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事
漫长的路,已走过太多。漫长的路,还在向前延伸。漫长的路,何处?何处才是尽头?崎岖的山路,踽踽独行着一人,一身如雪般的衣衫,一张清癯俊秀,英武萧然的面孔,腰畔斜佩着一柄长剑,状似龙形。色泽古香的剑柄露出,看不见鞘中的剑身,可剑柄上已透射出一股寒气逼人的杀气。名剑配英雄,若非绝世的英雄,怎么配得上这柄千古名剑?这白衣秀世,难道也是一位绝世的英雄!?无可否认,这位行色匆忙的中年秀士正是当今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中原大侠李逸山。而且倘若中原大侠李逸山平生所作所为还算不上绝世英雄,只怕让世光倒流八百个春秋,也不会有人能佩得上“英雄”二字。江湖上的人,谁都知道,李逸山的鼎鼎大名,可又有谁能知道,李逸山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一生已将至终点?只怕这世上绝对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此刻正潜伏在山路两侧已快一天的阻击杀手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将要阻击刺杀的对象竟会是天下第一名侠李逸山。夕阳如烧,夕阳如画,夕阳更如血。殷红地,张洒着血盆大口,狰狞地欲吞噬天地间的一切生灵。满天的夕阳艳然若画,崎岖的山路上是却杀气如云!李逸山已走近阻击地带,右脚方踏上一块凸起的山石上,陡觉脚下一空,人往下跌,李逸山丝毫不乱,左足一踮,人已大鸟般凌空窜起,身下便听“哧哧”声不绝于耳。李逸山双手挥动,两记屠龙劈电掌吐出,地上顿时出现两个大洞,而李逸山亦借击地之势弹起,人又在空中陡升数尺,从地上射出的连弩箭尽数从李逸山脚低下掉落。李逸山身形在空中踏出三步,方回身落在地上。怒声喝道:“你们是何处鼠辈,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到我面前来,我是李逸山,如果你们要等的人是我,现在已可以出来与我放手一博了。”话音甫落,山路两侧迟疑着走出高高矮矮数十人。这些人每人都身穿一身黑衣,脸上也是用黑纱蒙住面孔,只露出眼睛,看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众人脸上的表情,否则李逸山看到的一定是一张张布满惊奇,诧异表情的脸孔。但是,李逸山仍然强烈地感觉出,这群人似乎并不想向自己走来,是出于对自己第一名侠的恐惧,还是有另外的原因?李逸山已来不及多想,因为这群蒙面杀手已渐渐逼近了自己。从他们蹒跚步履上,李逸山很明显地看出,这群人极不情愿地走向自己,却不知为何缘故,这群蒙面人仍一步一步逼近李逸山。是他们身后有一股魔力?还是有一根看不清的绳索在抽策着他们。李逸山摇头自语,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此行的踪迹。是谁出卖了我?没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劈头盖脑地向他袭去的几十枚各式各样的暗器和数十种兵刃,其间夹杂着几双叱咤江湖的铁拳和硬掌击出的汹涌如浪威力。暗器飞闪不定,兵刃幻变无穷,拳掌来势如电闪雷鸣,势不可挡。这群杀手身形高矮各异,可他们每一人的出手竟无一不是妙绝到极点,俨然是一群身手不俗的高手,否者也绝对不敢对名动天下的李逸山冒然出手。李逸山仍是摇头,叹道:“你们人手再多,也一样敌不住我手中的这柄玉龙剑,你们何苦飞蛾投火,自寻死路!”轻叹中,一泓寒光溢出,在空中宛若骄龙一般闪跃飞腾。霎时,满天的暗器,兵刃尽被剑光绞成粉碎,落得遍地都是,银光流动。更有几对拳头,肉掌亦被斩落在地上,兀自在那蹦跳,鲜血流洒满地。而那几个被斩断拳掌的人竟无一人叫出疼声来,反是不停惊赞:“玉龙神剑,出剑无空,中原大侠,果然名不虚传!”这群人终于看到了李逸山威震宇内的玉龙神剑剑法,出剑无空,天下无敌。李逸山却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忍目睹如此惨景,只是叹道:“我告诫过你们不要出手的,你们这是……”“何苦”两字还未说出,李逸山已感觉到无数拳风,掌风,兵刃暗器飞舞颤动的劲风又向自己袭来。