的形象,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店是你们家的?”言朵儿没有直接回答,“我就说你和这家店有关系,没想到你是老板。”

“什么老板,我爸才是老板,我只是给他打工的。”关权提到他爸,脸色就暗沉了下来。

“你们真的欠那帮人的钱吗?”言朵儿问得小心翼翼。

关权看着言朵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他家真的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吧。

“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欠人钱,人家干吗和我们过不去?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关权很豁达,并没有表现出大难临头时的畏缩。

“你爸呢?家里出了事,他应该出面解决啊,逃避不是办法。”

关权瞪着言朵儿,觉得她问得太多了。

言朵儿忽然觉得关权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触碰到了他的敏感地带。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关权没说话,开始打量言朵儿。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关权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记者吧?”

言朵儿一愣,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实在很尴尬,不管问什么、问多少,都有揭别人伤疤吸引读者眼球的嫌疑。

“你又是相机,又是录音笔的,还有你这个工作包,的确暴露了你的身份。”

言朵儿低头一看,印有报社名称的公文包就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

关权爽朗地笑了几声,但立马停了下来,像硬生生被切断一样,既突兀又仓促:“我最讨厌记者,不管什么新闻都要添油加醋,简直是糊弄老百姓……我们家的事儿你也看到了,想怎么写随你便!好歹我们见过面,我不想为难你。”

言朵儿坐在那儿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尴尬的身份让她很被动,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一个不错的开始,现在看来,他们竟成了对立的敌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猛然推开,一个年轻的女人扶着那位和关权一同送来医院的妇女冲了进来。一进门,妇女就嚷开了:“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记者,你要是敢把我们家的事儿写进报纸里,你看我依不依你!”

言朵儿惊愕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对这位气势汹汹的妇女,言朵儿紧张得直咽口水。

“说你呢,还站着干吗?走人啊!”年轻的女人也开口叫嚣着。

言朵儿站在那不知是走是留。

妇女一见言朵儿没走的意思,竟然一个箭步冲到言朵儿面前,抢过言朵儿手里的公文包扔出门外,嘴里还不饶人地嚷道:“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和老太太动手你注定吃亏!”

“妈,你这是干吗啊,她是我朋友。”关权见言朵儿都快掉眼泪了,心里一软,替言朵儿说起好话来。

“关权,你还不怕事大吗?”年轻的女人——也就是关权的嫂子林小影,指着关权就是一顿训斥,“妈可是再经不起打击了,你哥正在想门路,你躺在床上还招惹来了记者,还嫌咱家不够乱是吧?”

关权白了一眼嫂子,他一向看不惯林小影,认为她就是那种虚情假意、两面三刀、煽风点火、心怀不轨的势利女人,当初嫁给他哥关政无非是看上了他家的钱。要说关政有什么可取之处,也就是摊上个有点儿钱的爸爸,要长相没长相,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简直就一扶不上墙的烂泥。林小影肯嫁给关政,算是他们关家祖坟冒青烟了,他爸他妈还有什么不知足呢?林小影长得不赖,虽然出身农村,但给关家续了后,这个功劳很大程度上助长了林小影嚣张的气焰。有时心气不顺,她也会和公公婆婆发生争执,但林小影很会讨公婆的欢心,做几样好菜,说几句赔不是的好话,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了。这样,林小影在关家便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对待小叔关权的态度,自然就有了做大嫂的气势。

“你把记者招来,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你还让不让我活啊!”关权他妈曹桂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鼻涕一把泪一把。

关权一见母亲这架势,立马拔掉针头,下床去扶曹桂芳。

“你爸这死东西,八成是不要咱们了,你也里外不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我!”曹桂芳号啕起来带着节奏感。

关权瞧向言朵儿,后者似乎被吓到了,睁着大眼看着这一家子人。

关权走到言朵儿身边,用一种还算客气的语气说:“你看到了,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要想报道,我不拦你,但希望你给我家留点儿颜面。你走吧!”

言朵儿看见关权眼里闪过的一丝哀愁,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她快要掉下眼泪了。

在回报社的路上,言朵儿为自己想了无数个理由来应对主编的责难,因为她已经决定不报道此事,即便她知道这将威胁到她的工作,但她认为这是值得的。不知怎么,她就是想帮助关权,即便他说过讨厌记者的话,她也不认为他是讨厌自己的。

黎耀辉匆匆赶到医院,一见关权这副德行立马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和哪位高手过招没过好,给自己弄一大花脸啊!你也真够可以的。”黎耀辉完全在自己的取乐情绪中,忘记了关权家即将面临的重大变故。

“闲话少说,叫你来完全出于对你的信任,别让我轰你出去。”关权早已习惯黎耀辉这种不管什么场合都会乱开玩笑的作为,他有时怀疑自己能和他这样的人成为知己朋友,算是奇迹中的奇迹。

“急了不是?”黎耀辉还算讲究,提了一大堆东西,“我什么时候都随叫随到,雪中送炭,有我这么忠心的朋友,你偷着乐吧!”

