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彼岸年光,物是人非

赛里木湖之旅回来以后,我没有再见夏佥羽。自然,他亦不会想起我,过的仍会是放浪形骸的生活。一夜欢情,各奔东西,我不喜缠着他,他也不曾记得我。接下来的日子,我忙着办理出国手续,整天不见影踪。素年来找过几次,喝茶聊天。她说,那天原是她错了。我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结果她早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从我撞破她与夏佥寻直到我旅行归来。然而,她也只是聊表歉意,没有解释。而我,其实亦不曾怪过她。如夏佥羽所说,爱,便先爱自己。她没有错,不过是爱自己,更爱夏佥寻,不是么?很早以前,我就该看出来,她爱夏佥寻。以致如今,仍绝口不提夏佥寻的过错。

他也寻过我几次,不得见,便也不了了之。

“素锦,这样拖下去,我们都……”

“时间是一剂良药,一对一,我们扯平了。”

咖啡渐凉,窗外天气阴霾,压抑着心口,有些闷。不得不说,心里仍旧放不下。至少,并不是臆想中那般简单。他与素年被翻红浪,我同夏佥羽床榻纠缠,这便是公平么?半合的窗子,风续续断断吹过。凉,然,不冷。却足以渗入骨髓,变成冰锥。海棠如火如荼,静静摇曳。如许枝蔓,是工笔画里,那美人不盈一握的腰线。偌大的房间,此时此刻,竟显得逼仄不堪。

我见她不言,便接着道:“素年,我打算去法国,你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

纵然心中有根刺,可我仍想不到会有谁可以陪我一起度过余下的异国生涯。亦是不想,让她与他走到一起。承认是自私,且,不择手段。

一片静默,无声的风于彼此之间,浮动着。我望着她错愕的神情,突兀笑了出来。纵然是不爱他,也未见得会如我这般,切肤之痛,转身又与情敌两相交好。左手旁的手机微微振动,我一眼瞥过,只见是夏佥羽的号码。

“素锦。”

“是,”听他的声音如玉温润,疯狂的心,竟然安了下来,“什么事?”

“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什么时候?”

“现在。”

我看了看素年,旋即笑道:“可以,你来接我。”

这是素年第一次见夏佥羽。

珠灰色西装衬得他器宇不凡,仍旧是白色Bugatti,他站在那里,款款微笑。笑意顺延眉梢眼底,浸透全身,肆虐蔓延。身后灯火霓虹,在永夜里奢糜,因了夏佥羽,转眼间成了沧海桑田。

“太阳真是从西边儿出来了,怎么会想到请我吃饭?”我走上前,笑道。

维持一个距离,不近不远。保持刚刚好的热度与暧昧,我与他,本就是逢场作戏。如夏佥羽所言,真正的各取所需。

“甜白葡萄酒,你不是很想喝么?昨天从德国回来,顺路买一瓶带给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Ofcourse.”我见他皱眉望着一旁的素年,连忙道,“她是素年。”

夏佥羽闻言,恢复神态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夏佥羽。”

果如我意料之中,素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夏佥羽,素锦,他的名字与佥寻……真的太相似了。”

“Sowhat?素年,我与你亦是相似呵。”我贴近她,耳语。

眼尾余光扫过夏佥羽,他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

转过身,又对他道:“走吧。”

“素年,要不要一起?”

风愈紧了,我拢了拢外套,深吸一口气。没料到,他竟会邀请素年,让人措手不及,诧异万分。夏佥羽拥住我,暖流传来,寒意渐渐退却。

素年低着头,抿起嘴略略思索一番,然后抬起头爽朗的笑,声音如音量一般:“当然,荣幸之至。”