这群人丝毫不因刚才的受挫而后退,仍奋力向前,如同一群飞身投火的飞蛾,明知是死却绝不回头!这是一群死士?!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已正在进行一个寻死的飞蛾行动。究竟是何种力量逼使这群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隐瞒了自己的真实面目,降低身份来充当一群最低级,最卑鄙,也最下贱的阻击手,刺客,死士。李逸山双目如电般睁开,怒视众人,手中玉龙剑再起,又如猛龙惊天,恶龙翻江,耀出道道光芒。当光芒散尽之时,地上又多了几具尸首,李逸山实在不忍目睹这惨状,仰首长叹:“你们何苦苦逼我出手?”说话时,已有两个黑衣人;联手突袭过来,一个施展少林般若掌,另一个却是推拿出武当绵掌。这两套掌法在武林甚为流行,因为少林,武当两派门风淳正,历史悠旧,门下弟子遍步江湖,而这两套掌又是两派的入门功夫,自是被广传于穷乡僻壤,甚直更荒蛮的大漠,夷族。这两个黑衣人显然是想隐瞒自身的掌法,只用这妇孺俱知的掌法来遮掩自己的身份,掌式虽平朴无奇,力道却甚是不弱,分袭李逸山心脏小腹两处要害。李逸山头也未低,玉龙剑回撤,剑锋过处,两个黑衣人足下俱是一麻,齐齐卧倒在地,李逸山手中的玉龙剑却未落下,低声叹道:“我真的不愿杀你们,因为我知道,错不在于你们……”李逸山连叹数句,心中伤痛,不忍再下杀手。这群杀手却不为其所动,仍苦苦厮缠困斗。李逸山只是摇头,手中长剑轻描淡划,将众人凌历如泼的攻势一一化去,却绝不肯再出剑滥杀一人,迫不的已也仅是将对方要穴制住,令其不能动弹而已。这一战,恐怕是江湖上近百年来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一战。数十个绝顶高手围杀不了一人,却偏偏还要死缠不放,如疯如狂!这群人是疯子吗?一定不是!倘若让他们揭下脸上黑纱,无疑都是各霸一方的豪杰侠士,绝无一人是等闲之辈,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缘故令他们如飞蛾投火样地不惜牺牲自己,也不顾江湖道义去阻杀中原大侠李逸山?没有人知道,除了组织这场阻击行动的策划者。夕阳早已褪尽,暮色渐渐笼罩大地,满天的如血夕阳已荡然无存,大地上的血却依旧流淌。山路上已没有几个还能站着的人,这群叱咤一方的高手一个个都已精疲力尽,甚至脱力而死。然而,能够站着的人却决无一人肯倒下去!李逸山仍萧然如风,一身白衣虽沾满他不愿看到的血迹,玉立在暮色晚风中,仍是孤傲依旧,豪侠依旧。他本可轻而易举地结束这场战斗的,只要他手中的玉龙神剑再多使半分力量,这剩下的几人便会永远地倒下去。但李逸山做不到。他实在不愿再看到有人倒在他的剑下。他本不愿轻易伤人,更何况此刻他已清楚眼前这群杀手来自何方。尽管这群人想把自己掩饰很紧很深,不想让李逸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李逸山早已猜出这群人是谁,只是不忍揭穿。宁愿自己受辱受累,也不愿这群人再流泪流血。战斗又捱持了数盏茶时间,剩下的人几乎连站着的气力度快耗尽。战斗似乎已到了尾声。李逸山不忍再面对这几个仍挺立着的勇士,转过身,准备离开这充满了血腥,暴力和累累尸体的草地。可他一转身,便似被人钉住了。因为他看见山坳深处正有一个黑衣人向自己奔来。来人身法极快,眨眼已掠到李逸山面前。这人身材颀长,也用黑纱掩着面孔,而且掩得更紧,几乎只能看见半对眼睛。李逸山如山停岳峙,立在原处,盯着这人。这人也停住,右手握紧剑柄,青筋暴出,几欲爆裂。李逸山手中长剑滑落地上。战场上剩下的几个人突然都看出,李逸山身上出现了一个最大的破绽。李逸山盯住后来的黑衣人,把整个后心卖给了敌人。是神情紧张?还是故意露出的破绽?那几人皆是久经沙场的好手,不肯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也没有时间容许他们多想。互相施过一个眼神,奋起余力,揉身袭向神色凝重沉稳的李逸山。李逸山连睛眼都末眨一下,只在所有的兵刃将要落在他身上时,他的玉龙剑才陡然出手,雷电般刺出,势若九天霹雳,声势浩然。这一剑的威力却是惊人的强猛,竟比他这场战斗中所有剑招加起来的威力还要历害得多,而身上破绽也早在剑风中消失无踪。接着便听到那几人惨叫声迭起,齐仆倒在地,显是尽已受了重创。他们没有惊诧自已为什么会失手,只只是不敢相信李逸山的出手陡然间竟会变得这样沉重。是不是李逸山已经知道这一剑竟是他叱咤江湖,纵横天下的最后一剑?