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计中有计

四人走到官道,只见田野茫茫,极目所到之处尽是荒芜,废败之景。田地上枯草

焦黄,迎风劲舞,哪里有半点粮食庄稼看见。

路途上携幼扶老,衣衫褴褛之人比比皆是,荒野上,几骑老牛孤瘦嶙峋,漫无心

力地啃食草皮。

放眼看去,凄凉一片,怎有半点繁盛兴旺之色。

李喃喃生长京城,不曾见过这般苍涩景象。“咦”道:“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懒,

不去种田,反情愿去讨饭为生。”

萧亮一旁冷笑:“饱汉不知饿汉饥,你生在京城富家,每日玉衣锦食,焉知天下

疾苦。如今皇帝无能,纵于声色,枉用奸臣当道。贪官污史,暴征滥赋,鱼肉百姓,

逼得民不聊生。强盗土匪蜂起,龙虎湾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盗贼土豪多聚于此。

此处百姓纵然勤耕勤治,却让贪官刮了去,盗匪偷抢去,自己反倒不得半点粮食。你

让这里的百姓如何去种田,又如何不去乞讨。天下至此,也是气数将尽。”

萧亮未觉梦玉露脸色惊讶,接着吟道:“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梦玉露也反复念道:“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可惜他们是不会懂的。”

李喃喃想去问:“他们是谁”时,却见一骑自远处疾驰而来。

奔至四人处,忽马失前蹄,马上的人从马头栽下,重重跌倒在地。挣了半天仍未

爬起,那匹马僵卧地上,口吐白沫,挣一挣,气尽力竭,哀哀死去。

李喃喃识得这马唤做“红火驹”是大宛国进贡天朝的名种良驹,朝野上下绝不超

过百匹。

这人能有如此良驹,自是大有来历,而且看样子,这匹马是经过长途奔驰,活活

累死的。马上乘者定是有重要的事。要不就是让人追逼得紧,李喃喃心想。

猎过狐生性仁慈,见有人跌倒地上,上前扶起乘者。

乘者是一个绿袍老者。这时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伸手探鼻,只有一丝气息悠悠

吐出。

猎过狐抬起老者的头,取下身边的水袋,喂给老者。老者嘴唇干涩,张张口,无

力地蠕动。那水倒不进他口中,反有一大半流进了他的脖子。猎过狐伸袖去替他揩,

手却碰到一物,轻轻抽出,竟是一柄寒森的剑。剑出一半时,李喃喃忽失声叫道:“

栖凤剑,这人莫非是蜀中快剑木栖凤!”猎过狐拿剑的手再往上抽,却再抽不出什么

,木栖凤揣在胸怀中的竟是一柄断剑。

梦玉露听喃喃识得这人,伸出玉手,贴抵那人的后心大穴,一股至阴内力源源不

断地输向那人。约摸半盏茶功夫,那人徐徐醒来,睁眼茫然,双目四处搜索,低低道

:“这是哪儿,我怎么睡在这儿?”

猎过狐道:“前辈,你自马上跌下来,一直昏迷不醒,是这位梦姐姐把你救醒的

。”

老者望着梦玉露,脸上动动,似是表示感激,眼光掠动。看见猎过狐手中的断剑

时,目中炽光大起,人如鹰般从地上跃起,滕跃中,右手情不自禁地摸向腰畔,抽出

一个绿沙皮鞘,没有剑的空鞘。半空中剑鞘如风颤柳枝般,眨眼间已刺出七七四十九

剑。果是快顺无比,不愧为蜀中快剑之称。

猎过狐乍然见老者出鞘如风,惶恐不知何故,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踏出灵蛇幻步,

堪堪避开四十九剑。饶是如此,左臂还是不慎让老者刺穿一片衣袖。若这柄空鞘换成

是利剑在手,怕猎过狐这只手臂是让老者给废了。

猎过狐大骇,掷剑于地道:“前辈,我不是有意动用你的东西,实是替你揩水…

…”

老者低头见自己脖上一片淋湿,又看猎过狐手中还拎着水袋,心知自己太过莽撞

,胡乱出手伤人。

却伸手拾起断剑,长叹一声:“我蜀中快剑平生踏遍江湖,罕逢敌手,不想昨日

让人折剑,今日四十九式破风剑竟不能伤一个无名小辈,我这般老家伙活在这世上还

有何意思。”说至此处,又悠悠长叹:“难得糊,后生都已如此可畏,我纵找着你,

一样无济于事,反折了你的声名,我也不再去为难你了。”中断剑横抹,竟想用他赖

以成名,随身佩带多年,却又遭人辱折的心爱利剑结束他的生命。

他手才动,梦玉露玉带飘过,卷住他持剑的左手,萧亮亦欺身插进,握住他持鞘

的右手,大声叫道:“前辈,你找我师父干啥,你先告诉我,再死也不迟。”

若是平时往昔,蜀中快剑木栖凤听到这话不气死,怕也气疯了。只是这几日来遭

受挫折太多,锐志豪气消磨,看眼前这出手的三人俱都绝艺盖世,无一不在自己上面

。他自不知猎过狐只是步法独绝,当下问萧亮道:“你真是难得糊那老赌鬼的弟子?

”萧亮点头道:“他虽为我师只几天,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我还是懂的。”

木栖凤颌首道:“这世上难得还有你如此义气,倒是难为你了。也难怪那老疯子

会收你为徒。”

萧亮道:“前辈疾马飞驰,行色匆忙,似有重事在身,大患临头一般,却不知是

何事,是否涉及我师父?”木栖凤凝色道:“我如此匆忙,倒也不是什么大祸临头,

只不过在替人跑腿而已。”

李喃喃讶道:“替人跑腿?这天下还有谁能唤得动你替他办事?”

木栖凤正色道:“若威武逼胁,我便是以死对之,也绝不会替人做奴才。但若有

忠贞义士节妇孝子求我,我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再是若我恩人故友有事,只要我知

道,我也会舍身去助,在所不惜。”

猎过狐道:“你今天冒死疾奔,自是替你恩人故友办事,却不知要做何事。”

木栖凤叹口气道:“我之所以以死去做,也正想以死去阻止我自己要做的事。才

保得我信义之誉。这事纵说与尔等听,你们枉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也救不得我要做之

事。”

李喃喃不解道:“你既冒死去做一件事,却偏偏又想以死去阻止这件事。这是什

么回事?”