德国菜不似法国菜那般,家喻户晓。所以眼前的这间德国餐厅,是本市的唯一一间,绝无仅有。两下相较,反倒是物以稀为贵。餐厅名作“Eiswein”——冰酒——甜白葡萄酒以冰饮为佳,这间餐厅不过是点明主旨。夏佥羽预订了位子,紧靠着浮雕墙,壁灯照过来,将他隐没在氤氲之中,沉默间,如一出默片,寂静且让人温暖。而此后,我却再也未能见到如此一般的他,周身除却了随性,风流依旧,旖旎一如,然,不再是我熟悉的夏佥羽。侍应是德国人,俯身与之低语。未几,一瓶特级甜白葡萄酒端了过来,连同几道配菜一起。

“素锦,你……”素年欲言又止,转过来对夏佥羽说,“素锦她不能碰冰过的东西。”

“偶尔碰一些没关系,”我连忙拦住她,只怕越说越多,“德国特级甜白葡萄酒,真的不能错过。”

明知这些冰与酒,是顶顶不能碰的东西,真真的坏。可我还是无法学会离开,自我放逐。

“素锦,”夏佥羽夺过我的酒杯,“你的嘴角有酒渍。”

我诧异:“哪里?”

他默不作声站起身,俯拾而来,以吻封缄。

“很甜。”他微微一笑,灯影之下,好看的瞳目分外撩人,“再好的甜白葡萄酒,也比不得你的味道。”

“素锦。”

自问,要的并不多,只想真切的爱过,哪怕没有承诺,没有结局,也好。可夏佥寻,哪里给过我?他的温暖、呵护,给的不单单是我,还有别的女人。而夏佥羽不同,明知是在玩火,可我眷恋他身上的炽热。飞蛾扑火也好,至少,做戏他亦比夏佥寻做的认真,做的透彻,做的明晰。

此间的灯光,愈显得暧昧。我有片刻失神,很快,便回复如常。

“素年呵,你说,他何时这样对过我?”

“逢场作戏,果然还是你比较会。”

他先行送素年回家,我靠在一旁,昏昏欲睡。城市的风华渐落,阴沉的天际,惟余下几盏疏疏落落的影子,在不甚分明的月色下稀稀浅浅的魅。风吹,云动。我靠在他身旁,只觉得脚下生生的疼。出门时忘记换掉这一双不合适的鞋子,而今只得自作自受。活像是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略一动,便仿佛会滴出血一般。每一双鞋子都会有它命定的主人,有的等到了,有的没有等到。这一双是夏佥寻送与,结果,他送错了人,鞋子也等错了主人。于是,他不再爱,我们而今这般的疼。

“你说,素年会不会告诉他?”

“谁?夏佥寻?”我轻笑,笑意里蕴藏了莫名的讽刺,“知道与否,结果都还是一样。这样也好,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干嘛非要搭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人生苦短,走了就是走了,不爱就是不爱,犯不着哭的死去活来。”

他停车:“如此说来,你为什么还要难过?”

为什么?我一哂,仍旧不抬眼帘,道:“哪怕是一只宠物,养了这么久,走失了、病殁了,我们也会难过的,是不是?何况夏佥寻是个人,还浪费了我那么多的时间。其实现在再一想,他还不如家养宠物来的好。你见过会跟你顶嘴的波斯猫,还是见过会惹你生气的吉娃娃?给它们上等猫粮狗粮,带着它们每天出两次门,就足够使它们高兴了,哪里这般难伺候。再不听话,送掉就好。也比一个人来的优雅,伤了你的心,还妄想连皮带肉的藕断丝连。”

说罢,脱下鞋子,将它们丢出车窗外。然后重新窝回他身边,整个人靠在他怀中。那样温暖宽阔,我用力汲取,舍不得挪开。

“算你有理。”他重新开动车子,一只手操控方向盘,一只手拦住我,“素锦,一双好的鞋子,会让你走向幸福。很显然,他不是。”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连窝边的草都吃,连兔子都不如。”

“那是因为兔子不饿,要是饿了,别说窝边草,连兔崽子都能吃。”

“过几天护照签证办理好,他可是连窝边草都没得吃。”

他没有言语,沉默。于这寂寥的夜,相得益彰。我嗅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的味道,似是古龙水,萦绕鼻息之间。远处一灯如豆,伫立夜幕,斑斑点点,聊胜于无。

“你确定?”

