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会送缘
李喃喃抬头已看清来人,来的人不止一个,是三个。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红袍老者,一脸颧骨高耸,钩眉鹰眼,目光中射出冷冷的寒意,右手紧按着剑柄,这只手并不健壮,可它紧蹦着,青筋暴露。如上弦的利箭,有力而且稳定,这只并不健壮的手杀人却一定比健壮的屠夫杀猪还要快得多。红袍老看后面紧跟着两条中年汉子,环顾在红袍老者身后,皆身着素衫,左面的环眼豹眼,暴戾逼人,右边的一人三角吊脸,一脸死气沉沉,给人一种阴鸷怪诡的感觉。这是种错误的感觉,平时很难看出,可是,只要他们一出手,你就会发现你犯下的错误,那时,一定迟了,因为死亡已经降临。李喃喃发现了这种错误吗?猎过狐呢?李喃喃没有发现这种错误,可就算他知道这种错误,也一样无能为力,因为他认得向他走来的三人,很小时便听说认识过。李喃喃浑身骇粟,如受伤的幼兽,偎靠着猎过狐,怯声道:“山西三雁,你们怎么也来了?随风云出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加倍付你就是了。”红衣老者哈哈大笑:“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你来世再请我杀人吧。”红衣老者踏步上前,手中的利剑已抽出,他身后两人的利剑也已握在手中,一样的有力,一样的稳定。他们步步逼进李喃喃和猎过狐,犹如一群恶狼靠进两只肥嫩的羊羔。李喃喃忽笑了,脸上惊骇已荡然无存,摇头叹道:“三个要死的人何必再逞威风。”三个杀手不动声色,脚不停步,逼近李喃喃,他们已如离弦的箭,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李喃喃又叹道:“你们要是早些停手,还有个好死,这会怕死都不自在啦,你们看看后面是谁来了?”三人的脚步已慢,走在最后面的三角吊眼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看,他整个人已呆住。因为他们身后已多了一个少年,一身京城春衫,星眉朗目,长袍飘逸,含笑立在那快,如山停岳峙,寂然无声。这三人竟毫不知晓他是何时出现的,三人都转回身去,齐瞪着那少年,面露不信之色。好一会,那看似阴险怕死的三角吊眼剑客却第一个冲向少年,那应该暴躁易动的环眼豹睛剑客反而在向后退缩,不敢上前。少年摇摇头,道:“你又何苦寻死。”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冲在前面的三角吊眼杀手惨叫一声,已斜斜横躺地上,双目圆瞪,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倒在这少年手上。那环睛豹眼的杀手已开始后退,不知绝中,已退出了几步,少年冷冷一笑,他不喜欢躁动向前的勇汉,他更讨厌怕死逃避的懦夫,正要下杀手。却见前面的红袍老者突然疾出手,手中利剑如惊雷掣电,快捷无比刺出,却不是刺向少年,而是深深刺进环睛豹眼杀手的后心,怒喝道:“临阵退逃,罪该万死。”话音才落,红袍老者利剑上挑,那死尸飞起,抛向少年。离少年尚有尺许时,“死尸”忽变活了,手中多出六柄荧蓝飞刺,一式六龙出海,齐齐射出,直夺少年身上六大死穴。红袍老者也如大雁般冲天而起,手中利剑闪动,从少年意想不到之处斜挑少年环跳大穴。少年笑道:“僵尸诈死,雕虫小技。”手掌轻拍,如拍去手中灰尘一样,可就在拍动中,那六柄飞刺已一起让少年抓在手中,再拍时,六柄飞刺又倒射而出,射向两个杀手。三柄插进豹眼环睛杀手的心脏,他连躲的念头都来不及闪起,就已死在自己的飞刺下。红袍老者毕竟技高一筹,手中利剑突改方向,变挑为拨,想拨飞另三柄袭向自己的飞刺。