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赌局意外
※※※猎过狐爬出井壁时,李喃喃正在井口犹豫不决,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回头见猎过狐跟了出来,很是感动道:“你也来了。”猎过狐点点头,笑道:“我说过,我们是朋友的,你忘了?”李喃喃也笑:“对,我们是朋友,猎过狐,果然是患难见真知,你真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不骗你的。”猎过狐笑了,问:“喃喃,你想到哪儿去,现在肯定到处都在抓你。”李喃喃道:“我也不知该到哪儿去,反正我不愿和姓萧的呆在一起,我情愿抓进京去。”猎过狐道:“其实萧亮是很好的人,只不过性子直躁,和你脾气不合,人绝对不坏。”见李喃喃不出声,猎过狐忽道:“我们不如到水寒烟哪儿去吧。”李喃喃叹口气,问:“你真的很喜欢水寒烟?”猎过狐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李喃喃又叹口气,道:“猎过狐,你我既是朋友,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想着水寒烟,天下的女孩很多。”猎过狐“霍”地抬头“为什么?你为什么叫我不要想她?”李喃喃和猎过狐相处许多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勃然大恕,竟被他惊住了。不敢再直说,却道:“好吧,我陪你去水寒烟那,不过,我不想再走进那间屋子。”猎过狐未听清话中内容,脸上泛笑:“你也去,她一定很欢迎的。”李喃喃摇头,跟着猎过狐向水寒烟家中走去。快近水寒烟家时,猎过狐的心又急跳起来。到了门口,猎过狐上前敲门,好半天没有动静,猎过狐忧道:“水寒烟一定让那些人抓去了。”李喃喃“哼”一声道:“请别人抓,别人还嫌脏手呢。”猎过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喃喃撇撇嘴,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吗?因为她只不过是地地道道的裱子!”猎过狐呼地抡起拳头,举在半空,却打不下去,怒喝:“喃喃,你可污辱我,你绝不能污辱她。罢了,罢了,我若不是念你我朋友一场,纵使我打不赢你,我也要和你拼上一场。”说罢,垂下手,愤然跑去。李喃喃高呼:“猎过狐,我不会骗你的。你不要上那裱子的当。”可猎过狐急愤中,拨足狂奔,早已跑出老远,哪里还听得见。猎过狐跑到很远才停下,心中有些惆怅。后悔不该和李喃喃为一句话翻脸,可又弄不懂,李喃喃为何要骂水寒烟是裱子。猎过狐思来想去,也走来走去,茫然中亦不知该往何处去。回到水寒烟处,门还紧闭着,李喃喃也不知上哪儿去了。猎过狐呆立好久,直到肚内咕咕饥响时,才转身想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转悠了许多摊店,看见别人都是从口袋里掏出铜板来买东西吃。猎过狐知道那叫钱,可他从荒原出来,却是身无分文。李喃喃那日也只是给他买了衣服,却没给钱与他。猎过狐一身华衣丽衫,却只有看别人吃的份。转来转去,肚里饿得咕咕直叫,无奈手中没钱,又坐下歇了一会,心想还是回荒原去过自己的那种野人生活算了。打定主意,起身向城外走去,快出城时,猎过狐看见城墙边上的一块茵茵草地上围了好多人。猎过狐走近去看,见好多人在围着一张八仙桌,桌旁四方各坐一人,正在聚精汇神地打雀牌。雀牌便是现在的麻将,一百三十六张牌,变幻无穷,在那时甚是畅行,打的人固然只有四个,看的人却足有四十多个。猎过狐挤进人群细看,桌上四人,东侧一人是个粗豪汉子,眼睛如铜铃大,一双手去抓麻雀牌宛若拾豆子一样,一身衣服油光渍渍,脚畔一个篮子里放着许多刀钩称之类的东西,想来是个屠夫。西侧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一身懦装打扮,只是那袭长袖皱折不平,腌趱不已,脸上也再无书生义气,凭添了几许无奈,几许随波逐流。想来是个落魄书生。南侧是一个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袖中空空荡荡。一双眼睛却极是精明,丝毫不见老花之色。一只手砌起牌来绝不差似别人两只手。