猎过狐道:“自是有件极为难的事,他不做人说他无信,他做了也无济于事。反

损他义名,不过我也猜不懂这是件什么事。还请木前辈细细说与我们听,或许我们可

助你一臂之力。”

木栖凤赞许地看看猎过狐,缓缓道:“你已说中十之六七,既然你们想听,我便

说给你们听,不知你们可知长安随家庄园?”

李喃喃一旁道:“长安随家庄园乃是长安首富,独据一方,从不与外人交纳。江

湖中传说随家本是随炀帝后人。家中聚有无数财宝。富可敌国,而且随家庄园固若金

汤,无数想打他家主意的盗匪都死于非命。江湖中还传说他家世世代代精研武学。只

是世人从未知晓,随家数代人也从没有过惊动江湖的大事。”

木栖凤道:“随家庄园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数月前,随家庄园园门大开,张

灯结彩,锣鼓掀天,江湖中人乍还不知何事,但接下来几天他们就知道了。原来随家

庄藏龙卧凤,随家第十三代子弟随氐兄妹随风云随风飘,还有一个表妹叶飘云,三人

挟剑染足江湖,所到之处,必与当地武林名宿挑战,每战胜一处,必锣鼓庆之,上个

月随风云在嵩山鹰愁涧与少林掌门了禅大师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以一式风云变色震断

了禅手中拂尘,于是江湖轰动,霎时传遍。”

李喃喃也动容道:“了禅大师修心养性六七十余载,一身少林童子躯已达金钢不

坏之体,更有手中拂尘浮云三十六打精妙无比,曾打遍天下,罕逢敌手,二十年前,

我大伯李逸山盛名之下,也仅小胜了禅大师半招,事后还连称侥幸得很,不想随风云

才出道数月,就打败了少林掌门,那岂非还在我大伯昔日的武功之上。”

木栖凤闻得李喃喃是李遗山的侄儿,不由“咦”了一声,看看他,欲言又止,只

道:“据说当时也不只随风云一人参战,他的妹妹随风飘最后也曾助阵,俩人一联手

,了禅大师才处下风的,当时旁观的少林护法了智大师惊叹为天人神剑,长叹道:“

李逸山再世,也非这两人对手。”

萧亮不服气道:“这兄妹俩再武功盖世,也不过是凡尘俗子,何为天人神剑。”

木栖凤苦笑:“少年人,不要逞口舌之利,等你碰上他们时,你们就会知道厉害

啦,那时…”

梦玉露插道:“你不要和他计较争论,接着说下面的事,后来他们怎么找着了你

的。”

木栖凤黯然道:“我还不配他们找上门来动手,否则焉有命在,随氐兄妹战败了

禅大师,挟余威遍袭武当,峨嵋,青城另三大门派高手,都大获全胜,再以后他们所

到之处,已无人敢再与他们对敌。”

李喃喃忽问:“中原大豪李逸川呢?还有他的那些儿子,难道都畏缩不前,不敢

出手对敌。”

木栖凤道:“随风云也曾找上门去,只可惜李逸川忆半身瘫痪,不能迎战,他们

几个儿子惦记父亲病势,心理上已负重过多,而随风云气势正旺,他几个儿子虽不曾

出手,在气势上已是输了。”

李喃喃听及李逸川半身瘫痪时,惊叫:“爹爹,我爹爹正值壮年,又武功盖世,

怎会好好地瘫痪?不可能,不可能。”

梦玉露正觉李逸川与李逸山名字相近时,见他惊喊爹爹,恍然悟道:“喃喃,你

父亲便是李逸山的弟弟,名师出高徒,武功自不会差。”

又道:“喃喃,你不必难过,我想你父亲可能平安无恙,只是说说而已。”

李喃喃问:“我爹爹平安无恙?你怎么晓得?”

猎过狐忽道:“我猜你父亲或许是不想堕落你大伯的盛名,又自知打他不过,所

以称病在身,这样既可光冕堂皇地拒敌不战,又可保全自己的声名不堕,也可谓思虑

过人。”

李喃喃忽大吼道:“你不要再说了,我爹爹一身正义凛然,侠胆雄心,决无畏敌

后缩之理,定是他病了,他病得很重,我离家出逃的时候却连招呼都未和他老人家道

一声,”说着呜呜竟哭出声来。梦玉露早忘了自己和忧虑,取出手帕替他拭泪。

猎过狐歉意道:“喃喃,我不知你爹爹,错怪了他。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李

喃喃只是哭着不语,猎过狐只好望着木栖凤,继续问他:“你替人办事,难道是替随

风云办事,是不是?”

木栖凤摇头:“我一生未与随风云打过交道,不过难得糊却是与我有渊源的。那

日我听人说起随风云的事情,不由好奇。慕名前去寻他兄妹,不想他兄妹几人已南下

去了。说是要去会会难得糊。我一路追去,昨日在前面鸡公桥上追上了他们兄妹三人

。我报上姓名道:“听说你少年得意,想找人比试比试是不是?”

萧亮急问:“那厮怎生对你,你和他打了几百招,才让他折断了你手中的栖凤剑

?”

木栖凤苦笑道:“随风云听我报了姓名,微微傲笑道:“你就叫木栖凤?我倒要

看看你手中的剑倒底有多快。”我闻言大怒,我的快剑你们是看过的。我的剑法虽不

及别人精妙,但若单论一个快字,昔日的中原大侠李逸山也是自叹不如的。”

说到此处,忽又长叹:“却不想我的剑堪堪出鞘,随风云手中已多了一点寒光,

寒光在我剑上一点,霎时不见了。也不知他佩在何处的。却听我手中这柄坚韧无比的

栖凤名剑“叮当”一声齐中折断,只留下了这柄断剑。”

李喃喃大讶:“世上真有这等快的剑法,他削断了你手中的剑,你却连他的剑插

在何处都不知道。”

木栖凤道:“我平生的确未曾遇见过如此快的剑法,我脸如死灰,呆在那儿。随

风云不再理我,和他的两个妹妹大步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道:“我忘了告诉你

一事,听说你平生最重情义,那麻烦你去告诉你的老朋友难得糊一句,无论他在哪里

,我随风云一定会登门赐教的。这天下自李逸山一去,中原只怕已是他的天下,不知

他能否接下我三百招吗?”说着狂笑数声,扬长而去。”萧亮怒喝:“这厮好狂傲,

有朝一日我定要叫他知道天下还有我萧亮在此。”

木栖凤苦笑着摇摇头。

李喃喃问道:“后来呢,你就乘这匹‘红火驹’飞快地向这骑来是吗?可你又怎

知难得糊会在这呢?”