李逸山对面站立着的那个黑衣人也在众人偷袭李逸山时,将手中利剑无声刺出,如毒蛇一样,诡秘而又快捷无比地刺向李逸山的胸膛。其剑速之快,剑势之凶,剑威之厉,竟似不弱于李逸山。剑尖已沾上李逸山的衣裳,黑衣人忽然不知觉地抬眼望。发现李逸山正注视着他,身形稳若泰山,丝毫不动,双目中还蕴着许多关注,然而更多的却是痛苦,灼热和一种期盼。黑衣人心中一颤,握剑的手也颤动。但是,这一剑终于还是深深地刺入李逸山那颗高贵,伟大的心脏中,鲜血射出,李逸山手中玉龙剑咣啷落地,身躯仍山岳般峙立着。黑衣人怆然松手,不敢去握剑柄,踉身后退四,五步,似不敢相信自己已轻易得手。直到李逸山的尸体倒在地上,黑衣人才醒过神来,伏身去探李逸山的鼻息,证实李逸山确是已死无疑,才拾起那柄李逸山遗下的玉龙剑,跪地祈祷:“天,你一定保佑我重兴大唐,夷平宋室。”说罢忽又大声痛哭,哭声彻天。“嘭!”天空中陡然炸起一个响雷,乌云翻滚,狂风大作,接着豆大的雨珠已倾盆而下,似是在哭泣天底下一个早逝的英灵。黑衣人骇然跌坐在地上,向后撑退几步,忽又站起,张开双臂,向天长呼:“我没有错,你不应该怪我,这个大好河山本就属于我大唐,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夺回来,列祖列宗在上,你们也应该保佑我这个乱世王孙,让我号率大唐十八令,重振大唐江山。”黑衣人的狂呼声再大,却也没有谁听到。倒是风雨猎猎声中,时而有一连串的闷雷滚滚炸响,荡彻在这沉闷而又空旷的山野之中……※※※又有一道闪电穿云而出,照亮黑夜中的大地。也照在黑衣人冷酷而坚强的脸庞上。黑衣人铿然出声:“我向天发誓,二十年后,我一定会和你们的后代子孙共同完成先帝留下的遗命,恢复我大唐三百年的社稷,也希望你们的英灵永远陪伴我身边,共同作战,一起创业。大唐儿孙不会忘记你们的,大唐江山一定会更加美丽!因为大唐男儿的鲜血绝不会白流。”荒原暮色渐垂。无垠的荒原上,野草茫茫,不知边际,秋风萧飒,丛丛孤叶竟向西折腰,其间漫漫中更夹杂着咽唔的泣泣声,令人悲愁黯伤。荒原的尽头,有一个白衣少年长身玉立,极目眺望无边原野,脸上闪烁出一些感慨,一些叹然。回首看身后苍茫无尽的草地,微微低喟:“我李喃喃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少年抬起头,却是一个粉面玉冠的美貌少年,一双如星如漆的秀眼曾令天下许多少女为之倾心,那张美俊绝伦的脸庞更是叫无数少女为之形销骨瘦过,他便是被世人称为第一美少年的玉刀驸马李喃喃。只不过李喃喃一世风流,心高气傲,不甘曲膝于皇帝老儿的千金公主裙下,于是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违抗圣意,只身从家中溜出,悄悄地隐入江湖,想不再受公主的牵制,仍过他逍遥自在,寻花问柳的快活日子,却不料此举令公主芳心大怒,耸恿父皇传下圣旨,令京中的大内侍卫率兵四下捉拿李喃喃喃,直把他从京城追逼到这天高地远的荒原之中。一路上惶惶恢恢,不曾得过半点栖身之处,此刻闯入荒原,身后虽暂无追逐之虞,可身前却是满眼空荡,鬼影都不见一个,却又令他心中害怕。玉刀驸马李喃喃回头看来的小径,不见人影,才安心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也顾不得昔日的荣华尊贵,玉萝织的白袍草草撩起,随随便便就坐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半个干巴巴的馍馍,狼吞虎咽地嚼吃下腹,如食龙肝凤髓一般,还待再吃,却已空空。再看四下,已是一片黑暗,夜风拂过,人样高的野草丛立时沙沙作响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李喃喃心中更觉害怕,身体不由蜷成一团,生怕草丛中突然会蹦出一样怪兽来。蓦地,竟真的有一阵“唏唏嗖嗖”的声音自荒原深处传来。李喃喃惊骇地顺声望去,星光月色下,一只通体雪白,浑身无一根杂毛,唯有一双眼睛晶莹透剔,若玉玛瑙般红彤彤,闪闪发亮的小兽,似狐似獾,奔跑极为迅速,不过奔到李喃喃近前时,速度已渐缓,显是已精疲力竭,足下乏力。这只小兽定是经过了长距离的奔跑,又跑得几步,忽然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向前栽倒,滚翻在地。接着,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赫然是人的脚步声。