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东隅已逝,桑榆亦晚

水银泻地般的晚色,透着风霜,将路面稀薄的一层寒意轻轻返照,浮泛流动着,宛然照亮眼底。树枝横曳地面,踏上去,脆生生的。月华渐隐,罅隙过耳的风声,错落在枯枝末节间。阴恻恻,惘惘的心摄,四顾廓然。

这般风致悄然,不得不说,怃然。我裹紧风衣,耳际有瑟瑟的风动。与赵绾分别时,云翳已近墨灰。我独自兜转,再看去,竟是康起言的公司前。我搭电梯,站在三十八层高楼上,看一座城市神摇目夺的淡荡荣华,只觉得下临无际。车水马龙衬砌出一派灿若星河的景形,然而一夕过后,仍旧尘归尘,土归土了。

急急而过,这个城匆忙到失去本真,褪下繁复的羽衣,只剩溃败。我们都活得这般艰难,轻易不肯屈就,不肯袒露心扉。甚至,不肯相信,有一个人会爱你如他的生命。

“素锦?”

我回过头,万万没想到,是慕逍亦。

“天涯何处不相逢,你说是不是?”

他载我去吃晚餐,我翻开手袋想拨电话给夏佥羽,结果发现出门时走的太匆忙,除了手机,还有大大小小的信用卡,一并忘记。

“是啊,可是会在康起言这里再见,倒是出乎意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笑着边说边将手机递来,“夏佥羽真没说错。”

“什么?”我手指轻轻敲着数字键,随口问道。

慕逍亦顿了顿,道:“千般好万般好,其实骨子里也只是一个小女人罢了。要人疼,要人宠,又极不会照顾自己。素锦,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在你与他留白的那五年中,夏佥羽有多想念你。你离开后的半年里,他委托很多人探究你的下落。拿到消息的刹那,买机票去法国探望你。可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因为吃不准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给他留有一块余地,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块。我记得有一年圣诞节,因为工作我陪他一起到法国去。那个冬天真冷,即使缩在房间,也仿佛能感受穿壁而来的丝丝寒意。可他,却执意站在你家楼下,整整一夜。结果真的见到了,却又不敢走过去。那时你已与康起言在一起,他常常会见到你们相携而过的身影。”他突然哈哈大笑,“素锦,你真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受了伤,转身到另一个国度,依然活色生香。有时我会想,是不是夏佥羽离开了你,你也可以如对待夏佥寻一般?”

“不会。”我摇摇头,“夏佥寻与他不同,我那时多年轻?只想放一段感情到一个人身上,可惜还没来得及将一切放逐,就已经结束。我爱夏佥羽,比爱他深。甚至,我对夏佥寻的感情,不是爱。”我将手机还给他,“我对夏佥寻,还没有爱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哪怕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也仍旧会这样潇洒离开,即使心里有些微的不甘。可夏佥羽不行,我离不开他。但又不是对康起言那般的依赖,而是一种想要相互扶持,走完一生的念头。”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他减慢车速,慢慢将车泊进车位,“这里比‘三宅一生’差了些,倒也别具一格,你想吃什么?”

“日本菜。”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夏佥羽总说日本菜生冷尤多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想了很久都没吃到,亏他还说依着我。”

“换一种菜式,回头真吃出问题,他还不给我生吞活剥了?”

“啧啧,看你们,都是同一种意气。”我佯怒道,“我要真吃了,岂不是难为你?”见慕逍亦不动声色,我继续道,“天气也真是冷得骇人,还不如吃鸡汤煮干丝,太极明虾,蜜枣扒山药,莲藕鲤鱼汤来的好。”

“你吃得完?”

“吃不完,横竖又不单我一人吃。”

“哪有那样巧,刚好那会儿遇见我?”等待的间隙,我望着餐厅外渐渐稀落的人影,倏而落寞了起来,“是夏佥羽,对不对?”

这夜,起了雾。清辉漫漫,颇有一番“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味。然而,那水那沙,眼下统统换做了石砌的长路与行色匆匆的离人。夜有多凉,手指微凉,好像攥着一颗冰珠子,想要放手,却又放不开。不是不想,而是已经冷到不记得该如何是好。

“是楼夜风。”慕逍亦倒一杯暖茶,自酌起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夏佥羽藏得再深,有些事也总要让人知道。康起言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斩草除根何必要自己动手?人言可畏。”

“与楼夜风有关?”

