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丫鬟美妾
就算老太太八年一面未见,沈文宣进门她进门,也始终疼在心里留个位置的孙子。与其说何钟灵是想不通,不如说她的确不能释怀,当年这沈二公子又能优秀到什么程度,让所有人即使表面不再提,可心底就那么难以忘怀。满月宴会席间的细节,何钟灵早已盘问打听到了,她都能辨清每个人眼底的惋惜神色,那是一种深深的惋惜。何夫人后来给她的信中,说在曾经的沈洵是被当做整个沈家的希望,所以何钟灵坐不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是沈家的希望?蓦地,沈洵淡淡看了她一眼:“嫂子怎么不吃菜,是饭菜不合口味么?”何钟灵的面色转换的也挺自然,她露出微笑:“哪里,我刚还想夸,二公子这掌厨丫鬟的手艺,真是连大厨房的张妈妈也有所不及呢!”阿久嘴角翘了翘,忍住没发声。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菜对她而言口味都偏重,此刻听到何钟灵这么说,她也附和道:“那你便多吃一些,别回头还觉得饿就不好了。都是自家人,你也不用在洵儿面前拘谨。”何钟灵的若有所思被她说成是拘谨,她也没有多言,只低头去吃饭。老太太自己吃的不甚香,就用眼睛四处去打量,素锦站在丫鬟末尾是格外安静,但光看见她,老太太就觉得不顺眼。悻悻就把目光收回来,花期看她不爱吃菜,就悉心地为她多添了两碗米粥。这下被老太太看中了,一径夸道:“我瞧你这丫头是个好的,机灵又懂事,果然素日你家公子最疼的就是你吧?”本是夸奖的话,可花期听着不由感觉尴尬,片刻还得细声道:“老太太谬赞了。”可老太太一心不想就此带过,偏偏还冲着沈洵道:“洵儿,你这丫头不错呀!看这模样长得也俏丽水灵的,比我有些年见郡王爷的什么宠妾还漂亮的多了!”也许老太太是存了夸的心思,可这种比喻……花期脸都挂不住,低下头去。这话听的每个人都心里发麻起来,荔儿就站在素锦旁边,止不住拿眼去瞟她,散发着奇怪的不安。也不知老太太是有心还是无意,沈洵眸光微抬,里面闪着的都是细碎的波光:“花期素日确实非常不错,如今也到了年岁,我最近正考虑着想给她许人。”花期乍然抬头,目光里已泫然欲泣:“公子……”花期纯是被惊的,可看到老太太眼睛里,就成为另一番含义了。她又笑了起来,再次很好胃口的吃完了一碗冰糖米粥。几个丫头先前只是头皮发麻,现在是给弄的浑身都麻了,都惊怔老太太这是想的什么。不由略略抬起了头,丫头们低头的时候身量外形都一般无二,这会儿抬起了头,容颜就见出区别来了。何钟灵看够了戏,在心里都把嘴角扬了扬。谁说老太太是个傻的,她心里只怕盘算的比谁都多。这一趟好赖她都没算白来,再待下去未必会有好事。她于是主动笑道:“老太太,咱来了一下午,累的二公子也都没休息的陪着。这会定也乏了呢,咱们再不回去,只怕轿夫连路都快看不清了。”老太太喝了三碗粥早已饱了,最后还拉了拉花期手,亲切握着:“恁好的丫头,要没找着好人许了半辈子,就到我跟前来服侍罢!”花期哪还有心思,勉强笑了笑虚应下来。在东府一干人眼里,老太太和少夫人像两尊佛爷好不容易被送走。喜鹊扶着何钟灵上轿,王妈妈陪着老太太,渐渐都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喜鹊在路上就说开了:“才刚奴婢还想说呢,老太太这也忒热心过了些,这见了二公子还没几次,就开始替张罗着女人的事了。老太太好歹也是侍奉过老爷子多少年的人了,在这方面到底想法开放啊!”何钟灵闭目养神,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老太太是年纪大了,再会谋算,许多时候到底是失了沉稳。”喜鹊上去为她揉肩:“奴婢也真感到奇怪,这老太太怎么挑的人,其实要论那二公子身边的丫头,模样最出挑的,是那个叫素锦的。她倒经常出来找老太太,奴婢都见过好几次。