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断肠落魄
却听“叮”当一声,一粒铁石打了李玉楠的长剑上,剑锋一歪,没刺中落魂人的虎口,却在他的手掌上一划,拉下道剑口,流出许多鲜血。落魂人骇道:“你果有两下子。”断肠人一旁笑道:“落魂老弟,看样子你还是不行,得老夫上前助你一阵。”李玉楠脸露豪意:“你不是已助了他一阵吗?”断肠人不语,刚才的石子的确是他弹出的,却被李玉楠说中了。嘎然笑道:“不错,刚才是老和尚我救了他的一只手腕,却不知待会有谁来救你的小小性命。”断肠人话音未落,大袖伸展,长达三尺,拂向李玉楠手中古剑。落魂人丝毫不曾慢上半分,大袍展动,仍是铁袖神功使出,两人长袖如两条软鞭缠向李玉楠。李玉楠喝声“好”,长剑疾划,去削断肠人的长袖,剑尖触及长袖,宛若刺入一堆棉絮之中,毫无着力之处,暗叫不好,已知断肠人的功力比落魂人高上许多,长剑后拨,却一时拨不出来。这时,落魂人的长袖已如铁板般拍打过来,犹如惊涛骇浪。李玉楠拨剑不出,只好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成掌,一式推云手拍出,想震开落魂人飞卷而来的铁袖。焉知落魂人功力非浅,更在李玉楠之上,刚才受伤只是因为李玉楠剑法精妙,无奈此刻李玉楠的长剑已让断肠人卷住,许多绝妙招数无法施展,只得拼着内力拍出一掌推云手。李玉楠的手掌才触及落魂人的铁袖,便如被刚出炉的热铁烙了一下,自知功力绝非落魂人可比,当下回掌欲避,只是右手仍握住剑柄,如想全身而退,是必要放弃那柄古剑。是要剑还是要命?李玉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两手同时回缩,身形倒射,堪堪避开这断肠人和落魂人的联手一击。李玉楠退出数尺,脸色惨白,他出道以来罕逢敌手,这会让别人联手之下一招便将自己击退,并且手中宝剑也让人给夺去了,心中如何不觉羞愧。他又怎知对面两个老和尚更是吃惊不小。这两个老僧是少年便已成名,两人联手,江湖上没有多少人能走过三招,却不想李玉楠年纪轻轻,既能杖剑独退落魂人,而且还能在两人联手出击之下避开一招。心中也是诧异,李玉楠甚感兴趣:“少年人,你是谁?能有如此身手,真是天生佳质,一幅练武的好材料,你师父是谁,叫他来见我,他不配教你这样的天才,你不如入我门下。”李玉楠垂言道:“两位前辈,我乃家传武功,恕我不能拜你门下,更盼两位前辈能赐剑还我,来日定重重谢你。”断肠人见李玉楠语气坚定,不愿拜自己为师,也不再勉强,却把目光落在那柄宝剑上,连声道:“好剑,好剑,如此好剑真是世上少有,只是你既不愿投我门下,我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把剑还给你呢。”李玉楠脸色大恐,拧身冲上,双掌连挥,拍出八记杀手,全是家传的妙招,威力极大,招式更是巧妙无比,掌掌生风,威力无穷,李玉楠竟是拼命似的要把宝剑夺回。断肠人长剑后抛,招呼落魂人:“你先接着,让我来料理这不识抬举的少年。”大袖飘拂,贯上真力,威力更是逼人。刚才出手他还有些怜才惜玉之心。这刻却已无半点爱意。他生性淡泊怪僻,平素不太开言,每每极大的事也只说上三言五句,行则行,不行则罢,所以他平生没有多少朋友,唯有一个落魂人与他甚是投缘,两人都不太言语,只是联手退敌时,却极其默谐,决不多用言语。李玉楠手中有长剑时,还可以应付几招,长剑一失,如去臂膀,拍出八掌都被断肠人轻易拂袖化去。