李喃喃望去,草丛分扬中,一长物飞奔过来。满头乱发飞舞,跑到近前,李喃喃已看清跑过来的长物果然是个大男孩。光着上身,腰部围着一块褪色的旧虎皮,赤足如飞,手中握着一根粗糙的尖头长木棒,头发披到肩部,眼睛甚是明亮,黑暗中奔跑时如履平地,只是脚步滞重,绝不似有武功之人这男孩似是天生夜眼,不似李喃喃出身于武林世家,自幼练就的醒目功,更奇怪的是,这男孩虽一身未曾入化的野人之流,可一身皮肤却出奇地光滑白嫩,似乎未曾遭受过风吹雨打,日晒夜露的侵蚀,而且肉腱隆起,给人很健康的感觉。李喃喃一瞥间,还发现男孩背后有几颗鲜红的痣粒。看样子,那头小野兽是这男孩从老远的地方一直追到这里的。小兽已累倒在地,男孩却不见如何疲惫,脚下仍是快捷如风,李喃喃不由暗暗称奇。在荒垠幽暗的原野中,蓦然看到男孩的出现,李喃喃心中顿生暖意,刚才的孤独,不安,恐惧之感顿时大减。男孩追到这,看见跌倒在地的小兽,已停下步,挺棒待刺,忽然右边草丛中,一条黑影疾迅无比地掠出,一掌轻拍出,男孩手中木棒立时断为两截,一截落地,另一截仍握在男孩手中,男孩一直不知道身后还尾随一人,手中木棒让人震断,一时怔住。李喃喃暗喝一声好。他自己武功平平,可是他自幼在武林世家长大,所见所识之人大都是身手不俗的武林好手,此时见到黑影的身形动作,已知这人定是一个高手,却不知为何要藏头缩尾,并且演出一幕很不光采的“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的把戏。更令李喃喃好奇的还在后面,却见黑影一掌拍断男孩手中的木棒后,身形丝毫不因此而缓,仍是笔直掠向仍卧在地上的小兽,其速如电。小兽也似已知末日来临,不再越起奔走,耸头缩肩,偎成一团,竟束手待毙。那黑影反倒如临大敌,在小兽前迟疑好半晌,才霍然出手,却是施展极上成的少林小擒拿:“铁索横江”,去捉那小兽。李喃喃不知觉地微咤出声,心想:这小兽会是何物,竟要劳用少林手法。黑影不敢分神,右手如钳,疾迅伸出,拎住兽颈,左手也同时伸出,按住兽腰,双手齐用力,已把小兽高高举在空中。小兽在空中四足悬着,无半点着力之处,却兀自挣扎不已,力道甚大,果然不是等闲之物。黑影的双手死死按住小兽,就是不肯松手,双方僵持好久,那小兽才渐渐安静下来,最后不再动弹,软成一堆。黑影松口气,忽狂笑起来,似按耐不住心头的欣喜之情,大笑一会,却又眼中流出热泪,泣然出声:“白玉狸,我终于得到你了,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说罢又哈哈大笑,笑声中,只见他手中的小兽忽撅起屁股,“噗哧”一声,一道黄烟窜出,立时空气中弥漫一股奇臭之味。李喃喃和那男孩立得稍远,还未有何反应,却见黑影已仰身直直倒在地上。他手中的白玉狸也一改刚才畏缩待死形象,跳出黑影双手,展开四足,飞也似地冲向荒原尽头。李喃喃正在那百思不解黑影为何笑笑哭哭又跌倒在地时,那男孩已追了出去。只是唔白玉狸乃是天下罕见的奇兽,又是野兽中最为狡猾的东西,刚才等死待毙时,实是在养精蓄锐,一等逃脱,只是没命地奔窜,速度极快,男孩已追不上了。眼见白玉狸越去越远,男孩忽停下脚步,奋起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半截短棒向白玉狸掷去,“噗”"的一声,木棒已从白玉狸的肛门处不偏不倚地直插进去。白玉狸惨叫一声,又窜出几步,再跑不动,终于一头载倒在地上,哀鸣数声,倒地死去。男孩跑过去拣起白玉狸,也不理睬一旁看着他的李喃喃,径直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潭边,取出一柄小刀,把白玉狸的肚子剖开,掏出里面的内脏,又把狸皮细细割下,手法娴熟,显是平常做惯了的活。及至剜取那一对红彤彤如玉玛瑙一般的狸珠时,早走过来的李喃喃终于忍不住叫了句:“喂,朋友,那东西给我好吗?”男孩抬起头,看看李喃喃似乎此刻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也不出声,只剜下狸珠丢给李喃喃,低头又去洗白玉狸肉。李喃喃接过狸珠,在手中把玩好久。也不嫌脏,他在家中,金银玉玩倒是玩惯了,这般野外情趣却从未体会过。玩了许久,不舍扔弃,揩干净,小心翼翼地揣入袖袋中。再看那男孩,已洗好了狸肉,正拢着一大堆草枝在那用两块大火石认真地磕碰着,看来是准备烤着吃,拨弄了好久,却未点燃那堆枯草枝。