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牌里乾坤

萧亮忽问道:“前辈,不知你为何一眼就看得出这三人是在合伙骗我的钱。”

难得糊笑而不语,望望猎过狐,问:“你可看得出来?”

猎过狐想一想,道:“我虽不太知道打麻雀牌,可我看这三人的衣饰神貌俱不象

如此三滥九流之人。”

难得糊道:“这麻雀牌打起来倒是不论王臣贵公,三教九流的,三缺一时,叫化

子也可凑上一数,自然还要他中袋中有钱。”

猎过狐摇摇头道:“我知道,我是说这三人手脚皮肤白皙红润,绝不似贫困潦倒

,要以如此小贩之技谋生的人。特别是我走近那个卖香葱的老太婆身边时,她身上的

香粉味十分浓烈。试想,一个靠卖香葱为生的人怎会有许多心思去浓妆艳抹了?”

难得糊诧瞪双眼,他虽一眼也可看出这三人是在合伙骗钱。那只是因为他久擅之

技罢了。可他绝无猎过狐如此细心地熟视虑,不由赞赏地拍拍猎过狐的后肩道:“后

生可畏,后生可畏,再过二十年,便是你小子的天下了。”

又笑拍萧亮的头:“小子,你猛勇有余,思虑欠佳,你若和这位老弟联手,倒是

一对好拍档,一双武林奇芭。可惜,可惜。”

说着连叹数声。

猎过狐问:“可惜什么?”

难得糊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之色,避而不答,却问萧亮:“你知我为何叫难得糊吗

?”

萧亮摇摇头:“我认识前辈也不过几天,还是今天才听你的大名叫难得糊,可你

又说你叫懒得糊,我正有些不太明白,要问你呢。”

难得糊笑笑,忽从腰畔解下一只金绣玉锦囊,往桌上一倒,哗啦一声,里面竟倒

出了一幅麻雀牌。萧亮"咦"了一声,拾起一块牌,只见这牌莹晶透丽,如冰一样。握

在手中极重,沉甸甸的极是舒服,更难得的很,难得糊把一百三十六张牌平铺在桌上

时,竟宛如一块桌布一样,无一丝缝隙,就如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乍一看,哪里看得

出这是一百三十六张牌。

难得糊甚是得意道:“这是东海四风岛上的四风香玉所制成的麻雀牌。天下做牌

的原料再好也不过四风香玉。大凡天下的麻雀牌,质地稍差的,从它的纹路上一眼就

可看得出它是张什么牌,不信你看。”

难得糊说着拿出刚才萧亮他们留下的牌,摊放手中,让猎过狐和萧亮两人细瞧。

“你们看见没有,这块牌的左角有一米粒大的黑点,从这黑点向下有半粒米大的

白纹,你们或许还不会注意,这方面的老手却是一眼便看得出来的。”

说着随手捡出一大捧反扑着的麻雀牌,一一报出是什么牌。”九万“三筒”“七

条”……萧亮跟着翻开看,果然一一不漏,俱准确无误,不由诧异不已。

难得糊把手中的牌全部扔掉,又指桌面上平铺着的四风香玉牌笑道:“这四风香

玉制成的麻雀牌,天下就无一人可凭纹路看得出它是什么牌,包括我这个公认为天下

麻雀牌第一高手的难得糊在内。”

萧亮睁大眼睛,却不是看难得糊,而是看桌面上的四风香玉牌,道:“那么用这

幅牌赌赙,便是最公正的了?”

难得糊摇头笑道:“虽然我看不出来,可我只要拿在手中,不摸也能立刻知道这

是张什么样的牌。”

萧亮不解道:“既然从纹路上看不出,那怎么知道呢。是不是通过透光来看牌呢

?”

