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墨绿色的,光

看来女孩子是天生没有动手天赋的,准确地说她们太胆小了,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几个步骤,手却哆哆嗦嗦,怪不得毁了那么多瓶酒瓶呢!

林畔得意地想。而作为男孩子的他呢?简直手到擒来。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暗自嘲笑暖暖胆小如鼠的样子。

将浸润的酒精的麻绳缠在瓶酒瓶身,然后点燃麻绳,充分燃烧后,迅速将酒瓶放在水中淬火——简单!林畔做上瘾了,一连做了一个阵列的啤酒瓶玻璃罩。

大家都保持沉默,只有淬火时滋滋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桌子就被瓶子排布满了,再不开口就真的太枯寂了。

苏江南动了嘴唇:“这么多,可以拿去开店了。”

暖暖心里不服气,所以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做玻璃罩,这才发现早就供大于求了。

啤酒瓶错落有致,落地窗方向游移过来的夕光在墨绿色的玻璃表面错彩镂金,营造出一种华丽的美感,而这种美感却给人转瞬即逝的质感。墨绿色的,光,让人不由自主想牢牢抓住。

“好看。”暖暖不由喜上眉梢,“我们简直太棒了。”

还不都是我的汗马功劳!林畔看到暖暖赞叹不已的样子,心里也美滋滋的,不过还是假装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好看的,大惊小怪的。又不是罗浮宫。”

“俗。”

暖暖短短一个字,就把林畔讥讽得没有还手之力了。

好好的显摆什么,罗浮宫也值得拿出来说吗——林岸给弟弟一个眼神,但是林畔压根不领情,还是继续自取其辱:“切,你是没去过吧?”

还没等暖暖反击,苏江南就先开口了:“不然你带你姐姐去看看。像你这样走马观花,正需要融融来教你怎么去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呵,狮子大开口!这在一个屋檐下都不能相安无事,何况带着她出国游玩呢?

林岸忍不住怀疑爸爸鬼迷心窍了——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这样低声下气吧?就为了博即将同他分道扬镳的女人一笑吗?

“林岸,你看呢?”

“后天高校录取就公布了,估计妹妹暂时是去不了。”

林岸不想当众用自己的拒绝扫苏江南的面子,只好这样委婉示意自己并不愿意陪同。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然就就近原则,明天你们带融融逛逛北京城。”苏江南又转过头对暖暖说:“这两天爸爸妈妈公司都太忙,下个星期就一家五口出去转转。”

苏江南眼带笑意,却不怒自威,气场之强让人几乎不能婉拒任何提议。

“好。”

暖暖没想到苏江南会用这样真挚温柔的态度对自己,鼻子突然酸酸的。

“明天星期五我们要去跆拳道俱乐部,哪有时间出去闲玩?”

林畔这个时候倒假正经了。

“我差点忘了。那融融,要不明天你也一起去体验一下?”林畔的话正中苏江南下怀。

无奸不商。林岸算是看明白了,出国逛北京统统都是幌子,爸爸这是牵着林畔的鼻子走,坐等这林畔这条傻鱼上钩:让我们带他去道馆可不是体验这么简单——

苏江南正式这个想法:让暖暖作为苏家的女儿正式被介绍出去……

“她啊?我姐姐。”“嗯,我妹妹夏融。”林岸都能脑补出明天那群人目瞪口呆以及热烈欢迎的神态动作。

暖暖虽然心里极其不情愿,可是又觉得这是苏江南的一片好意,就挤出看起来愉快的笑容说:“说不定我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呢。”

天生练武的材料?

这简直是世间最大的笑话与大话。兄妹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饥肠辘辘又精疲力竭,一同瘫坐在沙发上。

林畔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但是一回家他就生出吐槽的精力:“连韧带都拉不直,一个顶胯都学了半天,更别提侧踢了。爸爸,您是在坑我们俩呀。教练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勤加练习精益求精,让我们去陪她,他说起来轻巧,我们做起来是要命。”

“那怎么不早点回来,来日方长。”

苏江南看到儿子叫苦不迭的样子忍俊不禁。

“关键是她偏偏这么固执,还说我们这样都能黑带她还能不会顶胯啊。”林畔又把头扭向暖暖:“你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这么较劲,关键你较劲,我们受罪啊。哼,还笑。”

“我就笑。我就较劲。”

“那句话怎么说的,射虎什么来着,斩龙——”林畔绞尽脑汁想着。

“射虎不成重练箭,斩龙不断再磨刀。什么什么来着,这么简单的诗都不懂。”

“你知不知道,你信誓旦旦说这句话时,大家都在笑。然后到最后呢,你还在,练箭,还在,磨刀。”

不苟言笑的林岸看着俩人的针锋相对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术业有专攻你知不知道!我的能耐集中在智力上。”暖暖拍着自己酸痛的大腿,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学了多久拿的黑带?”

“以你的资质,还是问问拿黄带的人吧。”

林畔哈哈大笑,觉得自己终于赢了一回,一想到暖暖像笨鸭子一样在道馆里打转的模样爽意油然而生。

萍姨已经盛好饭了,三兄妹纷纷腾跃到餐桌旁,狼吞虎咽地吃起迟到的晚餐。

吃完饭后暖暖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硬成了两根树干。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能完全紧贴地面的双脚,又尝试做跪坐的姿势,可是还是徒劳无功:她的脚背天生不能绷直。

看来上帝能给你的只有这份颜值和智慧了。

暖暖对着镜子给自己做鬼脸。手中捧着一分为二的檀香,不觉喜上眉梢:“没死!还是香香的,湿湿的。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坚不可摧。不对,是你们了。”

以前是一株,现在是两株,暖暖算是因祸得福。

檀香的生命力就是如此顽强,就像某些人一样,受伤的地方会长出枝芽。

敲门声响起,这样火急火燎杂乱无章,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林畔。

“找姐姐干嘛?”