李喃喃走过去,拍拍男孩的肩,笑道:“朋友,让我试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江南霹雳堂精制的千里火,轻摁一下,火星跃出,落进枯草丛中,立时窜出清烟,再过片刻,草丛已吐出火舌。男孩盯住千里火,双眼流露出神许之色。李喃喃笑笑:“你喜欢他吗?送给你。”边说,边将千里火递给男孩,就象送一斤糖,一斤饼,全然不知这支千里火是用一斛夜明珠和武十两黄金买来的一样。男孩也知道这千里火的贵重,犹豫着,不想去接。李喃喃笑道:“你送我狸珠,我送你火石,两不相欠。你也不要推却,我李喃喃平生最怕欠别人的情。”说罢悠悠长叹,似在道诉心中委怨,可面前这个荒原中的男孩又怎么会解得他的话意?过了一盏茶功夫,白玉狸肉已经烤好了,虽然没有京城曹颐铺子的麻辣羊尾巴鲜美,也没有杭州素蒸鸭子清香,却也是金黄熏亮,油光腻人,令人垂涎。男孩又洒上一些粉末,无非是盐,椒,姜,蒜之类的调味佐料,立时,狸肉上便传来一股浓郁的香味,一阵阵飘进李喃喃的鼻中。李喃喃本已饥饿,此刻如何自禁得住,正嘴馋时,男孩已递上一支肥腿给他,淡淡道:“吃吧。”这许久,男孩还是第一次开口。“看来,我又要欠你一份情了。”李喃喃笑笑。也不推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了自去撕另一支腿。转头忽见男孩自己还没吃,只笑着看自己吃,李喃喃甚觉不好意思,猜想男孩追逐白玉狸费了精力和时间,说不定这狸肉便是今天的晚餐。当下问道:“你一定也饿了,怎么不吃?来,一块吃”。把手中肥腿给了男孩,自己又去撕肉,倒似他请客似的。“你住这荒原?”李喃喃边吃边问男孩。男孩点点头,仔细地嚼咀着口中肉块,把他磨成粉碎,直到每一点肉汁都嚼出才吞下,生怕浪费了一点。李喃喃又问:“你家人呢?”男孩却未出声,只低头默默地吃。“都死了?”李喃喃才说出口,就觉话太莽撞。正后悔时,男孩已开了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这儿长大,很小的时候,还有一个没有腿的人和我一起,后来他死了,我便和这荒原中的野兽一样,只不过他们还有爹娘的庇护,我却不知道爹娘在哪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李喃喃觉得男孩很可怜,对他不由顿生怜惜和同情之意。又见男孩不再说话,也不愿打扰他。两人都吃饱了,还剩一些狸肉,看来够做男孩明天的早餐了。两人都没有动弹,对坐着,也不说话,任渐熄的火堆噼噗噼噗爆出最后的声响,几丝晚风轻轻地卷走燃烧着的残枝,滚向四周,又在风中熄灭。李喃喃偶然抬头,忽见对面男孩身后正站起一人,脸色凶恶,恰是刚才倒在地上的黑影,若不是一脸杀气,倒也是个很英俊的少年,火光中,一袭青衫,甚是合体,李喃喃素爱扮,着衣,对布料倒也很内行,一眼看出,这少年衣着甚是考究,都是京城流行的水云绸制成,心道,这少年定也是富家子弟,却不知跑到这荒原来干什么。却见青衫少年曲拳如钵正向男孩襞去。李喃喃大急,全不顾刚才青衫少年惊世骇俗的身手,拼聚全身内力凝于右掌,拍向青衫少年,嘭然一声,李喃喃的右掌已碰上青衫少年的双拳,李喃喃心中泛起必死之念,闲起双眼,懊恼中直后悔自己丢着堂堂的玉刀驸马不当,却无缘无故地暴尸在这茫茫的原野,真是冤枉。只听“扑通”一声,李喃喃睁开眼,见青衫少年赫然倒在地上,李喃喃诧异地望自己的右掌,不住摇头,自语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怎么一掌就把他打死了呢?”男孩见李喃喃拼死救了自己性命,甚是感激,道:“莫不是刚才那只狐狸一屁把他熏醉了?”李喃喃道:“若是如此,这白玉狐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你还不向它磕头拜谢。”。他当然不知道他吃下的小兽本是生长在荒原中千载难逢的一只白玉狐,其毒无比,毒性之剧,天下无出其左,所以青衫少年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去抓这只白玉狐,最后仍一时是大意中了狐毒,只不过那只白玉狐被男孩追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尽,而青衫少年武功又是十分了得,否则,青衫少年这一生只怕也不能再站起。李喃喃虽出身于武林世家,耳闻颇多,对毒的见识却不多,所以不知白玉狐的名头,男孩更是每日猎取野兽为食,更不知道这其中细节,不过倒让他猜中了一些。