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暖暖一定还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林岸是怎么在背后说自己的。

那天人间蒸发的林曰神不知鬼不觉走进林岸常去的自习室,一把掐住了正在做建筑模型的林岸。

“就知道你在这里当苦行僧。”

林岸没理他,继续做着榫卯连接。

林曰也习惯了,拿起单反调焦,将镜头对准窗外。直到林岸忙完,两人才朝篮球场奔去。

三个多月没见了,但是彼此对球的默契倒是一点没有锐减,至于高低,仍然难分。

三分球,漂亮!

临近结束,林岸似乎有稍胜一筹的趋势,这就让林曰不服气了,好家伙,等着瞧。

两个人挥汗如雨。

林曰这家伙,刚放假就飞到了意大利,整整浪了两个月,然后又去上海搞工作室的事情,他不在,林岸的球瘾早就泛滥成灾了。

“行了,想我就直说。”

林曰这人就是口不择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断袖情深呢。

“也没看你在网上主动找我,而且有了新妹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通知我,好意思你!”

“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林岸根本不用考虑就知道林曰是怎么得知的,林曰的母亲陈姨对他们家的事哪一件不能如数家珍?

“怎么没必要了!你以为是我妈告诉我的?错!我们家的麻将桌都比我知道的多。这夏姨可真够本事,突然带回一个女儿,还是亲的,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哪个版本属实,有人说——”

林岸才不想听三姑六婆的议论纷纷,“不想听,闭嘴。”

“生气啦?”

“不至于。”

“不生气还一副苦大仇深架势,就不能附和我说几句,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动不动就闭嘴。”

林曰趁机从林岸手中将球夺过。

“你怎么像个老女人一样。无聊。”

林岸是真生气了。无心打球。

林曰知道林岸脸色变了就是来火了,赶快陪笑:“得了,没人在后面议论苏叔叔,你知道,我妈那些无所事事的麻友就是嫉妒你妈妈聪明能干人又有魅力还比她们有钱,才会在背后嚼舌根。行了,岸哥,我错了。”

看林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林岸的眉头松了下来:“得了,吃饭。”

“不说夏姨,那你那个妹妹总可以说吧。我对她可是很好奇的。”

林曰这人呀,给点颜料又开染坊了。

“四个字。”

“国色天香?”

“平胸,短发。”

林岸知道怎样能让他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闭嘴。

平胸,短发——

暖暖一定还不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林岸是在背后这样说自己的。

如果知道是这四个字,一定觉得林岸独具慧眼,虽然她不喜欢男生对女生评头论足,但是能说出她引以为豪的两个特称,她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但是对林曰来说可就很扫兴了:飘逸的长发是女生的第二双眼睛;至于胸,那就更是重中之重了。

“没意思。”

林曰暗恨谎报军情的盛阿姨。她有板有眼地说:虽然没看仔细,但是小姑娘还是很俊俏的,貌似有点营养不良,黄黄的瘦瘦的。大致出落得和夏红一样。”

没胸没长发怎么算的上俊俏?最多是个玩笑。

但是林曰瞬间就狡猾地笑了:”你一向不是觉得平胸清纯,短发清爽吗?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她好歹也是我妹妹。”

林岸提醒林曰注意一点尺度。

“现在又说人家是你妹妹了。还是你的小九九被我歪打正着了。”

“她?还不至于。”

林岸又表现出自己经典的,旁人难以模仿和超越的不屑一顾。

“她这么让你讨厌啊?”

“我没时间讨厌那么多人,尤其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相往来而已。”

林岸耸耸肩。

“你这态度比讨厌高强多少呢?不取笑你了,反正我己经对那她没有求知欲了。吃饭。”

“庸俗。”

“就你装清高。是个男的都喜欢丰乳肥臀的,不然的话上床时你还以为自己压在一根树枝上。”

这就是林曰的作风,大庭广众下,一点都不避讳。

“打住。”

“嘿,我发现你不仅装清高还假正经。老实说,你就从来不想干?”

林曰这家伙,就怕自己的分贝淹没在川流不息的脚步声中,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声如洪钟的!

幸好这二十年的相处让林岸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这么说吧,”林岸压低了声音,“我想过,但是只想和我爱的人做爱。”

这不是含沙射影在笑话我吗?