木栖凤道:“我和难得糊交情不错,他虽侠影萍踪,所到之处却会和我说说。所

以我知道难得糊这老骗子到这边来骗钱用了。大江南北该骗的地方,他也都骗尽了。

就这荒原处未来过,他不告诉我我猜也猜得出。不过我倒不是立刻骑马追来的,我木

栖凤是个懒鬼,连自己的脑袋都嫌有多,又怎会去养匹马?何况我平生未曾骑过马,

只是昨天随风云一走,我想走路去找难得糊时,才发现自己不但让随风去震断了我手

中的剑,而且还受了他的内伤。”

李喃喃道:“难怪你会从马上跌下来。我本就怀疑蜀中快剑再不会骑马,也绝不

会从马上一跌下来就爬不起的。”

木栖凤道:“我受的内伤并不重,只要歇个半天一天就会好的。只是我心急如火

,半刻也呆不住,稍稍纳息一会,恰见有个农夫牵了这匹红马来苦叫着要卖。我想我

内力既伤,行走起来定要耽搁,于是便掏钱买下了这匹马,待骑在马上,才觉这马性

子极烈,见有生人骑上,七颠八簸。就是不肯顺服,我费了好大的劲才驯服它,却也

似于高手拼了一场。”

众人想象他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却要驯服一匹西域良种‘红火驹’,真是既困难又

好笑的事不觉窃声发笑。猎过狐却道:“如此一来,你内力又伤,才会支持不住,跌

下马,累昏过去。”

木栖凤道:“本来我正头昏脑涨,加这一跌,如何吃消得住,若不是你们相救,

只怕会丧身此处。”

猎过狐凝色道:“曾闻木前辈昔日在采石矶上于人恶斗二天二夜,尚且能爬下山

,今天只不过受了这一点内伤,却会从马上跌下,甚至昏迷不醒。而且,我听喃喃说

,这红火驹是西域名种,在沙漠中纵驰三天三夜也不会疲累,今日让你一折腾就会累

得卧地不起,你不觉可疑吗?”木栖凤细想,骇道:“你是说有人在陷害我,想谋我

的命,是不是随风云?”

猎过狐道:“是不是随风云我不知道。要问过那农夫才能知道,你不想想看,一

个农夫怎会养得起如此良种名马。而且是这盗匪蜂起的年月,怕马儿不到半岁就早让

人抢去了。还会养到这么大,不过你若猜是随风云要谋害你也不可能。试想他击败禅

大师尚不顾忌许多,而且仅一剑便已折断你手中利剑,要谋害你当时就早杀了你,却

何苦要陪上一匹宝马后,再来害你的性命!”

这时李喃喃惊叫:“马鞍下有包药粉。”

猎过狐看去,梦玉露那边已用玉带卷起马鞍,见马鞍下有一个开口的纸袋,里纸

袋里装着小半包药粉。

木栖凤拈指嗅嗅,皱眉道:“这是唐门的迷药,毒性不大,却会令人兴奋,是极

普通的唐门毒药,却也只有唐门弟子才会有。我与唐门无甚瓜葛恩怨,他们如何会加

害与我。”

猎过狐道:“他似不想害你性命,只不过是让药粉借马鞍之风喷散出,令你昏迷

而已。可为什么他只是要你昏迷却又不想杀害你,然道仅仅是用药粉来控制你,控制

你掉下马来的时辰?如果算准了你必定会在这一带掉下马来,这会也该有人接应了。

话音未落,后面马蹄声又起,众人看去,一匹健马长嘶而来,马上乘者白衣素袍

,衣袖迎风飞舞,皎洁如冰雪。扬扬洒洒,老远便叫:“前面可是木栖凤木大侠,我

有难得糊的消息。”

木栖凤脸露喜色,刚才欲死的心情早去。

来人已在众人面前勒马,也是一匹塞外良驹,全身墨黑,无一根杂毛,唯四蹄雪

白,正是千里踏雪宝驹。

木栖凤急问:“难得糊在哪?”来人才要说话,猎过狐忽问:“你怎知他是木栖

凤,我们又怎知是难得糊叫你来的。”来人打量猎过狐几眼,道:“木大侠名震天下

,凡武林中人莫不惊佩他的剑法之快,纵然不认识他,听也是听过他的大名的,自然

也听过无数人不止一次的描述他老人家的外貌打扮,所以我看到他一身绿袍,便估猜

是他,果然被我猜中了。至于是不是难得糊叫我来的,你们一去就知道了,也不用我

多解释,是不是?”

萧亮冷道:“你倒好,说这么多却等于没说,不过和你去一趟,也无甚关系,谅

你也不能将我们如何。木前辈,我们和你一同去。”

李喃喃忽道:“这位朋友,你脸上的面具倒是挺精致的。不知可是神面小李的杰

作。”

众人齐惊:“他带着面具?”再细瞧,来人果是脸色僵硬,虽栩栩如生,却无多

大变化。”来人一楞,旋及笑道:“李驸马别样本事没有,识别这等宵小功夫却是天

下无双。”

李喃喃笑笑:“谢谢你夸奖,我倒无你说的本事,只不过不幸得很,神面小李恰

好是我二哥。我二哥制作的面皮除与绝世红伶,从不轻易赠给他人。你老实交待,你

是怎样弄到的。你拿我二哥的面具蒙在脸上,却来唬我干吗?”那人一楞,立刻道:

