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爱你如盐

我指向穹幕,对她道:“你看,快入冬了吧?一年四季,只有冬天的天空才这样干净。赵绾,我是顶喜欢冬天的,白茫茫的像撒了盐一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爱你如盐’?”

赵绾摇摇头。

“这是很老很老的一个故事。富翁有三个女儿,有一天他对三个女儿说,‘你们现在对我都很好,现在你们都说说爱我像什么一样?’大女儿说,‘我爱您就像爱护我的生命。’富翁非常开心。二女儿说,‘我爱您就像爱我的眼睛。’富翁仍然很开心。‘我爱您如盐。’三女儿很平淡的回答。富翁听了非常生气,一气之下把三女儿赶出家门。日子过得很快,大女儿、二女儿都出嫁了,并霸占了富翁的财产,把他赶出家门。他又老又穷,沿街乞讨。一天他来到山里,看见一大户人家,便上门乞讨,正巧女主人望见了他,吩咐下人把他让进来,并做了一桌好菜给他吃,但每道菜都不许放盐。他非常饿,看到菜就吃,可是吃遍所有的菜都没有滋味。这时他放声大哭,才明白只有三女儿对他是真心的。因为没有盐的菜,再好也没味道。赵绾,也许身家地位是他所要的,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替代不了的。可我爱的只是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像盐一样,多普通都好,可是怎样都缺不了。你说过,会帮我离开康起言,可我已经不再需要了。赵绾,他损失了多少?”

“不可估量。素锦,康起言曾经做的那些生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单凭一项出口代理,是没办法让康家在几年内将财产翻足数倍的。容家你是听说过的,他们也不过是洗黑钱,可这些黑钱,说到底,都是康起言的。”

流言成真,康起言甚至涉及贩毒、走私。

“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会听么?”赵绾苦涩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因为不想你担心。”

“蜚短流长,除非他已经抽身,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抽身?谈何容易。他为了康家才做出那么多,早就是身不由己。哪怕已经不再贩毒、走私,可是仍抹不掉这样的事实,否则那些传言,哪里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素锦,帮帮他。”

我笑:“我可以做什么?”

如果我是一座寂寞的空港,那他会不会只是这座空港中、孤独的旅人?只是旅人,走过一座一座空港,或繁闹,或清冷,或荒凉。他不过是点缀,照亮了一切,在这里稍事停留,然后总要离去的。可以陪他途经一切风景的,惟有那只行囊。

亦是,赵绾。

“康起言的公司现而今股价大跌,夏佥羽正大量收购。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就真的是输尽了身家。”

“如果康起言已经抽身,该有的相关证据差不多也都毁掉了。证据不足,怎样都无事。可股价一跌,势必会影响到公司收益,康起言现在折损惨重的大概只有这些吧?银行的贷款不能不还,可是又提不出那么多现金。现在被夏佥羽收掉更好,这些都留给他来接手处理。”切好柳丁,我突然对赵绾说,“告诉他,我很好。”

百合看着是好,远远瞧着好像一片一片的陨落的云,闻起来的味道又似乎有些太过浓烈,呛鼻。

夏佥羽带我到“Eiswein”吃饭。他订下整间餐厅,不知为什么,竟要在绒毯上撒遍鹿子百合。那些卷翘的花叶,或白或赭或靛的蕊,交相缠绕。染污了绯白接溶的瓣萼,生生不弃,将一室的华光流彩尽相掩埋了。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我嗔道:“放这么多,还不如送我一盆Blackbird到客厅里。”

“为什么不吃凉?”他没有理会我的话,自顾自问,“我记得素年说过,你不吃凉。”

“是不能吃,后来渐渐的也不喜欢吃了。”

“素锦,记不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夏佥羽眼底有夺目的光,“我说过,不论何时何地,我们总会再见。如果那时你不够快乐,后悔的人一定是我。然而,我亦会竭尽所能,让你快乐。”

他说的,我记得。在分离的夜,凝聚了千头万绪的暧昧。他只有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竟是一辈子的誓言。里面有多少深情,多少不可承受的重。

爱你如盐。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夏佥羽会如盐一样的爱一个人。

“我不快乐。”

“所以我要给你快乐。”他握起我的手,触感干燥而温暖,一阵阵温意从掌心传进身体。他有一只做工精致的玫瑰金指环,拿出的一刹那,我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美的光源,“素锦,我可以一直等,可我不会再放开你,任由你离开我的身边,五年之久。”

“为什么不找我?”