暖暖之前发誓除了在人前,不然不会搭理林畔,但是看到他殷勤地为自己做玻璃罩,而且虽然喋喋不休却不厌其烦教她侧踢便打算既往不咎了。

“我放门口了。”

林畔将檀香盆栽放下就跑开了。

看来暖暖不计前嫌,他却仍然耿耿于怀。

“等一下。”

暖暖过去开门。

林畔竟然真的乖乖一动不动。

“你看,他们没死,一株变两株。”

暖暖放大自己的兴高采烈,以此来减轻林畔的负担与愧疚。

“那这个也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喜欢。”

“别人不喜欢的东西我才不会收留呢。”暖暖大笑。“你好好养着,以后可以送你女朋友。”

林畔的脸顿时羞涩泛红了。“你别瞎说。”

可是暖暖却仍然在捧腹大笑,尤其是看到林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你不要以为从今天开始我会接纳你。”

不接纳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往鞋子里塞小青蛙深更半夜扮鬼吓人的小把戏要故伎重演吗?

“你不要异想天开能吓住我。说实话和我斗智斗勇,你这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你等着瞧。”

林畔顿时火冒三丈,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敌不过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回来!”

暖暖一声令下,没想到林畔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你说,我哪得罪你了,让你不惜杀敌三百自损一千的。”

“不是你做什么得罪我了,而是你的存在就是不正确的。”林畔一想到父母引而未发的离异就悲从中来,他坦率的话让暖暖顿时心灰意冷。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想,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姐姐,而她可能会很疼爱你?”

暖暖哽咽住。

“不需要。”

林畔仍然我行我素,铁了心觉得暖暖就是破坏自己和谐家庭的“第三者”。

“原来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原来你们家人都是这样的。”

暖暖以为通过一整天的朝夕相处会有所不同,没想到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铁石心肠?我同情你谁同情我呢?凭什么你回家我的家偏偏要散了,凭什么你就能享受嘘寒问暖的关怀而我从小到大都被妈妈求全责备,凭什么你发生这么的巨变仍然能若无其事甚至可以恬不知耻地喊一个陌生人爸爸我却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一觉醒来就看不到我的爸爸了。明明你才是铁石心肠。

林畔挤压良久的咆哮几欲爆破,可是暖暖却在他开口之前,轻轻道了一声:“你知道每天想家的感觉,不,无时无刻想家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你难过伤心,甚至一丝的忧愁也表现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你这种人心是什么东西做的。不,借用你刚刚的词语,就是铁石心肠。”

“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为什么要忧愁,你以为我会常呆在你们这个空空荡荡一无是处的房子里吗?我是要回家的你懂吗,我怎么可能不回家?”

暖暖并没有隐藏,冷鞘的痊愈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她别无所求,只想大学四年赶快过去,而自己努力赚到很多的钱,这样,她就能回家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她的爸爸,妈妈,弟弟,她曾今拥有与热爱,以及赖以生存的一切。

暖暖感到委屈的是,为什么背井离乡的是她,寄人篱下的是她,与人为善的是她,却偏偏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敌意。

看着泪流满面又倔强倨傲的暖暖,林畔顿时不知所措,是呀,他是想打击她,赶走她,但是却并不想伤害她,他不知道她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会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弄得如此悲愤。

她一直以来不是很得意吗,不是在这个家里自得其乐吗?

林畔先入为主,他不加思索地以为这个所谓的姐姐是个贪慕虚荣嫌贫的女孩子。

但暖暖不屑于解释,她之所以不排斥他们,以友好的态度对待家里的每一个成员,根本原因是他们在她心中统统不重要,只是人生逆旅中擦肩而过的一些人罢了。因为她分毫不爱夏红,所以就一点不恨,如果一定要总结出感情色彩,那应该就是感谢了吧——夏红救了自己的弟弟,虽然之前因为她将自己带回北京而心有怨言,但是那已烟消云散了,因为暖暖早已说服了自己:本来读大学就要远走他乡的,她迟早是要回家的。而且只要挣到钱,她就获得权利与力量了。挣钱是很容易很快的,她以为。

暖暖迅速把眼泪抹掉。

“你们这些人哪!”

她觉得自己错看了林畔,他同他像湿抹布一般的哥哥一样冷漠。

“我们这些人难道还不如你吗?”

林畔看着暖暖脸上硕大无朋的嘲笑与失望觉得进退维谷,他想反驳,又不免觉得不该同她争执——唉,为什么男人就看不得女生哭呢?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女孩。他气自己。

“你走吧。明天又是我们短兵相接的日子。”

暖暖冷笑,恢复了玩世不恭睥睨天下的表情。

“明天球场见。”

暖暖从容地将林畔的檀香盆栽,放到他的手臂里,含沙射影地笑道。

“你想干什么?”

“睡觉。”

“我是说明天。”

可暖暖关门的速度明显比林畔提问的速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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