“神面小李是你二哥,有一个绝世红伶却恰好是我的小妹,小妹拿件心爱的面具作为

送给大哥的珍贵礼物,想必你不会再盘根问底了吧。”李喃喃觉他解释得有条有理,

心中虽狐疑,也不再追问下去。

那人接道:“至于我蒙上面皮,实是我有难言之隐,我本名家子弟,而今寄人篱

下,替人当差,做起跑腿的事,传出去,我倒无妨,只是损了家严的一点薄名,恕我

这点不请之情,不要再逼问我了。”

萧亮道:“为人子弟,能孝义当先,倒不枉你父母辛苦一场,我喜欢你这份孝道

,不问你就是。就是你要告诉我,我师父为什么要你来追寻木栖凤大侠,是不是找他

有事?”来人考虑了一会道:“好,我告诉你。我也不认识你师父,只是你师父认识

我,认识我座下这匹好马,想要我把马卖给他,并出了很高很好的价钱。说是替他驮

银两,我不答应想走,他又和我说:“你既不肯卖马于我,那我俩来打个赌,我赢了

,我也不要你的马,你只要骑你的马替我叫一个人来了就是。我若输了,你就把我身

边的这些银子全拿去。我也免得叫人来驮了”我听了后,心想世上有这等好事,不由

心中怦然。却又想他自是极精赌技,十赌十赢的,想到这我又摇了摇头。”

萧亮道:“我师父犯了赌瘾,怕你再摇头他还是会缠着你来的。”来人点点头接

道:“这难得糊的确还不罢休,却拿出一幅麻雀牌,笑道:“这麻雀牌你总会打吧,

这样吧,你得三家的牌,我得一家的牌,谁先糊谁赢。我顿时张开大口,心想我三家

的牌不说拚出两幅和牌,至少可拼到一幅天糊地糊的牌,一时高兴之下,于是便答应

了。”萧亮笑道:“你自然输定了,你纵再得三十家的牌亦是无用。我师一定是上手

的天糊,对不对?”来人讶然点点头“他不但是上手天糊,而且怕我不服似的,一连

抓了一十七把天糊,只看得我目瞪口呆,至到说出他是难得糊时,我才大呼上当,要

早知他就是难得糊,斩我的头我也不会上桌的。只可惜悔之晚矣。”

萧亮笑问:“于是他叫你骑马来找木栖凤前辈,是不是?可你又怎知木前辈会在

这儿呢?”

来人道:“难得糊告诉我这几日木栖凤肯定会来寻他。让我在这等着,我刚到前

面,就看见有人骑马过去,似是难得糊口中所形容的木栖凤,便一路直追了下来。”

猎过狐一直未吭声,这会忽开口道:“照你这么说,难得糊一定是赢了不少钱找

不到别人替他运送,叫你去找木栖凤来搬运银两的吗?”

来人忙点头:“不错,就是这么一回事。”猎过狐冷笑道:“我们才分手不到二

天,走时他身上并无几多金银,而且他找我们心急,绝无心情去赌博。还有如此深山

僻壤中,他到哪里可去找到有几十万银两的豪赌之客?”来人一楞,立刻笑道:“难

得糊平生好赌,只要有博赌,连命都舍得丢掉,还会在意几个弟子走失,而那深山偏

壤中,异土豪客常隐于那些地方,他一天赢几十万银子,更是容易之极的事,这有什

么大惊小怪。”猎过狐还要反驳,来人已笑道:“也许他捡了那么多金子也可能,反

正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木栖凤也按捺不住道:“管他怎样,见着难得糊不就什么事

情都清楚了吗?叫他快带我们到难得糊那儿去,我们几个人还怕他不成。”

猎过狐叹道:“我们此去只怕是见不着难得糊前辈的。”

看众人已走远,猎过狐只得跟上。来人牵着马沿官道走上一大段路,立刻拐进一

条小山道。道上杂草斜翻,似乎还只是才走出来的路。

那人停下,把马松了缰绳,让它四下啃食草皮,笑道:“我把你们带到难得糊那

里,就立刻出来,这马不愿牵进去。它累了这么多天,也该歇歇才是。”

众人只顾着埋怨小路难行,都没去注意他说的话。

李喃喃和梦玉露一边用手拂草,一边埋怨,最后坐在地上,拉住梦玉露道:“姐

姐,反正我们也不想见甚么难得糊还是懒得糊,不如在这坐一会,等他们一同回来再

出去。”

猎过狐才要开口,萧亮早冷笑道:“咱们的公子哥是要轿子抬的。路是不愿走的

,猎过狐我们去见师父,别吵了人家的清静安闲。”猎过狐道:“喃喃,你不愿走在

这里等我们就是,一定不要乱走动。”

对梦玉露又道:“你也在这陪陪他吧。”梦玉露心中何曾不是这样的想法,点头

答应。等猎过狐他们一走,李喃喃便偎依着梦玉露坐到草丛中去,自是一番亲热,却

是绝对逾越不得半点轨迹。

木栖凤那边跟着来人身后,又走许久,愈走愈觉得不对,问道:“喂,这条路人

烟罕至,难得糊要找人赌自是寻人烟稠密处,怎会巴巴地钻这种羊肠小道来寻人赌博

?”

来人笑道:“我刚才快马疾驰是奔大路而出的,只是见你心急,又无坐骑,所以

带你走小路好让你早些见到难得糊,你不要急,再走一会就到了。”

木栖凤不再吭声,又走一会,来人停步,遥遥指道:“看,那有一座破庙,难得

糊就在那等你们。”

木栖凤抬首眺望,前面小道尽头果然依稀似有一座庙宇模样的建筑物,几样檐雕

饰物飞立,几欲飞天。

此时却已是幕色渐起之时,几只昏鸦归巢,落下数声唳鸣。

木栖凤奔出数步,仔细再看,那前面庙宇看得更是清楚,心中大喜问:“这庙叫

甚庙?”

