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离不弃

走进大堂,夏佥羽早已坐在那里。一壶碧螺春已饮尽,只余下那袅袅烟尘,兀自蒸腾缭绕。莫颖伊正用剪刀修正旁边的一盆未名阔叶盆景。那盆景,本就是被人为地造好了形态,莫颖伊这样一剪,谁知是好是坏。我错过眼神,不去看,做得个十分含糊,任她去罢。倒听得紧随身后的楼夜风一声长叹,当真心疼得紧。

“夏佥羽,你说这算什么事?你的女人要了我一只香炉,说不上多名贵,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些年,现在你妈又剪了我的盆景。上辈子咱俩是不是有仇?”

夏佥羽眉眼一挑:“要你香炉是看得起你,修你盆景,那也是关照你。看看那阔叶子盆景,忒不堪了,还得让我妈亲自动手。没跟你要酬劳,还是看在咱俩相识多年的份儿上。”

诡辩。我看着他,忍不住笑。

“你这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当初请我调查康起言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说。”

“这帽子忒大,我可受不起。”夏佥羽也不看他,示意服务生重新沏茶,“这茶的味道,变差了。”

“上菜上菜。”我摸着凸起的肚皮,“你不饿,宝宝也饿了。”

落地窗倒影了我的音容,眼里写尽了将要洋溢而出的幸福自得。也不过是两年的光景,自我从普罗旺斯回来后,一切都流转得太快。快到让我措手不及,尚未合十双手,便已然由指间失去。恰似一掊烧化了的时间的灰烬,握不住,留不下,空余辗转惋惜。有多少悲戚,无从整理。

“吃饭吃饭,”莫颖伊放下剪刀,以观赏的姿态去赏玩那棵盆景,“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你看现在这样子好看的多了。”偏过身对楼夜风说,“你倒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你父亲,他就不会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认识那么多年,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最风雅的一次,还是跟你妈求婚那天。”

“夏叔叔不也是一样?”

莫颖伊不置可否:“夏立江当年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年轻的时候,也不安分。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属他最让人头疼。佥羽倒是有些像他,都是后来都才转了心性,一心一意,只想着工作。”

夏佥羽轻咳,我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璀璨的光影,落映他光洁的额头,沿着眉心向下,耀出一米皎皎的白。他宠溺般的拥住我,将我的头埋进他胸口。手指浅浅的拨弄起我的颈间的碎发,像游丝一样,若有似无。

再多嘈杂,也因这样的呵守而安定。人生苦短,过眼皆是浮云。而我相信,总有些什么是会沉淀凝滞下来的。那是最难腐朽的记忆,它不会因时光的老去而溃败,反而会愈来愈深沉。恰似一壶酒,浓郁芬馥。不管里面曾经有过多少苦难,经过了岁月的淬炼,也变得甘郁。

“哪里不舒服?”

吃饭的间隙,我借故将夏佥羽唤进楼夜风的休息室。

“别担心,我没事。”顿了顿,我轻轻道,“是公司里,公司有些状况。”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气息不紊不急:“康起言。”

那沉哑弱薄的光阴勾勒出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隐隐恻恻。如一卷绣进夜幕的画轴,繁华陷落,纤尘洗尽褪色,却仍旧好看的动人心旌。只是那邃如湖的眸子里,分明潋滟了未明的情愫。我捉摸不透那里究竟藏匿什么,忧伤、隐愁,抑或不得不对命途妥协的无可奈何?又许是,皆然。深深的哀戚,平添几许落拓。似那如雪梨花,一忽儿风来,三分尘土,七分白。尽付流水,无踪无迹。

“比我预想的晚了些。”

“你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我心里颇有些不痛快,知道是一回事,被刻意回避掉则是另一回事,“也许,他只是不甘心。你骄傲,他亦不差。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不是没有道理的。除非你退出,或是他离开,否则一定会有一个人失败。换做旁人,倒也无所谓。可惜你与他,哪个是会心甘情愿去臣服的人?天生反骨。”

夏佥羽怔了怔:“你想去找他?”

“我不去,他也会来。”

“事情与你无关。”他吻上我,唇齿间腻出蜜样的清甜,“别去,答应我。”

近乎恳求一般,我知道,那种离别的恐惧仍旧占据盘亘他内心深处。是一根轻易不可拔掉的毒刺,尖尖细细。乍一看,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根刺罢了,谁能想到它锋锐无比。一个不留心,就被伤到,想要剔除,可毒已入骨。从肌肤纹理,直到血液,喧腾着,咆哮着,致人死地,断无后生的理由。