李玉楠轻切玉齿,喝道:“老和尚,再受我几掌。”手掌幻动,重重掌影如山拍出。断肠人笑道:“你尽管把你会的全都使出来吧。”横掌飞袖,临阵以待李玉楠的杀着袭来。焉知李玉楠的掌影才出,忽然幻尽,李玉楠整个身子如电般反扑向一旁冷眼观战的落魂人,五指成抓,去夺落魂人手中长剑。落魂人一时未料到李玉楠会陡出此变,尚未缓过神去,手中古剑已让李玉楠五指搭上。落魂人应变极快,立时出手,大袖斜打,撞向李玉楠搭在剑上的右手,同时双腿连环踢出,去取李玉楠的下盘空浮之身。这柄长剑,李玉楠似是势在必得。竟不顾落魂人凌厉的攻势,不退反进,右手加力,握住古剑,左手却如游蛇般从胁下斜斜扫出,这招变化极妙,恰拂开落魂人的大袖。李玉楠同时两脚点地,人已凌空而起,跳出战圈。落魂人不想李玉楠能有如此舍命夺剑身手,手中长剑把持不住,让李玉楠硬生生重又抢回手中。李玉楠见宝剑失而复得,心中才吁一口大气,这宝剑本不是他的武器,而是这次川蜀之行的一件信物。这次出剑实是见断肠落魂两个老僧身手了得也不得已拨剑出战,不想宝剑第一次出鞘就让人给夺了去,他心中如何不急,直至宝剑重又握在手中,面上才又露笑颜。他笑意未尽,人在空中的身子还未落下,已知不好。原来断肠人应变老练,一见李玉楠反扑向落魂人,已知他是志在夺剑,断肠人的身子也如影般追随过来,与落魂人并肩战在下面,四袖相叠,合力发出。这一招叫“四海失色”,本是两人最具威力的联手一击,此刻发出,恰是李玉楠人在半空,毫无半点着力之处,而且真气将尽,浊气难换的时候。这两个老江湖功力高深,心机亦是十足。李玉楠如何抵得断肠人和落魂人惊天动地的联手一击,叫声不好,半空中不敢下落,拼起腹中最后一点真力将身形往上一窜,双手搭住山崖上突出的一块尖石,牢牢抱紧,手中古剑却再无放处,情急中李玉楠忽挥手把宝剑掷向猎过狐。三人这一番厮战,不知觉中已离猎过狐远了许多。李玉楠拼力一掷才恰将古剑扔到猎过狐身边。断肠人和落魂人见李玉楠舍身都要护住那柄古剑,已知这古剑非同小可,当下也不攀岩去杀李玉楠,齐转身踱向猎过狐,去取猎过狐拾起的古剑。猎过狐见两人逼近自己,忙拨腿疾跑,他在荒原中捕兽追猎,脚力自是不弱,可这等脚力在断肠人和落魂人眼中,无疑儿嬉一样。断肠人冷哼:“你还想跑。”身形越起,人如一溜乌烟一样越过猎过狐,挡在猎过狐面前,伸手去抓猎过狐。猎过狐脚步颤动,灵蛇幻步踱出,霎时已避开断肠人伸出的手掌,身形前窜,又向前跑去。猎过狐自忖自己可仗灵蛇幻步避开两个和尚,只是担心李喃喃昏迷不醒会受两个老和尚的毒手,所以尽力前跑,盼跑得越远越好。断肠人一手抓空,轻咦一声:“咦,这小子的身法竟这样诡异。”身形前跃,又跃近猎过狐,抻手抓时,自抓不住猎过狐。断肠人再抓几次,仍是摸不着猎过狐的衣角,心中大是惊讶。他明明看见猎过狐奔跑时毫无内力基础,可一身身法却又令人摸不清路数,也摸不着边。落魂人也追了上来,他和断肠人一前一后,两人联手想抓住猎过狐,试了几试,仍是抓不着,两人目目相觑,俱是不敢相信。两人又追几步,仍抓不着猎过狐,于是撇下猎过狐,复又去杀李玉楠和李喃喃两兄弟。猎过狐见两人折身,惦记喃喃安危,也转身跟过来。三人走近原地,发现李玉楠和李喃喃两兄弟已倚在一棵树下,李喃喃早让李玉楠了穴,苏醒过来,而且场中还多了一个光头老和尚,也是白眉白须,双目慈善,红光满面的老和尚,似比断肠落魂人要年轻许多。断肠人和落魂人老远看见和尚,齐齐快步上前,垂首禀言:“掌门师兄在上,两位师弟无能,不能擒杀这三个小辈。”