如果他来,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等那么久。因为早在五年前,离开的刹那我就已后悔,不必太久,只是一个刹那而已。可他不知,永不会知。

在漫漫无边的岁月里,一切感知都被抽离,整个人卷入未知的漩涡中。无边无际的漆墨里,得到与失去,不过是一场盛世烟花。绽放着,如一尾碟,死于折翅,死于爱情。没有走到最终,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翅,谁是谁的劫,总要后悔。可我希望,这世上只要我一人知道什么是后悔,就好。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到法国找你。可是,却晚了一步。”他笑的酸涩,“你的身边有康起言的影迹。幸好,一切还不算太迟。”

“他是毒,一点一点的侵入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消耗我的生命。”

是毒,也要饮。杀了我,得到了永生永世的爱情。我像蚕茧一样蜕变、重生。

“疼么?”

我笑着摇头:“忘记了。”

有没有公平可言,对爱?可不可以说,因为我爱你多了一点,那么我就可以多一倍的索取这份爱?不,爱情本来就是成人男女间荒诞不经的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从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是规则。如果不循规蹈矩,立时三刻就要出局。可是守了规矩又怎样?还不是谁爱谁多一点,谁就会一败涂地。

也许,男人女人的爱,是不同的。

我没有答应夏佥羽的求婚,无关其他,只是因为逃不开康起言给的阴霾。像是旧时的蛊毒,不知不觉的化进身体里,时时发作,时时啃噬。痛的时候痛不欲生,好了伤疤,也就忘了疼。

日本的天气,真冷。

约好夏佥羽一起去北海道度假,结果他忙得走不开,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登上飞机。

隐隐约约记得这时的北海道是很冷的。特别是半山里,连吸气都仿佛渗得出一层薄雾。厚厚的积雪可以由十二月持续到次年三月,走在路上,脚下咯吱咯吱的作响。冬天的时候游人毕竟不是那么多,飘雪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望去,是真的能听得见雪落的声音,并非无声无息。

轻轻浅浅,世事在这一刻变得永恒。

捧起电话的瞬间,铃声大作。我接过,然而,除了缓且软的呼吸,什么也没有。壁炉里的火苗噼噼啪啪,偶有溅出的火星落在地毯上,烧灼出一个不起眼的疤痕。雪花落在玻璃窗上,转眼间就已融化得了无痕迹。

再多语言,此刻竟是苍白无力的,抵不过这静谧无声。

我太息:“起言。”

太过熟悉一个人,只听呼吸,便足以认得出了。

“素锦,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只是,听听声音,就足以暖煦整片整片冰冻的心么?像盛夏的木叶子,亭亭如华盖,间隙中筛下来的阳光,一个一个攒聚成光晕,晃动跳跃着。照在地面,亦不菲薄,亦不凉薄。

是惬意且安稳的。

“听到了,之后呢,还剩下什么?是记忆?”不不不,不要跟我说,他会拿来放进回忆,“我以为你的记忆里,只有暮然。别骗自己,你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

“素锦,你好不好?”

“好。生子,然后,也许会嫁人。”

“你爱他?”

“爱到最后也只剩下柴米油盐,那么我可以爱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离开?”

“你说过,会放我自由。”我冷言道,“显然,你说的不是现在,可我还是走了。”

康起言半晌默不作声,然后问:“还记不记得那本《牡丹亭》?”

情致绵密,委屈婉转。她想着的是“但是相思莫相负”,其实不过是流水落花两不相干。一侧身一回眸一剪影,已俨然是百媚千娇了。我已想得到,台上的杜、柳二人,定是有着绝代的风华,不因妆容的艳丽,颦眉笑颜,当真是自顾自的风流。长长的水袖,一波三折,抑扬顿挫的唱腔犹似浮华尘世,一字一句都是鲜活的,是突如其来的妖娆,横破春光,染了三分的桃红柳绿,喧嚣了白昼。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那时我问康起言,这一世,我究竟是那多情痴心的杜丽娘,还是薄情寡义的柳梦梅?到而今,竟也觉得无稽了。

一个是爱上的只是爱情本身,一个爱的只是一夕欢愉。我夹在中间,不得左右,两厢为难。既是那魂牵梦绕的杜丽娘,亦是那忘情如斯的柳梦梅。

“你这样,可真真的让人担心。”

稍晚的时候在MSN上看到楼夜风,聊过几句后,他突然这样说道。

“今儿是怎么了,连你也要掉书袋。”

“还不都是让康起言逼的,明明是自己不对,现在倒回来找我算账。”

