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蝉脱壳

唐独行掠下酒楼,双足不停,片刻已穿过几条小巷,方要拐上大街,忽听一大阵

人马嘶杂声向这边传来。

唐独行振身飘上一幢大屋,蹑在屋脊上,细细察看。

这一大群人已来到近前,一大团黄衣人簇拥着三人,正是白磊落,李喃喃,孟纠

缠三人。一路上李喃喃左磨右蹭,走走歇歇,所以走了许久,反不及唐独行走小径来

得快。

李喃喃低头弯腰,双手抱肚,又来了麻烦:“白侍卫,哪有茅房,我要出恭。”

白磊落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你别耍花招,这么多屁多屎,要出恭到县衙里去

。”

李喃喃笑道:“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白大人,万一我憋不住,不小心弄

臭了裤子,公主一不高兴,那……”

白磊落见李喃喃又施杀手锏,头皮发麻。分明是李喃喃躲着公主跑,费尽千辛万

苦抓到他时,他又处处把公主搬出来压他。偏偏白磊落又奈他不何,毕竟玉刀驸马是

公主点名要好生捉拿的人。

白磊落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好,你去,我看着你,怕你能插翅而飞!”

李喃喃拎裤子,向街角暗处跑去,白磊落锐眼如刀,黑暗中亦能视清事物。暗自

踱量地势,估算那是条死路,心中稍舒口气,眼睛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喃喃,纵有

不测,他自信凭他的身手,要捉他还是易如反掌。

他却未曾料到,阴差阳错,李喃喃去的地方恰巧是唐独行隐身的那栋楼下。

唐独行伏在房脊上已有些时候。开始只道是杨飘萍一行又追来,自忖伤势未愈,

不愿显身与他争斗,想暂时躲避一下,这会看清来人不是杨飘萍一行,也就不再顾忌

什么,振身形,掠下街道,择路待走。

他轻功精妙,落地无声,谁知白磊落内力纯厚,耳目极佳,早已觉出。只道是有

人在接应李喃喃,一个“金鹏展翅”人已大雁般扑向唐独行。人在空中,手掌亦凌空

拍出。

唐独行前面正走着,闻听身后掌风飒飒,心中诧异,不知偷袭自己的人是谁。但

他自忖偌大龙虎湾只有杨飘萍方可与他斗得过几百招,不曾将他人放在眼中,于是也

未将白磊落这一掌放在心上,只道是等闲之辈暗中偷袭,右掌随便拍出,也不想致人

于死地,及至两掌一触,唐独行立知来人身手不浅。当即丹发力,运劲抵掌,脚下疾

足飞奔。想籍这奔跑之势消去白磊落的掌力。

白磊落只道唐独行是接应李喃喃的高手。出掌时将一股不敢对李喃喃发作的怒气

尽数倾泻到唐独行身上,同时他也不敢将双方置于死地。是故掌力只用了七分内力。

否则两掌相交时,唐独行纵能保住性命,也定要残废终身了。

白磊落手掌才迎上唐独行手掌时,只道,对方武功稀松。陡然间便觉唐独行掌力

暴增。白磊落已晓唐独行内力深厚。掌力亦是猛增,心下忖道:“这厮内力纯厚,也

不知李喃喃是从何处请来的高手,莫非是他的哥哥来了。”

心下胡思乱想时,又见唐独行拨足飞奔,更疑是李喃喃的接应。也施展上乘身法

追了上去,眨眼时已追近唐独行。

唐独行这一阵奔跑已将白磊落那一掌的内力尽数化去,渐缓下脚步,想停步来问

白磊落个原由:为何要偷袭自己。

身子未停下,看见白磊落身形如电般直追上来,轻功竟是已臻化外。恰恰唐独行

一生以轻功自傲,这会在江南遇见对手,顿起豪念“我不信你跑得我唐门绝技风行上

!”

他近乎童嬉的心情却逗苦了白磊落,白磊落见唐独行步速加快,只道他想逃走,

心底也想和唐独行跑出个高低来。

两人俱是当代一流高手,在轻功身法上更是造诣高深,超尘绝俗。这一阵奔跑,

霎时已过了十几条街巷。

眼看到了城外,两人之间还是不远不近,就差那么几步,谁也多跑不了几步路。

唐独行心想:“果然,是个对手,我再与你跑跑,大不了不抓唐送缘了,也要与

你争个高下,就是跑上个几千里,也不能丢了这名声。”

他一劲往前跑,忽听后面没了声音,只道把白磊甩掉了。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飞快地往来的路上跑去。