难得糊又摇头:“那是杭州麻雨天的一点烛牌可靠透光看见别人的牌,那自然也

是一种技巧,却不太高明。既要有一点烛牌,还要点上鸣风烛放在一定的角度上,弄

不好就让人识破了。你看我认这四风香玉牌绝对无人能抓得住我的把柄。”

说着把桌上平铺着的一百三十六张牌,用两指拈住面上。果然不摸下面的纹字,

否则就不过是一般高明赌徒的手法了。任何一个打麻雀牌的人都能摸出一大半的牌来

。难得糊却只用手一掂,便已报出了那是张什么牌。

萧亮跟在后面翻看,果然不错,连试数十张牌,又是无一错差,难得糊缛胡大笑

。这本是他平生最自得的功夫,他如何不开心。

猎过狐拿起几张牌,仔细看看,又掂掂,忽问道:“前辈,你这牌是怎样制成的

。”

难得糊道:“天下所有的牌无非是雕刻而,成或雕石,或雕木,或雕玉,自然也

有大家富豪用金子去雕刻的,唯一我这幅麻雀牌却不是雕刻的,而是镶嵌的。”

萧亮笑道:“你一定又是想作弊,所以做了如此手脚。”

难得糊道:“倒不是我想作弊做手脚,实在是这四风香玉太过珍贵,雕成一百三

十六块已是我嗜牌如命,不得已之举,及到要再把这香玉雕出字样时,我是万万舍不

得了,不肯再失分毫香玉,于是特请苏州名匠老木头用金玉艳缝绣成字样,镶到牌上

,所以我的牌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牌了。”

猎过狐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你把香玉雕成牌,那么你的“白面”这块牌一

定比“发财”这块牌要重些。因为白面不需雕下玉来,而发财却要雕下许多玉屑。你

的四风香玉又是一样质地。所以发财自然要比白面轻一点。当然这其间的微妙差别也

只有你这样的高手才能分别出来。至于镶金,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时“发财”

肯定比“白面”要重了。”

难得糊抚掌大笑:“小子,你果然聪明,我独出心裁镶成这幅牌后,你是第一个

看破我奥秘机关的。连苏州老木头都只道我镶金是为了显示富贵,其实不然。”

萧亮问:“你不是摆阔,为什么只镶金子而不镶银子,或铜铁呢?”

难得糊用手在萧亮后脑勺上狠拍一下:“傻瓜,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因为这世

上数金子最重,而在香玉牌上镶上去的字要极薄极薄才能令牌站得稳直,凭这极薄的

东西又要区别它的轻重。你说这世上除了金子还有什么能让我更好地区别它的轻重份

量。”

萧亮摸摸后脑勺,憨笑着。

难得糊又道:“别看这一百三十六张牌,他的重量就有了34种。要区别这34种

牌,若非我的四风香玉制成麻雀牌。天下还有哪种牌能够凭轻重就能辩识出来的。”

猎过狐笑道:“那是自然,一般质地稍差的牌,便是白面和白面份量也有不同。

难得糊赞许地望着猎过狐,道:“光会认牌还不够,还要会掷骰子,会洗牌,会

算牌,会许多手脚,恰巧我在这方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难得糊说着把桌上的牌洗好,随手一掷骰子,抓上十四张牌,摊开一看却是天糊

的七对,难得糊又洗一次牌,又掷骰子,抓上牌,竟是天糊的清一色七对。再洗几次

,上手都是天糊的大牌。

难得糊傲然道:“所以天下人公称我为第一麻雀高手。”

萧亮看得傻了,大叫:“前辈,你教我这一手,我便一生够用了。”

难得糊横他一眼,不悦道:“你急什么,我和你抖了这么多的老底,自然是看中

了这个徒弟的,不过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而已,你要跟我学,我就让你学怎样糊天下第

一牌!”

萧亮忙问:“什么叫天下第一牌?”

难得糊叹道:“天下第一是我这一生都在追求的一局牌。也是世间糊起来最大的

一局牌。就是报定的,连打四个宝的四宝会面的,不求人的,清一色的,十四幺的平

糊的七对,最后还要海底捞月,差一点都不算。”

萧张大嘴巴几乎可塞进一个大鸭蛋,心想这上面的牌,要糊上其中的三样都是许

多人一生不曾糊过的。这却是七个名目加一起的大牌,萧亮想都未曾想过。猎过狐抬

头望难得糊也不大相信。他看了半天,也懂了一点打麻雀牌的知识。他天性聪明,一

看就会,虽不曾打过,凭想象也知这已是不能之事,除非把一幅牌摆开来打。

难得糊望天长叹:“我难得糊这一生已无他求,唯愿能糊成这天下第一牌。”

猎过狐诧异地看着难得糊,他怎知面前的这一代英豪心底是何等苦痛,一生报负

尽付东流,唯有靠打牌来消遣一生。

萧亮忽问:“前辈,你糊过吗?”