他一字一字的打过来,我吟吟笑着,心底莫名悲戚起来。

电视里播放的是民风甚重的日本演歌,恍恍惚惚,原来已经是周末。剪裁精良的和服上面缀着繁复的纹饰,一针一线,皆是手工制成,价值几何。靡靡戚戚的歌声苍凉划过,冷月如刀,一地清辉照亮雪夜,苍苍凉,映射出凛然的茭白。未明的地方,像深不见底的隧道黑洞。渐变处,暗痕交织。

“真真让人担心的是你,康起言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手下可不会留情面。”

“他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揍我一顿,出出气罢了。倒是你,也真够狠心,眼看着他跟夏佥羽不遗馀力的斗来斗去。”

我对着显示屏,耸肩:“与我何干?你也是商人,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才争名逐利?”

“不会。”他停了停,又回道,“因为还没有遇到。这回事,没有遇到谁也说不定。换做以前,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结果先是容正峄,后来是康起言,现在是夏佥羽,想不信都不行。素锦,你说要是没有爱恨痴缠,幸福是不是唾手可得,我们务须追逐它的脚步?”

这次换我沉默。

《四季歌》的旋律回荡在近乎寂静的房间,不疾不徐,宛似流水潺潺:

また夜が明ければお别れ梦は远きまぼろしに

あなたを追いかけていた光の中で抱かれるたび温かい风をたより

春を告げ踊りだす山菜

夏を见る宇治野原唐草乾くわ

秋の月登ったまん丸さお祝い

冬を过ぎまた月日を数える

まだまぶたの奥にあるいつかの夏

远すぎた青空

(温かった)手をつなぐ花摘みうたう

いつや思い出

(あてはなく)

今呼び覚ます记忆の中で

いざ歩き出すあなたのもとへ

……

また夜が明ければお别れ梦は远きまぼろしに

あなたを追いかけていた光の中で抱かれるたび温かい风をたより

清早起床,发现床边放着一杯热牛奶。看上去时间并不久,只见杯口正有热气蒸腾着。ArmaniGio散发的木质香延续了小苍兰与樱草的优雅,有酿酒葡萄的醇。我尚未回过神,只见夏佥羽从浴室里走出来。修长的身体,即使穿着浴袍,也是一样的挺拔。头发上还有水渍未干,滴落地毯上,一滴一滴的暗色。像是娆艳的蔷薇刺破手指,所到之处,尽是斑斑血迹。

惺忪着睡眼望着他,朦胧中见夏佥羽似笑非笑的靠近。

“不多睡一会儿?”

这一次,我完完全全清醒了:“夏佥羽?”

还以为是梦,没有想到真的是他。

他的身上有沐浴后特有的气息,皱眉走到床榻旁,用手揉了揉我的发:“睡觉不记得锁门,幸好昨晚是我。”

“不是不来么?”

“重要文件已近处理的差不多了,老爷子又无事可做,索性交给他来办。”夏佥羽坐在我身侧,一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腹上,“省得我做什么都要被他挑剔,亲历亲为也算让他少操心。”

“几点的飞机?”笑着重新偎进被子里,暖烘烘的软垫让我又有了倦意,“怎么不等一等再来?一定都还没睡。”

夏佥羽没有回答,只是拉起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一股更深的暖意袭来,我慢慢阖上眼帘。他抱紧我,下颚抵在我的头上,呼吸轻缓匀称。快要睡熟时,我听见他低声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然而传进我的耳中,却是异常的清晰。

他说:“Imissyou.”

这是他仆仆风尘到普罗旺斯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里面仿佛浸染了薰衣草的味道与色泽。我还记得那天,他站在我的身后,嘴角挂着笑容。只消我一个转身,一个回头,就看得见。即使背影,也是那样的清晰。可我没有,从不曾回过头,甚至在后悔的时候,都没有过。很多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留恋也只是惘然。

素年说,转过身,仍有一个夏佥羽。彼时我笑她多事,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卑微,因为不相信。不相信还有人会等我,而那个人恰恰是夏佥羽。我以为他不会是如一而终的人,彼此仅仅是那一晚、那一瞬的交汇,是一场艳遇,更是不经意,一切已是幻影。我之余他,就像一块抹茶甜点,微微的甜,微微的苦。从不为讨好而讨好,迎合而迎合,他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现在我终于明白,很多事都是不经意的。不经意的在彼时彼刻邂逅了那个人,不经意的在彼岸彼地相互吸引,不经意的爱上了彼此的好与坏……不经意的伤害,不经意的仇恨。甚至是,不经意之间发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只要你懂得回头,懂得转身,就会发现总有那么一个人,执着坚定的等着自己。

我有多么幸运,可以与他这样不经意的纠缠了这么多年,千千万万座城市里,有无数的人兜兜转转了一辈子也没有遇见。即使真的不经意,结局也往往是扼腕叹息。而我们,哪怕没有携手一生,亦没有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寻觅。

“Imissyou,too.”