两人南辕北辙,自是越跑越远。唐独行心中甚觉遗憾,刚才的豪情顿付九宵,仍

觉意犹未尽,却搞不清白磊落为何不追了自己。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城里,自是去寻

唐送缘的下落。

※※※

白磊落正心焚如火地往回奔,原来他跑近城郊时才陡然醒起:我不能凭义气用事

,一定中了李喃喃的调虎离山之计。

于是舍了唐独行,转身奔向城去。

心中只盼孟纠缠他们千万不要让李喃喃给逃了。他知道李喃喃的厉害。虽然不善

武功,可比泥鳅还要滑溜。

白磊落心焦如灼地跑回原处。老远就看见张臣辉焦急不安地在那转圈。看见白磊

落跑来,赶紧迎上前,头上大汗淋漓,结巴道:“白大人,你来了就好,玉刀驸马已

跑了。”

白磊落一拍脑门,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又问张臣辉:“是不是有人接应

他?”

张臣辉怕白磊落动怒,骇道:“我刚来,不知道详情,听孟大人留下的待卫说,

只看见李驸马翻墙而逃的,孟大人已率人追了下去,若无人接应,料那驸马爷是跑不

了多远的。”

墙头,白磊落等不得他说完,问清李喃喃逃窜的方向,掠上墙头,果见墙那边有

一条街,宽宽阔阔,老长老长的一条,日上是摆摊的集市,晚上便寂寂清清,只有几

个小贩在一盏盏马灯下卖着吞云,馄饨之类的小食。灯光闪烁下,隐隐见一大群人在

跑动。

白磊落看清那些人正是自己的手下,心喜道:“幸亏还未走远。”

跳下墙,飞身追奔过去,他身法快捷,不一会,已超过落在最后面的待卫,问:

“驸马呢?”那待卫道:“不远,就在前面了。”

白磊落心下甚宽,展足再追,掠过众人,已清清楚楚可见李喃喃的身影了。只见

他脚步虚浮,显是已跑得精疲力尽,已无日间的潇洒翩然,让人感到的只是几许狼狈

,几许不堪。

其后紧跟着孟纠缠,离李喃喃不过几步之遥。

李喃喃正在叫苦不迭,后悔不该冒冒失翻墙而逃。

他只道白磊落这一走是天赐良机。自己只要翻过墙,随便找个隐秘处躲起来,又

和上几次一样,让他们找不着。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这次不幸得很,墙外竟是一条

又宽又直的大街,躲都没处躲,只有尽快地跑出这条街才可能有个躲处。

谁想孟纠缠脚下甚快,片刻功夫就追了上来。李喃喃闭眼狂奔,心中好生后悔。

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地和白磊落去见公主好了,也免得让他们抓到又要奚落一番。

又想自己还从未曾见过公主,只是猜想她一定是个古怪,任性,霸道的丑八怪。还偏

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要自己做驸马的臭戾女人。逃了这么久,苦日子过尽

了,苦滋味也尝够了,还不如去见公主算了,天下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可能还就

是皇宫里的女人未见过,与其这样累死,还不如乖乖地回去做个老老实实的驸马爷。

李喃喃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准备回头去等孟纠缠。这时,迎面跑来两人,

为首一人华衣松散,一身肌肤洁白,正是荒原中才认识的猎过狐。后面一人龙眉凤目

,威风凛凛,自是萧亮。两人一路来找李喃喃,萧亮带他抄小路刚到这条街上,见好

多人在奔跑,猎过狐道:“莫不是喃喃,过去看看。”

跑近一看,果然是李喃喃在狼狈不堪地逃命。猎过狐只道众人在追杀他,却不知

李喃喃只是不愿做皇帝女儿的老公。他更不知李喃喃此时累得不愿再逃的心情。

两人跑过去,各自抓住李喃喃的一只手,拉着他飞跑起来。三人虽然正值血气方

刚之年,可三人又怎逃得过一群身怀绝技的大内侍卫呢!