半晌,他问道。

“她不会拒绝。”

明知夏佥羽问的不是素年,可他既然不曾言明,我也不便说出口。毕竟,我与他,说到底只是萍水相逢。若干年后,哪怕是未曾忘怀,却也不必时时记起。偶尔拿出来回忆一番,次次皆是不同滋味。

“素锦,后会有期。”

“不,后会无期。”我惨颜笑道,“如果再见你,我也许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如果,那时的我并不快乐,而你,却又让我再见暌违已久的密阳。”

“不论何时何地,素锦,我们总会再见。”他将吻落在我的发线上,“你不必后悔。如果那时你不够快乐,后悔的人一定是我。我会后悔今天的放手,亦会竭尽所能,让你快乐。”

凌晨航班,

素年未与我同行,她搭乘下一班飞机,在法国与我相见。夏佥羽会送她到机场,而我,只是怕这样的分别,这样的莫名感怀,提前离开。

临行前一日,夏佥寻在公寓前,整整站了一夜,直到今晨。我打开窗望去,茭白色路灯打出稀疏斑驳的树影,落进他的眼里,是碎成了无数片羽的黑晶石,风烟俱净。

就这样,无声无息,彼此之间落下帷幕。他离开,我亦带着旅行箱,飞往另一个国度。

异国,无论如何也未料到,竟有另一人凭空闯入我短暂平静的生活。终结了我的安逸自由,又许是,哀戚……

如果未曾遇见他,或者这一生,便于苍凉中寂寞划过,不起涟漪。酒色靡靡也好,歌舞升平也罢,到最后还是逃不掉独自仓惶,俱非美景良辰。

以最柔美的姿态,投放爱情的碎屑,在生的誓言中,我迷失了自己,在这一场滞留的婚礼。

他买下市中心的另一间公寓,悉心安排好了一切,结果,万事俱备,我与他却还是没能如期举行婚礼。

公司新签的一单生意出现些微差错,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他飞赴新加坡,婚礼延迟。而我,日日无事。想念的时候,便会记起离别那日,他的拥抱。

爱情的滋味,原来只是这样:一个眼神,一个挥手,一个姿势,寂寞、孤独,凄苍,散发着夕阳垂暮的味道,似是已然成骸的烟花,一地相思,两处闲愁。

康起言每晚都会打来电话,赵绾怀孕已久,先生亦是出差在外,她一日三餐的温饱,便成了我的负累。而微凸的小腹,竟是今时今日方见端倪。

“素锦,你当真要跟他结婚?”

“夏佥羽反对,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如果连你也不赞成,我想回头该好好盘问他,是不是也对你留过情。”我在厨房切菜,挪揄道,“话又说回来,起言哪里不够好?”

“不是不够好,是将他看的太好,怕你日后失望。”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从隔断厨房与餐厅的淡粉色珠帘里探出头:“赵绾,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赵绾继续喝杯子里所剩无几的牛奶。

看她欲言又止,我也不再询问,转回厨房煮饭。苦瓜入锅,于热油内渐渐变了颜色。另一炉上,藕南瓜特有的甜,惹人垂涎。我忙着切藕片,做凉菜,不留意的一滴油溅溢到身上,留下几痕金澄的渍。三千多的衬衣,登时宣告阵亡,以后是决计不能穿的了。平日与康起言,随意两样菜式就好,有时他忙着应酬加班,我则连炉灶也不开。可赵绾此时不比我们,她禁忌颇多。我做了三菜道,又不得不特地煨一炉小排黄瓜汤,另加一道奶香白薯饼予她。

“真真的浪费。”我望着桌子上的晚餐,苦笑不已,“吃不掉就打包带走,留待你晚间饿了再吃,权作添了宵夜。放在我这里,也还是扔掉。”

厚重的亚麻窗帘遮蔽了寂寥如斯的夜色,冷气呼呼作响。水晶灯盏迸射出白昼一般的光亮,由灰紫色餐桌折射,落入彼此眼底。我见赵绾的深黑色的瞳仁霎时闪烁着一层碧蓝色的光晕,心下了然,自己亦该是如此。

“照这样下去,我岂不是会胖的紧?”