关权现在绝对没心思偷着乐,家里发生的事几乎让他万念俱灰。欠账事小,关键是他爸关景财突然音信全无,失去联络,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不知踪迹了。

见关权闷闷不乐的样子,黎耀辉收敛了自己戏谑的口气,一本正经地问道:“事情真的很严重?大叔还没回来?”

“债主都逼上门来了,你说严不严重!”关权瞪起眼珠子,可他再怎么瞪眼,看着都很慈眉善目,“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成这孙子样,真他妈的窝火!”

“的确够窝火,别看你个头不大,你记不记得上学时,你专挑比你高的同学欺负,今儿你能受这份窝囊气,实乃大丈夫能屈能伸!佩服……”黎耀辉竖起大拇指,夸人他还有一手。

“别拣好听的说,你帮我分析一下,我爸到底是死是活?”

“这……我不敢分析,不管怎么分析都是你老子,我不干出力不讨好的活,你还是自己分析吧!”黎耀辉不是傻子,不管他分析得多到位,最后都躲不了被臭骂一顿。好端端的,干吗分析别人的老爹是死是活呢?

“叫你分析你就分析,哪那么多废话呢?”

“你爸去哪儿你这做儿子的应该知道啊!你是怎么当儿子的?”

“他一大活人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像盯贼一样看着他吧!再说,他这次外出也是去和厂家谈进货的事,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关权仍对电器行欠外债的事感到十万分的困惑。

“你爸估计是在外地遇到什么情况了……你没报案吗?这可是失踪啊!”黎耀辉一惊一乍。

关权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而且已经排除失踪的可能。

“我告诉你,我爸的银行账号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十天前全部取走,也就是说,我们家一分钱也没有倒欠了一屁股债,你说,这钱我爸拿去干吗了?”

“包二奶了呗……”黎耀辉没考虑就脱口而出了。

黎耀辉这话一出口,关权傻了,就连黎耀辉也傻了。两人就这样傻傻地对视着,就好像这已经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

“我说着玩儿的……你别当真……”黎耀辉干笑了几声,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我爸失踪连带携款私逃……”关权下了定论。

黎耀辉思索片刻,一拍大腿,嚷道:“我看八成是你爸风流倜傥、英俊神武,就你妈这一黄脸婆,你爸不踹她踹谁?没想到你爸还真赶时髦,也学人家包起二奶了,你说我是该祝贺你呢还是……”

黎耀辉话没说完,关权就把枕头砸向了他。黎耀辉接过枕头嬉笑着说:“你别急嘛,这是找你爸唯一的线索。”

关权果然停止了攻击,气鼓鼓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快说!”

“这简单啊,你爸肯定不会藏匿在北京附近,全国那么大……”黎耀辉沉思片刻,一拍手,说,“依我看,你爸肯定南下去广州了!他不是在那边当过兵吗?”

关权思忖半天,最终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爸的战友都在广州,总有人雪中送炭,况且他身上带了那么多钱,在那边做点儿小生意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你还担心你爸活不起啊!有小三儿在,你爸不知有多快活呢!”

“别拿我爸开玩笑,现在还不能判定他老人家作风有问题,一切都是猜测。”关权的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只是临时有事,耽误了行程,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父子就是父子,可你千万别遗传大叔这种基因,你不适合玩这种游戏……”

关权没好脸色地看着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住你妈,店里需要钱你就吱一声,哥们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关权绝对一脸的感动,就差没给黎耀辉鞠躬了:“就说你小子够意思……我现在突然感到饥肠辘辘,这么着,你先给我整点儿吃的来!”

黎耀辉一张嘴巴,没说出话来。

关权出院了。

“便宜点”电器行还在有气无力地经营着,只不过,现在在店里管事的是关权的嫂子林小影。两天的时间,林小影就辞退了店里所有员工,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个人就把主给做了,也太不把关权当回事儿了。

林小影自然有她的道理:以后的店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命运谁也不知道,养那么多闲人,一天的开支可不是一笔小数,现在老爷子不在家,她这个长儿媳理应操持一切家事。至于关权,林小影叫他去跑跑关系,看看能拖几家是几家,千万不能打官司。

关权只能认了,出去跑跑吧,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被动的局面。

关权一走,林小影立即叫来关政,两人火速将电器行来了个大清盘,清点了所有库存,忙活了一天,林小影得出个结论,就算把所有家电处理掉也没办法补上欠款,他们关家将一无所有,并且负债累累。

林小影指着关政的脑门大声骂道:“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大霉了,你让我和豆豆以后喝西北风啊!我告诉你,就算你们家倾家荡产了,我林小影也要分得一份家产,不能让你爸那老东西把我们的后半生就这么给毁了!”

