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景依稀似去年

维也纳的天空,不似普罗旺斯那般,四处逸散薰衣草的味道。那里的天空,是微紫色的。随着日出日落,不眠不息。每一个女孩,一辈子一定要来一次法国,来一次普罗旺斯,看一次薰衣草。在那片遍开薰衣草的国度,奠祭终年不遇的爱情。维也纳截然,这里是盛名世界的“音乐之都”,也是名誉国际的“建筑博览会”,在这片由多瑙河穿城而过的重生的城市里,我无地自容。

普罗旺斯住的久了,初来维也纳,心里说不出的孤独。不认得谁,谁也不认得我。以前,还有一个素年;现在,除了康起言——至多至多,还有一个夏佥羽。

“你看,我们还会遇到。”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会在这里,再度遇到夏佥羽。当我走在Ringstraß’e环城大街,迎面只见夏佥羽点头微笑。

“我哪里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愕然。

这个地方,实在太美,美到连购物纸袋,也如此花样年华,彩绘出繁复绰约的图腾。我不知道究竟只有那一间店铺如此,还是皆然。

“你怎么会来?”

“度假。”夏佥羽抬起手,遮了遮晒到他的半壁阳光,“怎么样,要不要去‘爵士酒吧’喝一杯?”

“戒掉了。”

是真的戒掉了。日复一日的饮酒,夜以继夜的宿醉,酒精早就渗入我的每一个细胞,麻痹我的神经线。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若继续如斯,我怕是早已时日不多。

“不容易,连你都能戒酒,这世上没酒鬼了。”

此去经年,便纵有千钟风情,更与谁说?夏佥羽不明就里,我也不多说什么。手机恰好响起,我接起电话,只听到康起言淡淡凉凉的声音。

“素锦,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我没打算煮饭,”我笑道,毫不在意,“怎么,又是哪个知己红颜入了康少的眼?”

彼端传来切断电话的忙音,我料定他会如此,也不打算回拨争论什么。

合十手机,我冲夏佥羽尴尬的笑了笑:“我戒了酒,可还没戒了饭。有没有兴趣跟我共进午餐?”

午后,我与夏佥羽分别不久,天色突变,不多时,就稀稀落落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我跑回到公寓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残留的雨水顺着发线滴落在地,视线氤氲模糊。我洗过澡,捧着一杯热咖啡,卧在躺椅上。斜斜密密的雨刮到窗几上,疏疏的响。

青眼沉沉的穹幕,笼着一层未明的忧伤。

生在北方,长在北方。

北方多雪,所以喜欢雪落的天气。那时,连太阳都晴爽的不染尘埃。而后随着夏佥寻迁移到多雨的城市,雨水多了,连皮肤都是那样的粘稠,我以为自己会习惯,却忘记了,多雪的北方早已经嵌刻在骨子里。我以为我可以,不料,痴心妄想。像是爱一个人,一开始,你会以为自己爱的只是一个人,仅此而已。分离了,散去了,等到想牵起另一双手的时候,会发现所有蓝本,都是那个开始的开始,你爱的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含着咖啡,让味蕾浸在其中。

与多年前一样,坐在咖啡室里,一杯咖啡就是一整天。曾经跟素年絮叨过,当年多苦啊,临近毕业,忙工作的四处奔波,忙考研的废寝忘食,论文不能不写,写了还得入得了导师的法眼。来来回回折腾十多次,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素年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年校音乐系就那一份公费出国名额,给你,你都不要。多少人绞尽脑汁想得到这个机会,路子没少走,钱没少贴,最后只捞了个‘望眼欲穿’,你倒好,一大块儿牛排摆在面前,你愣是连看都不看,连盘子一起扔出去。”

“牛排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没钱。公费出国?公费只管学费,生活费还得自己掏。想了想,音乐本来就是烧钱的课业,我没有那份心力打工、受尽白眼赚得那份微薄的生活费,也不想掏空家底,索性推了导师的好意,把机会留给别人。

“你没吃牛排,也不见得有多健康。当年进修的那些人,现在几乎都功成名就。”

“是呵,然后臭味相投的跑到维也纳,妄想在金色大厅一鸣惊人。赶巧乘坐同一班飞机,结果都死在了同一场空难里。”

真的,几乎都是功成名就,只不过,地狱再见。”