无奈力不从心,只拨飞了两柄,剩下的一柄飞刺却再拨不掉,“扑”地正射进他的咽喉。说别人要死的人,自己反而先死一步,早见阎罗爷去了。猎过狐看得眼花缭乱,问喃喃:“我怎么没看清他是怎样出手,这三人就死了。”李喃喃大笑:“我也看不清,不过,我一看见他出现,我就知道这三人死定了。”猎过狐惊诧地问:“为什么,你认识他?”李喃喃又笑:“如果我不认识他,这世上怕不会再有认识他的人了,因为他…”少年已走了过来,笑着接道:“因为他就是我六弟,我就是他五哥。”猎过狐羡慕道:“喃喃,你几个哥哥,怎么一个比一个神气,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又是神面小李,又是神楷小李,这个是?”李喃喃才要说,那少年道:“这只不过是江湖朋友胡乱吹捧而已,这世上除了我大伯外,又有谁能称得天下第一,写几个字,做几个面具就叫第一,我打两下架也叫第一,那我们家里不也成了第一世家了吗?”猎过狐笑了,李喃喃撅嘴道:“你是天下第一神手吗,五哥,不是吗?”少年揽着喃喃,笑道:“别吹了,我们李家除了大伯是天下第一高手,就只有我六弟是天下第一美少年。”李喃喃毫不推让,昂首道:“那是自然。”指着猎过狐道:“这是我朋友,猎过狐。”又指少年道:“这是我五哥,李玉楠。”猎过狐笑着点点头,李玉楠也笑了,李喃喃忽想起泰来饭店之事,问李玉楠:“五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父亲身体可好,前几日二哥是不是来找过我?”李玉楠笑:“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样回答你,让我慢慢和你说吧。父亲身体是不太好,不过也算不上危险二字,只不过不能下床走动而已,他老人家唯一惦念你,让我们哥几个行走江湖时,要多加留意你的踪迹,我却不知三哥这几天是不是来过,不过我想他要来过,知道你就一定会留下来等你的,是不是有人在骗你?”李喃喃点点头,“嗯,上一次要不是猎过狐见机得快,我们都差点让毒药给毒死了。”李玉楠淡淡道:“不碍事吧?”李喃喃笑:“我这不好好的,不过吓了一跳。”李玉楠板脸道:“爹爹叫你不要任性,可你就知一个人乱跑,还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又喜欢招摇炫示,江湖险诈,弄不好,就丢了小命,你出走江湖,弄得全家人都为你担心,下次千万要听话了,别再任性。”李喃喃心中不安,点头不已。李玉楠又笑道:“喃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喃喃忙问:“什么好消息?”李玉楠道:“皇上已传出话来,公主不再勉强逼你娶她了。”李喃喃大喜,一跳几尺,拍手欢叫:“这一下我就自由了,不必再东躲西藏了。”李玉楠见心爱的弟弟如此高兴,也很高兴道:“爹爹还说,他最疼你,也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了,只要你中意哪个女孩,无论她是谁,如何身世,家中境况,只要你喜欢,你就去把她娶来就是。”李喃喃脸上忽掠过一丝黯然之色,李玉楠未觉,接着道:“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和我一块去玩玩,办完了一同回家,父亲见着你,一定高兴得很。”李喃喃拉着猎过狐,笑道:“有我五哥护送,一定万事大吉,平安回家。”猎过狐也笑了。李喃喃迈开脚步,随李玉楠一块走,头却不住地回顾四视,痴痴似在寻找什么。猎过狐安慰道:“喃喃,梦玉露一定会回来的,你苦等也是枉然。”李喃喃才要回头,忽“咦”了一声道:“你看,那马上来是谁?”猎过狐扭头去看,晨曦中,一骑红焰烈驹撒腿疾奔,马上一人,凝目肃眉,脸色匆忙,似有很重要的急事在身。正匆匆急行,掠过猎过狐他们身边时,头都未转一下,眨眼已绝尘而去。