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嫉妒

毓凤阁,偏厅。

惨淡的月光透过花窗斑斑驳驳透进来,空阔的屋子没有点灯,光洁的大方砖反射出青色的冷光,家具陈设在月光里投下浓浓的黑影。王妃独自坐在桌案前,清冷的月光照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惨白如罩了一层寒霜,双眼中有大颗的泪珠在滚动,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王妃颤着手端起青铜爵,仰头一饮而尽,又哆哆嗦嗦倒上一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妃没有回头,哑声问道:“谁?”

“回王妃,奴婢是春杏——酒喝多了伤身,王妃还是别喝了。”

“春杏……”王妃将酒一饮而尽,辛辣苦涩的味道从嗓子一直流到心里:“你不是也参与谋害薄姬吗,怎么还没死?”

春杏一怔,随后道:“魏王并没有开口要处置奴婢。”

王妃冷笑一声:“就算魏王不处置你,薄姬也不会放过你,我劝你还是好好哀求她,让你死个痛快!”

“奴婢再卑贱,也是毓凤阁的人,没有王妃的命令,没有人敢动奴婢一根头发——王妃明白奴婢的意思吗?”

王妃含泪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了,什么王妃,都不如那个山里来的贱人!今日在花厅,当着府里上上下下处死了周嬷嬷……他什么时候把我当成王妃了?可怜我连自己的乳娘都保不住……”

春杏轻轻按住王妃正在倒酒的手,后者也没什么反应,只呆呆地望着窗外,灰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王妃不想为周嬷嬷报仇吗?”

王妃没有任何反应,右手哆哆嗦嗦拿起酒壶,答非所问:“望月阁那边可算消停了,方才好大的动静——迎春……黄泉路上有她做伴,周嬷嬷就不会寂寞了。”

“王妃,您不会就这么认命的,绝不会!”春杏有些急切地说道。

“不认命,又能怎样?”王妃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能明日,或者后日,我就不再是王妃了,魏王会把我逐出王府,或者……”

“不可能!”春杏坚定地说道:“要处置今日就处置了,日后,您依然是魏王妃,任何人都休想越过您!”

王妃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盏酒:“即便如此,也不过是顶着个王妃的名头罢了。”

重重放下青铜爵,王妃已有些微醉:“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那封书信明明就是薄姬的笔迹,而且已经证实是从那块雪缎上剪下的,又从刘贵身上搜出了薄姬的臂钏……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她,可魏王还是不相信……为什么不相信……”

“奴婢以为,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令魏王有所怀疑,再加上薄侧妃惯会装可怜,所以……”

“之前的事?”

“之前咱们王府也死过一些姬妾,奴婢怀疑有人在魏王面前挑唆……”

王妃沉默了,一言不发将酒一饮而尽,重重喘了一口气。

“母亲,母亲,您在哪儿?”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春杏心中一喜,忙冲着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招招手:“大公子,王妃在这儿呢,快来!”

来人正是魏王府的大公子孟初,他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后快步跑到王妃身边,拉住她的衣袖:“母亲,怎么不点灯?母亲今日为什么不去初儿房间?没有母亲给初儿讲故事,初儿睡不着。”

“乳娘呢?”王妃没有看他一眼,冷声问道。

“奴婢在这儿。”乳娘忙进屋回道。

“把大公子抱走!”王妃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森冷。

“母亲,初儿要母亲……”

孟初还在继续纠缠,春杏怕他惹怒王妃,忙劝道:“大公子先回去,一会儿王妃自然会去哄您睡觉,快,乖乖的!”

“真的吗?”孟初眼巴巴地望着王妃。

“当然是真的,快走吧!”

春杏连哄带骗总算把他打发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妃,您瞧,您还有大公子,终身可就有依靠了……”

“有什么用?”王妃打断了她的话:“薄姬还年轻,早晚生下儿子,到那时,世子肯定是她生的儿子,孟初……到底是指望不上了!”

春杏知道大公子并非王妃亲生,将他养到膝下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这颗棋子一旦没用了,就会沦为弃子。她仔细思索一番,方说道:“今日之事咱们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毕竟拿贼拿赃,捉奸捉双,若没有捉奸在床,难免魏王不信……”

“你想捉奸在床?”王妃有些薄怒:“你能把刘贵绑起来扔到薄姬床上?”

“王妃别急,”春杏望着大公子离开的地方思索片刻,“王妃,恕奴婢大胆,若魏王知道薄侧妃害死了他的儿子……”

“你想设计害死仲偶嫁祸给薄姬?”王妃苦笑着摇摇头:“没用的,只怕到那时魏王会认为是我做的……”

“若……”春杏咬咬牙:“若死的不是二公子而是大公子呢?魏王还会怀疑您吗?”

听闻这话,王妃手中的青铜爵“咣当——”一声掉到地上,酒水洒了一地,她缓缓转过脸:“你……说什么?”

“奴婢该死……”春杏伏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王妃转过头,一片乌云将月亮遮去了大半,屋内更加阴暗了,王妃一直铁青的脸上似乎罩上了一层冰霜,只是眼中再没有泪水,只剩下森冷的寒光。

第十七章 嫉妒
薄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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