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剧本

只有脸脸独具慧眼,班上其他的人,要不是碍于情面不做臧否,要不就是敷衍,更有甚者站着说话不腰疼来,觉得暖暖的剧本太飘。

不过宿舍的众位姐妹还是力挺暖暖:“肉眼凡胎,领会不到你作品的精华,别理他们。”其实她们也一知半解,但是自己人,怎么能打击暖暖的积极性。

平安看惯了霸道总裁,所以对暖暖运用“象征与反讽揭露现状针砭时弊”(暖暖的本意)的剧本产生不了共鸣,但是她还是说了平安式的评价:“大哥,其实我看不懂,我猜他们也看不懂。但是我知道肯定好,我以前看张爱玲的言情小说也看不懂。”

平安这个人,总用白描的话给人一种赤诚的感动。

暖暖笑了:“现在看懂了?”

“现在,不看了。”

大家哄堂大笑。

星星向来是理智主义:“大哥,你要照顾大家的理解能力和现实需求,不能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毕竟这是面向大众的,而且它事关我们班节目的审核结果。”

“嗯,星星的建议我会,择善而从的。”

暖暖接纳星星的好意,但是她不喜欢这种务实通达的作风,尤其是对文学创作上。

这个世界是俗世,所以事事都有媚俗的成分,也就是我们口中的成熟,但是如果连文学都要迎合与妥协的话,那就真的踏上了老于世故的不归路了。

“大哥,我觉得你还可以更好。”脸脸鞭策暖暖。

董董带着耳机,一直看她老公宁泽涛的比赛视频,终于回到现实世界里,一脸茫然:“啥,啥更好?”

“醒了。”脸脸笑董董。

这时鱼儿咬着辣条推门进来,“谁,谁醒了?”

这两个活宝,好像一唱一和,让暖暖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团支书徐闻俊发来一条信息:“我不是说你写的不好,就是觉得可以再改改。”他之前说文本的笑点太多,让人看不到主旨:你到底是在认可学生自由率性,还是暗讽在座的各位都是咸鱼和垃圾;到底是在赞扬现代人的理性和不羁,还是在谩骂女生拜金,男生花心?

文娱委员杜欣旭也发来了一条信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是你的剧本是真的不契合四月风主题。友情建议。”他之前说笑点太少,而且有的梗太隐蔽了,尤其是“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不要说观众,就是我,你不提示,也不知道它是寿镜吾说的,更不知道寿镜吾是谁。还有就是某些笑点,代入感太差,舞台十来分钟,哪有时间慢慢消化?

星星说:“你告诉他俩,让他们自己写。德行!屁叨叨自己又在那里吃干饭不做事。”

“星爷发飙,肥猪咆哮上云霄。”

暖暖见星星为自己鸣不平,觉得这点小委屈其实也不值一提。

“要是你你真这样说啊?”

不过暖暖有点不敢相信,星星向来隐忍,和班上任何人从没有矛盾冲突。

“要是我,我肯定——肯定不敢。”她这货,又怂了。“但是我觉得符合你的作风,在大哥头上撒野,活腻了。”

“我在大家心中是这么粗犷而不失优雅吗?”

暖暖哭笑不得。

“杜欣旭说你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姑娘。”

“我哪儿不休边幅了?”

“他说你整天就穿一身衣服,然后我对他说你每天都洗澡换衣服,只是两套衣服长得有点像。他又说你反反复复只穿那两套衣服,不够精致。”

“杜欣旭是不是看上大哥了?观察得够仔细的!”

鱼儿又开了一包卫龙。

“人家有青梅竹马,隔壁清华的女神,他自称脾气软修养高脸蛋还漂亮。再说他也不是只观察大哥,估计他已经把我们班所有女孩子都打量过了。鱼儿你猜她说你什么——身材不错,就是脾气有待商榷。”

鱼儿算不上苗条,而且腿上还有紧绷的肌肉,所谓身材好,就是胸大——天下男生一般俗,第一眼看的难道都是罩杯?暖暖不由感叹,还是高中时的男孩子清新自然一尘不染,看人不看脸,看脸不看胸。

暖暖决定把这一点加在剧本里。

“大哥,才华横溢,你是我的男人。”

脸脸又要去给学生会拉赞助了,说完套件咖啡色风衣出门了。

她前脚刚走,万弦后脚就进来了。她一进门就甩掉了高跟鞋,礼仪队的活看起来高端大气,但却是最累人的。

“还顺利吗?”