猎过狐等马去老远,才道:“喃喃,这人是不是杨飘萍,萧亮和他有点过节。”李喃喃点点头:“不是杨飘萍是谁,这天下又不知要出什么大事了。杨飘萍本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第一名捕,却不辞辛苦地赴到龙虎湾这小小地方,这会又神色匆忙而去,一定是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猎过狐凝眉道:“莫非是白磊落的死已让杨飘萍发现了。”李喃喃点点头:“白磊落暴死山庙前的确算是一件大事,但愿莫把我们扯进去,我最讨厌和官府的狗官们打交道。”李玉楠忽叹道:“官府真要找你们麻烦,你们又躲得了吗?”李喃喃一楞,李玉楠已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今官府滥贪,皇帝无能,怕是天下要乱。”猎过狐楞道:“你怎么知道?”李玉楠萧萧道:“我会看气数,当今皇朝的气数已尽!”猎过狐突叹道:“但愿天下不要大乱,否则倒霉的又是天下所有的老百姓。”李玉楠瞪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幸亏李喃喃插话道:“五哥,你这次准备到哪儿去?”李玉楠道:“到川蜀去接一笔生意帐。”李喃喃问:“我们家在四川也有生意?”李玉楠笑:“我们家这么大的开支,生意不做远点怎么维持得下,我带你们去川蜀玩玩,顺便去蜀中唐门拜访下当今掌门唐唤云。”李喃喃伸舌道:“蜀中唐门。”李玉楠点点头:“不错,我们和他家也有生意来往。”李喃喃实在想不通自己家与这个令江湖人闻声色变的蜀中唐门会有什么生意往来。他心中实在不想去,但若没他五哥在身边,那就更不安全,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三人直奔九江府,打算在那走水路去川蜀。到了九江府,李喃喃想起甲秀天下的庐山就在附近,便唤李玉楠:“五哥,我们难得出来一次,应该好好玩玩才是,到了庐山脚下,不上山去玩玩实在对不住自己。”李玉楠见小弟提出游山的要求,心中也欲去玩,点头答应:“反正我这次出来的早,到蜀中怕会去得太早,那儿风沙大,不好玩,我们正好可去各处名山胜水处游玩。”李喃喃大喜,三人雇了三顶软轿,直往庐山上去。那脚夫行走甚快,下午时分便已到了庐山下。李玉楠付了钱给脚夫,三人弃轿而行,专捡僻峭山径登上,登山眺望,这庐山果然是处好山,峰奇石峻,烟深雾绕,一片清凉。三人沿途饱览山上名胜,傍晚时分已登上山顶,找了家客栈歇下。整理好床铺,有店小二过来呦喝:“三位客官可用晚膳?”三人肚中饥饿,点头答应。小二道:“是送上房来,还是三位爷随小的去桌上用。”李玉楠道:“自是到桌上去吃。”小二点头道:“那你们随我来。”李玉楠叫喃喃放好钱钞,随小二走出客房,到前面用饭。李玉楠问:“小二,这处有什么菜?”小二道:“客官,我们这上面,山高路遥,鲜果蔬菜都是日买日用,每日清晨从山下买来,到晚上一般没有多少菜了。”李玉楠皱眉道:“那我们不吃了,我们出去寻别家饭馆吃去。”小二脸上不悦,不敢当面发作,李喃喃看出,掏出一锭碎银,叮当扔在桌上,和李玉楠,猎过狐扬长而去。那小二拾起碎银,用牙一咬,自是真的,不由喜笑颜开,望三人远去的身影,连连作揖不已,直差没跪下。三人走上大街,这庐山本是高山之上,每一条路都是一条高坡,每幢建筑俱筑在高坡之上,有的是屋底压着屋脊,不细看,还道是一幢房子。李玉楠带喃喃和猎过狐沿街细细去寻饭馆。这会恰是生意旺盛之时,三人进去不是客满,便是没甚好菜,这两个千金万贵的骄子每天吃惯了锦筹玉食,一般的菜竟不能下咽。连寻数家,俱觉不合心意。李喃喃忽道:“哥,不知这山上可有民以食为天,我上次在玉凤镇那家民以食为天吃过一次,味道蛮好的,只是那饭馆好古怪,我真想再吃一次,看看这民以食为天有何相同之处。”