“你现在一人吃两人补,想不胖也难。”我挪揄道,“赵绾,以后我给你儿子当干妈,好不好?”

“啧啧,”她故示嫌恶的看着我,“你重男轻女。”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男孩么?现在拿乔,跟我还要说什么‘重男轻女’。”我盛一碗汤递给她,“来,喝汤。”

晚餐过后,本是星子明净的暮色忽的黯淡起来。赵绾没有如往日那样吃过甜点离去,她说将要下雨,只带走新烘焙的糕点做宵夜,匆匆告别。未几,电闪雷鸣。

是夜,风雨交叠。豆一样的雨滴噼噼啪啪撞击着窗子,惹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康起言没有如常打来电话,我略等片刻,直到过了子夜,最后只得作罢。

无法安然入睡,我撩开窗帘,雷鸣震耳。只见倾盆大雨浇酌着路灯,灰蒙蒙一片,烟雨如许。灯光下,黯然站着一个他——夏佥羽。

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水渍顺延发线,如串的滴落。丝毫没有间断。

心里忽而一窒,有些疼。

夏佥羽突然抬起头,对我微笑——他知道,全然知道我站在这里——也许,这一切一切只是一种心灵的契合,无关其他。他唇角带笑,狭长的丹凤眼,秀长而明亮。如烟花绽放时,那一条条蓝色紫色的弧,划过。照亮一切,奢美不息。我急忙收回眼帘,生怕再看下去,会万劫不复。

电话兀自在桌子上响起,我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却仍不得不抓起。

“素锦,你在逃避什么?”

夏佥羽的声音急促而笃定,竟惹得我莫名心慌。

“夜凉了。”

“素锦,告诉我,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他执著的近乎执拗,我无从开口,抑或,不知如何开口。

“素锦,素锦……”

气息渐渐弱了下去,回到窗前,却再也不见他的影踪。急忙忙,我打开门欲去寻找,只见他站在门口,静静伫足等待。全身湿透,深红色地毯上染了一大片暗黑色的痕迹。

“素锦,告诉我,你究竟在逃避什么?”他突然吼道,用力抱住我,“告诉我,你不是不爱我的,对不对?”

“夏佥羽,你放手。”我用力推开他,不料,他抱得却更加的紧,“我不爱你,不爱你。”

近乎绝望的哽咽,他猛然放开了手。我望着他,眼底情愫纷乱。绝望,愤怒,不可思议……相互交织在一起。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内。在关门的刹那,他闪身而入。

“夏佥羽,你……”

我没有说下去,眼见他如一只困兽,柔情也好,怜惜也罢,统统不见。

“素锦,你真的没有爱过我?真的没有么?”他捏紧我的腕,狠狠道,“你真是狠心,狠得下心伤害别人,欺骗自己。我每天站在这里,直到你熄灭了灯,安然入眠才离开。我几乎绝望,以为你再也不会向窗外看一眼,哪怕一眼。可是,偏偏,你又给了我希望。素锦,如果你不曾爱过,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我挣扎着,却只会换来他更深的禁锢。

蓦地,夏佥羽吻住我的唇。那样用力,几近撕咬,再也再也没有温情与缠绵。这样的夏佥羽,是我所不熟悉的。他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失措。他本是那样一个温吞的人,排山倒海,也不失风流本色。谈笑间,万事皆静。

“你……无耻。”

他覆身将我压在沙发上,手掌不安分的于我周身游弋。眼底的欲求那样炽热,热的可以焚化一切。我伸出手,狠狠的刮过他的脸颊,指印分明。他怔忪片刻,不怒反笑。

“素锦,”他眼里分明的恨意,竟让人瑟瑟,“我无耻?我再怎样无耻,也比不得你薄情。当年你没有拒绝,现在,亦不可拒绝。从一开始,就是你欠下的债,你要加倍偿还。”