猎过狐笑笑:“他糊过了,还会这么说吗?”

难得糊轻轻道:“糊这牌不但要技巧,手法,更重要的是气数。麻雀牌的胜负主

要是靠一股牌气,牌气旺时,不做手脚也可百战百胜,反之则是机关算尽,还是人算

不如天算,功亏一溃。更何况天下做弊高手,纵三人联手,也只能做三列牌的手脚。

这天下第一牌却是要从头到尾不能错打一张,否则全盘皆误只因牌差一着!所以打天

下第一牌全靠手气要紧。”

猎过狐道:“只怕不弄手脚是糊不了这牌的。”

难得糊认真道:“也不能这么说,平民草巷中,我就亲眼看过有人糊了一个报定

的连打四个宝的七对。固然这离天下第一牌还远得很,可按理论来推断,不做手脚也

可能糊成天下第一牌的,不过那自然要绝对火红的手气。”

萧亮笑笑:“神仙或许可糊一盘。”

难得糊悠悠道:“我二十年前打了一局牌。”

萧亮急问:“糊了吗?”

猎过狐一旁笑着摇摇头。

果然听难得糊道:“本来是糊了,可最后上家过了一手牌,便错过了那局天下第

一牌。”

萧亮大叫:“怎么这样恼恨,要是我会一拳把上家打上西天的。”

难得糊摇摇头:“打牌只是一种游戏,胜负成败俱属天意。气数如此,何怨何怪

。只是我从此再也没遇见过这等好牌。可惜,可惜。”

连叹两声可惜,忽一掌拍向桌子。那破桌子怎么经得住难得糊这裂石碎碑之掌力

,顿时散碎裂开。桌上的麻雀牌也随之往地上散去,只见难得糊袍袖飞舞,一大串清

脆的碰撞声后。一百三十六张四风香玉牌已尽数落入难得糊的袖中,难得糊还不解恨

,一脚把烂桌踢向半空。

只摇头长叹:“好酒易得,好女易求,好钱易赚,唯有这天下第一牌却是最不容

易糊的,所以我也就懒得糊那些小牌,要糊就糊这天下第一牌,因此别人都叫我难得

糊。”

猎过狐忽笑道:“原来你是懒得糊,别人却叫你难得糊。可是你既不想糊牌,就

要输钱,一个人赌博光输不赢,心里一定不会舒服,而且如此输钱,既使你糊出了一

个天下第一牌,怕你早已输出几百个天下第一牌的钱了。”

难得糊楞楞又笑道:“那是自然,赌博的人总想赢,不赢有哪来那么多的钱输。

我不比那些名门世家,万贯家资,我的钱全是我自己赚出来的,

的确输不起。”萧亮问:“那你既不愿糊小牌,又糊不出天下第一牌,你光输不

赢,钱从哪儿来?”

难得糊笑道:“我开始的确如此,也不知输了多少钱,因为我打牌并不是计较输

赢的事。我不计较,可别人计较,我只要一上桌,别人就绝不肯放我下桌。最长的一

次我连打了十二天零一个晚上,吃喝都有人送上,我却整整付出了五百六十两黄金!

于是我开始担心,心想若再不赢点钱,别人就不会让我上桌了。”

萧亮笑笑:“那当然,谁也不会和没钱的人赌赙的。可你又不屑糊小牌,怎么去

赢钱呢?”

猎过狐眨眨眼,"你不糊,可以让别人替你糊,有时候看牌比打牌更过瘾。”

萧亮恍然道:“所以前辈就找着了我,让我和你天天去黑吃黑。”

难得糊睁开双眼,眯笑道:“你两小子真聪明,我越看越是喜欢,怎么样,你们

可愿跟着我,保证你们有吃有穿还有用!”