夜阑,仍挡不过耀眼霓虹。平缓潇簌的雪绒,鹅毛一般飘摇而下。绵绵叠叠,划过窗几的时候,停驻。然而,只是微乎其微的片刻便又顺延着势头坠下,慢慢堕进无涯的荒野。那荒野,是一望无边的皑皑,皎月轻柔的将光洁的银辉撒过,雪面凹凸不平将其研磨成碎砂,四散飘零。伸出手,触不到一分一毫,唯有丝丝寒意侵蚀。

那么,那么凉薄。

“我不想继续躲在时光背后,潜望有你存在的流年。”他仍旧允吻着,嘴唇干燥且冷滞,“你的笑意有很多次浮现在我心里,我努力去拥抱,却发现,那不过是一缕光,透过了指间,变成你的模样。所以素锦,我是这么不容易才拥有你,不会放任你再回到他的身边,哪怕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我们何其残忍?对真挚的敷衍,对恳切的拒绝,对坚守的嘲弄,对爱的伤害,对被爱的不屑。而彼此之间,明明已经不是游戏,却还是不愿面对,仍以游戏的心对待;分明只是戏谑欢颜的陌生人,却一不小心输掉了自己、失掉了本真。

谁能在疾驰飞过的岁月中,坚守那份脆弱的诺言?很多时候,当我们还在坚持等待的间隙,那个人无声无息的,回到身旁,然后给了你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无法想象,唯一的依靠变成昨日风华,还有什么是可以支撑着我们,走过孤独。

已然,全无。

“不会,”我回应着他的如斯情深,“我不会……不会离开你。”

一如你没有离开过。

虽然是新年,可产检仍旧要做。周三下午夏佥羽与莫颖伊陪着我做完检查,开车路过市集的时候,一时想吃冰糖葫芦。莫颖伊眉角攒聚着笑意,自推开车门买去。我与夏佥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这时的天气暖了许多,凉意已经退却不少。偶尔有一阵风吹袭而过,也只是搔的人痒痒的。穹窿似水涤的一般明净,浮云皆无,荡漾着无尽的愁绪。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同夏佥羽聊天,从过去说到而今,一切重新去忆,再听来仿佛是一场梦。我何德何能,会遇见夏佥羽?冥冥注定,也许,很多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

“佥羽,”我突然指了指车窗的方向,“是Feeling。”

她正笑意盈盈向这边走来,手腕间赫然是一只碎钻手环。我记得,那只手环,曾在夏佥羽的书房见到过。它被藏在檀木制的盒子里,顾自芳华。最初见到手环的时候,我问过他,而他也只是说那是他曾经想送给我的礼物,可惜已经错了最好的时光。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开过放置手环的檀木盒子。就这样,过了太久,以致它失掉了影迹,我也没有问过什么——我以为,是他收掉,没想到是送给了Feeling。

的确是这一只,我不会认错,那上面,真真切切的雕刻了我的名字。四下,是蔷薇萦绕。此时此刻,正反射出夺目的光洁,明晃晃的刺痛着我的眼睛。

“夏佥羽。”我冷笑,“时间没错,错的是人。”

推开车门,我欲离开。夏佥羽握住我的手,紧紧的,不肯放开。

“你听我说,素锦。”

“还有什么要说的?”瞥了一眼Feeling,我郁郁道,“你敢说,这只手环不是书房里的那一只?”

“是那一只,没错。”

“那还要说什么?”他连谎言都不会说,不知是喜是忧,“说那不是你给她的?”

夏佥羽急急道:“是老爷子给她的,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想着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她哪儿还敢戴出来。再说,这手环现在也配不上你,本就是打算改明儿再订一套新的给你,所以也没跟你说。”

“新的?”我一哂,“东西是我的,配不配的上是我的事儿,就算烂在盒子里,也还是我的,做什么要给不相干的旁人?”

“我错了还不成?别生气,伤身子。”

“现在怎么办?”

不是心存为难,可有些事终归要解决掉。

“要是肯定要不回来了。”夏佥羽苦笑道,“自当她为咱做广告,那手环上海雕着你的名字呢,这么一来,没几个人不知道咱俩的关系。”

“以后给我远着点儿她。”我抚摸小腹,闷声道,“胎教不好,少不得吓到宝宝。那手环,给她算了。像你说的,这么一来我也减了不少的麻烦。康起言那边儿,迟早给她收拾掉。”别的不敢说,就这一点,我是顶信服他的,“上一回在普罗旺斯,我被观众骚扰,他可没手下留情,那会儿我跟他可还没什么呢。”

半是絮絮半是试探,偷偷用眼尾扫过,只见他抿唇深思。一派平静无波,可我知道,他是在意的。果然,夏佥羽偏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素锦,”半晌,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还是不甘心,一次一次的试探。以掩盖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扪心自问,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残忍?康起言是一纸的休止符,写得再多,也只是停驻了的乐章——他待我的好,是负累。