不一会,躺在地上的青衫少年又醒了,刚才李喃喃那一掌只不过将他打昏了青衫少年挣扎着仰头,哀求道:“两位大哥,快给我一块狐肉,我要饿死了。白玉狐那一屁亦是奇毒无比,青衫少年知道只有狐肉才能解毒,刚才本想出手杀了两人,再吃狐肉解毒,却不想受毒非浅,内力几乎全失,是以此刻醒来,不惜低声下气哀求李喃喃,心道一旦给了狐肉,再杀两人不迟。男孩心胸极是豁达,怎知青衫少年心中狠毒,也不计较青衫少年刚才的卑鄙行为,见他哀求之神情极是可怜,心中甚是同情,撕了块狐肉,才要给他,忽见一只手横伸过来,劈手抢去,高高扬起,男孩看时,见是李喃喃,李喃喃嘻笑着道:“你绝不是快饿死的人,你是一个武林高手,而且出自名门富家,只是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跑到这偏僻的荒原来,放着囊中香喷喷的金雨斋烤鸭不吃,却要吃这又骚又涩的狐狸肉,你老实说来,要不你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青衫少年没有回答李喃喃,却盯住李喃喃的另一只手。玉刀驸马李喃喃的另一只手正在翻弄青衫少年的行囊,细看之下,里面除了些衣服之外,还有一个很精致的貂皮腰袋,袋上还绣着一朵很美很美的红花,袋口用一根金线扎得紧紧的。李喃喃道:“这东西倒象是女孩子的玩艺,是你偷来的吧,我看看里面藏了些什么。”说着已解开活结,见袋中装着许多乌黑的沙子,李喃喃道:“这是什么?”伸手抓起一把沙子。青衫少年心中暗喜,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死定了,因为沙子都淬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任何人的肌肤毛孔一接触这青沙,不出片刻,必会命赴黄泉,可是他立刻失望了,李喃喃安然无恙,却见他丢下沙子,在草地上抹抹手,大呼:“上当,上当,这东西好脏,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抢这只白玉狐,你又是谁?”青衫少年见李喃喃没事,只愣了片刻便恍然大悟,因为李喃喃吃下了至毒的白玉狐,已是百毒侵之躯,他不远千里到这荒原来,正想捕捉这白玉狸去练就绝世毒功“王霸神毒功”,同时也想吃白玉狸肉也达到百毒不侵的躯体好去对付武林中一个使毒的敌人,本来这道理他最清楚不过,只是中了狐毒,一时倒记不起,此刻省起,不由苦笑。青衫少年道:“我叫唐送缘……”才说数字,李喃喃脸上顿时惨无人色,骇声道:“你姓唐,你是蜀中唐门的人。”李喃喃身出武林世家,自幼便听惯了四川蜀中唐门毒药的厉害,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之躯,只是忌惮唐门毒药的见血封喉,子不过午,心中如何不惧。唐送缘闻得李喃喃提起蜀中唐门四字,脸上肤肉立时抽搐变形,怒吼道:“我不是唐门弟子,我不认得唐唤云那老毒物!”李喃喃吃惊地望着唐送缘,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慨激动,心下道;唐唤云是蜀中唐门第十五代门主,唐送缘敢直呼其名,而且骂他是老毒物,想必不会是唐门弟子,心下这才安定。又道:“你在这干什么?”唐送缘道:“这白玉狐是天下至毒之物,能克天下百毒,我母亲在峨嵋山上香时被五步龙蛇所啮,普天之下,非白玉狐不能救她,是帮故我在此守侯半月,只等这白玉狐出现。”李喃喃道:“你何不早说,也免我们彼此误会:“唐送缘:“我自已也中了狐毒,心智不明,刚才稍稍清醒,直后悔开始的莽撞行为,幸是兄弟武功盖世,才不致于让我终生遗憾。”唐送缘已看出面前的少年人虽美貌盖世,心内却纯真如孩童,无半丝心机城府,是以连哄带拍,奉承李喃喃,李喃喃闻得有人夸他武功盖世,心中飘然,忙把手中的狐肉给了唐送缘,道:“你快吃吧。”唐送缘接过狐肉,三两口吞下,又自去撕了几块,风卷残云般吃下,随即卧身打坐,手心相合,盘膝吐纳,心神合一,凝气聚于丹田,把体内狐毒尽数排出。约模半盏茶工夫,头顶上便开始冒出一大堆热滕滕的白烟,其味骚臭,令人鼻呛。幸亏李喃喃和男孩怕打扰唐送缘练功,已移身远处,且已入睡,否者刚才受苦不浅。唐送缘再默运一周天,已觉体内真气畅通,内力也恢复三四成,心中暗叹:“白玉狐果真是天下至毒,待我练成王霸神毒功,我一定要那老匹夫对我拱手臣服。”