林曰给了他一拳:“废话,不爱能做爱吗?只不过是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爱就散,散了再新欢。”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林岸没有将这拳还回去,而是拍拍林曰的肩膀:“那你的爱一定是大爱——无疆。”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可是林岸突然拉了林曰一把——

一个身影从他们侧面掠过。

骑车的正是暖暖。

原来她不厌其烦往清华跑就是为了,为了冲这条主干道上的下坡!这实在是出乎林岸的意料。

当然林曰也觉得很意外,“这么说她经常来你学校,你一直避而不见?”

“为什么要见她?再说我也不是避,只不过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暖暖已经绕了回来,又同他们擦身而过。她甚至将臀部脱离了三角座,全身竖立,顺着下坡,逆风飞驰。

“又是她!”林曰大喊。

可惜她带着口罩,速度又风驰电掣一般,根本来不及端详就远去了。

“神经质吧?”林岸摇摇头。

“我猜她冲下去的这个过程一定很爽,要不我们也试试?”

“你也神经质吗?”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看她对你多好,怕给你丢人还特地带上了口罩。”

“你怎么还给她加戏了?她带口罩可不是因为我,至于确切的原因我还真不知道,准确的说,她做的所有的事我一件都看不透,我不知道是不是乡下人都这么古怪还是她这个人比较标新立异。”

“我觉得你对她有偏见,而且这偏见可以说是遮天蔽日型的。我倒又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叫什么名字来着,不要一口一个她这个人她那个人的,怜香惜玉,懂吗?学学我!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又单又处。”

被林曰这么一说,林岸还真有点心虚,这不是厌恶是什么呢?难道还包含着一点嫉妒?嫉妒她的随心所欲,胆大妄为?嫉妒她的阳光与坚强?

胡思乱想什么,难道自己堂堂一个清华的高材生会比连油画乐谱都不了解的一个乡下人差?

林岸又恢复从容。

“夏融。妈妈本来给她起的是戎马的戎,但是她不乐意,于是各退一步,改成融化的融。”

“看来夏姨想培养她做继承人。”

“连你都看出来了?”

两人又心照不宣一笑。

“不对,这么说她还有原名?”

“冷暖,大概吧。”

“冷暖?那她到底是冷的还是暖的?这三个多月的相处你有什么体会呢?”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打听一个不相干的人干嘛?我连十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林岸,刚刚看到她的背景,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说奇不奇怪?”

林曰怕林岸不信,赶快补充了一句:“这回我说真的。”

林岸将空矿泉水瓶轻轻一掷,刚好落尽了垃圾箱里,笑到:“你哪次不是自称似曾相识,外加一句说真的?但是别说我觉得你还真的挺像贾宝玉的,而她只是看起来像林黛玉,绝对比王熙凤还厉害。”

“有意思,我觉得她很有意思。”

林曰每次要和某个女孩,不,女人发生关系,总要说这句固定台词。

林岸嗤之以鼻——“她你还真惹不起。”

林岸长话短说,将前几天于煌和暖暖大战的事概括了一下。

“连于煌小公主都敌不过她?还真是不同凡响啊,你确定她来自农村家庭,而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这也是林畔疑惑不解的事。怎么你还想出手吗?”

林曰撇撇嘴,“我还是不趟这趟浑水了,否则,夏姨能把我杀了。再说了,拒绝平胸,这是一个有品位男人的基本性操守。”

此话题到此为止,食堂已经到了。

但他们两人都杵在门口,没有进去。因为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远远地投进了他们交汇的视线内。

很瘦,背挺得笔直,白色的卫衣,正在吃饭。

“她是怎么做到的?”

林曰问,这要林岸怎么回答呢?这家食堂不支持现金支付,可是,对暖暖来说,搭讪,借卡,买饭,还钱,这是一气呵成又再寻常不过的事,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而对于林岸这类人而言,这种简单的操作他闻所未闻且不屑行之。

“我说过,不了解她,也从来不试着了解。”

他们转身去了楼上的食堂。可是林曰还是忍不住再问:“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呢?”

林岸没有回答。

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林岸回家的时候看到暖暖在辅导林畔功课,两个人欢声笑语又全神贯注的样子让他头脑中不觉又闪过林曰上午的问题。

女,子,城乡,白衣,点线面,蝴蝶效应,墨菲定律。

他在一张A4纸上划出着几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词,陷入沉思。可是当听到姐弟两人下楼的声音时,他拉回了思路:她是什么人关自己什么事?

矩形的白纸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球体,淹没于林岸那些废弃的设计稿中。但是那只竹质废纸篓仍然一言不发,默默地吞咽一只又一只的纸球,隐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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