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是了,一语中的。我不爱他,又会爱谁?夏佥羽么?不会,我对他,说到底只是寂寞时,寻来的安慰。天亮以后,各自离开,一点痕迹不留。再见面,各自拥着情人,相视一笑。只有康起言,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去去,还是只有一个我。不是没想过分开,可是到了最后免不了在一起。如果早一天分开,也好,也不致而今一般,泥足深陷。“你不相信我。”我从他怀里挣脱,斜睨着,“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而且,你不爱我。你说过的,只是想得到我而已,因为我跟她们不一样。”“你那时说的多决绝,让我怎么相信你?”他皱了皱眉,“变得这样快,女人心,还喜欢翻旧账。”“甭把自己说的多高尚,在维也纳跟我翻旧账的是谁?前几天跟我翻旧账的是谁?刚才跟我翻旧账的又是谁?忒不厚道了,我可是一次都没翻过。”“别跟我这儿装贤惠,”康起言笑骂,俯身拾起戒指,“你是没翻过,可不是不想翻。”“狗咬吕洞宾,那是我给你留点儿薄面。你想啊,论案底,你肯定比我多,要真被我这么随意翻一翻,指不定翻出多少陈年旧事。到时候你多没面子,我还真不是一洒脱的主,没事儿就给你上一堂政治思想课,受得了受不了还是其次,听久了,你疲乏,我也郁结。好好的两个人,也成了仇人。”“你……呵。”他又重新拥紧我,叹了一口气,“即使我忘不掉,也要努力忘掉,真相的不堪,只是真相与那些空白,而不是你。素锦,你的过去,有夏佥寻也好,夏佥羽也罢,我统统都不管。只要,陪你走完此后一生的那个人是我。那些空白?不重要,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旅程。”“还是楼夜风说的对。”“他说什么?”“说我们是‘蜜汁灌藕’。”从心里流出的蜜色,甜到起腻,甜到哀伤,却还是欲罢不能。“我看他上次相亲的时候遇到的才是‘蜜汁灌藕’。”我饶有兴趣抬起头看他。康起言笑了笑,边说边抱着我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事后再到“三宅一生”的时候,问过楼夜风,他横了康起言一眼,却也无可奈何。他说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第一次相亲,怎么就被人家拒绝。我想笑,又实在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忍着。人家问他是部门经理还是销售主管,他说都不是;又问是不是独生子女,他摇头;再问有没有两室一厅,他一脸茫然;最后问开的事宝马还是别克,他干脆叹息不止。后来女方对他说“那你还来相什么亲”。“你们说,”他有些不解地问我和康起言,“我有自己的公司,手下人才济济,为什么还要替别人工作?我弟弟在美国,过得比我潇洒,这个也问?我有两座豪华别墅,一间公寓,为什么还要两室一厅?我开奔驰S600,还要什么别克、宝马?难道现在金融危机,一切都讲经济实惠,连相亲要求都低了?”“起言,我不行了,”我大笑道,伏在康起言肩上,“你是这么认为的,可人家不知道啊。没听过‘四有新人’?有才有貌有型有款。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楼少爷是这么一个角色。不过退一万步来说,那女孩子也实在太务实了些。这年头,富不过三代,找一钻石王老五不如找一‘绩优股’,潜力大,有升值空间。”“看到没,康少,革命尚未成功。”我瞥见康起言,他正好整以暇的看我。“乱说,起言就是我的‘绩优股’,革命尚未成功的那个人是你。”我打趣楼夜风,“改明儿给你介绍一个贤良淑德的怎么样?务实不是不好,只是太务实了,就让人胆颤心惊。”说到底,只有四个字,“同甘共苦”。康起言走后,生活突然冗长且乏味。回到公司,我依旧每天有一搭无一搭的忙着那些琐事。开会,备案,记录……,日子仍旧是两点一线。与夏佥羽,再无旁的交错。偶尔,也会到“三宅一生”找楼夜风喝茶。他的生活并不忙乱,时间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很多次见他,都在同三三两两的人谈笑风生。他还是一样的喜欢香料,置一顶新的香炉在“三宅一生”,香气袭人,一日不断变换。《风轻云淡》的钢琴曲往复在整间餐厅,高兴的时候,我也会弹上一首。不外乎,都是肖邦的谱子。如流珠泻玉,倾轧而来。那些早已在过往中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复合,复又拼接成完全的画面,明艳艳的,让我睁不开眼睛。我站在这里,纵然看不见自己,却仍能见到他们的身影。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恍恍惚惚下去,直到,再见夏佥寻。真的再见,倒觉得不似真实了。