萧亮大喜:“真的,那我跟定你了,猎过狐,还不过来,叩见师父。”

看猎过狐仍在那站着,过好半天竟摇摇头,道:“我还有个朋友不知哪去了。”

萧亮问:“那姓李的公子哥儿?”

猎过狐点了点头。

萧亮跺跺脚:“你怎么傻记着那小子,告诉你,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怎会把你放

在眼中,无人时牵着你,一见了漂亮女妞,保证一脚把你踢老远,别死心眼了。”

猎过狐道:“我不管他以后怎样对我,我既然说过他是我朋友,我这一生就永远

会把他当作朋友对待的。”

萧亮还要说,难得糊忽走近上下打量猎狐几眼,叹道:“你很义气,有种,竟有

点象我二十年前的一位老朋友。”

说起他的朋友,眼中竟有点湿润,难得糊伸袖揩了,又笑道:“小子,今天也多

谢你。我不留你,以后有事时,记得找我这老赌鬼,还有,你袋中的钱放好,去买点

吃的。”

猎过狐摸摸口袋,果然有一大锭金子放在里面,猎过狐掏出道:“前辈,我不能

……”

后面的话没说完,难得糊携着萧亮已去得远了。萧亮还在时时回头来望。

猎过狐只得揣好金子。想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身向水寒烟家走去。

离水寒烟家还有很远时,猎过狐便见门内有灯光透出,看看天色,已是昏黄一片

猎过狐快步上前,到门前,心中又扑通狂跳不已,侧耳聆听,里面有吱哑声发出

,接着又听水寒烟的尖叫声。猎过狐大急,伸手猛敲门“咚,咚,咚”好一会,门里

才传来声音,正是水寒烟的销魂腻音:“是哪位大爷,这就来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水寒烟虚披一件长袍倚在门前,猎过狐隐约可见水寒烟

光洁的躺体晶莹如玉,嫩白赛霜。心中砰跳不已。才要开说话,水寒烟已喜不自禁地

笑道:“喂,怎么只你一个人,还有位李公子呢?他上哪儿去了?”

猎过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我们上午就分了手。”

水寒烟叹道:“那小子命大。”

脸上喜色褪尽,冷意浮出,猛叫一声:“唐送缘,人已来了。”

猎过狐听见"唐"字,心中一惊,直望着水寒烟,心中觉不妙,便听里面一声闷响

:“谁来了?”

水寒烟娇滴滴道:“还有哪个?你寻了一天也没寻着的人,今个他自己送上门来

了。”

里面的人喜不自禁道:“荒原中的小子。”

一人已冲出,正是唐送缘。

猎过狐蓦然在此处遇见荒原中的仇家,心中骇然,却惊愕地望着此刻正笑吟吟的

水寒烟,口中直道:“你!你。”

人往后退。

水寒含笑望着猎过狐骇然后退,依着门框,媚笑着蹭蹭唐送缘,柔声道:“我说

了他一定会来的,人已替你找着了,你答应我的事可要说话算数呀!”

唐送缘不愿再理会水寒烟,狂笑道:“果然是你,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说罢,人已鹰隼般冲起。他虽狐毒在身,轻身功夫却仍是非同小可,身法轻灵活

捷。猎过狐一时骇得不晓如何闪避。

及到唐送缘一手抓住他的新衣才醒起。猛一抬手想去格开唐送缘的手,唐送缘微

笑着,化抓为切,右掌恰恰切向猎过狐左手上的虎口大穴。

猎过狐未曾学过武功,可他自幼在荒原中长大,臂力不小,反应亦更快,否则早

被虎狼之兽吞食了。此刻见唐送缘手掌切到,也不闪避,左手直捣唐送缘的右掌。这

本是他的应急之变,唐送缘却不知他这冒然之招是何用意,竟不敢再切他的虎口。右

掌轻撤,左掌横里来封扣猎过狐的脉门。

猎过狐根本不知其中的精妙变化。双拳猛捣出,见唐送缘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衣襟

,猛一用力,收了双拳,拨腿就往后逃去。

唐送缘一楞,随即微微笑道:“原来你只是个绣花枕头,我看能跑到哪儿去。”