李玉楠让喃喃一说,笑道:“不错,不是你说,我还忘了一事,走,我们去民以食为天,咱家和他也有生意来往。”李喃喃嘴张老大:“哥,我们家怎么与民以食为天也有生意来往。”李玉楠笑望道:“这有啥好奇怪的的,他神神秘秘,古古怪怪,可做生意归做生意,我们只和他的钱打交道,不管他的人是谁。”李喃喃点头道:“不错,再说我们也不怕他。”李玉楠问了一路人,问明民以食为天的位置,择方向一路寻了过去。这庐山顶上还真有民以食为天,三人走进去,见里面的招牌,摆设,布局竟与玉凤镇上的一模一样。李喃喃暗暗称奇,对李玉楠道:“这民以食为天的主人定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李玉楠不以为奇道:“不过是生意人而已,顶多挣几个钱,有甚大惊小怪的。”李喃喃不敢出声,生怕他五哥再叫嚷,让民以食为天的人听了惹下麻烦。三人才进民以食为天,早有小二过来召呼:“三位客官爷,用点什么?”李玉楠看看别桌的上菜,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普通菜肴,淡淡道:“你们就这几样菜,还有甚别的名菜佳肴?”那小二拍手道:“三位小爷,你昨日问我,我还不敢说啥,你今日问我却问到了。今天下午恰好有个樵子在山涧中捕了一尾娃娃鱼,真有娃娃样大,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养在大水缸中。”李喃喃大喜:“娃娃鱼!可好吃?”小二笑道:“不是吹的,这娃娃鱼是我庐山名产,味鲜无比,妙绝天下,只是这娃娃鱼都是百年精怪,难捉得很,这么大的更是闻说未闻,见所未见。”李喃喃拍手道:“那快快做上来。”小二笑道:“做起来快得很,只是……”说着瞄瞄三人口袋。李喃喃早已知道他的心意,甩出一迭银票,丢在桌上,道:“多少钱,你自己数。”小二微微一笑,不卑不恭道:“三千纹银,多一文我也不要。”说着大大方方取了三千纹银的银票,又问:“三位爷还要些什么,这娃娃鱼开腹剖洗,再蒸炒闷煮,要让你们等上一会。”猎过狐肚中饥饿,才想开口吃点饭起,那李玉楠已道:“不急不急,先吃别的东西,万一吃饱了,岂不欣赏不到这娃娃鱼的美味啦。”李喃喃点头道:“不错,不错,先不要上其他的菜,快点去把娃娃鱼弄上来。”那小二依言去了,走出老远,李喃喃道:“五哥,你觉得这些人奇怪不,你到的地方多,可曾听过店小二说的这种方言?”李玉楠摇摇头,淡淡道:“管他们怎样说话,他们开饭馆,我们吃饭,别事莫管。喃喃,不是我教训你,以后在江湖上,凡事能不管则不管,否则,你又不晓武功,别人欺负你,我们又离你远,想照顾你都照顾不着。”李喃喃点头称是,三人坐在桌上却听李玉楠说些江湖趣事。李喃喃又问些他家中之事,猎过狐只默默地听,绝不插嘴。忽然,猎过狐眼睛一亮,这灯光通明的民以食为天甚是宽阔,他坐的位置是靠西侧窗的,恰好能看见走进民以食为天的每一个人。这时,门帘一掀,袅袅娜娜竟走进一个人。媚眼柳眉,脸呈桃红,一身月白花裙煞是惹眼,走起路来一摇三倒,却又故做名门闺秀地倚着一人显出一中娇柔无比的模样。猎过狐还来不及看另一人是谁,他的眼,他的心早已盯着了这女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龟蛇山下从萧亮拳下溜走的水寒烟,另一人自是唐送缘。细看唐送缘,人竟是憔悴许多,似得了重病一样,脸色暗黑,一张英俊的脸庞尽失英挺之气,如病夫一样。穿一身黑衫如墨,腰畔边悬一柄黑鞘黑把的宝剑。两人掀开门帘,径直向一张空桌上走去,又有一个小二过来招呼:“两位,这有空桌。”水寒烟倚着唐送缘,向小二款款一笑,唐送缘却是眼都未睁,到桌边坐下,“啪”地一声腰畔的剑鞘解下丢在桌上。小二丝毫不惧,仍笑问:“客官,用点什么?”唐送缘道:“尽管把好的送上,钱照付。”小二问:“不知客官用些什么?”唐送缘双目暴瞪,吼道:“你怎么这样罗嗦,你把好菜端上就是。”