“以后不要见Feeling,别隐瞒什么,夏佥羽,我会受不了的。”我叹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才能跟你在一起。你不要离开,也不要背弃。”

“傻瓜,”他印下一吻于额上,“就算死,我也会守着你,不离不弃。”

既是是死亡,也没有将我们分开——那是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再次想起这句的时候,他已经离去多年。

隔着一条弄堂,一畔的街道繁闹喧嚣,另一边却只是长街迤逦,延展着、延展着,仿佛没有尽头,寂寥如然。斜阳沉沉的坠下,沿着巷道划拨出细长的一条线,树枝上挂遍了稀稀疏疏的雪,房檐上的两只猫,正暖暖的晒着太阳。

夏佥羽牵挽着我,时光渐渐流逝,影子投射斑驳倾颓的墙壁,渐成雕像。我听得到隔壁的嬉笑欢愉,夏佥羽用指尖轻轻摩挲我的手,细娑娑的,一股由衷的幸福从掌心渗透,穿过心底,流泻出眼里眉间。

也许,每个人都在幸福着。以他们的方式,度日,只要还是幸福着,就已足够。

“素锦,你还记不记得这条街?”

点点头,我探手摘掉落在他肩上的一尾枯枝:“怎么会不记得?慕逍亦的琴,拉的真的很好。可惜,那天竟错了第四乐章第三小节。”

“他会错?”

扬起眉角,夏佥羽捧起我的手,呵气揉搓。他是知道的,我畏寒,天凉的时候,双手总是冷冽的。

“总是错了的。”

“他哪里是错,根本是想引着你来。”他将我裹进怀里,亲吻我的发顶,“如果你那天径直离开,没有只言片语,他也不会对你说那么多。”

我笑道:“那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夏佥羽低下头,贴近我的耳廓,呼吸,“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哪儿管得了?”

气韵沉稳,吐纳间,绵长深远,搔得我痒痒的。

“是啊,你管不了,所以也就任他来找我。”转头,一个浅吻落在他唇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可算是奸诈,前些时候还康起言算计你,现在我倒是要关心他了。”

眼神一转,他低低笑道:“你看。”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年轻的时候,只想要爱情;年纪渐长,爱情与面包皆想收归锦囊;等到真正的成熟后,只要面包,却不要爱情了。我想我还不够成熟,虽然青葱华年已被碾碎为沧桑变迁,然,爱情是爱情,面包是面包,纵然不可一分为二,可也断不能混为一谈。冷静,抑或是孤绝?我想的不甚清楚,而今唯有倾尽一切,去握住那些难以握紧的幸福。

浓郁的Arabica充盈、弥漫,是康起言至爱的味道。我捧着咖啡杯,只缓缓搅动,却并不入口。抹茶的苦涩与蛋糕的甜厚,相得益彰。夏佥羽坐在另一处逼仄角落的座位里正忙些什么,不时,也会向我看来。

“素锦,你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他竟会这样问我。

“你还是喜欢Arabica,单这一样,千变万变,总是不变的。”我并不回应他,停下动作,吃一口抹茶蛋糕,“我已经很久没喝过咖啡了,怀孕以后,连咖啡的味道都没闻到过。一杯Arabica,宝宝出生后,可真是奢侈得紧了。保不准他也喜欢,买又不易买,也真是为难。”

“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康起言的眼里浮现出宠溺,“只要他喜欢,我就会毫无保留的的给他,哪怕不惜一切。”

“所以,你要好好的,为了这个孩子。”顿了顿,我又说,“哪怕我们最终分道扬镳,可还有这样一点血脉,相萦系着彼此。也许,有一天你会结婚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可,也不要不爱他。而夏佥羽,即使他没有介怀过什么,可我知道,他仍是希望有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孩子。我可以过的很好,只是你……”

“我明白。”他截断我的话,道,“那些消息究竟是谁放出去的,大家心知肚明。素锦,你跟我这么久,不会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事情倘或与我无关,任他们怎么都好,但如果触碰到我的底线我的利益,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快刀斩乱丝。

康起言最是懂得这些个道理,偶时想起他为人经商人的那些个手段,只觉得应了那四个字,真心既负心,都是信不得的,早散早好。心口一紧,有些什么渐渐于胸臆处盈溢。是缠绕已久的惶恐不安,预示着尘埃落定。

静默了,静寂了,旷荡无涯。听得到心悸,亦闻得见,呼吸。

远处,那天际,那云暮,层层推进,滚滚浮云,一寸寸似卷起大片烟尘,低低哑哑。是绯红,是绛紫,是茗蓝,是暗……,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扼腕住了一切明耀,叹息。然,这万般颜泽变迁,却是初霁般的,干净通澈。衬垫着那穹窿,愈靡靡霏霏。