“算是这样。”

“可他与康起言,也相识。”

“总有亲疏远近。”

那么,我是不是该为夏佥羽感到欣喜?他有这样的一些人,陪在身边。做朋友首要信任与宽容,而后便是有志一同。富贵荣华时,自然要共襄盛举,至于有难是否同当,则看各人造化。我是至不喜欢锦上添花的,并非不好,却不如雪中送炭来得气度。

“你想怎样做?”

菜式一一摆上,慕逍亦但笑不语,稳稳坐在那里,饮茶。半晌后,才缓缓说道:“素锦,《天龙八部》看过没?你说,那里面哪一个是完完全全的罪无可恕,哪一个又是完完全全的好?”

“各有各的故事,没有谁是完完全全的清白。”

“是啊,都不清白。可我却很喜欢慕容复,你知道为什么?”

我猜透他想要的反应,亦学会他的伎俩,笑而不答。慕逍亦见我不语,摇头笑道:“你看你,也学会了慕容复那一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路数,我喜欢的,也不外乎这些。”

“做任何事都需要勇气,慕容复固然悲哀,可又有多少人有他这样的勇气去承担责任与虚无的未来?”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更何况,这‘斗转星移’是康起言早已用过的了。旁人使过的招数,你会有几分胜算?”

“没了胜算的那个人不是我。”他尝一口汤,一字一句道,“康起言用的不过是商人惯用的伎俩,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把这些罪名坐实,也不过是学他的那些手段而已。”

“你这算是‘斗转星移’?”

“将矛头指向他,罪名坐实,未必要夏佥羽承担。”

蜜枣扒山药变了味道,吃在嘴里有些微苦涩。壁灯影落进杯子,杯身轻曳,碎成一片一片的。这些碎落的影子,似乎预示着,那些不愿假象,却终究无可避免的事。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可以安全无虞的继续生活下去,不必受伤。”

如果已经受了伤,那么,请不要伤的太深。那些伤口,要很浅很浅,浅到最后消失无踪,浅到俯仰之间,足以弥补累累伤痕。

月色依旧皎扬着辉光,愈来愈低,使人睡意渐深。慕逍亦载我回家的时候,我已抵不过那一寸寸疲惫侵袭,睡了过去。他开车极是稳妥,一路上平缓而过,车内静的只能听见空调在呼呼作响。偶尔有渡轮声呜呜咽咽,却也是稍纵即逝的。车内泛开一股柚木的味道,绵绵不断的倾泻、流溢。这样睡着,再醒来竟是天明,这一夜,无梦。

昨夜和衣睡下,上面还残存了若有似无的柚木香。夏佥羽不在身边,我猜想他应该是早早去了公司。换下衣服洗漱过后时间尚早,我抚着腹,小心翼翼踱着步子去厨房准备早餐。却没想到,夏佥羽站在那里,他已经安置好了一切。见我出来,忙过来扶稳。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多该头疼了,哎,昨晚我几点回来的?”

夏佥羽笑道:“你还敢说昨天的事?出门没带手机,要不是慕逍亦,你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还不是因为你?”我瞪着他,“你也忒不当心了,否则邵荞怎么会知道公司保险箱密码?我不过是去向赵绾探了探消息,现在倒说我的不是,狗咬吕洞宾。”

“‘唯女子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豆浆端过来,他往里面加糖,“夫人,今天钓鱼?”

“你会有这样的好兴致?”我揣度道,“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真的,夫人,冬天的鱼都好着呢。”

我吃着面包,不置可否的看他:“铁树要开花了吧?钓鱼?你夏佥羽钓鱼,什么时候真的凭过自己本事?还不是人家往水库里扔俩制氧机,活蹦乱跳出几条鱼哄你高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心里想着的哪儿是去钓鱼,根本是为了别的事。”

“你不去?”

“不去。”我拢了拢衣襟,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要去你一人去,别拖我下水,我跟你妈俩人逛街去。回来记得给我俩带条你亲自钓上来的鱼,我给你煲汤。”

“别后悔啊,”晨曦没过他胸口处,显得一派明净,眼前由蒙昧变得爽朗,“香车宝马,美人萦绕,啧啧。”

“仓库还有没有空置的地方?”

“什么?”话锋一转,他怔了怔,“也许有,你要搬东西?”

“嗯,搬床被子,今晚你就别回房了。美女香车,多美啊。趁着金龟出壳,还不快些钓?”

“真酸,咱今儿没吃饺子,哪儿来的醋味儿?”