老太太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何钟灵更笑:“你就不懂这其中了,基本上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女人美不美,她都分辨不清了。能入她眼的,都是得她欢心叫她看顺眼的,反而那太美的,说不定老太太还不喜。”喜鹊已是一脸受教神色,越发尽心捏着叫何钟灵十分舒坦。沈洵是直把老太太送到了院门外才罢的,然后他转过轮椅,看见四个丫头在院里站着,花期一脸忐忑。他抬头冲素锦道:“你跟我进来。”说着就把轮椅推了过去,素锦咬了咬下唇,走上前默默伸手推着他向屋里去。进了屋,素锦还没怎么,沈洵就立刻挥手,把两扇门都关了。素锦站在另一边,咬着嘴唇看他。沈洵道:“你还想离得有多远?我叫你过来。”素锦铁了心和他置气,只做没听见。沈洵深吸了口气,语气迅速沉下来:“我说话你听不见?”素锦咬着唇,半晌清冷道:“公子是越来越爱训斥奴婢了。”沈洵简直气的想拍扶手,他手捏了捏额心,到底堪堪忍住了。平日看素锦无论外在还是性子,是多么温柔和静的姑娘,那不过因为他从来是顺着她。现今他不过是稍稍逆了她的意,她的反应就这么激烈。沈洵没办法,索性自己推着轮椅到她身前,素锦想远着他,又觉得退的太明显。直到沈洵一伸手,干脆扣住了她腰眼。素锦站不稳就跌到了他腿上,沈洵腿不能动,但臂膀却很有力道,压着素锦她还就无法动弹。素锦挣扎了一番,发现就算面对的是个坐轮椅的男人,她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你还要使性子到什么时候?”沈洵沉声问。素锦咬牙:“公子凭什么认为奴婢使性子?”沈洵的火半点没消,反而被她挑的更上来了。用尽力气握紧她肩膀,看她脸上血色渐褪,竟也咬牙不肯哼一声。沈洵盯着她半晌开口:“你是打量着我不能对你如何?”素锦一仰头:“公子看样子恨奴婢恨的紧了,那怎么不干脆卸了奴婢的膀子,好让您消消气!”沈洵现在真是恨她恨的紧了,托着她的腰就把她扔到了书桌上,切齿说道:“我干甚么要卸了你的手臂,既然八年前你所有的都卖给了我,那你看你身上哪里还是你自己的?!”————————————————————————————————————素锦脸色变了又变,眼底竟像是有一丝羞赧一掠而过。她紧抿着嘴,有种再说不出话的感觉。沈洵的眼睛里浮现出深深的暗影,他终于缓和了语气却包含失望:“枉我这么对你,你太辜负我了。”素锦一下又有些激动,她撑着桌面起身:“那公子呢,就不让奴婢失望吗?”没想到沈洵很是安静的瞧着她:“你失望什么?就失望我腿疼没告诉你?觉得我瞒着你了?”素锦立刻要说什么,沈洵比她更快的继续下去:“那你呢,你回回偷着找老太太取药,私自去禁丫鬟们的口,这些我是不是该更失望透顶?!”素锦没有哪一次被堵得这么彻底,也因为没有哪个人能掐她掐的这么准,脸上都悄悄烧起来。想也是,如果沈洵这点行为她都忍不得,那她做的简直就是背主弄权,怎么都是更严重的行为。半晌她犹似泄气地道:“公子把奴婢放下来吧。”闻言,沈洵居然眯起了眼,淡淡勾起唇角道:“这次你倒说说为何?”看见他神情,素锦又狠咬了咬唇,方道:“公子如果想听,那奴婢就说,奴婢知、错了。”沈洵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就像仔细揣摩她神色,片刻又缓慢道:“你这分明还是没有知错。”素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咄咄逼人,简直大出意料之外,她甚至产生了逼到墙角的窘状,只有问他:“公子待如何?”沈洵缓缓擎着她手臂,慢慢抚着,就是不说话。但他掌心就隔着衣料摩挲素锦,时间长那热量都透过来,素锦是半躺在桌面上,此情此景如何不让她逐渐尴尬万分。沈洵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很低柔的,仿佛之前怒气都不复存在了。他看着素锦,轻轻笑道;“你呀……你说我待如何,我能如何?”素锦说话都不利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都懂,禁不住面红耳赤起来。