拨身形,两个起落已拦在猎过狐面前,伸开双臂,去抓猎过狐的衣襟。

猎过狐极是滑溜,见直闯已是不能,便转身横插向旁边的小巷中。心中直盼能趁

唐送缘稍怠之机,找个地方躲起来。

哪知唐送缘身法极快,倏地已进了小巷。再纵身,已离猎过狐只有三,五尺之遥

。猎过狐知道直跑不行,便索性在蛛网般的小巷中奔来奔去。

猎过狐自幼与狼鹿追逐跳奔,脚力甚快。又是横拐竖转,唐送缘要抓住他也是不

容易。总是在快要抓住时,又让猎过狐逃脱。唐送缘追得火起,探手伸入腰边的鹿皮

小袋,掏出一把唐门夺命砂,准备掷出。就这一分神,再抬头看时,前面的猎过狐竟

已失了踪影。唐送缘蹑足不前,看这前面凹凸不平的小巷,到处都是藏身之处,也不

知猎过狐躲在何处去了。唐送缘怕猎过狐再跑远,索性不再走了,四下张望,寻找猎

过狐的踪迹。

原来猎过狐急乱纷忙时,横刺里忽有一只手伸出,抓住猎过狐,把他带进一个小

门,又穿过走廊,躲在一个小屋子里。猎过狐想要惊叫时,那人“嘘”了一声“是我

”猎过狐听声,却是上午才分手的李喃喃。

李喃喃笑道:“我知道你还会来找水寒烟的,所以守在这,却看见姓唐的也和她

在一起。我不敢露面,只好缩在这了。却又见你让他追过来。”

猎过狐愧道:“喃喃,我错怪了你,你不恨我。”

李喃喃笑:“我们朋友间还说那么多废话。”顿一顿,又接道:“猎兄,刚才我

还发现有一个人也在这转悠。”

猎过狐问:“是谁?”

李喃喃道:“他是天下第一名捕,御赐铁牌铁面无私的冷眼神捕杨飘萍。”

猎过狐不晓得杨飘萍,不解道:“他来干什么,难道也是来抓你的?”

李喃喃道:“不是,他和我无关,不过唐送缘这会一定与他有关。我猜杨飘萍到

这来,一定是来抓唐送缘。”在太白酒楼上白磊落与杨飘萍争吵时,李喃喃恰也在旁

边,听得杨飘萍要抓人,猜是抓唐送缘。对猎过狐道:“待会你冲出去,高叫唐送缘

,那人一定会出来替我们拦阻的,那时我们便尽可放心的走了,你快点去,我在前面

等你。”

猎过狐将信将疑,打开小门。李喃喃一把把他推出门去,猎过狐头不敢回,疾窜

而去。

外面的唐送缘正等得心烦,见他显身,大吼一句:“小子,这会看你还往哪儿跑

。”

拔身形已追了过去。

猎过狐飞快地奔跑。一面回头高叫“唐送缘,你死到临头了。”

连呼数句,不见动静。却听唐送缘在身后冷笑:“无知狂徒,你自己死到临头还

想逞口舌之利。”说话时,双手已搭住猎过狐双肩。

猎过狐心想不该听了李喃喃的话。肚内直是叫苦,口中仍兀自道:“唐送缘,你

看身后。”

唐送缘回头看,身后空无一人,再看猎过狐,挣开唐送缘的双手又往前逃。唐送

缘咬牙怒道:“好小子,竟骗我。”

拨足待追,忽听后面一人冷冷道:“他没有骗你。”短短五个字,唐送缘心中不

由砰然,他已知道来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此刻又在身后,自己整个后心全卖给了来

人。

当下不敢动,却缓缓回头去看,身后一丈,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身高七尺有余

,气宇轩昂。自己却不认得。冷冷问:“你是何人,来误我事。”

那人铮然道:“我是御赐铁牌铁面无私,村山县捕头杨飘萍。我已回答了你,现

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是不是唐送缘?”