那老和尚抬走头来,微笑缓言道:“幸亏这三位小侠身手不凡,否则你们若动伤了这三位一根毫毛,老夫便是罪孱深重,一世无颜再见故友。”猎过狐一楞,断肠人和落魂人也是一惊,却见老和尚走到李玉楠身边,弯腰搀起李喃喃笑道:“这便是你家中美绝天下的小公子?”李玉楠脸上已恢复傲视江湖的豪气,笑吟吟道:“除了我这小弟,世上还有哪人能值得堂堂公主低三下四求地上门来。”老和尚哈哈大笑:“李逸川果生得好儿子,他纵无他大哥的武功声望,可他的这一堆儿子个个成龙成凤,却让他大哥九泉之下,自叹弗如。”说着脸色已黯然,似在伤感故友的早逝。李喃喃听提起公主,立又想起梦玉露,脸上亦是黯然,秀目四望,似在寻找梦玉露的人踪,可这长江岸边,哪里会有梦玉露的影子。猎过狐不知李玉楠怎会与老和尚化敌为友,但他见三个和尚已不是敌人,当下放心走过去,把剑交还给李玉楠。老和尚伸手接过,细细品览,良久才道:“李世侄,当年你大伯凭掌中这口剑征战天下,傲笑江湖,何等威风,何等惊天动地,不想苍天无情,竟令英雄命丧黄泉,宝剑埋隐尘间,我只道今生再难见这宝剑,不想我将死之年又重见白玉龙,只怕是这天下又要变了。”李喃喃不知老和尚何出此言,只听老僧又接道:“也只因这柄剑才救了你三人一命,否则断肠落魂联手合击,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生还?若非我老眼未花,崖顶观战时认清这宝剑,下来认你,你两人焉有命在。”断肠人开口道:“师兄,这三个小侠真是中厚大侠的门下。”李玉楠点头道:“李逸山正是我家大伯。”落魂人道:“我们开始道出你的武功门源,你却为何要变幻成武当的两仪剑法,害我们一场误会,早承认你是李家的人,我们也不会出手杀你们了。”猎过狐这才知道李家与白龙寺竟是朋友而非敌人,可李玉楠在船上却为何只说与楚家是友,他真的不知道白龙寺是他家的朋友?李玉楠道:“大师可是白龙寺的主持木云大师?”老和尚道:“我正是木云大师。”李玉楠道:“我爹叮咛过我,见到你时,代他问候一句,莫忘了六月十二之约。”木云捋须道:“老夫自不会忘记这生死之约的,你爸爸呢?”李玉楠黯然道:“他老人家卧榻多时了。”木云道:“我怎不知?你爸身体一直很好的。”李玉楠道:“天有不测风云,他老人家一直盼着这天到来,谁知这节骨眼上,他却他病了一场,吃了许多药却仍是不能起床,否则也不会轮到我来参加这次聚会。”木云惊问:“这是什么病?”却听李喃喃哭道:“你还说爹爹没事呢。”李玉楠道:“是没事,只是腿上的毛病而已。”李喃喃这才稍稍放心。木云亦舒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吉人天相,定会无恙的。”又道:“世侄,今晚不如到我寺中小歇一宿,明日我也要上路了,我们不如同行。”李玉楠道:“大师,我还有要事,不去白龙寺了,我们六月十二见。”木云道:“你有要事,我也不为难你,你们去吧,见你父亲代我问候一句,剑你拿去,以后要放好,不要再丢了。”转头打量猎过狐,凝视数目,忽道:“世侄,他是谁,也是你弟弟?”李玉楠摇头道:“他是我弟弟的好友。”木云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李玉楠道:“他真是我弟弟的好友。”木云忽似才道:“哦,我不是说这个。”李玉楠疑道:“你是说什么?”木云摇手道:“我不说什么,你们走吧。”李玉楠不解地带着李喃喃和猎过狐继续上路。断肠人忽道:“你们慢走,你们可是追赶刚才过去的一行人?”李玉楠点点头:“前辈可知他们往哪去了?”