跑不几步,孟纠缠已追到了李喃喃身后,探手去抓李喃喃的衣服。

猎过狐见李喃喃危急,松开手,抓过一根人家用来挂东西的竹杆,向孟纠缠捅去

,也不求能够得手,只盼能绊住孟纠缠一会,好让李喃喃逃远一点。

竹杆捅到孟纠缠面前,只见孟纠缠随手一搭竹杆,一抓一拧,那根竹杆啪地一声

已齐中碎裂。猎过狐也觉一股大力从竹杆上传过来,两手不敢再握竹竿,疾缩手放开

,饶是如此,孟纠缠掌上的余力仍把猎过狐震倒在地上。

孟纠缠脚下丝毫不曾耽搁,拨腿向前又追。

猎过狐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手中胡乱摸到了一样东西,睁眼细看,却是一个大罐

子,里面飘来一股油涩味。猎过狐吸吸鼻孔,已嗅出罐里面装的是点马灯的灯的是点

马灯的灯油。这种油在荒原上到处都是,烧起来火焰很大,只是烟味太浓。本地人都

不甚看重它,除非是很穷的人家才用它来点火取暖。这罐油一定是日间被人忘了带走

或不愿带走的,这刻却给猎过狐帮了个不小的忙。

只见猎过狐跃身而起,一手搂住油罐,一手抄起一大捧油泼向前面奔跑的孟纠缠

,口里叫着“前面的人小心了。”

孟纠缠不知小心什么,楞了一楞,回身去看,只见猎过狐已沿途把油泼洒过来,

又随手摘了一盏方便路人行走的马灯,向地上的火油掷去。那火油极易燃烧,一触着

马灯里的火,立时倏地燃烧起来,呼溜一大片,直向孟纠缠烧去。

孟纠缠吓了一跳,心道:“这是何等霸道暗器?”心中惧怕,竟驻足不前。

猎过狐毫不迟疑,趁机把手中的瓦罐猛地掷到孟纠缠头上。

孟纠缠火光中陡见乌溜溜的一样偌大物件向他袭来,又不知是何暗器,哪敢招架

。挥掌劈去,想震碎这瓦罐,那瓦罐极脆,孟纠缠的劈空掌力不弱,要震碎这瓦罐自

是容易之极,只听“当”的一声,瓦罐在空中爆裂,一大罐的火油当空向孟纠缠劈头

盖脑地浇下。

孟纠缠窜身要躲,哪来得及。那火油见火就着。霎那时,孟纠缠四周已是一片火

海。他自己的衣服也有几处被烧着。

火海中浓烟滚滚,一时间,竟把孟纠缠给围在里面。孟纠缠左冲右突,却不能冲

出这熊熊的火圈。

浓烟迷雾中,一人欺进火里,伸手拉住孟纠缠冲出了火海。

孟纠缠呛出一大口烟气,好半天才睁得开眼,看清面前救出自己的人正是后面追

来的白磊落,也是呛得两眼红红,却顾不上擦试,急问孟纠缠:“人呢?”

孟纠缠低头道:“我不知道。”

白磊落气得暴跳如雷:“废物,饭桶!”放目看去,哪里还有半点李喃喃的人影

。除了几个卖云吞的小贩正在好奇地望着这边。

白磊落没好气地吼叫:“看,有什么好看的!”

后面的侍卫们也陆陆续续追了上来,白磊落咬牙道:“给我搜!我就不相信姓李

的能逃出龙虎湾。”

这时,头上有一声清脆如凤鸣的鸟叫声响起,白磊落抬头看去,见一只白玉般的

红嘴鹦鹉正在他头上盘旋飞翔,似落不落,又不飞远。

白磊落好奇道:“你是找我!”

说着,招手,示意鸟儿落下,那鸟儿似通人意,果真飞下,且口中如人语:“找

白磊落,找白磊落。”

白磊落更奇,摊平右手道:“我就是白磊落。”

那鹦鹉也不知是听懂了白磊落的话,还是认得白磊落,真的停在他手上。白磊落

大是惊诧,细看那鹦鹉,见它左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管。

白磊落揭开竹管盖,里面露出一卷小小的纸条,抽出细看。白磊落面上忽显喜欣

之情,最后竟吁了口长气。抚摸鹦鹉的胫脖。“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连唤数声,那鹦鹉却不飞起,只在他手中不停鸣唤。白磊落又道:“你怎么还不

回去,你主人会惦念你的。”

那鹦鹉仍不飞去,白磊落百思不解,最后才恍然悟出“你可是在讨我的赏赐?”

那鹦鹉欢耀地叫着,似表示正确。白磊落忙吩咐手下取来一捧红果籽,摊在手心

,那鹦鹉啄毕,才振翅飞去。白磊落叹道:“宰相的差役也顶七品官,连这小小畜牲

都知道行贿受赂,唉!”

孟纠缠凑头来问:“这是什么鸟?”

白磊落笑道:“这只鹦鹉恐怕已是天下最珍贵,也最受宠的鸟了。我们回去吧。

孟纠缠楞道:“那驸马爷呢?”

白磊落道:“你怕他还能逃得出龙虎湾,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这次李喃喃一定

会随我乖乖地去公主!”

第五章 金蝉脱壳
猎过狐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