他眼神就让她浑身发烫,就是这样甚至都不太直白的言语,话语中的氛围就把你不由自主溺进去了。她竟然平生第一次有些磕绊:“奴婢错了还不行吗……”连她自己都没觉得此时的语气,都有些像荔儿那丫头平时软滴滴的。沈洵的手指上滑,就那么在她光滑的颈部,轻轻勾了一下,素锦浑身一僵,反射性握住了他的手。沈洵道:“你脾气发的快,认错倒也快,真是没你这么乖觉的了。”素锦攥紧了他的手道:“公子却不君子,光天化日这老太太刚走,万一去而复返……公子把自己置于何地?”“你倒关心我。”沈洵悠悠说,眸光更深盯着她舌尖就似在咬着字,“老太太回不回来我不知道,只记得你曾经不是要献身献的很利索吗?”素锦今日在这是连连被他踩死穴,都不知怎么应对是好了。她说那句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素锦都不记得了。姑且认为沈洵是动了真怒才会这么反常,说的都是平时不会说的那些话,让人招架不住。“公子今日在老太太面前说的话,太不负责任,让花期情何以堪?”深吸一口气,素锦终于巧妙找到了话题。果然有效,沈洵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把轮椅拉开,看了眼她道:“你自己下来吧。”素锦在冷桌子上捂了这会子,早已冷了,还是谨慎的看了看沈洵和桌案中间的距离,小心先伸了一只脚下去,沾到了地面,又慢慢伸另一只脚。她在这里高度戒备,沈洵又看的好笑,眼看她整个人都要站下来,他也不知为何,存心就又往前去了去。本来地方就逼仄狭小,这下素锦紧绷过头,哗一下又跌落他怀里去了,顺带的两手还生怕跌倒的,主动抱住了沈洵两边肩膀。沈洵手一带,这次真把她抱进了怀里。耳鬓厮磨,素锦红着脸没再做声。其实相处这么多年,两人亲密动作不知有过多少,但那都是照顾之时必不可免的,没有哪一次是沈洵主动对她这般。多天前晚上一次亲吻已经让她烦乱急了,何况这样的……沈洵身上很暖,按说他这样的身子,火气会比不上其他男子旺盛。但双手被握着,素锦靠着他,就是感到平时怎么都取不到的温暖,把她从来都冰凉的指尖,都捂得格外火烫。身由情绪影响,素锦就不由自主更加放软了身体,在沈洵而言,之前是一时情动所致,此刻怀里这样一个娇小美人靠着自己,他自然而然也感觉一股火从腹部窜起来。手臂收缩抱的更用力,越紧越感到两人的呼吸心跳好像都融和在一起。他忽然深吸了口气,手臂放开,从素锦身上滑下去,哑声道:“你下去吧。”素锦眼还有点迷蒙,脸上红潮也难以褪尽。她低了低头,缓慢从他身上下来,又站在原地和沈洵对望瞭望,片刻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自持,匆匆地从书桌后出来了,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动作缓了缓。沈洵就道:“舍不得走?”素锦轻轻一跌足,打开门冲了出去。一阵风吹进来,才让沈公子感觉冷静了些。他自己揉了揉脸,良久心底的火焰才消褪。他的手摸到桌底暗格下那本书,才愣了愣,方才是把这东西忘了个干净,倒真是好险了……他索性拿了出来,再次翻开细细阅读起来。这已经是何钟灵二十天内,来的第三封信了。何夫人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叹息。养个女儿哪里容易,辛苦劳累捧她到大了,又盘算到底使她嫁的好,可这嫁完人了,竟然还得回头让她跟着操心。她就算想甩手不理,还又偏偏不行。拿着信在窗户前坐了半晌,沉思许久,她终于抬起头看看日头,撑着桌子慢慢起身,吩咐起自己的陪房丫头:“去让厨房弄两样老爷爱吃的菜,再配些糕点端来,这老爷说回来就来了!”丫鬟答应着去了,何夫人才又展信,皱眉重读了一遍。傍晚时分,何尚书下了朝回到家,两个小厮先扶着他下了轿,刚进家门,侍女们就上前把他脱下的官帽捧走了,何夫人亲自为他脱了靴子,给他换上家常便服。何守权坐在椅上闭着眼,等妻子把他服侍完了,给他找来家常鞋穿上,他才慢慢睁开眼,从椅上起来。何夫人替他拂了拂肩膀上的尘灰,听他像往常一样,说起了朝堂发生的一些事,“今日皇上在朝上,给礼部侍郎和中书令家的嫡女之间赐了婚。”