却无人回答,回头看时,猎过狐在身后黯然道:“来人早已溜了。”

木栖凤四下寻找,果无来人影踪,想必是在众人见到庙宇惊喜欢悦时让他趁隙溜

走的,那身法定是惊人。否则木栖凤怎察觉不出。

木栖凤不愧是久闯江湖,情知不秒,却也临危不乱,镇定自如,朗声道:“两位

小兄弟,我木栖凤不知得罪了那位朋友,今天寻上门来了。老夫一生杀人无数。如今

偿命还债也是应该,只可惜怕误送了你们两人的性命,你们此刻快快退出,或许还来

得及,让我老夫一人到庙中去看看那些躲躲闪闪,不敢见人的朋友。”

萧亮火气上涌,心道:“你把我俩人看作是何许人也,临危惧逃的懦种吗?”才

要说出,让猎过狐拦住。

猎过狐缓缓笑道:“木前辈不必激将我们,我们三人此刻既已被诱入敌腹,自是

让人断了退路的,我们此刻唯有齐心合力,同舟共济,或许才有一条生路。这些道理

你纵不肯说,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喃喃和梦玉露他们此刻怎样了?”

木栖凤颔首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小小年纪,便能识握大局,倒是我小心

眼了。”

猎过狐道:“前辈何必过奖我们,老姜弥辣,你的经验,阅历自是我等后生不能

及的。前辈你在这等等,我去唤喃喃来,免他们会中暗算。”

话音未落,小道两侧忽露出无数张弩弓来。

暮色中,无数黑衣人弯弓搭箭,对准了小道上的三人。一只小小烟花射出,空中

飘过一股淡淡的黄烟,那无数箭羽已纷纷射出,如泻水一般,封住了三人来时的道路

。并不射向三人,似是只不让三人回去。

木栖凤度量形势,沉声道:“快退进庙中!”

猎过狐道:“这些人是要把我们逼进那庙中,我们退进去,岂不正中了他们的心

意?”

木栖凤一楞,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箭雨又泻,有几支利箭险些射到三人身上。

此刻容不得三人再多考虑,只有拨足奔向小庙。木栖凤奔跑中忽长啸数声,萧亮

初时不知何意,后才省起他是在呼唤李喃喃和梦玉露,好让他两人小心注意,亦运气

长啸,其声轰然且悠久,倒盖过了木栖凤的啸声。

木栖凤惊诧地望着萧亮,他只道猎过狐的灵蛇幻步妙绝天下,萧亮不过只有几手

武功,却万万未想到萧亮缘得绝龟丸,内力更在自己之上。三人皆是一流境界的身法

,不片刻全进入了小庙。

回头望时,小道两旁却只有长风卷黄草,再无半点黑衣人的影踪,刚才射箭的地

方也只剩树梢轻拂,落叶纷纷,那些人似全从地下遁去了。

在破庙中站定,三人细细打量小庙。

却是一间久无香火供应,衰败风化了的大家祠堂。

偌大的祠堂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具菩萨金身像,也是泥胎残损,金漆剥落,案桌

上香炉积灰,黄幔已成黑幔,而且满眼中皆是蛛尘鼠迹,这祠堂绝对荒废多年,好久

也没有人来过了。

萧亮拍拍猎过狐笑道:“猎过狐,这在方有啥细瞧的,我们过了这个晚上,天明

就可闯出去,先歇下养好精神再做打算。”又道:“咳,刚才幸亏是我逃得快,否则

挨上一箭就够受的了。”

木栖凤摇头道:“刚才他们若真要射杀我们,既使不死,我们也掉了几斤肉。”

猎过狐点头道:“刚才那些箭是在我们全不注意的在方射出,而且风声极响,绝

非等闭之辈的劲力,就算我们有戒备,怕也是万万躲不过的,何况是在这暮日昏昏的

,又毫无准备时候,我猜他们只不过是想把我们逼进这小庙中来。可把我们逼进这小

庙中又想干什么呢?”

忽然,猎过狐眼睛一亮,似发现了什么。走过去,俯身从地上拾起几粒东西。萧

亮凑过去问:“猎过狐,什么东西?”

猎过狐摊开手掌道:“是几粒大米。”

萧亮笑道:“这山野破庙里既算有几斤米,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猎过狐道:“你仔细看,这米粒零零散散一直过去都有。”

萧亮依言去拾,一会儿便拾了一大捧的米粒。

猎过狐又道:“这破庙中鼠迹不绝,万无留下许多米粒过夜的道理,所以我敢肯

定,这米粒是在前不久,也就是我们才进庙的时候,有人故意撒在这庙中的,却不知

是何用意。”

木栖凤也觉有理,接过米粒,仔细瞧上一会,皱眉道:“这米果有问题,这种米

绝非本地所产,而是海南那边产的。”

萧亮问:“你怎么识得这米是海南所产?”

木栖凤道:“海南阳光充足,经年不冷,所产稻米颗大,味香,极其可口,此处

气候温和,寒暑各半,所产稻米自无海南的颗粒大。我曾在黄河边看过灾民领收赈粮

,就是这种海南米。”

猎过狐笑笑:“这倒奇了,海南的米跑到这荒原边缘来了,木大侠,你在海南可

结过什么仇家,莫非是他们随身携带海南的大米在这留宿时掉在这的?”

木栖凤沉思好一会,道:“海南唯有海南剑派是武林中人,我细想过,与他们绝

无瓜葛,而且还有点来往。”

木栖凤忽顿住话头,凝耳细听,萧亮笑道:“外面来了好多人,这会快到门口了

。出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海南剑派的人了。”

木栖凤叹道:“我看来是老了,耳朵都不中用了。”

三人走出庙门,这会天已全黑,空中一弯新月已歪歪挂上天空,寺庙前的空旷处

,一片漆黑。山风卷草,呼呼不止。

蓦地,几点火光闪烁,眨眼前火光愈来愈多,愈来愈亮,也愈来愈近,片刻已来

到木栖凤三人面前,齐齐停下,后面火光长蛇般,还陆陆续续在移动,足有上百人。

火把分开,一人走出,黄褂玉翎,神风肃骨,神态威严,虎目流光。

猎过狐低语一声:“怎么会是他?”

萧亮问:“谁?你认识他?他是谁?”