在公司的茶水间见到他,一如往昔的干净。他正在泡茶,有条不紊。抬头看到我,也只是报以微笑。狭路相逢,我到底不是那个勇敢的人,只得尴尬回应,端着空杯子仓皇而出。“夏佥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整个人往沙发一靠,“你是说夏佥寻?没什么,不过是生意往来。”“你不是不知道……”夏佥羽一笑,道:“素锦,我知道。可是我同样是一个商人,不会做蚀本生意。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让其他人代劳。不外乎再放假一些日子,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可是,心呢?我以为自己可以,可到底还是尴尬。“眼不见为净,说的是我还是你?夏佥羽,我算明白了。”江山美人,江山为重。他也只是个男人,没有我,一样可以转身去寻另一人。哪怕得不到,也不必不惜一切。商人重利轻别离,白乐天不是早就说过么。有些时候,爱,的确是爱,可身家利益,总要排在最先。“你想把这些工作移交给谁?还不如我来的好,不想面对,也总要面对。横竖,都逃不过的。退一步,你要真安排邵荞接待他,我还不放心呢,再怎么着也不能推夏佥寻进火坑。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倒是你,少不得还要请我吃一餐法国菜。”“这一餐价格不菲,上辈子肯定是欠你的,一不留心又被你敲了竹杠。夏佥寻那边你别操心了,我自然另有安排。”他起身,准备开会。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耳语道,“这辈子,仍是欠你。”前一夜没有睡好,顶着黑眼圈忙了一上午。午休时间一过,就忍不住昏昏欲睡。偏偏公司借了电视台的录影棚拍广告,我守在现场,恰巧在走廊见到了赵绾。比起从前,她丰腴了一些,倒是漂亮了许多。酒吧的灯暗哑如斯,我晃着杯子里的BrandyFizz,有些醺醺然。“摄影师放假,临时被拉来做壮丁,帮朋友拍了一组广告。”“你多好,高兴了就出来拍两支广告,不高兴,回家慢慢养着。两下不误,想什么做什么。”赵绾一笑:“少在这儿跟我装精英,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好事将近。”我一愣:“谁告诉你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让一心的欢喜大白天下。太幸福,天也要嫉妒。我怕这样的幸福被夺去,索性,一个人暗自欢心。宴开几席,风光几许,同幸福与否皆无关系。“康起言是谁?他的消息从来没有离开过八卦杂志的头条。”“我岂非众矢之的?”我哈哈大笑。纵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可是想入豪门的女人仍不在少数。她们费尽心思,青眼相待,到头来却仍不如旁人给的一记白眼。说不愤懑,也只是说给旁人听听,一转身,早就恨不能将那人抽筋剥皮。如今,我亦是陷入这样的窘境。为了爱情?为了幸福?说来只会让人鄙夷。究竟为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便好。“以后出门小心些,甭回头被绑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赵绾与我相视一笑。从电视台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城市却刚刚苏醒,酒绿灯红。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摸黑走进,结果一个趔趄倒在床上。我打开墙壁上的开关,一排的行李置放在地面上。这才想起,一早只顾着将所有的箱子都搬了出来,试衣服,结果还未来得及收拾妥帖,便急着上班。电话急急响起,我连忙接过。“素锦,在哪里?”是康起言,他的声音听来略显疲惫,显然是又熬了一整夜没有睡。“你打的是家里电话,还问我在哪儿?”“真的,我怎么忘了。刚才打了很多次,不见你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加班,今天替去录影棚监工,不知道夏佥羽从哪里找来的模特,从开始就一直在折腾,连累大家一遍一遍重新做。为国捐躯,盖得是国旗,做的是励志教材,又不失体面。我为公司捐躯,了不起盖一白布,回头还得被说成‘过劳死’。”说起这事儿就生气,本来两个钟头就可以结束的工作,足足做了一整天。直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喝了一杯咖啡。我边说边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甚至连两颊涂抹的那一层隔离霜也不想洗净,上下眼皮不停打架。“那就甭做了,”康起言笑道,“又不是养不起你。”