小二见他眼珠煞白,面上煞黑,心中不悦,却不再问,道:“你歇会,我去叫菜。”唐送缘见他还未走,大骂:“你怎这样靡蹭,快点去,我饿了,还要赶路呢。”水寒烟柔声道:“送缘,不要那么大火气吗,别人不是去了吗。”语如莺燕,态若贵妇,有谁会相信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娼妓,只想攀附着唐送缘这个世家子弟去过人上人的日子。水寒烟见唐送缘未出声,轻轻又道:“送缘,我们赶了几天的路,今晚找家客栈歇一宿?”唐送缘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响,吼道:“你吵吵吵什么,再吵我打你出去,不要你再跟着我了,你这贱货!”水寒烟不敢再出声,脸上露出孤凄无奈之色,缩肩拢手,静坐一边。唐送缘这一吼,早惊动满屋中人,李喃喃听见只觉耳熟,顺声望去,见是唐送缘在发火,笑道:“这厮这也来了,他今天在这撒野,怕是没得好果子吃。”李玉楠望望唐送缘如病人一样,自己不认得,问:“喃喃,你认识他?”李喃喃道:“和他有点过节,不大,上次萧亮教训过他,若不是…”忽想起猎过狐,转头去看,那猎过狐正望着水寒烟,竟似痴了。李喃喃摇摇头,叹口气:“这也算缘份?”李玉楠不解,问:“什么意思?”李喃喃笑:“没什么,这娃娃鱼怎么还没好?”刚才那小二已笑着过来,"三位客官爷再等一会,娃娃鱼便好了。”李喃喃大笑:“那快点端上来。”小二向后指:“这不来了。”三人望去,果然民以食为天的后门内,门帘掀开,两个小二模样的少年合端个一个大托盘走出,盘上放着一只鱼罐样大的盆,盆上虽罩着盖子,可三人一进来,老远便有一股清香味直扑人鼻中。李喃喃伸鼻猛嗅,笑道:“果然是天下美味,尚未端过来,我已喉馋欲咽了。”李玉楠也是赞叹不已:“这三千纹银没有白花,果然是好味道。”那两伙计吃力地把木盆端过来,恰好要经过唐送缘坐的桌子,却见唐送缘伸手一拍桌子,那柄剑鞘已跳起,让他抄在手中指向两小二喝道:“这是什么,端到我桌上来。”这两个小二中,有一个是刚才招呼过他的。已知他性情,陪笑道:“客官爷,这是别人的。”唐送缘怒道:“什么别人的,我没钱不是。”说着伸手掏出一大叠银票甩在桌上,吼道:“我叫你把好吃的端上,这好东西怎么却给别人?”那小二轻轻道:“别人已付了钱。”唐送缘道:“付了钱还给他就是,给我端过来。”也不多说,伸手去端那大碗。这两个小二见唐送缘强抢,也不客气,各腾出一手,施五爪金龙式,两手在空中已截住了唐送缘的右掌。李喃喃问:“五哥,这是什么招式?”转头看,身边已没了人,李玉楠早看不过眼,人已踱向那边桌子。这两个小二能在民以食为天干活,身手尽是不差,颇有火候,两手连击,威力甚大,竟封住了唐送缘的来掌。唐送缘未想两个饭馆中的伙计也能抵住自己一掌,微“咦”一声,掌式已变,如游蛇般轻插,分开店小二两手,从中伸出,去取大碗。店小二见唐送缘手掌竟从两手缝中插了进来,心中一楞,已有一个小二情不自禁地分出另一只手来挡唐送缘的右掌,却忘了手中还端着个鱼罐大的碗。另一个小二陡觉手上沉重,吃力不住,便已不能抓牢托盘,托盘一歪,大碗滑下地去,眼见就要粉碎,这时一人掠过来,微蹲身子,笑吟吟地接住下跌的大碗,往后一抛。那偌大的汤带碗竟不偏不倚地落在李喃喃坐的那张桌上,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汤也是未溅出一点,这抛碗之人自是李玉楠。小二一失手,便醒起手中还有个装着三千两银子的鱼盘,心中冰凉,手都忘了伸出,幸见有人接住,才缓过神来,长吁一口气。唐送缘见大碗掉下,自己未抓到手时,也觉可惜,忽见有人过来接住,却丢到别的桌上去了,不由火起,舍了两小二,挥掌向李玉楠拍去。这一掌正是蜀中唐门正宗的火云掌中一记杀招“烈焰掀天”,若非唐送缘见李玉楠身手不凡,绝不会轻易出此杀招。李玉楠瞧见唐送缘出手,微微“咦”道:“你是蜀中唐门弟子,你功夫是谁人授的?”