猎过狐点头道:“嗯,他叫白磊落,是皇宫中的大内待卫,好几次想抓喃喃,都

让我们给溜了。上次躲在井下就是让他追的,到林中与你相会,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萧亮咬牙道:“这厮怎这等可恶,让我去教训他。”挥拳欲上。

猎过狐忙拉住道:“萧亮,你不要乱来,我也不知他和喃喃之间的恩恩怨怨,他

不犯我们,我们也犯不着去得罪他。再说他这黑夜执火明杖到这小小破庙中,还不知

是为何缘故。”

两人在这嘀咕,那边木栖凤也看清来人,却也是旧日相识之人。

木栖凤走前几步,拱手作揖道:“木栖凤拜见三品待卫白统领。”

那黄褂玉翎之人自是白磊落,白磊落见木栖凤前来作揖,也不回礼,“哼”一声

:“免了。”挥手示意,算是还了一个招呼。

木栖凤心中不悦,心道:姓白的,你未入朝庭前,我们称兄道弟时你还得叫我一

声老哥。这会我不过是看你部下在这,给你个面子而已,你却摆什么臭架子。面上却

未露出来,只淡淡问道:“白统领黑夜到此,有何贵干!”白磊落默然不理,冷眼四

射,掠过猎过狐萧亮二人,却未认出。他虽在太白酒楼上掷杯救了猎过狐一命,却未

看清他的面貌,纵是看清了,也不会认识这昨日无名的小子。萧亮也是才出茅庐,两

个毛头小子,俱未在白磊落心上。

白磊落又搜视一番,未见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低声吩咐道:“孟待卫,你带几个

人去庙里看看有什么情况。”

他身后闪出一人,正是那天把猎过狐打下太白酒楼的孟纠缠,那日领教了白磊落

的手段,方知天外有天,也对白磊落唯唯是从,不敢再逞能出风。

得了吩咐,领了一小队待卫走出,从木栖凤三人身边擦过,径直进庙去了,似未

看见木栖凤一般。

萧亮憋不住道:“木栖凤,你的仇家就是这些人?”

木栖凤道:“我和他还一面之交,今天却不知为何,竟一幅狗不吃屎的官样子。

萧亮骂道:“我最讨厌这些当官的小人,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勾心斗角,有福时

花天酒地,大难临头时自相残杀全不认人。要讲这世上最无耻的人是什么人,就是这

些小人,伪君子!”

萧亮肆无忌惮,大声呦喝,那边白磊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他皱皱眉,却又

舒展开,若无事一般。

不一会,孟纠缠从庙中冲出,后面跟着那几个待卫,只见孟纠缠红光满面,一脸

的兴奋,激动地高叫:“果然有赈米的下落了。”

说着递上一样东西。

白磊落脸露喜色,接过孟纠缠递过的东西,摊开细看,果然是海南进贡的赈米,

细细看清,吁道:“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

忽冷语如电,叱一句:“木栖凤,你老实交待,你把赈粮劫到哪里去了?”

木栖凤愕然:“什么赈米,我全不知道,你能再说清楚一些吗?”

白磊落冷笑:“好一个蜀中快剑,死到临头还想抵赖,我全未想到劫抢皇粮的强

盗竟然会是你这个赫赫有名的蜀中剑客。”

木栖凤立时悟到,自己是被诱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而设下这圈套的人,自是那

个带他进这小庙的人。

想到这,立时一振,凛然道:“好,就算我是大盗强贼,盗了你说的什么赈米,

你先把经过说清楚一点,好让我死也有个交待。”

白磊落道:“敢作敢为就要敢当。希望你也会好好交待你自己的身份,不要隐瞒

!”

木栖凤怒道:“那是自然,你先说。”

白磊落缓口气,顿顿,方细细说出:“当今天下,风雨不调,月季不顺。天灾人

祸,此起彼伏,朗朗乾坤,甚不太平。上月又逢黄河泛滥,千里决堤,黄水涌腾,淹

浸了许多民舍,无数百姓,顿困苦海之中。我皇皇恩浩荡,仁心慈义,不忍见难民挨

受饥饿,特调拨八十万石海南良米,前去救灾。授命镇殿大将军黄飞虎做催粮官。率

军带队送粮去陇蜀,不料上个月途经华州县时,一夜之间,所有官差民夫全死于非命

,暴毙街头。八十万皇粮亦全无踪迹。消息传至京都,朝野上下震惊一片,圣上龙颜

大怒,赐封我为江南巡抚钦差,查探这江南一带的消息。不想今天终于让你落在我手

,原形毕露。木栖凤,罪证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木栖凤听清原由,心中雪亮,知道刚才那带面具的人一定和那戴面具的人一伙,

都是串通了来陷害自己的。而那伙人可能就是劫皇粮的大盗。

木栖凤当下不乱,淡淡道:“押皇粮的人可是双锤震中州,单马踏两川的黄飞虎

?”

白磊落见他丝毫不慌,反而镇定自若,不由惑道:“你问这干啥,那黄飞虎自是

镇殿大将军黄飞虎了。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镇殿大将军黄飞虎的。”

木栖凤颌首道:“这些人既然对黄飞虎都不忌惮,自然也不顾忌我了。今天怕是

凶多吉少了,我们都要葬身此住了。”

白磊落一楞,猎过狐问道:“你是不是接到了别人消息,知道有人藏米在此?”

白磊落打量猎过狐数眼,觉有些眼熟,却不经心道:“不错,这便叫法网恢恢,

疏而不漏。”

猎过狐笑笑:“白大人,你想想,八十万石皇粮,纵用山来装,也要一座山才容

得下,这破庙中藏得了多少。”

白磊落怒道:“这自不是你藏米之处,可也不能证明你是不是分藏了一部分米在

这。”

猎过狐又笑道:“假使我们的确是藏米在此,那么我们就绝不止三人之数。”

白磊落已截道:“其他的人或许是还未现身。”

猎过狐冷冷道:“我们既然抢劫皇粮,刺杀镇殿将军,你想想看,你不过一个三

品待卫,真的走进藏米的重地,你想你还有脑袋在吗?”