“好气哦。”

礼仪队正准备时装秀,万弦被分到了青春组,她不想穿那种名义上有活力但是实际上特别土的衣服上台,而且衣服还要自己出钱买,穿完之后她就把它扔掉。要是她能进摩登组多好啊,她们穿的是旗袍。

没人追问下去,谁也不想听万弦的抱怨,因为她会从礼仪队的事情扯到宿舍条件,再到学校设施,最后是对整个北京从里到外的深恶痛绝。

万弦也不想说话,播放着她最爱的《夜上海》。她想点根烟,可是到底还是放弃了,不然暖暖又要写信给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放弃吸烟。

可是我不吸烟又干嘛呢?

烟的味道那么独特,淡淡的华丽的潮润气息,配合着袅袅的烟雾,让人联想到上海民国时期的十里洋场:五光十色,车水马龙,纸醉金迷。

暖暖真傻,她以为我是刚吸吗?戒不掉了,我也不想戒。

万弦不知道怎么,心里升起缕缕的忧伤与悲凉。宿舍里的人人品都不错,反正比礼仪队那些自命不凡的男男女女高强多了,但是她们(除了脸脸)又未免太土了,根本和我不是一路人。她们要是能时尚一点,我们应该还有一点共同语言。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用攀比与勾心斗角,也是很难得的,或许我应该知足,可我偏偏为什么就不能说服自己不沮丧呢?我觉得怎样我都不会觉得幸福的,除了找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可是我又是一个颜控,长得丑就算再有钱我也看不上的。可是有钱又好看的人会看上我么?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感觉一无是处,好像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

万弦越想越悲戚,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望了,北京的干燥多霾与宿舍的拥挤狭隘让她的身体不适,心理更受罪,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整整四年的时光让她怎么挨呢?要是当初能多考几分,去的是东华大学,一定不会像这样凄惨。

万弦心中的悲苦化成热泪,甚至不禁哭出声音来。宿舍里的人都慌了。经过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她终于平定下来。大家问她怎么了,可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就是觉得很郁闷,你们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但是我找不到自己的独特之处,好像一无所有。”

大家大跌眼镜。万弦一米七几的个子,有一对夺人眼球的大长腿,又直又白又细,至于面孔,更是有着南方姑娘的特质:美而柔弱——眼睛大嘴巴小,鼻子挺挺的,眉毛细细的,脸上虽然有淡淡的雀斑,但是肤色极其白皙,再加上身上冷清的气息,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至于家庭,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康之家。这些硬件都是响当当的,有什么好自卑的?

可是万弦并不满意大家的说辞,她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没有的话她会生不如死,有又不见得有何裨益。

“好,说完外在,再说内在。优雅,气质超群,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随心自由。这些都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可是我拜金,很多时候还因为随心而伤害了别人。”

“你是拜金,可是并没有做出什么拜金的行为啊,而且你很高傲,只是拜金却非拜金女。至于伤害别人,那你下次就提醒一下自己,最好能两全其美,既不伤害他人,也能委婉拒绝。”

暖暖知道对万弦说这些也是毫无用处的,可是还是抱有幻想。

“万弦,我也拜金。”董董说,“拜金又不可耻,大家都很现实。”

而星星和平安都肯定万弦”坦率拒绝别人”的作风,因为她们老是为别人着想与忍耐,却因此而失去了自我的意志然后无可避免让自己承受委屈。

万弦不再自怨自艾,心中舒坦了不少,可能她这两天太累的,发泄一下也是一种减压。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暖暖还在改剧本,她突然觉得人生有时就像一部戏。没有几个人完全满意自己的剧本,总是羡慕别人的情节与位置。这是人的缺陷,也是人存活的意义所在,大概吧。

算了,人生的剧本太宏大复杂了,思考不出,只能一边构思一边实践了,还是努力把手头的剧本做完,不然的话,又不能出去赚钱了。

暖暖的手机响了:糟了,今天不是星期一,王叔叔已经到学院路了。

暖暖赶紧换掉睡衣。她意识到衣柜里确实只有寥寥几件衣服,杜欣旭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但是暖暖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夏红给她买的都是名牌的衣服,她不敢轻易穿出来,怕被大家发现,然后得知她的身世,所以才只挑了几件相对平素一点的衣服,来回换着穿。

没有人不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就算是一天换三遍也不会觉得累,何况暖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爱美讲究的人?所以暖暖一到苏家就会换上新衣服,虽然多少有点孤芳自赏的意味。

暖暖决定忍痛割爱,从生活费中抠出一点资本给自己置办一些物美价廉的行头,杜欣旭的话固然武断,但也算是醍醐灌顶。

不过啊,人总是会被表象和短浅的目光所困。暖暖记得她高三的后桌觉得她不太爱干净,她的同桌刚好是那男孩子的女朋友,同桌问后桌为什么莫名其妙这么想,后桌说:她好像从来没有洗过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

同桌大笑:暖暖每天早上都洗头,只是你来早读的时候,她的湿发已经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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