素年忍不住,扑哧笑了:“素锦,你何必这样刻薄尖酸?逝者已矣,该忘记的就要忘记,务须困扰自己一辈子。倒显得我们不够宽容,又显得他们地位极高。况且,你即便继续这样刻薄下去,有的人仍旧会活的坚强,这是笔蚀本生意,你怎么会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可素年说错了,这笔生意稳赚不亏。当年故去的那些人,有多少是仁心仁义的?没有,他们蝇营狗苟,同系的女生除了我和素年,都被他们玩弄股掌之上。事不关己,我以为夏佥寻会不一样,他拉得一手好琴,干净且爽朗。他和他们不同,闲暇的时候,只喜欢一个人躲在琴室里。我以为,他不一样,结果,俱是枉然了——

当年与夏佥寻的偶遇,原来,是他们精心安排的骗局。

“干嘛非得装出落落大方的样子?我不是上帝,不会悲天悯人,只知道让自己开心,这是本能,跟求生一样。如果我尖酸,我刻薄,就足以置他们死地,那我还犯得着为生机发愁么?一早就去当杀手,赚个衣钵尽满,比夜神月还要杀人无形,连笔记都用不着。”

“给你拍出戏,”素年端起茶杯,往杯子里加些茶叶,“名字就叫《Jin’snotebook》。”

“荣幸之至。”我也不客气,“给你安排一角色,要么死者,要么被害人。你选哪个?”

“你耍诈,这就跟拍《神雕侠侣》,让我选择演神雕,还是演小雕一样,横竖都是占了我的便宜。”

我哈哈大笑:“别把我想的那么狡诈,素年,平心而论,死者跟被害人区别起来也不是太难。顾名思义,死者一定是毫无回旋余地的了,被害人么,还犹可商榷。”

这算什么?诡辩?可惜我还不具备“白马非马”这样诡谲的思维路数。素年忿忿,一口气喝干茶杯里的残茶。这些茶是去云南的时候,连带酸木瓜一并带回来的。茶是好茶,一律经过了精心烘焙,饮过后,齿颊留香。我本想着用它替代黑咖啡,未曾想,素年亦是喜欢,渐渐的,这些茶皆让她饮了去。

好咖啡的香气会充盈一室,好茶亦然。我嗅着一屋子的茗香,背着第二天排演的台词。

天是紫色的,湛然湛然,落寞的余晖被树影打散,溶成一圈圈油墨,凝固。影子也是湛紫色,斑驳暗淡,像是一卷忧郁的安详的画幅,被氤氲铺展开来。瞳仁亦如无数水晶落进湖泊,然后凝固成一滴眼泪,升腾过后,归往天际。

普罗旺斯,紫的是空气,紫的是阳光,

紫的……是……眼泪……

康起言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喝完咖啡,正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他冷不防从后面抱住我,我一个踉跄,吹风机落在地毯上。

“不是不回来了么?”我顺势靠在他身上,烦乱心绪瞬间平复,“你看,我都没有煮饭。”

“不喜欢就不要煮。”他握住我的手,喃喃道,“多漂亮的手指,这双手,只配用来弹琴。”

他手心是温热的,贴合在我冰冷的掌心间,暖流顺着血液游遍我的身体。听说,被疼爱的人才有温热的手心。爱康起言身边从来都不缺爱慕他的人,他们把温暖给了他,他又悉数分与我。

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雨,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儿,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湿湿黏黏。

吹风机仍呼呼作响,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捡起吹风机继续吹头发:“你喝酒了?”

“今天谈成一笔地产生意,难免喝了几杯。”

“没有吃饭?”我关掉吹风机,斜睨着他问道。

康起言久经商场,应酬不可避免,酒桌上饮酒无度。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经被胃疼折磨了多年。发作的时候,汗如雨下,未免不让人心疼。我想了好多办法,也没能让他免受病痛。后来,渐渐的,他也就不再饮酒。

“签完合约就推了所有应酬忙着赶回来,还真怕你不煮饭给自己吃。没想到外面下雨,幸好开车回来,身上只湿了一点。”

“你先洗澡去,我给你煮饭。”

转身离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如此,竟然是为了我。

“素锦,”他叫住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应酬,不过是这几个人吵着让我带他们出去转转。本来推给Victor,这下可好,谁也去不成,改明儿还得麻烦我。”

我点了点头,回过身吻了吻他,笑道:“知道了,快点去洗个澡,吹干头发再出来。”

不在乎,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一次,我动摇了,原以为可以洒脱的放手,到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有的东西一旦握在手里,就想紧紧抓住。哪怕,这不是幸福,只是幸福的错觉。

窗外行人不绝,情人三三两两走过,共擎一伞,别是一番滋味。十丈红尘,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也是另一个世界,脉脉依依,也与我无关。

Sirloin牛排煎到七分熟的时候,康起言从卧室走出来。他挤到厨房,倚在门边笑着看我一举一动,我猛然一回头,见那笑容,那笑容,当真好看的紧。

“这几天没事,素锦,我带你去Salzburg转一转?”