“别,饶是这么的,还有一群人等着说我虚荣呢,再没点儿自力更生的能力,还不被这群人的口水淹死?”关掉吊灯,我将床边那一盏小小的壁灯打开。灯光如豆,照的人心里暖暖的。再累,只要回家,一切都好。“谁能想到我这么受八卦新闻的欢迎,还没怎么着,消息都传出去了。得,改明儿回去赶快把证给领了,咱俩不急,我家老爷子都该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看重名声,哪受的了这个。要是让他知道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结婚,还不给我一顿好抽?”我哑然失笑:“你多大了,还怕呢?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结婚,身边儿女人一个接一个,那可就不是一顿好抽的事儿了。”“再大他也是我老子。”康起言大笑,“等我把手上的事儿处理好,就回去。我不想结婚,除了你,素锦。”想必,他是真的累了。我握着电话,无言以对,再也笑不出。窗户没有关,窗帘随风浮动,一阵阵地,又吹到身上。已然立夏,可是入夜后,空气里弥散出一丝丝的凉。倒吸一口气,凉入心扉,转入身体的每一处。我空着一只手,不知道该缩到哪里,只得拢了拢覆在身上的绒毯。寒意仍是没有退却,透过薄衾,浸至骨髓。“夏佥寻不是同你交情匪浅,怎么会到夏佥羽这里?”“别说是交情匪浅,就算是发小儿,他也是有他的自由。况且,让他到夏佥羽那里,只是为了帮我照看一些事情。怎么,他有难为你?”“倒也不是,借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切莫说我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单凭康起言,他也是万不敢对我如何,“夏佥羽也许会让邵荞负责。”不禁又笑,“真的,我现在倒是替他担心。说起来,要不是你,我哪里会这么尴尬?”过去的丑也好,恶也罢,都已随风成烟。偏偏,康起言要让这些湮没在风里的往事凝结成沙砾,一颗一颗细数。揉进皮肉,痛不欲生也还要继续去数去算。结果,如今左右不得做。康起言乐不可支:“素锦,敢情你这是幸灾乐祸呢。当时还真没想这么多,只想着填补那些空白来着。我打算把公司拓展到国内,你要是觉得尴尬,跳槽到我这儿来,眼不见为净。也省得我找秘书,你不放心。”“你……真的决定了?”“先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跟夏佥羽不就是一例么?你也别太担心,这些年接手的生意多了,如今拿出三亿来做初期投资,也不算很么。退一步说,哪怕全部败掉,也是无关痛痒。毕竟,大部分产业还在国外。”“以后两处飞不是更累?跟夏佥羽的合作,以后更要多费些心思。起言,如果太累,我们维持以前的样子。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不就是这样么?我不想你分身乏术,太疲累。”“总好过一个人生活,素锦,你别担心。”这样简单的回答,他如此说,事情便断不会那样简单。我看着曳动的窗帘,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康起言回来的消息,夏佥羽也许比我更早些知道。不外乎是因为夏佥寻,虽然未必有意说出,但他仍可以从此猜测到一些事情。康起言派夏佥寻回来,无非是为了照看生意上的事,他没有告诉夏佥寻自己的打算,但夏佥羽是谁?他不可能猜不到端倪,只是在此之前没有得到证实而已。康起言,是真真正正的想吞掉夏佥羽的公司。凭他的实力,吞并夏佥羽绰绰有余,那三亿元,也许是用来买他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良久的沉默,敲门声笃然响起,在清冷的夜,兀自清晰。我忙从床上爬起:“等下,有人敲门。”抬头看了看挂表,已是凌晨三点。想不到会是谁,索性将电话丢到一旁。打开门,我以为会是赵绾,结果却看到康起言赫然站在我面前。他仆仆风尘,负手站在那里,微笑。哪里想到会有今天。在这座绮丽风华,倾城绝代的城市里,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他风尘仆仆,从一个地方来到我面前,只为了一段婚姻。琴瑟静好,百年不变,我记得,我与他的百年之期。“为什么爱我?”我想了想,道:“还记得在法国那一次么?”法国的生活,充斥了人生滋味。即使做的是话剧演员,仍逃不掉无谓的是非与麻烦。一次演出结束,有观众借故到后台骚扰,我百般推脱,混乱之中弄伤了他。此后两个月。他不依不饶,每日纠缠,我只得向剧院告假。素年笑道:“逢场作戏,怎么这一次,连你都不会了?”“逢场作戏,亦要看对手。”我可以同他逢场,却无法做戏,“况且,我尚有自知之明。”我冷笑道,“这种人,我可是真的无法驾驭。驾驭得了,那倒好,可惜无能为力,倒不如开始就放手,也免了日后的麻烦。除非,甘愿被驾驭。”“你想的倒是周全,说到底,也只是他未曾入了你的眼,而已。”素年一笑,“可人活在世,毕竟免不了这些。