唐送缘估猜此时功力对付两个少年已不成问题,又见两人已入梦乡,心喜不已,当下收功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李喃喃身后,他知道两人中李喃喃喃稍有一点武功,另一个男孩则丝毫不会,所以打算先除了李喃喃后再杀那个男孩。唐送缘挥起右掌,才要劈向李喃喃后颈时,一旁的男孩忽挺身跃起,用头把唐送缘撞到一旁,自己也滚身爬起,怒视唐送缘,双拳紧握着,如雄狮一样。他自幼在荒原中长大,每日要与蛇狼虎豹打交道,纵是熟睡之时,若有危险来临,他也能迅速惊觉,所以唐送缘这番偷袭未能得手,暗道可惜。李喃喃这会早已惊醒,翻身爬起,见景知道男孩也救了自己一次,当下朝他笑笑:“朋友,看来这生,我是欠定了你的情了。”喝声中却愤恼唐送缘的阴险狡猾,扭头待走,唐送缘如何肯放过他,喝声:“别走。”人已纵身向前,空中右掌拍下。李喃喃只道他还是和刚才交手时那样不堪一击,斥道:“你少烦我。”也不在意,轻挥左掌,和唐送缘硬碰对接了一掌,只道把他打发掉。及至两掌相触,顿觉一股内力汹涌荡来,心中知道不妙,右掌急出。一式楚河中断,却是他自认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掌,掌势果然不弱,唐送缘一时不支,后退一步。李喃喃左掌迅速掠离了唐送缘的右掌,饶是如此,胸中亦是如翻江倒海一样。李喃喃暗运一口真气,却未提上来,知道自己已轻敌受伤,心中叫苦。唐送缘一招得手,稍退又进,双掌穿插如蝶,掌风如潮,扑向李喃喃。李喃喃眼见唐送缘掌势汹猛,心生怯意,平生又从未打过架,顿时乱了阵脚,慌乱出招,而唐送缘的掌势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断,一波强似一波地攻向李喃喃。李喃喃开始还勉强应付了十来招,到后面却是连招式都看不清楚,双掌只乱七八糟地拍出,却盼能侥幸打中唐送缘,心里直恨自己少年贪玩,风流惹事,不曾多用半点心思和父亲练习武功,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心思慌乱中,左肩已让唐送缘拍中一掌,整个人倒退出两,三步,还未站稳,唐送缘后面一招乘风引雨又接蹿而至,左掌直拍李喃喃面门,右手握拳却斜捣李喃喃前胸玉肌大穴,这掌拳本是武林中罕见的功夫,唐送缘内力虽仅三,四成,拳掌施出,仍是奥妙无比。李喃喃早成败象,手忙脚乱中把自幼学过的功夫统统搬出,右手呈兰花指月娥摘桂,斜斜顶住头顶上拍下的巨掌,右手想演一式风雷挡,还未成招,唐送缘的快拳已重重地打在李喃喃的前胸玉肌大穴上。“砰”的一声,李喃喃如断线风筝样被震飞出三尺开外,刚稳住脚,就觉口中腥咸,“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唐送缘的拳脚又追魂赶魄似地袭来。李喃喃两眼发黑,却还得硬着头皮苦苦的捱持,只道那男孩会过来救自己,至少替挡自己几招,让自己喘口气,睁眼瞥去,只见那男孩正抱着一大堆东西,飞快的跑进黑漆漆的荒原深处,丝毫不曾理会这里的生死博杀。而且越跑越远,不一会便已消失在夜色中。李喃喃心中苦:“我命休也!”唐送缘一掌“截断乌江”已闪电般拍到李喃喃面前,李喃喃再无力应招,亦不能闪避,唐送缘的手掌正要拍下,黑暗中,忽传来男孩的大叫声:“姓唐的,白玉狐肉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扔到水中喂鱼了。”唐送缘心中顿急,他想练成王霸神毒功,本来需要整只狐狸肉,被两人吃过许多,心中已是恼火异常,这会见剩下的狐肉又要被扔到水中,自是惊慌不巳,又思量李喃喃迟早难逃自己的手心,还是夺抢狐肉更为要紧,当下舍了李喃喃,飞身去追已跑到老远的男孩。男孩见唐送缘果然来追,深吸口气,加大步伐又向前猛跑。唐送缘只道三窜两跳中便可追上男孩,谁料这男孩虽不曾习练过武功,却是长年在荒原上追逐捕猎野兽,奔跑起来,速度倒也不慢,唐送缘一时片刻还追不上他。男孩跑近了一片松树林。在茫茫原野上,偶尔有一两株小树出现并不足以为奇,但象这样茂密,繁多的树木并肩生长,倒真的有些出人意料,而且这片树林似乎很有规则地派列,若白天从高处看。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圆的树林,似有人精心培植出的。不过,晚上却不能看清,何况唐送缘的的心思只放在男孩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这片树林。