唐送缘听得来人只是捕快一个。心下安然,抬首道:“不错,我正是唐送缘,却

不知杨捕头找我有何事?”

杨飘萍笑道:“既然你真是唐送缘,那我就未找错人,今天你要和我走一趟了。

唐送缘急道:“在下不敢得罪捕头,只是今天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奉陪杨捕头,

告辞了。”说完抽身欲走,杨飘萍何许人物也,焉能让唐送缘说走就走。手中青光一

闪,已多了一柄三尺青锋。他一向自持杨门六阳掌行走江湖,难得动用兵刃。今天是

听唐独行嘘说唐送缘武功精湛,不敢怠慢。是以一出手便是成名剑诀,一式“杨柳拂

面”施出。

前面的唐送缘本见猎过狐跑远,心中焦急,所以不容分说想抽身去追。却觉身后

一股凌厉的剑气逼来,知道来者不善,心想今天是给他绊住了。不敢托大,拧身拨剑

,一招星河月渡,绽开三朵剑花,疾抵杨飘萍的手臂三处大穴,逼他不敢前刺。

杨飘萍急于制住唐送缘,一招既出岂肯轻易撤剑回救。手中长剑竟不回缩,一式

“杨柳拂面”还未施老,已化成“夕阳落叶”上格唐送缘刺来的长剑。他这招不求能

伤唐送缘,只盼能克住唐送缘这招“星河渡月”。哪知两剑才相碰,就听叮当一声,

唐送缘手中的剑已应声断成两截,一截落地,啷当有声。杨飘萍手中的剑势未衰,堪

堪划破唐送缘的右脸颊,顿时,血流如注,沿脸颊流淌下来。

杨飘萍未料唐送缘如此不济,却不知他是内力打了折扣,急撤剑斜划,不敢再刺

,怕结果了他的性命,失了口供。长剑颤动处,直袭唐送缘肩井大穴,想先制住他起

这一善念萌生,手中剑势自然顿了顿。唐送缘也非等闲之辈。岂肯坐失如此良机

,趁杨飘萍一声感叹时,唐送缘腾手入囊,抓起一只烟雾梅花针,用力往地上一掷,

轰的一声。地上冒起一股浓烟,浓烟中无数细针“扑扑”四处飞溅。杨飘萍迎风微嗅

,只觉雾气中腥味扑鼻,知道有毒,立时闭了气穴。不敢冲进雾里。斜飘几步,待浓

烟散尽,哪里还有唐送缘的踪影。

杨飘萍顿足唾道:“唐送缘果然非同小可,只恨我未听唐独行的话,太小看了他

。”

忽地,杨飘萍又弥惑起来,心想如果唐送缘真的犯下如此大案,听了自己的名字

却还敢承认自己是唐送缘。莫非这件案子另有其人,不是唐送缘所为。一念至此,竟

舍了唐送缘不追,回身又去找唐独行想问个清楚。

唐送缘飞掠前行,甚至顾不上脸上的鲜血直淌。他一心只想追到猎过狐。他虽不

知猎过狐这会已逃到何处,但他知道猎过狐跑得并不很快,这一会儿时间要跑也跑不

多远。

约摸过了半盏茶时,唐送缘眼前一亮,竟看见了猎过狐和李喃喃两人正在前面奔

跑。猎过狐还好,李喃喃却是脚底踉跄,看似跑不太动。猎过狐正焦急地搀着他跑。

唐送缘大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还是青睐着我。

吸一口真气,竟在这大街上施展唐门绝技风行水上。人在人群中插来插去。这会

街上还有许多人在走动,皆诧异地看着唐送缘,疑是神怪出现。纷纷去望。唐送缘也

顾不上许多,一心去抓猎过狐和李喃喃,拨足奋追。

忽砰地迎面撞上一人。唐送缘开始还未介意,只道撞上了个行人。伸手去拨对方

,想把对方拨到一边,自己再上前去追。

谁知自己的手才伸出,还未曾挨上人家。已让人家伸手抓住脉门,微一用力,唐

送缘已不能动弹半分。这才抬头去看来人,闪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紫衫。唐送缘心中一

动,又惊又喜,才要唤出,来人已冷冷道:“缘儿,你太任性了。”

唐送缘这时已看清面前的紫衫人正是唐独行,也是出走唐门半年多,第一次看见

的亲人。心中一热“师叔,你怎么来了?”