“要是忙就等到闲下来再说,”我心里想的,还是远在匈牙利的那个叫夏佥寻的男人。

想他,这一次,无关爱情或者仇恨。

见他不说话,我继续道:“这里的天气真好,我想开一间小店。”每天坐在店里看人来人往,揣测他们的故事,我只卖自己喜欢的那几样东西,朝九晚五,过平凡的生活。”

闲看潮起潮落,坐观云卷云舒。

“你打算卖什么?”他凑近我,不怀好意的笑,“我要是没记错,”吞吐间,颈窝处热气袭来,“你说过……”

“哪有,”我放慢手里的事情,“那是素年说的。”

素年说的,哪天我开了店,旁的一概不卖,只倚门卖笑,一笑千金,这才配得上我高级流氓的本质。

“不管谁说的,”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一只手探进衣服里面,顺着我的腰线向上流连,另一只顺时关掉炉灶,“倚门卖笑,一笑千金?素锦,”他手心很烫,嘴唇又热又软,吻在我头发上,“除了我,谁还敢买你一笑?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爱你。”

“康起言……这是……厨房。”

“素锦,这里只属于我们。”

白昼在冬天是短暂的,白驹过隙间,就从指缝溜走。五点刚过,暮色就沉了下来。康起言起身穿好衣衫,坐在躺椅上吸烟。我有些饿,想起Sirloin还冷置在厨房里,也索性起身。康起言拉住我,略用力,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

“晚上别煮饭了,我带你出去。”

“去那儿?”

“见一个人。”

雨停了,

夜凉如水,水如天。

演绎过无数再见的场面,唯独漏了这一个——新欢旧爱,面面相觑。

三十年酿成的醇厚酒香,真正的陈酒,酒体通透,单宁柔和,软木塞连带着浓郁的葡萄庄园的味道,沁人心扉。康起言淡定如常,他端起杯子,自顾自品了起来。只剩下我跟夏佥寻,不知如何是好。他样子没变,仍然玩世不恭,可却惊不起我心里的一点涟漪和悸动。我怕,真的怕……

“怎么,素锦你不认得他了么?”康起言微笑道,“你们大概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我记得没错,不多不少,刚好五年才对。”

“你什么意思?”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生怕他会说出些什么。

“没什么,”康起言握住我的手,“今天上午谈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夏先生,他对我说自己有一位五年未见的朋友。”

“然后呢?”我嗔怪他,到底松了一口气,“然后你就好奇八卦,问人家了是不是?今天是碰巧,他要找的人就是我。要不然,你是不是得费劲浑身解数,掘地三尺也要替人找?没准又是一段佳偶天成。”

“素锦,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夏佥寻笑得有点儿尴尬,“一点儿都没变。”

我看了他一眼,叫来侍应,边翻餐单,边对他说:“当我们都跟你似的,善变。”

素年没变,我没变,变得只是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如今,三个人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一个行尸走肉,一个不敢言爱。我们的故事,也在素年死的那一天结束了,爱恨情仇,烟消云散。一味的想要去匈牙利找他,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这段短短五年的故事画上一个精彩的结局。他是否孑然一身,是否立业成家,跟我无关。我的身边,早有一个康起言——谈不上爱,也谈不上不爱的一个男人——孜孜不倦的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Sirloin,”我将餐单还给侍应,转而对康起言说,“你要吃什么?胃里空了一天,别吃这些油腻的,Tenderloin怎么样?”

Tenderloin是夏佥寻的最爱,我看着他不甚分明的脸色,得意的扬起嘴角。

饭局散的很晚,与夏佥寻分别后,康起言从停车场开始,一路上一言不发。

灯火繁华,整个城市流光溢彩。霓虹彻夜不眠,灯光骤然聚在一起,凝结在他冷遂的眸子里——他知道,什么都知道。桩桩件件,不落分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与他之间,关系不寻常,何况他康起言?他是什么人?地产开发商,不外乎是那几句“说的比谁都好,装的比谁都惨,做的比谁都狠”,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方唱罢我登场,他摸爬滚打,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洞悉全局的本事。

“康起言,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他斜睨我一眼,“素锦,你今天演的好,演的真好。差一点,就让我以为你是真的,虚伪。”

“虚伪?彼此彼此。”我打了个呵欠,“我和他的故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虚伪,可我不是你。”

“你好……好……。”