断肠人道:“他们是往前去了,他们都是我白龙寺的门下俗家弟子,你们追上他可不要出手害他们性命。”李玉楠道:“那是自然,告辞了。”三人往前追去,走过三四个时辰,已出了陡峭山径,斜道上岔来一条官道,黄土飞扬,尘沙遮面,宽阔的道旁几株青杨却是满木苍黄。这里已是蜀川境内了,路上过往之人皆白巾缠头,草鞋附足。李喃喃奇道:“哥,这些人怎么都头缠白巾,莫不都死了亲人?”李玉楠笑道:“傻弟弟,待会见了人可别说这笑话,这是蜀川人的习俗,追悼诸葛武侯而缠的白巾,绝非是死了人之故。”李喃喃恍然道:“唉,幸亏是我问了你,否则见他们说起,他们还不要笑我或打我。”李玉楠道:“那倒不会,蜀川人生性淳厚,不似江南人,性格狡诈,小心眼对人。”李喃喃道:“哥,我们已到了蜀川境内,再往哪走才是蜀中唐门?”李玉楠道:“来时爹爹已对我说过,六月十二有好多人都要去唐门赴约,随便问问便是。”李喃喃忽道:“哥,你不是说去唐门做生意,可怎么我又听你和木云说是替爹爹赴什么约?”李玉楠笑道:“这世上又有什么事不是做生意呢,赌博是生意,妓院是生意,骗钱是生意,偷抢是生意,连杀人也是一行生意,甚至……”李玉楠顿顿,仰头望天道:“甚至夺抢疆土,争斗王位也是一种大生意。”拍拍李喃喃的头道:“小弟,你别管许多,反正到了蜀川,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千万莫惹人眼目,乖乖在我身边,莫乱动一步。”李喃喃惶恐道:“哥,你到蜀川来干什么,莫非是有仇人约你到这来?”李玉楠道:“蜀川全是我们李家的朋友,绝无一个敌人,这个你放心,反正只要你自己不轻举妄动,就绝对无人会招惹你。”这会儿,大道有上一乘华丽的四马大车飞快地向这边驰来。马车上挤坐三四人,依稀都是女子,老远就听到一阵咯咯说笑声从车上传来。笑声越来越近,李喃喃已看见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四个少女,三个少女站在车前,说笑不已,前仰后跌,还有一个少女却独坐在车后,满脸郁郁不乐,与三个欢笑着的少女极为不配。李喃喃的眼睛却一下子便落在这少女身上。这少女并不美,比起梦玉露,随风飘,叶飘云,都要差上许多,甚至连水寒烟都似有所不及。但李喃喃却深深被这少女吸引住了,也不为这少女紧锁的眉,也不为少女微抿的唇,只为少女深身洋溢着的一个"纯"字。江南的少女明媚多情,这蜀川的少女比江南的少女却要大方热烈的多。就拿她们所乘的马车来说,烈日炎炎之下,连一个蓬布也没,也不怕毒辣的太阳会晒黑她们娇嫩的皮肤,这壮举是江南的少女绝对办不到的。这马车上的四个少女,前面三个放声大笑不已,一身艳装热辣鲜明,再加上欢快的笑语,恰似一团团热火,唯有那少女一袭淡妆,雪白的长裙在尘土习扬中依然洁质皎白,一尘不染,显非一般质料。窄窄的瓜子脸上也是微微抹上一丝淡淡脂粉,两脸如水,恰似一汪清泉,整个人便仿佛是漫漫黄沙之中的一颗闪亮珍珠。李喃喃看得清楚,不由低叹:“哇,不想这蜀境之中也有这等绝色女子。”李玉楠忽骇叫一句:“蛇!”李喃喃顺声望去,前面路上果有一条碗口样粗的黄色大蛇在黄土中蠕动,若不是李玉楠目光锐利,还真不易看出。车上的女子似也听懂了李玉楠的骇叫声,微抬玉首,投眼望那大蛇,却毫不在意,司空见惯一样,反回头准备去嘲笑李玉楠。及至看见李喃喃的绝代风采,这几个少女齐收住了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喃喃肆看。