携着他来到桌前,何夫人边附和着他说:“贺家的嫡孙不过刚刚回朝,这还没多久,竟然就与柳家女攀上了姻亲。”替他拉开椅子,何守权坐下来:“当今朝堂,贺柳已是最大的两大家族,他们俩家会结为连理,并不出乎众人预料。”夹了一块菜放到何守权的碗里,当气氛正好,何夫人方微笑问道:“那最近沈家有没有什么动向?上次我让老爷打听的,不知有消息没?”这话让何守权住了筷子,他抬起头皱眉看向了何夫人:“你又问人家的事做什么?难道又是你女儿让你打听了什么不成?”何夫人也悻悻放下了筷子道:“老爷说贺家柳家的时候,不也是别人家的事么。何况晚晴还是嫁去了沈家,我们做爹娘的,就算多问问,也该是情理中啊!”显然何守权并不认同她所说的‘情理’,面色都有些薄怒:“既然嫁去了沈家就更该是沈家的人!她素日在家我就看不惯她那样,现今出去了又开始谋算夫家、你还帮着她?“何夫人见他真开始动怒,不由也泪:”终归是我怀里出来的骨肉、只这一个女儿啊……“何守权当即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何夫人万没有想到他竟这样反感此话题,震住之余,又被他说何钟灵是泼出去的水,勾动了她隐秘的地方,何夫人呆愣半晌,忽然就大哭起来,哭的甚是伤心。何守权正值烦躁之际,何夫人指着他哭叫道:“夫妻这么多年了,你嘴说着是不在意的,可心里、定也厌恶晚晴是个女孩。如今她嫁人了你又说出这话,莫非真是嫌我没生个儿子……”何守权和夫人也算少年夫妻,感情基础自是有的,何守权没有官运亨通的时候,何夫人也是尽心尽力侍奉他和公婆。但是和睦之外最大的遗憾,就是何夫人自从诞下何钟灵之后,不知是否身子受损过重,后来一直没能再怀上。虽然这样,但何守权并未对何夫人的态度有何改变,何夫人从开始的忐忑,到最后也习惯的沉默不提,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哪想今天,被何守权说何钟灵的话,又勾出来了。何夫人是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牵动之前的隐痛,也就越发不可收拾。何守权自然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夫人这样大的反应,眼看一圈丫鬟媳妇都看着,自个儿夫人就哭的像个泪人,他的面子有些撑不下去了。先是挥退了众人,何守权低喝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我何曾说你什么?”何夫人自管自哭,何守权没法,只好放缓了声音,似哄劝道:“我那么说晚晴,也是想她好。沈家毕竟也是她当时自己拼命求的,若是她当时能有现在的谨慎,想着要去打探沈府的过去,我作为她爹,当然也十二分愿意替她去做。可你看看她如今做的这是什么?已是嫁做他人妇,却还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你来说说,若你是沈家的老太太,不知道还好,万一以后哪天知道了,媳妇在背后查自己家,那会是个什么结果?晚晴又能落到好吗?”何夫人从刚才的放声大哭,渐渐变的声音小了些,她掏出帕子按在眼上,朝何守权瞥了两眼。何守权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又道:“别怪我这个做爹的不疼她,素日她也喜欢粘着你,那是因为你这个母亲只知道对她千依百顺的,养的她性子娇惯。我就是真心为了她好,才不事事纵着她,有些事我从前也说了……别看我现在挂个一品大员,就觉得咱们家真的在京城万人之上了。咱们何家才几年的根基,你不知道吗?那和贺柳两家、这两个真正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能比,真要出个什么事,会真正豁出去拉你一把的,到时候能有几个?所以我让你别惯得晚晴不知天高地厚,她一直不爱把人放在眼里,我把话撂在这,时间长了有她吃的亏!”