伴着睡意,沉沉入梦。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我翻了个身,没见到夏佥羽,身边的床铺也已经冷却,只剩下浅浅的凹陷的印记,可知他已离开很久。我梳洗穿戴好,自己到户外走走。

呼吸间有一丝丝凉气沁入心肺,仍有雪在落,飘飘洒洒,极轻。侧耳听,就听得见细细簌簌的声音。偶有风撩过,雪珠子冷生生的割在肌肤上,藤蔓似的抽打着。脸颊又黏又疼,像是泛起了一条一条的血痕。

天空水涤过一样的透彻,看着一扫阴郁,压抑心头已久的东西正一点点的消散不见,真真是奇怪的。明明昨天还是天翻地覆,不过是几个小时过后,就变了一个模样。

软厚的围巾被系在颈子上,动作轻柔小心。是夏佥羽,只看那干净修长的手指,就已经知道是他。这一双手,甚至比康起言那双弹琴的手更纤长精致,更好看些。

“穿的这么少,当心着凉。”

我低头看着雪面上留下的一道一道的脚印,然后闷闷道:“我身体好,不怕着凉。”

“上次是谁让我买砂锅来着?还让我煮粥。”他忍住笑意,“告诉我,你那时候怎么算准了我会去?”

“因为我太了解你。你说你什么时候吃过闭门羹?哪个人见到你不是恭恭敬敬,鞍前马后,就差给你作揖磕头了。这下倒好,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不说,还一连吃了好几碗。这样还不来找我算账,那可真就不是你了。说起来,我记得有人借着出门买东西当借口,欠了我一杯‘芒果冻奶’。”我佯装思索,皱眉道,“那人是谁来着,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年纪大了,记性果然不太好。”

“你记性不好?”夏佥羽一嗤,“那么久的事儿都没忘,这记性也真是不够好。”

风默默的撩起他前额的发,我转过身抱紧他:“真的,到现在我还想着‘芒果冻奶’。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夏佥羽莫可奈何,轻轻吻上我的耳垂:“别闹,还怀着孕呢,哪里能喝这么凉的东西。我答应你,以后一定给你做一杯,但不是现在。”口气里,有薄薄的幸福。他裹紧我,体温缓缓流向我,驱走驻留在体内的寒冷,“还冷么?”

摇摇头,我挽起他的手:“陪我走一会儿吧。”

我踩着前面的印记一步一步走,雪势渐渐式微。我深吸一口气,大半冰珠子还未落地就被化掉了。冷结的空气贯入温热的喉咙,刺得我微微的痒着,忍不住,就咳了起来。

“素锦?”

“没事,”我咳不停,断断续续对他说,“雪粒子进到喉咙里了……咳咳……有些呛……咳咳……”

“你呵,”他宠溺的拍了拍我的背,“真是不小心。有没有不舒服?”

“哪有?”我蹲下身,手里偷偷地团着一团子雪球,因为没戴手套,不消片刻,手就被冻得通红,“这不是好好的么?我才没有那么娇弱,从来都没有。又不是名门闺秀,拿得哪门子的款儿?”

仰头看夏佥羽,浑浊的阳光打在他脸颊上,他高高在上,给人以不甚真实的感觉。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靠近。果然,他叹口气,同样伸过手,打算拉我起来。我用力一拽,将他整个人扯进雪地里。

“你……”

话音未落,我将团好的雪球丢到他身上,爬起,转过头欲往远处跑去。雪很深很滑,我吃力且小心翼翼的只跑了几步路,就被夏佥羽拽了回去。

我跌进他的怀抱里,一忽一忽的热量袭来,他用整个身体为我绝隔了这肃穆、冰冷的地界。

遇见嘉儿是在回国的那天。

办理过登机手续后,夏佥羽到免税店买东西,我坐在候机厅等他。间或一瞥,我看到嘉儿向这边走来。中长的头发微微卷曲着,婀娜已然。

我与她只见过一面,可是依然能够在第一时刻认出她。她是那么风情万种的女子,慕思巧克力一样,身上带着稠密的、柔软的糖衣,由咽喉缓缓流进身体,直至湮没五脏六腑,让整个人都是沉浸其中。

第十四章 爱你如盐
碎锦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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