这些久处于蜀川这种蛮荒僻远之地的女孩子哪曾见过如此风华绝代的美少年,如何不痴痴凝视。李喃喃微微一笑,那几个女孩更痴了。车后的白裙少女仍在凝目沉思,忽见几个少女收住笑声,不由好奇,那三个少女都是她的婢从丫环,今天一同出来游玩,三个丫头不知遇上什么事,一直笑个未歇,这会却突然不笑了,如何不奇。扭头去看,恰望见李喃喃风华绝代的身姿,一袭玉衫飘飘,立在黄土尘扬中,犹如一株玉树屹立于黄沙之中。这女孩正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年龄,看了李喃喃一眼,凝视一会,忽悠悠长叹口气,竟扭头回去,低眸沉思,不再理会李喃喃,却催促早停止驱马的婢女:“起驾。”李喃喃呆了,自他晓识风花雪月以来,他还未曾看见过一个能不被他他美貌所惊恋的少女,不由多望了少女几眼,可马车已经飞奔起来,再看不见那少女的面容,那几个丫环倒还在不时回望,频频传笑。李喃喃自语道:“我敢打赌,这女孩要就是早有了心上人,要不就是个妖怪。”李玉楠一旁哈哈大笑:“喃喃,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猎过狐忽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车子。”李玉楠看去,前面的那辆马车不知何时速度变得飞快,四马扬蹄,如发疯一般,那马车在路上颠簸颤动不已,车厢中时而传来凄惨的尖叫声。李玉楠道:“不好,车要翻!”几个字说毕人已电射而出,眨眼已超过马车,细看去却是最后一匹黄车的腿上攀上了一样东西,黄黄的碗口样粗,如一捆绳索,正是李玉楠刚才看见的那条黄蛇。原来是这蛇在马车停下时,缠上了马腿,那马害怕才失控狂奔而已。李玉楠看见黄蛇,却一下慌了神,不知怎么办,若不是这条蛇,他本打算越上车座,凭自己的伏马本事把四匹烈马伏住。可这会多了条他自小就怕的蛇虫,却是让他近身都不敢近。车上的少女已看见飞奔过来的李玉楠,喜叫道:“少侠,快救我们小姐,小姐已昏过去了。”李玉楠大急,情急时,探手而出,拽住车厢后轱辘,使出神力,喊一声:“停下。”李玉楠神力惊人,那四匹烈马虽也是力气不小,却吃不住李玉楠的神力一拽,竟硬生生地倒退几步,接着又扬蹄欲起。李玉楠大怒:“畜牲,你们还想跑。”纯阳内力源源施出,手中力量竟是愈大,那四匹烈马却似有绝不肯停下之意,仍望前奔,人马两方各奋神力,僵持不动,马虽不能上前,却绝不退后一步。又过一会,忽听吱吱数声,那烈马脖上的缰绳竟吃不住李玉楠和烈马的神力,硬生生裂断,直勒得马脖上鲜血淋漓。缰绳一断,四马如获大赦,撒蹄狂奔,片刻便绝尘而去。李玉楠也未防这一下,连人带马车一齐往后直退,好一会才停下步来。李喃喃和猎过狐急步上前,扶住李玉楠。李喃喃关切问道:“哥,你不要紧吧。”李玉楠道:“你五哥还会怕了这几匹畜牲,我是没事,你快看车上的人怎样了。”李喃喃走向马车,三个婢女正焦急地围住小姐,那小姐模样的女子斜倚在椅靠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似是让这番惊马折腾已吓昏过去,三个婢女不住地拍打呼唤,仍不见小姐醒过来。李喃喃过去,柔声道:“三位姐姐,请让一让,让我来试试。”三个婢女闻声转头,见了李喃喃,忙闪一旁,让他走近。李喃喃掏出一个绿瓶,拨开瓷盖,从瓶里倒出一粒白色药丸,米粒样大,收好瓶子,抬手将小姐下巴托起,微微使力,小姐的嘴巴已经张开,李喃喃顺势把药丸灌了进去。笑道:“三位姐姐,不必惊怕了,这是我家祖传的玉绿丸,神效无比,小姐定会醒来。”