眼看就要追上男孩,却见那男孩忽然扬起手臂,把手中的狸肉猛掷进树林深处,自己拔腿反朝另一侧跑去。唐送缘脚步不由缓下,他万万没料到这貌似苯拙的男孩心眼竟比李喃喃还足。犹豫片刻,身形移动,却是掠进林中。因为那白玉狸肉对他太重要了,他在荒原足足守候了半个月,不眠不歇,才好不容易得到白玉狸肉,岂肯让它得而复失。而且他根本不在乎男孩和李喃喃两人,他在乎的只是白玉狸肉。只有得到那块狸肉,他才可能实现他今生的梦想。才可能追逐他一生的幸福。而此刻他梦寐以求的珍宝就在眼前,他怎舍得放弃。没有人会甘心把自己一生的梦付之于流水!当然,得到那块狸肉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这两个少年,以泄今夜的心头之愤。而到那时,杀死这两人对他来说不异于摁死两只蚂蚁,所以他暂且饶过了李喃喃和男孩的性命,却到林中拾取狸肉。唐送缘一掠入林中,头上便冒出一阵冷汗,因为他发现,在林外看得清清楚楚的狸肉,当他立身于林中时却已没了踪影,唐送缘初时只道是被树林挡住了视线,返身欲退出林外,可走来走去竟始终没有走出这片树林,心下大骇:莫非我走进了一个玄阵之中。却见林外男孩又跑了回来,在远处停下,笑道:“姓唐的,你等着喂鹰吧!”唐送缘知道上当,大声道:“你让我出去,我保证不再杀你了。”可男孩听都不听,早跑向来时的路。唐送缘气得跺脚,又不好发作,只低头在林中苦走,想寻出一条走出这条神秘树阵的道路。男孩找到李喃喃,李喃喃仍在原处,正在吐纳内息运功疗伤,心中亦惦念男孩的安危,却见男孩安然无事地回来,不由欢声跃起,紧搂住男孩的肩膀,叫道:“朋友,你没事吧?那个坏蛋呢?你把他解决了?”男孩道:“没有干掉他,我只不过把他诱进了一个很难走出的树林里去了,如果他运气好,或许二三十年后能出来。”李喃喃睁大眼问道:“你还会摆迷魂阵?”男孩摇摇头道:“不会。我不过是好几次看见一些狐狼走进那树林后就在也没出来过,所以我从不踏进林子一步,想不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竟把那姓唐的困住了。”李喃喃道:“你真聪明,我是天下第一美少年,你却是第一聪明的人!”男孩咧嘴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李喃喃又道:“姓唐的武功高深,那树阵怕只能困他一个时期,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朋友你说是吗?”男孩点点头:“我也早已厌倦了这个环境,终日与野兽为伍,经年累月和风霜雷电为敌,实在是枯燥难过,我早就想出去玩玩,看一看荒原外面的景色,只是我不知该到那儿去。”李喃喃笑道:“到我家里去,我家里什么都有,你吃喝玩乐什么都不要愁,而且我天天陪你一起玩,天天带你去认识那些闭花羞月,沉鱼落雁的千金闺秀,名门淑女,还有,你想成名就让你成名,你想当官我就叫我爹爹用钱给捐个官儿做,如何?”男孩眼中流露出神许向往之色,忽又问:“不知到外面有没有象我一样没有爹娘的人?”李喃喃道:“有,这世上孤儿很多,而且有的人既使有爹娘反倒不如那些孤儿的日子过得舒服,自在。”男孩不解地望着李喃喃。李喃喃笑笑:“你可能还不懂我的话,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受人唾骂的暴君佞臣,贪官污吏,奸雄贼子,强盗土匪吗?那么他们的儿女也会一样跟着受累,让千人指责,万人怨恨!”男孩道:“这怎么公平,父母的罪过怎么能强加到做子女的头上!”李喃喃轻叹道:“你在这里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明天出了荒原你就会明白的,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明天你和我走出荒原也该有个名字好让人称呼,让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李喃喃歪头苦思许久,忽大叫:“你刚才猎过狐,对,就叫你猎过狐吧。”男孩会心地笑了。从此,这自幼在荒原中长大的男孩终于有了一个很动听的名字--猎过狐。猎过狐也终于告别了栖息多年的故土,跟在天下第一美少年玉刀驸马李喃喃的身后走出了漫漫无垠,荒萋冷清的原野,踏上了他传奇一生的江湖险途。于是,也就造就了一个动人的故事--猎过狐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