不防之间,他撕裂我薄薄的绸质睡衣。一声声,入耳,听来却像碎裂的心房。我欲反手再给他一记,却不料,被他紧紧扼住手腕,我妄想挣脱,仍旧不敌。夏佥羽恨恨掴向我,顿时,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我气力渐失,直到,无力抗拒。

青紫的瘀痕触目惊心,他不顾一切,抵死缠绵……

“放开,放开我……放开……我……”

我仍记得,神智不醒以前,他给的最后一句话语:

素锦,你的始与终,只能是我。

乱了方寸,

醒来时,已是一派清明。夏佥羽紧紧拥着我,沉沉睡去。明明是熟悉的公寓,是我与康起言执手打造的居处,然,此时此刻无处不是陌生。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时间,陌生的晨曦……一切,陌生却又熟悉。

是夏佥羽,一切都是夏佥羽。

欢爱的种种蓦地倒流回忆之中,我恨,恨自己的无可奈何。晨曦的朦胧,已于梦醒时分彻底打亮一切。我冲进浴室间,狠狠的洗刷肌肤的每一寸,企图洗掉那些不堪的痕迹。那些淤紫、吻痕……浴水冷彻入骨,却仍不及心上来得冷冽。

“素锦。”

他在唤我的名字,我连忙用浴巾围起自己,瑟瑟缩缩蜷缩在一隅之地,再也不要让他看到一丝一毫。

“素锦?”

夏佥羽拉开浴室的门,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如神祗一般。他伸出手,欲拉我起身。却只加深我的难过,还有,那些噩梦的记忆。

“素锦!”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不再有怜惜,而今的夏佥羽,眼底间再难见到曾经的风清云淡,只余下深切的怒意,“你还在妄想同康起言结婚?素锦,你以为那些差错,真的只是意外?”

猛地,心口一阵抽搐,我仰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佥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康起言呢?”他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不过是一直在欺骗你。素锦,你说你爱他,可有关康起言的事,你与他的相识,究竟明白多少?还有,夏佥寻,你不是也爱过他么?可是最终却换来了他的背离,你究竟有多了解他们?甚至,素年的死,我们的邂逅,个中真相,你又知道多少?有多少事,是你知道的?素锦,你真是天真。有关康起言,也许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的。素锦,赵绾的出现,绝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她是康起言的计划安排到我身边的人。他本是打算借着赵绾,窃取商业机密,所以安排了‘三宅一生’的那一场相亲宴,结果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康起言不得不提前回国找你。素锦啊素锦,你真傻,傻到愿意相信所有人,却不愿相信我。还有夏佥寻,你真的以为我与他毫不相干?夏佥寻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别说了,夏佥羽,别说了。一切都是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用已近嘶哑的声音,对他歇斯底里的喊道,完完全全,失了往日的冷静,“夏佥羽,告诉我,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素锦呵素锦,”他拥住我,将头靠近他的胸口,“你究竟怎样才会相信,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曾几何时,康起言也对我说过这样的三个字,饱含深情。可一个转身,万物皆变了本真的样子。这样浓烈的爱意,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欺骗?不,不仅是康起言,回忆放眼而去,原来,我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戏中小丑,是他们的木偶。每一个转身,每一个俯首,都是遵循着他们给的轨迹。夏佥寻、素年、夏佥羽,甚至是康起言。原来,都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导演的戏。我从一场戏,跳脱至另一场,至梦至幻。可我并不在意,我只是介怀,那些付出与纠结,是不是,全然徒劳。

戏已落幕,我却还没有醒来,仍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这一场,荒诞不经的戏梦。

“素锦,记住,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可是,纵然以爱为名,这加诸于爱上的欺骗,却是我不敢要的。而,我要的,也是他给不起的。

第十章 彼岸年光,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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