话音未落,那小姐一双美目已睁开,看见李喃喃,却慌张撇向一边。一位婢女道:“小姐,是这位公子救了你。”李喃喃道:“不是我,是我五哥,我不过略尽薄力而已,不必牵挂在心。”那小姐瞥眼望李喃喃一下,立即收目,不去看李喃喃。李玉楠不知何故,问李喃喃:“喃喃,是不是你又惹恼了人家?”李喃喃道:“绝不会,我还未和她说上三句话,怎么可能就惹恼了她呢,我又不太喜欢骂人的,一定是…”李喃喃忽笑道:“小姐,我知道你为何怕见我的缘故。”小姐微微一怔,三少婢女中早有人开口:“是什么缘故,你倒说来听听。”李喃喃笑道:“是不是你早已有了心上郎君,而我又令你芳心颤动,不敢多看我一眼,生怕会因我而改变初衷。”小姐一楞,忽开口道:“公子,你说错了。”李喃喃也是一楞:“难道我的美貌真的会有少女见了不动心?”小姐脸上泛红,道:“公子,我想斗胆问上一句,你可是人称天下第一美少年的京城李喃喃?”李喃喃点点头道:“小的正是,不知小姐怎么也知道我这些许贱名。”小姐低声道:“公子大名,响遍天下,我在闺阁中早闻你名,只恨无缘能识。”李喃喃道:“今天我已站在你面前,你为何又不敢见我,还说我刚才猜错了。”小姐忽正色道:“公子美貌,我看一眼已永生不忘,无须再看第二眼,不过我心中仰慕是一回事,内心爱慕又是一回事。你纵再美上百倍,我也可不对你看上第二眼。”李喃喃道:“那就是说你已有了心上人了?”小姐道:“不错,不过我决不是因怕改变初衷而不敢看你,我只是怕看过你之后,会觉得我那缘哥平俗百倍。我自是不会嫌他,却怕缘哥会因为知道我看过你而内心自惭。”李喃喃道:“缘哥可是你意中之人?”小姐点点头:“不错,却是他,我今生决不嫁二人。”忽又叹道:“只是不知他此刻在哪?还会不会记着我在这里等他。”李喃喃不由对她肃然起敬,他未想到,他会在川蜀碰上一个如此大方美丽,敢爱敢恨的女子,心中暗暗赞叹道:“若不是我已见梦玉露,我今生定是追定了你。”那小姐悠悠道:“这梦玉露可是绝世美貌的女子,是不是长得如天仙一样?”李喃喃心中高兴,笑道:“不错,天仙比她尚且不如。”小姐脸上黯然道:“我怎么长得这么丑,难怪缘哥会不要我。”李喃喃慌忙道:“小姐,你长得也漂亮,纵不上我的梦姐姐,我所见过的女孩子中,你也算拨尖的,我的眼光你放心。”小姐甜甜一笑:“真的?”李喃喃道:“我还会骗你。”这时,忽听前面传来马蹄声,一阵黄土尘扬中,几匹烈马已奔到众人面前,三位婢女尖叫道:“小姐,我们的马又回来了。”李喃喃看去,四匹黄马仰首长嘶,正是这马车上刚刚离去的烈马,不知何故又回来了。正疑时,眼前一花,不知何时场中已多了一个中年清瘦长者,相貌潇然,一缕长须飘飘,一袭青衫,两目炯然,甚是威严。李喃喃看不清他是从何来的,李玉楠却知道他是从马腹中窜出的。不过身法太快,也极奇妙,甚至连猎过狐的灵蛇幻步也似有不及之处,当真是恍若神人。老者一出现,便看见李喃喃正与那小姐嘻皮笑脸,而那小姐却背对着李喃喃,心中无名火顿起,也不言语,挥手一掌劈向李喃喃。脚下不停,向小姐走去。李喃喃尚不知自己已有性命之忧,仍在和那个小姐说话。一旁的李玉楠却大急,他已看见青衫人信手一掌拍出,其码是一甲以上的功力,若落在喃喃身上,喃喃岂有小命在。当下窜身过去,振掌拍出,一记单闸落虎,直夺青衫人的面门,口中喝道:“休伤吾弟。”青衫人早看见一旁的李玉楠和猎过狐,只不过丝毫未把他俩放在心中,所以视若无人的直袭李喃喃。这会见李玉楠一掌拍出,不由微怒,手中掌势稍转,一式“摘星挂月”,已幻成“星转斗移”,掌势仍是向着李喃喃,不过已分了一大半的功力来迎接李玉楠的来拳。