当下身形闪让,避了一招,他这次到蜀中唐门去做生意,自不愿在这得罪一个唐门弟子。唐送缘手掌拍出,眼前已无人影,转头去看,李玉楠却在身后。唐送缘见李玉楠身手潇洒,气态不凡,心中暗生不悦,挥手又是一掌。李玉楠微微一怒,仍是避了一招,道:“看你身手不弱,不是唐门一般弟子,定是唐唤云的亲传,否则不会有如此精妙的功夫。”唐送缘这掌又落空,心头无名火起,原来他得了狐皮,日夜苦练毒功,想早日练成。却不知这毒功绝非一时半刻能练得成的。而是需要寻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容不得半丝打扰,然后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在这四十九天内,还需有人每三个时辰送上一次用二十四味异药配成,现煎,现炖,现炒的药膏药汁药丹,耽隔不得半下,如次种种方练得成,否则就会走火入魔。他却管不了许多,一有空就练,凡事全让水寒烟料理,却不想欲速则不达,功夫虽精进许多,火气却是暴躁不少,而且日益疯狂失态,近于痴颠状态。这会屡屡出手尽让李玉楠制住,心中早是气脑,又听李玉楠提起唐唤云。更是怒吼:“我不认识唐唤云,他不是我师父。”狂吼中,手中黑剑已抽出,匹练般削向李玉楠,这黑剑却是唐送缘练功时余毒排泄浸染而成,剑身通体墨黑,隐隐带臭腥气。李喃喃老远闻着一些都忍不住欲呕。李玉楠也觉不适。怒道:“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三番两次让你,你还不知进退,看打。”双手拍出,却是风雷双贯耳之势,袭向唐送缘,自己身形再闪,避过唐送缘这一剑。唐送缘觉出对方掌风凌厉,手中黑剑不敢再刺,回身自护,左腿却飞出,挑打金灯,直踢李玉楠的腿弯处。李玉楠叹道:“你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修为,若能好回去修练,也免杀身之祸。”说着左手伸出,也不知如何作势,已抄住唐送缘的左腿,右手递出,握住唐送缘的左腿,用力一拗,“啪嗒”一声,唐送缘的左腿已硬生生让李玉楠给折断了。李玉楠松了双手,冷冷道:“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见你,定不饶你。”负手身后,走向自己的座位。唐送缘跌倒在地,双手抱腿,也不哼一声,双目暴出凶光,瞪视李玉楠,闪射出怨毒之色。水寒烟尖叫一声冲过来,哭道:“送缘,你怎么啦?”唐送缘挥手把她挣开,吼道:“我没什么,还没死呢,你不要哭哭啼啼。”忽然人已跃起,半空中探手入襄,掏出一大把唐门夺命砂,漫天向李玉楠洒去。这唐门夺命砂是唐门的精品,普通人用一两金子或许也买不到一粒,唐送缘恼怒之下,却不顾许多,挥手抛出。李喃喃对面看得清楚尖叫:“五哥,小心。”只见李玉楠已如骄龙般腾起,大袖飘飘,尽数将毒砂收住,半空中一掌拍向唐送缘,喝道:“你也太大方了,唐门怎么出你这样的弟子。”唐送缘半空中早受一掌,“扑通”一声,直挺挺跌下地来,痛得在地上打滚。水寒烟哭叫起来,冲过去把他扶起。唐送缘挥开水寒烟,站稳身子,一步步逼向李玉楠,双目如煞神一般,李喃喃看着直打寒颤。李玉楠怒道:“你还想找死不成!”手掌挥起,才要拍出,水寒烟忽冲上前,拦着两人之间,哭道:“这位小侠,请你饶他一命,否则落下我一个女人孤苦仃伶,日后怎样过日子呀。”李玉楠挥手把她扫到一旁,喝道:“你再吵,连你一同打死。”水寒烟竟毫不畏惧,挺胸过来,"你打死我更好,你打呀,你打呀。”李玉楠不耐烦道:“你道我真不敢打。”手掌运力,真是要将两人毙于掌下。这时,猎过狐忽开口道:“五哥,饶了他们吧,我们快吃菜,要不都冷了。”李玉楠这才想起还有娃娃鱼没吃,哼道:“算了,看在猎过狐的面上,今日不杀你们,日后再看见你们,定不饶恕。”