“不吃了。”不知为什么心口有些闷,闻着烤面包上的黄油,一阵一阵作呕,“最近孕吐得厉害,东西多一点儿油腻都吃不下。”

壁挂上有数个光点,瑰谲绮丽,如凝簇光影落进锦缎上,绚烂背后是无尽苍凉。孤寂似一抹一抹阴霾的云翳,滚滚袭来,浓得像澄泥石砚里湿濡的残墨,稍略洇渍就形散影离。世事如此,很多时候都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素锦,你等我。”忽而,他这样说道,“等我回来,我们去普罗旺斯。”滞了滞,又接着道,“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在那里重逢,一分一秒也没有落下。”

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夏佥羽没有再次出现,我会不会就这么了结自己平乏的一生?即使明知康起言是伤害,也仍没有勇气离开他。可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风雨尘埃,站在我面前,给了我逃离的勇气。让我有恃无恐的选择另一条路,过另一番生活。

有的人,失去了,还会回到身边;而有的人,错过了,便是一生。

见到莫颖伊的瞬间,夏立江的眼里似乎闪过几分诧异,然后,这一份动容瞬时便倏忽逝去了。我与他寒暄了几句,自去倒茶,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莫颖伊与他的身影。旷荡沉寂,门厅上的一方挂表,一下一下,有条不紊的走着。虽然隔着一壁,我却仍可以听得到,那么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下的飞机?”莫颖伊翻着报纸,娑娑作响,“过年,做什么出国旅行。”

“眼不见为净,省的看着我心烦。Feeling哪里有配不上他的?一定要娶素锦不可。”

到底还是心有不甘的,然而不甘又能如何?意难平,终究也是要平的。已然无可改变的事,何苦还要拿来难为自己,作茧自缚?我摇摇头,端茶回客厅。

“夏立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Feeling如果不是官宦世家,你会选她?”

“Feeling有什么不好?嫁进来,也只能算是下嫁。”

“下嫁?”莫颖伊怒极反笑,“下嫁不如不嫁,那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

端起茶,滚烫的水透过茶杯,熨帖手心。一时不知该归放何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夏立江并未反驳莫颖伊的话,一伸手顺势接起我拿着的茶杯。

“你敢说Feeling是真的对佥羽好,没有其他原因?夏立江,别说自己真的不知道,站在这样一个风云际会的圈子里,有多少是虚情又有多少假意。”

虚情假意并非没有一点点的情意在,只是同那算计比起来,则显得微乎其微。欠欠身,我自去书房。明知自己是议论的对象,还要跻身上前,供人家评头论足,那可当真是乏味的紧。

今日的阳光和煦却并不暖,绿萝的侧影有一种近似萎顿的惆怅,我拿起书架上那本《生死桥》,上面显然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空空年华随着扉页里珠玉般的一字一词匆匆而过。每一节,都是一段新的怅惘。那生不如死也好,那人间何世也罢,还有那万念已成的灰烬,水动风凉的长夏,字字回肠,经得起岁月的推敲,时光的沉淀,读来齿颊留香。非关结局的绝望,似乎绝望,是另一种希冀。再也无法想象,当年的我,是这样笃定信仰这些故事。

一卷牛皮纸袋从书架坠了下来,里面纷纷扬扬的纸页散落一地。我拾起来,纸卷微凉。一页页上,写的都是有关我的讯息,触目惊心:

十一月二十三日,普罗旺斯,搬家;

十一月三十日,剧院应聘;

十二月七日,录用;

十二月十四日,休假,与素年出游;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公映;

十二月三十一日,彩排

……

这么洋洋洒洒的,足足存下一寸厚的纸页。每七日,一个节点。他待我,原是这般用心,简简单单记录着我的一切,看着我的喜怒哀乐,纵然无法为我分担,也是好的。

原来,我们曾如此贴近过。

“你看到了。”

话说得突兀,让人无法不猛然回头。我见到坐在身后的转椅上的莫颖伊,一双手捧着茶杯,袅袅茗烟直直升起,衬得她颇带了些“帘卷海棠红”的风韵。收好纸卷,我捧起《生死桥》躲到旁的角落里去看,整个人窝进沙发,好不惬意。

“也算他没有白费力气,这世上最悲哀的,莫过落花意深流水无情。”

“你相信我是真的对他好?”我掩卷笑道,其实心里到底是忐忑不安的,Feeling家世如此,仍要对夏佥羽别有用心,我尚不如她,“我比之Feeling,差的太多,也难怪夏老先生宁可选她也不选我。”

骄横纵然不好,可贫贱,亦不比之高尚多少。两下相较,宁可要恶毒的王后,也不选拥有水晶鞋的Cinderella。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活了这么多年,也算阅人无数,好与不好看的不是身家。等身齐位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各奔天涯。”

两个人的故事,辜负了,再见了,还有什么资格切切追问?做得了朋友,那是因为从未爱过。真的爱过了,便是潇洒离开,不要为彼此倾尽所有,那是因为还爱着。亦不要言恨,如果已经不在乎,何必花力气去恨陌路过客?莫颖伊是哪一个,我猜不到。说到底,情之一事不过是花开花落,来来去去,盛也戚戚败亦渺渺。我们俱是红尘中人,难以参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也仍对夏老先生无法忘怀?”