他这式变化极其自然潇洒,旁人却看不出内中变化,还道他根本未防李玉楠的来掌,其实青衫人已从李玉楠的出手感觉出这少年人身手非凡,不敢轻敌,才分了七成力量来招架。李玉楠身出名门,自是看懂这记变化,知道青衫人未曾出全力,心中暗喜,他自忖自己不会是这青衫人的对手。这下青衫人大意失策,自己若伤了他,也不算暗袭,日后传出江湖,决无人会笑话他,反而会说他少年多智。心中主意打定,当下掌力徐徐吐出,直到与青衫人的右掌相触时,李玉楠暴喝一声:“嗨”,浑身早暗蕴的内力顿时沸泻而出,其掌之力,足可震山倒海。青衫人果然失算,一触到李喃喃的掌力,心知不好,如若这时他全力倒射而出,凭他的身手,自可避开这一掌之危。无奈他天生自傲,不愿失这个面子,当下不避不闪,凭手中七分掌力硬挡了李玉楠一下,余下的三分掌力也只剩下半分落到李喃喃身上。纵是这半分掌力,也早把李喃喃震出七八步外,幸猎过狐疾施灵蛇幻步上前扶住才让他站稳了身子,否则李喃喃定会重重跌上一跤。李喃喃站稳身子,伸手抚胸,嘘道:“这厮好生功力,看来五哥不是他的对手。”回首看场中,那青衫人正与李玉楠战在一处。李玉楠暴施全力暗袭,虽让青衫人小吃一亏,却无妨大痒,青衫人微微调息,已将腹中气血纳平,这才小心对起李玉楠来。李玉楠见自己一掌虽见成效,却无大功,心中甚感惋惜,同时对青衫人暗生忌惮,手下不停,借那一掌先机,挥手又是四掌劈出,他不想让青衫人有喘息的机会。青衫人这会没有应招,搂身闪躲,避开前三掌,第四掌却闪得极勉强,险些让李玉楠的手掌打中“月檀”大穴。李玉楠第五掌劈出时,青衫人冷冷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四掌。”一掌拍出,掌风锐利,迫得李玉楠的手掌发至半途不得不回身自保。这掌尚未化开,青衫人的三掌已接着拍出,青衫人似乎并不想凭功力压力,只施了六七成功力,只是招式极其精妙,手掌所出所指之处,皆是敌人想未曾想,防不胜防之处。李玉楠平生尚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招式,他在断肠路上虽也吃了断肠落魂不少苦头,可那毕竟是两人联手。这会青衫人却是只身一人,而且只施出六七分功力,便已让李玉楠不知如何应招,倘若青衫人全力而施,一掌施出,李玉楠自料定是死路一条。李玉楠也幸得家学渊博,他本人应战经验也丰富,匆忙中连施四招,“风火惊空”“云照夕雨”“叶木归田”“山穷水尽”,才堪堪避开前二掌,第三掌实在没法躲时,李玉楠急中生智,头上长发甩出,竟如利剑一样,直削青衫人的手腕,他竟是拼着挨上一掌,也要废去青衫人的一只手腕。青衫人的手掌却已收回,李玉楠顿觉轻松,青衫人竟难得地笑道:“好一招壮士断腕,果然是个人物。”忽又道:“少年人,我看你刚才五招,除最后一招壮士断腕似是青城夜凤剑法中的一招外,另四招都似是京城李家的招式,你是不是李逸山的子弟?”李玉楠一楞,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李逸山的五子,李玉楠。”青衫人点头道:“不错,李家绝技从来传子不传徒,打了这么久,我竟连这都未想到,真是太糊涂了。”忽又盯着李玉楠望了半晌,叹道:“如果你不是生在李家,再过几年,江湖上定是你的天下。”长叹一声,竟不再理他,抛下李玉楠,走向那马车上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