唐送缘仍盯着李玉楠,毫不惧缩,水寒烟却如获大赦,搀着唐送缘把他连拉带扶,出了民以食为天。李玉楠看两人走出门外,才道:“要不是猎过狐拦,我定要杀了这人,你看这人心肠狠毒,是什么都做得出的。不过,这次不杀他,倒也不全是猎过狐的原由,而是我怕杀了人再吃这天下美味没有了兴趣,下次再见到他,定杀不饶,连那女人也一同杀了,这女人也不是好东西。”猎过狐心中冰凉,如掉雪窖之中,木木那里,直到李喃喃招呼他:“猎过狐,快吃这娃娃鱼,果然是天下美味,趁热吃。”猎过狐摇摇头:“我不太舒服,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客栈去。”李玉楠一楞,“你还没吃呢。”李喃喃道:“他不高兴,让他去吧。”猎过狐推开民以食为天的大门,走到街上,四处张望,看不到水寒烟和唐送缘的人影,问一个门口路人,那人说看见往西边岔路上去了。猎过狐拨腿跑去,不一会,果看见前面两人正相搀着禹禹前行。猎过狐看得清楚,那女的正是水寒烟,男的自是唐送缘。猎过狐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冲上前去,拦住两人道:“你们可是去川蜀?”水寒烟乍一见有人拦在面前,道是李玉楠改变主意又追杀上来了,看清是猎过狐,脸露微笑:“咦,好兄弟。”一说出口,便知说错了,改口道:“你怎么也在这。”猎过狐又见水寒烟的笑靥,人竟木了。痴望好久,忘记开口说话,更未觉唐送缘目中凶光又炽,原来唐送缘也认清了猎过狐正是在荒原中吃了玉狸肉的少年。吼道:“还有一个人呢?”当下不顾身上断腿,合身扑向猎过狐。猎过狐一向机警万分,这会见着水寒烟,痴移不动,却忘了唐送缘还是他的敌人,更不知躲闪,早让唐送缘紧抓在手,按住猎过狐的颈脖,张口去咬,喝道:“我要喝你的血。”猎过狐颈脖让唐送缘按住,想躲都躲不开,腾手抵住唐送缘的大口,不让他咬到颈脖。唐送缘左肘狠敲,敲中猎过狐的左腮,猎过狐的脸顿时肿起一大块,双手也再抵不住唐送缘的大口,让唐送缘一口咬在自己颈上。猎过狐疼痛万分,大叫一声,水寒烟见这情景,也情不自禁惨叫一声:“送缘,不要这样。”猎过狐心中一热:水寒烟还顾念自己!顿时浑身不知何处爆发出一股巨力,双臂猛张,竟把唐送缘掀到地上。自己双手捂住脖子,只觉血汪汪一片,闪到一旁,怒喝:“唐送缘,你好毒。”唐送缘从地上想跃起,却一时跃不起来,他的断腿虽让他自己暂时接上了,这一跌却又跌断了,想站起来竟是不能。猎过狐见他爬不起来,走过去狠狠踏上几脚,骂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来告诉你消息,你还要咬我。”水寒烟扑过来,哭道:“你不要踢他,你不要踢他。”双手十指抓出,如泼妇一般。猎过狐呆了,忘记躲闪,脸上早让水寒烟挠得血淋淋的。猎过狐捂着脸,冰冷道:“你还是顾着他的。”唐送缘对水寒烟暴叫:“他又是你的小白脸?你想顾着他?”水寒烟摇头:“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个乡把佬,我怎么会认识他。”猎过狐心中如被鞭子抽打了一样,木在那儿。唐送缘忽仰身探手,一把抓住猎过狐的衣襟,狂笑道:“你再跑,你这会再跑!”猎过狐情急中索性把外衣脱下,脚下晃动,施灵蛇幻步避开,走出好远,才停身道:“我来找你们,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到蜀中去,因为李玉楠也要到那去,他说他碰见你们一定会把你们杀掉的。”说罢,头也不回向客栈跑去。唐送缘咬牙道:“要不是让姓李的折断我的腿,这小子还跑得掉,却不知他巴巴地跑这来干什么?”忽然瞪眼望水寒烟,"他一定是很喜欢你,是不是?”水寒烟摇头道:“鬼晓得他,他是个疯子,顶多是个自作多情的疯子而已,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