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到茶房，子儿小心地将露水倒进一只精致的银壶，抬到烹茶专用的小火炉上，一低头才发现没有银碳了，又气又急：“阿金！阿金呢？”

阿金是魏王府里做粗活的下人，平时都挺早的，可今日却不见人影。

一个老年仆妇忙说道：“赵姑娘，方才听说池塘那儿出事了，周嬷嬷把阿金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人都叫过去了。”

“池塘？出什么事了？”

“这个老奴也不知。”

正说着，阿金背着一篓银碳匆匆赶来：“赵……赵姑娘这么早就过来了？”

子儿白了他一眼，好声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烹茶的水必须用银碳来烧，无烟无尘，否则茶水里带着一股烟味还怎么喝？这么晚才来，若是误了本姑娘的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阿金赔着笑脸道：“赵姑娘就饶过奴才这一回吧，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掉进池塘淹死了，周嬷嬷命奴才几个去打捞尸首，这才迟了点儿。”

“淹死了？谁……谁淹死了？”子儿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

“辛儿。”

子儿差点站立不稳，果然是辛儿，这么说来，是她做了替死鬼，自己无意之中竟然害死了一个人！

阿金对着炉子吹了几口气：“赵姑娘，这火不大不小刚刚好……”

半日没见回应，阿金抬头见子儿呆呆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站起来试探着叫道：“赵姑娘？”

子儿如梦初醒，掩饰地捋捋鬓边的碎发，摆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第八章魏王欲纳侧妃

子儿手捧雕着并蒂莲花图案的紫檀木茶盘来到花厅，一眼就看见魏豹和王妃端坐在主位上，忙上前将茶倒上：“魏王、王妃请用茶。”

王妃睨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子儿装作没看见，低头侍立一旁。

魏豹抿了一口茶：“今日召王妃前来，是有一事商量。”

王妃笑道：“魏王，咱们是夫妻，何需客气？有什么事魏王尽管吩咐，妾身一定照办。”

魏豹点点头：“本王欲再纳一名侧妃！”

王妃惊得差点端不住茶盏，看了周嬷嬷一眼，勉强笑道：“魏王如今已有六名侧妃，另外还有无名分的侍妾二十多人……”

魏豹不等她说完，摆手命道：“本王知道你一向办事妥帖，下聘之事就交给你了！另外，此女家境贫寒，你为她准备一份嫁妆，不可太寒酸了！还有，拨几个老实本分的丫鬟伺候！”

听魏豹的语气非常坚决，知道一旦决定的事就不容改变，王妃只好赔笑道：“妾身一定遵照魏王吩咐——不过，纳侧妃是一件大事，可不能草率了，敢问魏王，这新来的妹妹是哪家千金？还有何时迎娶？”

“此女姓薄名霁月，是本王远房堂妹的女儿，现住在冯将军家中，方才管家替本王看了日子，下月初三就是黄道吉日，如今还有小半个月——时间是有些紧，辛苦王妃了！”

魏豹说完站起身，王妃见他要走，忙说道：“为魏王分忧是妾身的福气——还有一事，如今王府中饮碧轩还空着，不如让薄妹妹住到那儿，魏王以为如何？”

“那怎么行？”魏豹一口否定了：“饮碧轩地方狭小，且过于阴湿，还是兰风阁吧！这几日就遣人好好收拾一下，一应家具陈设都按王妃的毓凤阁一样布置——她闺名中带有一个‘月’字，就改名‘望月阁’吧！”

魏豹说完，大步向外走去，王妃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但脸上依然带着得体大方的笑容：“诺，妾身谨遵魏王吩咐。”

待抬起头来，魏豹已经不见踪影，周嬷嬷忙上前小心将王妃的手指掰开，看看王妃的神色，欲言又止。

王妃的眼睛里一片森寒，半晌方咬牙道：“这姓薄的狐狸精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魏王如此器重！”

周嬷嬷慌忙看看四周，示意王妃噤声，扶着她的手走到门口。

王妃气愤难平：“区区一个侧妃，有什么资格与我用一样的家具？‘望月阁’……魏王可真会取名字！这个祸害，断不能留！”

“王妃消消气……”

话音未落，见李侧妃带着几个丫鬟迎面走来，见到王妃，李侧妃怔了怔，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施礼道：“妾身见过王妃。”

王妃正在气头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也不看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李侧妃偷偷往花厅里看了一眼，这一举动没有逃过周嬷嬷的眼睛：“李夫人别看了，魏王刚走，有什么事就和王妃说吧！”

李侧妃有些讪讪的：“今早听闻一个丫鬟失足落水淹死了，妾身心下不安，特来问问魏王……”

“一个丫鬟死了你来见魏王做什么？再说了，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李姬有什么不安的？难道是你推她落水的？”王妃的语气非常不善。

“不不不，王妃冤枉妾身了，无缘无故的妾身干吗要推她落水……哦，对了，那时妾身还没起身……”

“行了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找个借口就往魏王身边凑，也不照照镜子！”

李侧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子儿见王妃要走，忙上前跪倒在地：“王妃，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王妃“哼”了一声：“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就你也配求我？”

子儿额头触地：“奴婢知道王妃对奴婢有些误会，认为奴婢想攀高枝，可天地良心，奴婢一心只想端茶递水，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周嬷嬷，我们走！”

周嬷嬷忙上前扶起王妃的手，子儿忙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二人去路恳求道：“求王妃让奴婢把话说完，奴婢自知卑贱，不配伺候魏王，方才奴婢也听说了，咱们魏王府要纳侧妃，就让奴婢伺候新夫人吧，就算做个粗使丫鬟也行！”

听闻这话，王妃一惊，不由往周嬷嬷看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什么‘新侧妃’？魏王要……要纳侧妃？”李侧妃看看王妃，又看看子儿，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王妃柳眉微颦，呵斥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妾身告退。”李侧妃慌慌张张施了一礼，逃似地离开了，

王妃慢慢踱了几步，思忖着方才子儿的话，半晌方回头抬起她的下巴：“你说，你想去伺候薄侧妃，我没听错吧？”

“是……”尖利的指甲划着皮肤有一丝轻微的疼痛，子儿不由一阵发颤，脸上也僵硬了。

王妃松开手：“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虽说是个丫鬟，可是在魏王身边伺候的，比有些侍妾的地位都高，下人们见了你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叫上一声‘赵姑娘’？何况，说不定有朝一日你就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主子了！”

子儿俯下身：“王妃，奴婢真无非分之想，只要王妃不再误会奴婢，奴婢甘愿伺候薄侧妃！”

王妃询问地看向周嬷嬷，后者思索片刻，点点头。

“抬起头来！”

子儿怯怯地抬起头，眼睛仍然盯着地面。

“既然你一心想去伺候薄侧妃，那我就成全你！”

“谢王妃！”

“不过——”王妃冷笑道：“你如今已不是魏王身边的人了，我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要想活得久一点，就得安分，知道吗？”

“诺。”

王妃又看了子儿一眼，扶着周嬷嬷的手离开了。

子儿跪在原地，抬头望着四方的天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