白磊落一楞,不由摸摸后脑勺,一边细细嚼咀猎过狐说的话。

那边孟纠缠忽冲出吼道:“白大人,不要和他们罗嗦,先把他们抓回去细细审问

一下,看他们召是不招。”

话音未落,萧亮终于忍不住,冲过来大骂:“狗官,你们左一声贼,右一声盗,

捉贼捉脏,拿奸拿双,你起码也要有一些证据确定才是。凭几粒米就断定我们是贼,

换若我胆小点,让你一诈一打,怕还真的屈招了。”

歇歇,又冷笑:“难怪别人说,世上无冤枉,狱中无犯人。原来就是你们这些狗

差官在作崇!”

孟纠缠被骂得恼恕成羞,冲拳握指,一式火龙出山已迅疾拍出,口中喊声:“贼

子讨打。”

白磊落本不欲自己的下属轻易出手伤人,只是刚才亦被萧亮骂得气恼,故佯做不

知,也不出声禁止孟纠缠的出手。

萧亮见孟纠缠拳指到了面前,喝一声:“狗官,还想仗势欺人,我今天正想试试

我的伏龟神拳。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打谁。”

他虽说了这许多话,吐字极快,出手更快。拧腰退步,让过孟纠缠的第一招,立

个金鸡报晓式,凝神聚气,大嘴撇撇,笑道:“狗官,你再上来试试看。”

孟纠缠一招落空,未伤着萧亮,心中已是不悦,又见萧亮笑语讥讽,心中更是大

怒。拳指方落空,左脚却斜飞起,挑踢萧亮的涌泉。右脚借势亦施出,一式双蛟闹海

,手上拳指翻飞,霍霍夺人。

空中腾越进攻时,肘,肩,头,无一不聚满锐气,无一不是致命的利器。

这式怪招是他师父火龙神君的得意之招,乃是仿效山中巨蟒滚动缠击时悟出的一

式怪招,模样虽不雅观,威力却煞是惊人。

木栖凤只觉眼花缭乱。心想这京城来的待卫果然有两下子功夫。自己要从容接下

这招怕是不能,心中顿忧,提醒萧亮:“小兄弟,小心。”

萧亮丝毫不惧,临危反笑,清朗一声:“来得好。”当下气冲太阳,下纳会阴玉

璇,聚气劳宫,不退反进,双掌迎着孟纠缠飞滚而来的身躯倾力捣出,看样子似是无

可奈何,拼力一搏的招式,其实却是伏龟神拳中第一式龟断乾坤。

伏龟神拳本是只胜不败之拳,只能进,不能退。所以外面的人虽看不懂萧亮出手

的厉害。滚在半空中的孟纠缠却是心中叫苦。

他的手,足,肩才堪堪要碰及萧亮时,就觉一股大力如狂飚巨涛般卷来,容不得

他再进半寸。心中大骇,慌乱时,半空中蜷起手足,硬凭肩上铁布甲神功,死挨萧亮

的一掌。

只听“波”的一声,孟纠缠半空中身躯平退一二尺才落到地上,在地上滚跌许久

方爬起。

饶是他见机得快,又是铁布甲神功护体,也被打得脸色煞白,心中气血汹涌,虽

无甚大伤,也是吃亏不小,又是在许多部属面前,大是难看。

萧亮的伏龟怪拳小试牛刀,即惊世骇俗,轻挫京城待卫孟纠缠,脸上不由露得意

之色,木栖凤忍不住抚掌喝采。猎过狐更是拍掌欢呼:“萧亮,好一个伏龟神拳。”

白磊落脸呈惊讶不信之色,他万万没料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粗衣少年仅凭一招就

击败仅次于自己的得力助手孟纠缠。

要是他还知道,萧亮前几天还在让他们追得做兔子跑,燕子飞时,更会吃惊不小

孟纠缠从地上爬起立稳,煞白的脸膛立时涨得通红。按理他一招败在别人手下,

自己无再斗之理,无奈孟纠缠在众部下面前压不下这口气,探臂抽剑,抖一个剑花,

幼成九点寒史,从腰下划向萧亮,及要刺到萧亮时,才叫一声:“看剑。”

那剑尖已悄无声息地袭到萧亮后背俞突大穴。萧亮服食了绿龟丸,内力既增,耳

内亦聪。早听见背后风响,只是临敌经验不多,尚不能分辩出声源发出的精确地方,

也不知破风之声是何利器所发,而且孟纠缠也非等闭之辈,出剑之迅,亦是骇人,容

不得萧亮细细分辩。

萧亮陡觉背后寒气逼人,不敢怠慢,头也不回,掠身前飘,想要避开这一剑之厄

可孟纠缠志在必得,他本是偷袭出手,有失光明正大,此刻更不会顾忌许多。剑

身不动,抖个剑花,剑势又起,人亦如蛆如影附骨而起,紧追萧亮。

萧亮闪了几闪,都不曾避得半分,而且回头闪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初进斗场,临敌经验不多,否则凭他的内力浑厚,反手一掌,便可把孟纠缠的

剑震断。可惜萧亮尚不能应用自如,反急得一头大汗。旁边木栖凤忽冷笑一声,闪身

插到白磊落身边,一手探出,小施空手夺白刃功夫,已在一待卫身边抽出一柄青钢利

剑,掂掂分量,和他用的那把栖凤剑还相应。挽个剑花,走到萧亮身边,喝句:“小

子,到我这来,让我来领教领教他的剑法。”

说话中,手上青钢剑指出,半路上已拦住孟纠缠的剑尖,“嗡嗡”一声轻响,两

剑一碰即分。孟纠缠陡见木栖凤一出手便轻而轻举地化解了萧亮的困境,怒道:“别

人都说你的剑快,今天我倒想见识见识。”

木栖凤微微一笑:“些须薄名,早不足挂齿,如今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老家伙也该退山了,不过这把老骨头要对付你,还是对付得下的。你先出剑!”