关政一个屁不敢放,缩在墙角低头叹着气。

一个星期后,关权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里,他这一趟到处奔走一点儿成绩也没收获到,反而遭到各厂家无情的奚落和责骂。

店里就关政一人在,一见弟弟回来了,立马哭丧着脸向弟弟诉苦:“你嫂子把库里的存货全拉回娘家去了!”

关权料到林小影会有所行动,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绝。

“哥,爸现在不知去向,这个家就靠你和我了,以后凡事要多个心眼儿,知道吗?”关权知道哥哥老实巴交,没什么心计。

关政意识到自己的懦弱给家里带来了麻烦,可一听弟弟并没有为难他,他也就不那么胆战心惊了。

晚上,关家餐厅的大饭桌上,母子三人心事重重,谁也没有吃一口饭菜的欲望。

“你爸还没消息?”曹桂芳三角眼一横,尖酸样立即呈现,“他要是死了我也认了,你说这死不见尸,活不见人的,给我撂下这么个烂摊子,他可够狠的!”

关政闷头不吱声,关权努力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话来。

“我和你爸生活了三十多年,他再不是人,再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狠到这个地步吧,这个家还有你们哥儿俩呢,他也不打算要你们了?”曹桂芳相当委屈。嫁进关家三十多年,自认为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就算没有功劳,可这一心一意地操持着这个家的辛苦,他关景财不是没长眼睛,会看不到吗?

关权心里有数,自从记事起,这个家就没消停过,爸妈吵架那是家常便饭,偶尔要是肃静几天,那一定是一个人生病了,没力气吵了,不然,家里绝对是“热闹非凡”。

他这个劳苦功高的妈妈,确实有伟大光辉的一面。对这个家,对他们哥儿俩,那简直就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可在扮演妻子这个角色时,她却少了女人应有的温柔细腻和耐心。在关权来看,在这个家里,妈妈绝对是强势的,只要关景财稍有不是,曹桂芳就会抓住他的小辫子,喋喋不休,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不把关景财逼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地步,她曹桂芳绝不善罢甘休。直至发生家庭大战,狼烟四起,曹桂芳才算消停。为此,关权总结了一点:这个家要是真的支离破碎了,他们伟大的母亲一定要负主要责任。

“这么多年,你和爸争来争去,吵来吵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不知道错在哪儿吗?”关权终于把忍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谁有错?你说我错了?错都在我?”曹桂芳的三角眼绝对是她五官上唯一的亮点招牌。

关权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不反思自己,看来是中毒太深了。

“你小子跟你那死爹一个样,没良心!”曹桂芳被激怒了,在她的意识里,她是没错的,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你能长这么大?要不是我任劳任怨,你们能过上这么舒心的日子?现在出事了,都把责任推我一人身上,我还一肚子委屈呢,我找谁说去我!找你爹?现在人影都抓不着了!”

关权没办法和曹桂芳沟通下去,这么多年,连他爸都败给了他妈这倔强的脾气,他这个做儿子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权站起身,又加了一句,“我们可能要吃官司,妈,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没啥好准备的,打就打,叫法院找你爸打去!”

“还有,爸把账号里的钱全部提走了,除了这套房子什么都没留下!”

曹桂芳愣住了,这个事实的确够她震撼的了。

“便宜点”电器行的几家供应商终于一纸诉状将关家告上法庭,几天后,法院票传了曹桂芳,并第一次开庭审理了关家恶意欠款的罪行。

一审宣告,曹桂芳有义务偿还所有债务,并在规定期限内一次付清,如不能按期理赔,法院有权没收关家不动产,并折价拍卖,拍卖所得将用于归还债务。

曹桂芳出了法庭就开始破口大骂,骂讨债的人良心被狗吃了,骂法官不分青红皂白,有本事去把关景财抓回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牵连无辜啊。而后竟然撒泼地躺在法院门口,哭天抢地。

关权冷静地面对既成事实的结果,他不想母亲在被抛弃后,还要承担巨额债务。他是男人,就要有男人敢于担当的勇气。虽然法律上不需要他承担债务,但他仍要主动扛下这个责任。

回到家中,哭得筋疲力尽的曹桂芳终于消停了下来,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瞪视着天花板。她不会想到,自己的后半辈子竟是如此的凄凉。想以往不说穿金戴银,最起码保持了优等的小康水平,人前人后也算趾高气扬。可这一夜之间就像煎鸡蛋一样,一翻,就把自己翻进穷人的行列,叫她怎么可能不悲伤,怎能不委屈啊!这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亲戚朋友,不叫人取笑得下巴掉下来才怪了!

想到悲伤处,曹桂芳潸然泪下,是悔恨自己没有用心经营婚姻,还是在心里诅咒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只有她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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