被数落一大通,何夫人哪来还有火气。她默默擦完了眼泪,犹豫了会又道:“我又哪里是想惯着她……再说现在和沈家都是亲家了,多问两句他们家的人,也是关心的意思。何来打探之说呢?”眼看结发妻子已经理亏,何守权知道她也不再纠缠了。索性也重重叹了一声:“关于沈家老爷,我倒真听到一个消息,不过你也别告诉晚晴了,这事她知道也没多大用。”何夫人眼里透出微光,望向他等他说下去。何守权看了看她,说道:“这也是近日,朝野间私下的一个传闻,似乎万岁爷有意想召回外放的沈东岩,你也知道,这外放是算政绩的,如果沈家老爷真的能回来,很可能官职上面,是要升一升的。”@@@@@@@@@沈洵心里装着事,不能对任何人吐口的私密事。昨天因为素锦,这事就更让他想了一夜,所以早上就犯困,在轮椅上小憩。花期进来服侍他,看他睡了,就自己将屋里的地扫了扫,又去拨弄炉子里的炭火。东府的炭火全都是管事们捡冬季最好的炭送来,烧的时候不会起烟,只有热气丝丝的冒。小小的几颗炭,花期却拨弄了小半刻钟,她频频眼睛扫向沈洵,又垂落下来。最后她直起身子,打算离开。没想到却在门口被沈洵叫住了:“花期。”花期顿了一下,回过身:“公子有吩咐?”沈洵不像刚刚睡醒,他目光依然清明,见花期望他,他淡淡一笑:“我有些口渴,你帮我沏杯茶来。”花期眼中神采隐现,看着就似失望般,才慢慢走向桌前。沏好茶端到沈洵手上,她继续垂着眼:“公子还有其他事情吗?”沈洵握着茶杯,却并无喝的意思,他盯着身前垂首而立的少女,眸中有些流光闪过,嘴角微勾:“前天素锦,才刚大大的生了我一回气,如今花期你,不会也同我生气了吧?”花期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话,立刻红了脸,头也抬起来:“奴婢没有……”沈洵眼中笑意隐现:“没有吗?”花期连带耳根也烧起来,半晌还要再说没有,突然又哽住了,停了停,实在忍不住哑声道:“昨儿……公子真要把奴婢许人吗?”沈洵终于把茶杯放到一边,叹道:“你这丫头,也是个心实的。”不说许,也不说不许,花期之前若说的情绪所致问出口了,现在就是真有些急,她盯着沈洵,眼圈像是又要红了。沈洵看着她,缓缓道:“其实你们几个丫头、年纪都差不多。按照俗例,也是到了考虑你们终身的时候。但既是你们以后的终身,幸福与否自要你们自己把握,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干涉的。昨日在老太太跟前说话,总之……你也不要因此就放在心上了,我这么说、你可懂了?”花期这次是真的落下泪花,垂眸低低道:“奴婢谢公子……奴婢懂,其实奴婢昨儿也有错,在老太太跟前一时失态。我们都知道,不管何时,公子总要以素锦为先的。”这一番话不管内容如何,是真心实意的。想别的院里的丫头,年龄大了,主子们多有不喜的,基本都是奴才们堆里随意配了人,极个别就算能继续留在主子跟前伺候,岁月久了,多半也不会如先前得重用。一辈子过来,最好的也就是告老还乡。可沈洵既不干涉她们的配人,即便都留在沈洵身边伺候,那也是比别的丫鬟都要好的归宿。因此听沈洵语重心长说给她听,花期如何能不落泪?沈洵却怔了怔,目光也柔和下来:“你们四个丫头,其实都在我心里。不光素锦一个,阿久荔儿同你,在我心里都是极重要的。”花期低下头,只觉心里的情绪更是涌动。她默默跪下来:“奴婢们都感念公子恩德,其实、公子即便待素锦姐姐更好一些,也是应当的。”沈洵转动轮椅到书桌前,慢慢抚摸着一本书简册子,目光似乎极遥远:“素锦是甲子年六月生的,其实你不该管她叫姐姐,实际她比你还小上半岁。”花期乍听素锦还比自己小,免不了惊奇一番看过去,何况这也是沈洵第一次对她提起素锦的事。虽然花期进府多年,但其实素锦八年前来的时候,她也进来没几个月。印象中刚来的素锦不爱笑,八岁的女孩终日沉默,看着显得挺老成。因为沈洵似乎很照顾她,花期默认就以为素锦,该是比她大些的。沈洵忽然就盯着花期,眼里的情绪蓦然转为忧伤沉重:“素锦,她经历过这世上最悲烈的痛苦,痛苦到、不管我,亦或者别人,任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