原来,他亦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锡兰红茶的香韵早已随着初晨,袅袅蒸腾,窗户上湿漉漉的,粘连着剔透的冷霜,上面浮起一阵薄雾。雾色分明匿着一抹乳黄,如起了腻子。这城市,旖旎风姿,仆仆风尘。接天盖地,都裹着如许的苍寂。有多陌生?有多熟悉?人流熙熙攘攘,川河而过般不息不绝。也许,一个低头,一个眺望,你会看到那个人站在淇隰岸泮,静静伫足守望。也许,是感动,也许,是遗憾,也许,只是不舍与不甘。

我端过茶,推开书房的门。忙过一夜,夏佥羽此时已窝在旁边的沙发上,沉沉睡去。我轻轻为他盖上绒毯,空调正吹着暖烘烘的风,掠过他的发顶,浮起几缕碎发。他的眼窝下,有一痕深深的印记,显然一夜未眠。我太息,转身坐到办公桌前,细细研读那些文件。

狠,且毒。

康起言做事,一向不留余地。对夏佥羽,他更加不会手下留情。公司亏空过亿,如果不是康起言,他还要瞒我多久?我拉开窗帘,被纵横交错的楼宇割碎的阳光打落一室,变成一块一块,白色的晕渍。床脚边,桌椅畔,手心,眼底,眉间。晒得眼疼,心跳。合十窗帘,我慢慢退了出去。

“素锦,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也许康起言说的对,他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夏佥羽的话,言犹在耳。醇酒一般好听的声音,宛然平添了苍茫与无可奈何。他可以给我更多更好,可,那并非幸福。我忘不掉离开咖啡室的那一瞬,康起言眼里的落寞。是他料错,还是我离开他,已有足够的距离?

不论前者抑或后者,我想,现在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身边,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人:他让我安心,让我流浪的脚步渐渐放慢,直到停驻,让我一点一点尘埃落定,找见皈依的方向。假若,康起言是妖艳的蔷薇,尖锐而细密,咄咄逼人,给的是决绝和伤痛,如果爱,注定被戳伤,滴血。那么,夏佥羽则是素净的姜花,看着流水淡烟似的无纷争忧扰,给你的都是最绵长最干净的爱意呵守,可一旦连绵延亘,亦可成为一片千山暮雪。残褪后,只影向谁去?

“赵绾,”接通电话的瞬间,曾经有过的犹疑早已消逝不见,“出来吧,你知道我总会找你的。”

“是邵荞,对不对?”

隔着氤氲的雾气,我看不清赵绾的颜色,只觉得她略略有些动容。落地玻璃明净如冰,窗外是混凝土融合出的繁华林立,连阳光,都仿佛蒙上了烟尘。袅袅蒸腾起的,是行走穹窿间的流岁匆匆。花样的年华,水样的流。

“你是顶不会骗人,比邵荞差的太多。难怪康起言会找她,而不是你做这件事。”

“素锦,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没有对错的。”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心是一层细密的汗珠,却凉的让人心惊,“在商言商,我只是看不得这些尔虞我诈。我的世界很简单,简单到,只有黑与白,只有我喜欢或是不喜欢,我的想法与我的念头。可是非曲折,却不是简简单单的黑白两色可以盖棺定论的。我说的,我做的,那也只是我自己的,而已。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抱歉,真的。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邵荞?”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邵荞早年会到夏佥羽那里上班,也是康起言的授意。”

邵荞不够单纯,我一早也看的出来。她的身上总有一股子市侩的味道,相貌又是刻薄,相由心生,老一辈的话定是有些道理的。倒是康起言,我与赵绾,我们当真的小瞧他了。做事滴水不漏,前因后果,都仿佛是他手里的棋子,可以任意拿捏摆布。孤绝如斯,倒也真是需要一番智慧与气魄。

“不单单是亏空,还有其他。”赵绾深吸一口气,道,“除了亏空,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用过。甚至,比康起言更多。只是他掩藏的很好,多少年的交易往来记录都藏得极好,却没想到会被邵荞拿到。”

“你最开始接近夏佥羽,其实也是为了那份记录,对么?康起言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还安排了一出相亲的戏码。”我笑道,笑意里不带一丝菲薄,“这算不算一石二鸟?即断了夏佥羽对我的念头,也绝了他的后路,要他守不住那些刻意存留的秘密。可惜千算万算,却输在看轻了夏佥羽。他认定的事,除非自己转了心意,否则你将万里江山拱手相让,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是啊,我们都低估了他对你的心意。”赵绾戚戚然,“‘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素锦,你比我幸福。”

“你也有你的幸福,可以毫无目的的去爱一个人,哪怕那个人,爱的不是自己。”

怔了怔,赵绾道:“如果夏佥羽事被立案侦查,你也不会放开他?”

“有多久,我会等多久。”

第十八章 不离不弃
碎锦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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