唐独行素来喜爱面前的师侄,又是他和唐唤云的大师兄唐求雨的遗孤。临终前一

直叫他要好好顾唐送缘。这会自川内千里来江南寻找唐送缘,一来是因为唐门命案之

故,二来唐独行是怕唐送缘落入别人手中,会枉送一条性命。他自己来清理此事,出

手总有个分寸。这会看见唐送缘,出手制住他的脉门,却见他亲热万分的模样,心中

许多凶喝的话竟是一时说不出来。只冷冷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不清楚吗?”

唐送缘惊诧道:“我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冷眼神捕杨飘萍都一口咬定我做

了什么事,我倒底犯了什么事,师叔?”

唐独行双目突射出两道寒光,逼视唐送缘,一字一语道:“缘儿,你在我面前还

想装蒜?”

唐送缘心中更是诧异,他知道面前的唐独行虽是自己的师叔,更是蜀中唐门除掌

门唐唤云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刑堂堂主。他手下从未有冤案发生,因为他的双目具有

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实是一种邪门的外家功夫。虽不好听,但对审起案子来是百测

百中。唐送缘见师叔竟用对此霸道的外门功夫来审问自己,心中孤怆感又生。索性抬

起双眼,对视唐独行,仰天大叫:“你看吧,你尽管去看吧,我知道你和唐唤云一个

心眼,不会让我在蜀中立脚的。你放心,我不学成惊天绝技,我自己也无脸回蜀中的

。只求你还念你大师兄一面,逢上清明时节还烦你去替他老人家扫扫墓前的杂草枯枝

。”

一语未尽,泪已涌泉般流出,把刚才凝固的鲜血冲开,融在一起,点点滴滴化成

鲜血一串流在地上。唐独行见唐送缘在自己的“寒心夺魄”神功下,还能泰然自若,

心中亦与杨飘萍一样想法:“难道不是他干的那件命案,可蜀门弟子每人的动向我都

知道,除了唐送缘还会有谁能去干这等大案呢?”

唐独行收了邪门外功,双唐独行楞道:“缘儿,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掌门真的对

你做了什么事?”

唐送缘冷笑道:“你要想知道,你可去问他自己,他自己心中最清楚,何必口口

声声来问我,我算什么,我不过是蜀中唐门的一个无人要的小卒。”

唐独行一楞,他只听唐唤云说过唐送缘出走是因为他毒打了唐送缘一顿,看来并

不是这个简单的原因,正想问,这一分神之机,唐送缘已趁机挣脱了唐独行的手,却

未跑,扑通跪在地上,泣声道:“师叔,不要再逼缘儿了。缘儿自有难言之隐,希望

你莫再难为侄儿了。”

唐独行看见唐送缘如此模样,依稀宛如大师兄唐求雨当年。心中一酸,挥手道:

“你去吧,我也不难为你,只是你莫要太任性了。”

唐送缘站起身,又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八个响头,缓缓道:“师叔,侄儿还盼你

回去定替我照顾家父家母的坟墓。”

唐独行怒道:“那还用你说,你父母对我亦如亲兄嫂一样,我还要你来吩咐。”

唐送缘道:“那最好,还有你回去麻烦告诉独儿一声,叫她不要再等我了,去嫁

给她父亲想要她嫁的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痞子而已。”还要说什么,已说

不出来,泪涟涟不断,欲说已是不能,终于起身疾驰而去。

唐独行摇头道:“情,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难分,直叫人终生难忘!”说罢回

转四川,也不愿再闻问这件命案了。因为他知道,既然这件案子不是唐送缘所为,那

么做这件案子的人一定是神龙不见首尾,自己绝对查不出来的。唯有指望第一名捕杨

飘萍能查出此案了。

第八章 牌里乾坤
猎过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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