脚边也放着个小蓝,里面装着一些香葱。这几个人都是集市上的小贩,散集时约好在这打牌的。剩下的北侧那人,是个少年,黑衣皂裤,腰侧插一根碧绿玉箫,看不清面容,此刻正在出一张牌,高叫道:“发财。”猎过狐依稀觉很耳熟,不由盯着少年细细打量。坐南侧的老太婆忽瘪着嘴巴怪声叫道:“这时辰还敢打发财。”果然,坐东侧的屠夫兴奋地吼叫道:“七星聚会!”摊牌让众人看,果然是东南西北中发白都满了的十三烂。旁观的人皆惊赞起来:“糊得好,这牌上得顺。”屠夫很是得意,笑着数帐道:“快上钱。”书生“哼”一声:“这样打怎不输钱。”气乎乎地把几个铜板推给屠夫。屠夫笑嘻嘻地接了,老太婆也不高兴地付了帐。轮到黑衫少年时,只见他上下浑身搜遍,也未摸出一个铜板来。于是摸摸头,摊摊手:“我没了钱。”屠夫怒道:“你没钱就别赖在桌上,又不是没有人打,这么多看的人都等着打呢。”黑衫少年知道理亏,保持沉默。那屠夫见他无反应,心中火起,“呼”地一拳抡过去。黑衫少年抽出玉箫格住屠夫的手,道:“我又不是不付你的帐,你何必这么凶。”众人纷纷劝两人不要打架,免得惊动官府,大家都玩不成。屠夫只得住手,仍是凶霸霸地喝问:“你拿什么付帐?”少年犹豫了一会,最后道:“我用玉箫抵,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就押三十两纹银吧。”屠夫尖声笑着接过玉箫,转头向四周围观的人:“你们说这烂玩艺儿也值三十两银子?算了,三两我就要了。”四周的人顿时哄笑起来。猎过狐虽不识货,他一眼也看得出这根玉箫绝不比出手阔绰的玉刀驸马李喃喃身上的玉佩差。心想少年一定不会买的。不料少年犹豫好久道:“十两。”屠夫摇摇头:“十两绝对不值的,这样吧,五两!”少年脸涨得通红,道:“好吧,就五两。不过我只是押给你,等我有了钱,我十两赎回。"屠夫想了一下,道:“好吧,就这样。”少年大喜,抬起头,双目竟放异彩。猎过狐已看清这人正是早上还在一起的萧亮,想叫声又忍住了,怕萧亮难为情。屠夫伸手去拿玉箫。萧亮又犹豫好久。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家产。却奈不住扳本心切,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把玉箫重又拿给屠夫。屠夫才要接,忽然一只瘦骨嶙峋,布满铜钱老纹的手从人群中伸出,抓住那只玉箫,另一只手已多了一锭大银子,足有二十两。众人望去,见萧亮身后不知何已多了一个老头,高高瘦瘦,肮肮脏脏,破破烂烂却又笑笑嘻嘻。众人都不识得。老头把银子给了屠夫,又把玉箫还给萧亮,嘻笑道:“小子,这宝贝便是三千纹银也卖不得。你这败家子,赌不赢就别赌,让我来赌算了。你欠的帐在我那锭银子上算就是。”屠夫见凭空多出个财神,心下甚是高兴。掂掂纹银,沉甸甸的,眼睛笑没了缝。这厢萧亮没接玉箫,反把玉箫塞进老头手中,道:“老伯,我把玉箫押给你,你先垫些钱给我赌,好不好?”老头笑笑,凝望萧亮好一会,叹道:“有赌不算输,可赌来赌去,世间有几人是真正赢了钱的呢?后生,你可要小心三思呀。”萧亮不耐听,才要嫌罗嗦时,老头已接过玉箫,叹道:“我那锭银子还帐剩下的全归你。你去赌吧,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会落泪的。”萧亮估摸还了帐还有十多两银子。心中高兴之极,兴高采烈地大声笑道:“现在我有了钱,刚才你们嫌小,现在尽可放大码子。”果真是财大气粗精神爽,另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只要你有钱,我们是舍命陪君子,干到底了。”几圈下来,萧亮未糊一局,桌上银两立时散尽。萧亮面色煞是难看,回头看老头,摸摸后脑勺,道:“老伯,现在我只有看着你了,你再扶我几两银子,我这件衣服也当你算了。”老头笑笑:“看来我今天是过不了瘾啦,你肯定舍不得下桌的。这样吧,你再放大两倍的码子,我给五十两银子让你打,输了我赔,赢了你得,我看看就行了,怎么样?”萧亮嘴巴笑得都闭不拢了,喜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未听见过。”老头笑笑:“你现在就见到了,我还骗你?”另三人皆目瞪口呆,心想这老头定有毛病,要不就是城里的大财主,钱多了没处化,到这寻开心了。老头果然又掏出两锭白银,悠悠道:“就怕他们不敢赌了。”三人见钱眼开,牌风又旺,忙答应不迭。