康起言不怒反笑,让人隐隐生畏。

“呵,丫少跟我这儿装林妹妹。江山多娇,红颜几许,今晚要不是夏佥寻,你会跟我在这儿泛酸?早就奔着那些个香闺美眷去了,哪还有心思跟我吃饭。你说你爱我,康起言,你说的话有几分是靠谱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犯不着我说的那么明白。”

得不到、已失去,都是好的。康起言也不例外,他有什么不同?可红颜到底成枯骨,有多少时间,都不够沧海桑田,都不够世事变迁。我知道如是说来,未免有些刻薄,可是明知,却偏要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玩味他受伤的样子。委实,是另一味毒蛊,蛊惑人心。

康起言大笑,笑声越来越低,直到戛然而止,他猛然刹车,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厉声道:“素锦,你凭什么,凭什么妄自揣测?你说我不爱你,你呢,有没有爱过我?”

“放开我。”我挣扎着。

越是如此,他越加用力。

“素锦,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记住,我想要的,从不拱手让人。”

我不停咳嗽,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吐出来。他松开手,重新启动车子。

“康起言,你混蛋。”

我下车,一路奔走。

晚风凉凉的,割在我脸上,像要揭去一层皮那样的,疼。我累了,放慢脚步,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去,天空仍阴霾无月,还会下雨。

“康起言,你混蛋,混蛋……。”

我哭得不能自己,梦呓一般,不断的说,反反复复……我不必,不必转身,不必承认……亦是不想。康起言,你混蛋。你以为我不在乎?不过是不想像她们一样那么在乎,被你玩弄股掌之上,然后有一天腻烦了,就抛弃。哪怕我不爱你,亦是不想让别人同我分爱。

每个人的爱情,都难免伤筋动骨。我的也不例外,不过是在过去老旧的伤口上再撒一层盐,在残骨上再加一分力,在断筋上再涂一点儿蜂蜜,引来蚂蚁噬咬,千蛛万毒。

从康起言的公寓里搬出来,除了自己的衣物,还有一幅毛笔写的楷书:锦上繁花。

康起言的楷体写的极好,我曾笑他,一个读“ABC”的人,还能有这份情操?后来才知道,康家从康起言祖父那一辈,就迁居海外经商,产业极大,近十年才移居回国。但文化底子极厚,所以康家的子女鲜有不才华横溢的。豪门也有豪门的规矩,康起言就苦笑着跟我说,家规甚严,从小为了吟诗练字,没少挨打。一根粗重的藤条,足有三指宽,直直抡到皮肉上,雨点一般扑打过去,事后连说话都扯皮带肉的疼,少不得三两个月才养得好,跟新加坡鞭刑不相上下。

“不知道了吧,我家老爷子当年在新加坡修读法学博士来着。从满清十大酷刑,到资本主义法律制度,没他不知道的。康家到他这一辈,才算得上‘有理有据,长幼有序’。”

“从小儿没少挨打吧?”

“十五岁以前没挨过,那时候爷爷还在,我家老爷子不敢抚他的意。被我气的牙痒痒的,也不敢动我一下。后来爷爷过世,我逢事儿就得挨打。旧患未愈,又添新伤。那段日子,众叛亲离,回想起来,真不是人过的。”

“溺爱。我看还不如一早就痛痛快快打你一顿,以后少挨点儿藤条,也犯不上到现在还留着伤呢。幸亏你丫是一奸商,要是令尊送你入伍,回头没准儿得把自己抽一顿。早知道入伍要皮相好的,就不抽你了,这会儿兴许还能多折磨你几年。”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软椅暖茶,一张张旧碟片播映着泛黄的故事。他喜欢《乱世佳人》,富庶与贫穷,相聚与分离。郝思嘉是猫一样的女人,养不熟,骄傲,坚韧,虚荣,残忍……

泰戈尔说:

不要不辞而别,我的爱人。

而她,仍旧不转身、不回头的,走开了。

“你就打算这样住在这里一辈子?”夏佥羽在电话那端问我,“素锦,回去吧。”

越鸟巢南枝,离的再远,终有要回去的一天。

这样的时节,北方该落雪了吧?我怀念落雪时分,天空是橘红色的,还未分明,雪绒就落了下来。缀在睫毛上,缓缓化开,凝成一滴眼泪,挂在眼角。

“回哪里?”我笑了,“夏佥羽,我记得你上次在普罗旺斯说过身边还缺一助理。”

“怎么,还得呢?我当时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还真有兴趣。”

“你让我回去,我总得找工作糊口。难不成劳您大驾,养我一辈子?”

“养不起,我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养得起你。”

我笑,不再言语。

第三章 风景依稀似去年
碎锦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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