孟纠缠气得几欲喷火,不再多说,摆剑诀,一式“长虹惊天”刺出,剑锋破风,

“哧哧”直响,比起刚才刺杀萧亮时,竟似又快了半分,剑尖刺到半空中,忽化成数

十朵剑花,漫天散雨般洒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令人难辩哪招是真,哪招是假。

而且剑尖颤动中,真亦假,假亦可幻成真,这式剑招端的是诡夷莫测。

白磊落忍不住都想拍手称妙。他与孟纠缠共事许久,还不知孟纠缠还有如此一手

好剑法。

木栖凤凝目视剑,动也不动,待孟纠缠剑势最旺之时,大喝一声:“米粒之珠,

也放光华。”手中长剑白练般飞起,虽后发却先在空中截住了孟纠缠的剑,果然是快

捷无伦的剑法。

众人心中皆赞:木栖凤不愧为蜀中快剑。

再听两剑相碰,“叮当”声不绝于耳,霎时剑声消失,满天剑花也顿时消失,一

切都静止下来。

众人再看两人手中利剑,木栖凤手中的青钢剑完好无损,孟纠缠手中的剑却密密

麻麻满是小眼。

细数之下,恰是四十九个。原来木栖凤刚才一招已刺出四十九剑,正是木栖凤的

成名剑招破风剑四十九式。孟纠缠把剑往地上一掷,一柄百炼成钢的利剑已裂成无数

碎段,他一语不发,走回队中。

白磊落赞一声:“果然不愧是蜀中快剑,也难怪你敢打皇粮的主意,真是艺高人

胆大。”

木栖凤正色道:“在下木栖凤虽有薄名,却万万无白大人说的那般本事。八十万

石皇粮,斩我脑袋也不敢去动那主意。我以我蜀中木家五代数千人发誓,若有半点谎

话,我木家千人死个鸡犬全无!”

白磊落皱眉沉思,孟纠缠一旁又叫:“不管是不是,先把他们带回去再说。”

这次他不敢出来,却盼白磊落出手会替他报那一拳一剑之仇。

萧亮正气他暗剑伤人,有失光明正大,又见他搭腔,立时吼道:“你说抓便抓,

不要证据?”

孟纠缠怪笑道:“就算你们不是盗劫皇粮的大盗,可刚才你和我殴斗,已是犯了

殴斗官差的罪名,我也可抓你回去!”

萧亮暴睁园目,“你!你以为你们当个狗官差便可以为所欲为,恣意摆布捉弄人

吗?”

孟纠缠见他动怒,反倒吓了。却不甘就此罢手,笑道:“那是当然,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辞”字未说完,萧亮一式青龟望阳已掏出,左手成拳,右手曲指,左捣右划,

其式极异,其速极快,拍向孟纠缠。

孟纠缠在萧亮怒威之下,吓得不知如何应招,危急时,白磊落已闪身晃出,右拳

斜托,左掌横挡,轻灵地接下萧亮袭来的拳脚,口里说声:“我来与你过几招。”

他实是见萧亮内力极纯,拳式极异,心中想与他过过招。此刻见孟纠缠不敢敌斗

,早按捺不住心中技痒,闪身出手。

萧亮眼看孟纠缠要挨打时,有人半途中挡下自己的拳掌,不由更怒。

四臂相接,萧亮便觉对方的内力纯厚,源源如江河不断,却是胜似孟纠缠十数倍

萧亮自学伏龟神拳以来,几天中,也试了几个出手。第一个是唐送缘,内伤未愈

,一掌都挨不住。第二个孟纠缠虽是大内待卫中的高手,和萧亮战也未接两招。萧亮

正觉打得过瘾,这会初逢对手,心中勇气骤起,笑道:“来得好。”

左拳直捣,拳至中途时,中指忽弹出,一波劲力直弹白磊落。右掌亦做兰花势,

却是伏龟神拳中的一招韦驼降龟。其出手部位极是玄妙诡异,变招之快亦是天下任何

一个门派拳脚不能与之相比。

纵是白磊落这样的高手,心中也是一紧,他自出江湖,大战小战不下数百场,反

应极快。

已将右拳斜托之势硬生生收回,横截而出,一式少林小擒拿,反扣萧亮右手,左

掌不变,暗含小天星掌力,与萧亮硬拼掌,这几招变化虽也很自如,但无形中已占了

被动挨打局面。

萧亮摇头道:“没打好。”左掌食指又出,与中指分叉,成虎叉龙犄之势。右掌

缩回,反切白磊落虎口,这又是一招“双龟戏水”。

白磊落未想萧亮还有如此精妙变化出手,连变几招,才堪堪化去这招,自己已手

忙脚乱。

萧亮那厢也无暇多想,只管把伏龟神拳一一使出。每一招与每招之间变化得如天

衣无缝,极其自然,却把白磊落逼得手足乱舞,好几次险些避闪不开萧亮的出手。不

一会,萧亮已把伏龟神拳八招全部使完。

萧亮毫不犹豫地把伏龟神拳又从头再施出。

白磊落却已再无力支撑第九招了,左掌上格,挡去萧亮一拳,右掌却来不及去扣

萧亮的另一拳头,只有咬着牙拼全力硬碰萧亮一拳。

双拳才触着,已知不敌,白磊落却是反应极快,知道不好,便立刻全身而退,整

个身子已藉着双拳这一碰之力,身形倒往后掠,直平掠出六尺开外,才轻轻落地,所

幸他见机退后得快,没有伤着。

萧亮一招得手,乘势又进,龟断乾坤之后,又是一招青龟望阳,欺身逼进白磊落

白磊落乘萧亮逼进之时,暗暗吐纳,养精蓄锐,立在原地不动。孟纠缠一旁不知

其故,急道:“白统领,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手臂翻杨,几点飞虻石疾射向萧亮,这孟纠缠的暗器手法还准得很,几点飞虻石

齐齐飞向萧亮的身上,一个也不偏出。

萧亮虽内力深厚,怪拳惊人。可自出生以来,除与市井无赖肉身搏斗,白刃厮杀

外,哪曾见过江湖武林中使用的暗器,陡见几点寒星奔自己面门打来。一时忙急,不

知如何闪身躲避。原想偏身闪过,或用拳脚把暗器震飞,可孟纠缠的暗器手法不但准

确,而且怪异,饶是萧亮目力极佳,虽可看出飞石闪动,打向自己,却看不出飞石闪

动时落下的准确方位。他心思考虑时,寒光已近面门。

猎过狐旁边惊叫:“萧亮,小心。”却已迟了。

第十一章 计中有计
猎过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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