这局牌已是很大的赌注了,一局胜负都有几两银子,所以四人皆小心翼翼,沉着应战。萧亮更是紧张得不得了。一圈牌打完,仍未开糊,这时双手发抖,洗牌都洗不上。老头摇摇头道:“没出息的东西,让我来替你换换牌风吧。”不容分说,上前去洗牌,谁想手脚竟比萧亮还要笨拙,还要慢吞,众人皆笑。牌抓上手,萧亮眼睛立时睁得老大,这手牌竟出奇的好,上手就是十四幺,七对,清一色的报定。一报定,另三人面面相,不敢轻易出牌,怕会放铳。萧亮只得靠自摸不求人。可连摸四,五张牌不但没摸上单吊头的:“西风”而且连一个幺也未摸上,否则也可糊个不求人的十四幺报定。老头在后面直摇头,骂道:“小子,你早上一定被乌鸦吵了,要不就是让老鼠咬了,再不就是没动好心思,怎么这样晦气,来来,我再让你换换牌风。”说着拉过一人,却是已走过来好久的猎过狐,萧亮用心打牌,竟毫不知晓。猎过狐也就一个人饿着肚子糊里糊涂的看,慢慢也看出些名堂了。老头把猎过狐拉上桌,道:“小子,你来抓一张牌。”萧亮抬头看清是猎过狐,“咦”了一声。这会恰好轮到萧亮摸牌,老让猎过狐去抓牌。猎过狐楞头楞脑,迟疑着不敢去抓牌。老头骂道:“怎么今天的后生竟一个比一个笨。”说着用手按住猎过狐的手放在麻将上,道:“你抓起来就是,不要就扔。”猎过狐当真抓了起来。也不看就要往圈里扔,萧亮眼尖,早看清是个西风,大叫一声:“我的天,千万别扔!”劈手抢下猎过狐手中的那张西风,高声大叫:“报定的,清一色,七对的平糊的门前清全幺,一家三十两纹银。”桌上另三人愤愤地怒视猎过狐。猎过狐莫名其妙,弄不清这是什么回事。手还伸在桌上。老头把他的手拉回来。猎过狐的袖子不小心又碰下几块牌,老头又骂:“怎么这样毛手毛脚。”说着弯腰去拾牌,猎过狐站得近,眼光锐利,老头弯腰时,已看见老头的腰里有几张牌,刚想叫。老头已抬起头,笑道:“你小子一定是早上用开水泡了手吧,哦,这锭银子给你去前面买几个包子吃。”说着硬塞过一个几钱重的小银锞。猎过狐接下钱,犹豫着,听萧亮也叫:“你还不去,待会店铺关了门,没买的。”猎过狐又呆了会,最后才终于拗不过咕咕直叫的肚子,挤出人群去买吃的。到了一个卖包子的摊店,猎过狐付了钱,弯腰去拿包子时,忽见一样东西从他袖中落出,掉在地上。猎过狐拾起一看,竟是一块麻将牌。猎过狐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那老头一个劲地粘着自己。捧了包子赶回去,那里牌局刚散。四周的人已走光,萧亮正坐在桌上,面前放着一大堆的银两,正兴高采烈地数着,老头在后面笑咪咪地看着,见猎过狐捧着包子走来,拾起一大锭银子抛给猎过狐,笑道:“把包子扔了,去太白酒搬一桌酒席来。要上乘的。快点。”猎过狐才接着银两,却见桌上的另三人忽站起身,齐齐不约而同地去抢萧亮面前的银两。当先的屠夫吼叫着:“原来你们俩是串通好了来骗我们的。”萧亮大惊,拢手去护银两。忽见身后老头手中玉箫点出,快若闪电,出手分袭三人,如行云流水一般,极快的身手。猎过狐心道,只怕白磊落也不过如此。那三人伸出的手立时僵在半空,不能动弹。老头手法极快,玉箫不停,疾挑三人衣袖,不片刻竟也挑出一大堆的麻将牌。萧亮和猎过狐都看得呆了。老头笑道:“你们三人靠这瞒天过海的法子也不知骗了多少人的钱。我今天以牙还牙,也小小惩罚你们一点。不过好在你们赌赙骗钱总还算替人留条后路,不致令人倾家荡产,我也就饶过你们三人的狗命!”说到这,老头笑容忽收,沉声道:“要知道赌赙只是一种公平的游戏,否则便是骗钱的把戏,那还不如去抢,那样更来得快点。”三人呆望老头半响,忽记起一人,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泥一般:“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竟在难得糊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赌府弄牌,真是瞎了狗眼,鬼迷心窍,望前辈饶了小的们。”老头哈哈大笑,手指轻弹,三道锐利的指风弹出,三人穴道已解。老头笑道:“我不是难得糊,我是懒得糊,下次不要乱叫。”三人见老头解了穴道,忙说:“是,是,下次不一定不敢乱叫。”又磕了几个头,才惶惶溜了。桌上的牌也不敢去收,心中皆暗自庆幸:“这老不死的今天不知发了什么善心,竟是如此就饶过了我们。”难得糊见三人抱头鼠窜而去,笑道:“如此鼠辈,也敢在我在前卖弄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