他一天不走,你一日不回剧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见康起言还是好的。”素年含笑道,“你倒是乐的同他虚与委蛇,不卑不亢。”翌日,我到商店买咖啡豆,遇见康起言。商店距离公寓不远,步行只消二十分钟便到。店面干净且简单,只有一扇落地玻璃门,略显华贵。墙壁上残留藤萝的茎脉。我推开门,见康起言在那里,白衬衫略显褶皱,穿在他身上,却另有一番风情。刚好整点时分,壁挂的老钟当当做响。他买了Arabica咖啡豆,一转身,见到了我。“康少爷也会纡尊降贵煮咖啡?太阳敢情是打西边儿出来了。”我接过他手里的咖啡豆,“真的,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喜欢Arabica咖啡豆,难种产量又低。冷了不好,热了不好,潮湿了也不好,务求白日温和夜晚多凉,采收又只能人工来做,这种稀缺的咖啡,也只有你才想得到买来喝。”“种了自然就是要买来喝的。”康起言斜睨着看来,“你要是喜欢,也买些回去。”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别,我现在连工作都保不住,又不似你康少爷,缺什么都不缺金,哪儿有这份闲钱喝这些奢侈的Arabica咖啡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好看的眼睛里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的我竟无端的心虚起来。我向老板买过咖啡豆,推开门匆忙往公寓的方向走去。其实,到底是怕他问起原因,不知如何是好。素年一早去摄影,还没有回来。早餐时,吃剩下的半片全麦干面包还放在盘子里。没有牛奶,没有黄油,没有荷包蛋。我拿起面包,碎渣子落了一地,感慨不尽。在此之前,刚出炉的新鲜面包放在我面前,都不屑一顾,如今却要吃剩下的面包。“自作孽,不可活。”闻言,我转过头。只见康起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他无声无息的走进来,我还未可知。康起言见我转身,便踱到我面前,左右环顾。“你从来都没有关门的习惯?”“一没钱,二没色,还真没想过防着谁。”继而,我反问道,“康少爷以前就有跟踪别人的习惯?”康起言笑道:“上次送你回来,车子不就停在这里么?今天过来买咖啡,本想着顺路过来看一看,结果就遇到了你。”他随手拿了一只水晶烟灰缸,将烟蒂掸了掸,“这间公寓一共也没多少人住,也确实没什么危险。”“你来了,这话可就得两说。”他一哂:“这话听着也忒让人不痛快了,说的我跟恐怖分子似的。”“别贫了,有什么事儿?”怔怔的,康起言望了我一眼,显然,他没料到我会这样说。香烟还于他指间燃着,袅袅娜娜的烟雾,横亘在彼此之间。忽而,他熄灭手里的烟,拭着我嘴角的残留的面包屑,道:“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去看比较有意思。”此时此刻,莫名心悸。这,便是爱意么?“是那一次?”康起言将目光从新闻上收回,一笑道,“我还当你没心没肺,不记得了呢。”我将切好的苹果放到果盘里,从餐厅端给他:“当时我一看,真后悔没让素年跟着一起去。你也真行,人家不过是一来看戏的,愣是被你坑蒙拐骗成剧院保洁,还专管清理下水道。”康起言挑了挑眉:“那时候有单生意谈的不愉快,本来想去剧院找你吃顿饭,没想到又遇上这件事儿。”“敢情你那会儿还不是为了我?”一回身,我便是要回卧室。见我有些不悦,康起言忙起身拦住我的腰:“我爸妈下个月要来,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哎?”我一惊,康家的人可不是吃素的,饶是一个康起言已经让我筋疲力尽,“回头再说,也得看公司这段日子有没有新的工作安排。”这句也并不是借口,公司最近的确接了几单新生意,上上下下正蓄势待发。一旦敲定,便又要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夏佥羽没说什么,但我知,与其每日留在康起言身旁,他更希望我能留在公司加班。或许,这是唯一可以接近的时刻。“狡辩,”他轻轻吻着我颈窝,“答应我,不论结局怎样,都不要离开我。”结果,我还是陪康起言去见康默年。康默年早些时候在这里买了一间公寓,处在一楼,连着一方不大不小的花园。康家有人到此,便可以住下来。我听康起言说起,不由瞪了他一眼:“我还当你无家可归呢,总赖在我那里。”他暧昧一笑:“恩将仇报,要是我不在你身边儿,半夜你抱谁去?”登时,无话可说。木槿开势正好,繁花一树,斑叶木槿与蓝紫木槿晕染花园一侧。另一侧是白色、琉璃、紫红三色重瓣木槿。康起言走在前面,花瓣自他身旁簌簌落下。我随着,脚下软软的,低头,如一片花毯。从蓝紫、天青、紫白斑纹到花紫一路延展,将泥土蚕食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