“可见地位相当了,也未必有幸福。”她扬眉一笑,尽是释然,“从来都是穷者愈穷,富者更富。佥羽不也是借着夏立江的荫庇,才做得成今天这番事业?白手起家不是没有,可怎么说至少也得多奋斗二十年。”

“他不是八旗子弟,否则败光了祖业也不过如此。”我颇有微词,“那样的男人即使皮相再好也要不得,古训说得好,成家立业。可是千万别忘了,无能力立业的男人,其实也不会有好女人愿意与之成家。嫁人,要眼光擦亮些再嫁,你可以同甘共苦,但决不能受累。甘之如饴,是幸福;做牛做马,那叫自作自受。”

当年有谁想过结局?都以为锦程万里,轻易许下承诺,然后转身又忘掉。等到想起的时候,斯人已逝。暮归迟客,竟然没有后悔的余地。可我们再怎样扼腕难过,却都还是结婚、生子,没有逃过这最亘古的轮回流转。

也许,是这样的吧。

女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男人,其余种种皆是依赖,勉勉强强,亦抵得一生;男人不然,一辈子会爱很多女人,但一定会有谁是其独爱荣宠。夏佥羽如是,康起言如是,即便夏佥寻,也如是,可他们都不愿承认。

夏佥羽说,遇见我,他遇见了爱情。

我笑着,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夏立江,想到Feeling,然后想到《新唐书》上的一段故事。不禁哑然失笑,对夏佥羽道:“古人都说嫁娶讲究一个门户相当,普通人还好,可是退回到古时候,你说那公主皇子是何等尊贵?若真说起门户,岂不是要与番邦往来?皇子还好说些,娶妻求淑女,三妻四妾纵然苦了些,可权势地位还在,王侯高官哪个不想着将女儿嫁过去?到底也是不吃亏的。公主却不同了,自小被宠坏溺坏,骄横跋扈,若皇帝老儿看上了谁家公子,那人家宁可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也不愿舍出去与皇族做翁婿,求富贵。所以,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多事的史官怕后人错过这样的好戏,最后记载到了历史上,《新唐书》里说起过:唐玄宗曾为此郁郁寡欢,连连叹息说,‘民间婚嫁,多是关注家世的,可怜我身为皇家,嫁个闺女却比手下的臣民都难,真栽面儿’。”

故事说完,我不动声色,拿起案几上的一只苹果,动手削皮。这个季节的苹果是鲜艳爽脆的,尚未送入口中,就已闻得见清清的果香。我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的。

“还在意Feeling?”夏佥羽笑嘻嘻道,“我又没嫌弃过你家世比不得夏家,何必说这些典故讽刺我?”

“他是长辈,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不过这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事,有什么是连婚姻都可以当做筹码的?纵然有的人坚持如你,不肯退让,然而别忘了,另有一些则是步步为营,弃了旧爱,另结新欢。男人啊,归结到最后,多以身价利益为先。我这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你没做过没想过,自然也就犯不上介意。”

没嫌弃过,既是不必我介怀的理由,如此说来,没做过想过,自然也是务须介意的道理。

夏佥羽哈哈大笑,接过我手里的苹果,削起来:“旧时不许女人读书去学堂,还要搬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借口,我看统统不过是因为女人学会了这些大道理,会咄咄逼人。”

“我哪一句是说错了?”

“没错没错,说的都对。”修长的手指握紧刀子将把苹果分切,他一块一块送进我嘴里,“多吃点儿苹果。”

“嫁娶这件事,挑挑门户,选选家世是没错,谁不想嫁得好,娶得对?可也不能一概而论。虽然说‘姜还是老的辣’,可这件事上,还是你更清楚些,谁让他当年娶的是相匹相配的女人?顶没有经验可言,又怎么可以这样瞧不上我?”我咀嚼着苹果,含糊不清道,“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爱情。”

真实的,无欲无求。

第十九章 东隅已逝,桑榆亦晚
碎锦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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