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霁月睡得很不踏实，似乎一直有纷乱的脚步声，但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昏昏沉沉中，只听“咯噔”一声巨响，吓得她彻底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叫道：“子儿，子儿！”

子儿忙跑到床头，霁月一手掀开床幔：“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方才一扇窗格子掉下来了，不碍事的。”子儿扶霁月坐起来，又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那……”霁月惊魂未定：“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没有啊，”子儿笑道，“一定是夫人做梦呢——晚秋，将安神香焚上！”

晚秋急急忙忙走进来，刚打开鎏金镶红宝石香炉，却一不小心撞倒了案几上的琉璃花瓶，随着一声巨响，花瓶四分五裂。

“大清早的打碎东西，看我不打死你！”子儿气得柳眉倒竖。

晚秋立刻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霁月心烦意乱：“出去吧出去吧！”

子儿见霁月烦心，提了晚秋一脚：“还不快滚！”

晚秋忙不迭地跑出去，霁月扶着子儿的手来到窗边，天阴沉沉的，回头看一眼满地的琉璃碎片，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用过早膳，因一直想着方才的事，霁月有些闷闷不乐，子儿笑道：“夫人，反正闲着没事，咱们去花园走走吧。”

霁月点点头，子儿取过一件披风：“如今已是秋天，早上怪冷的，披上好歹挡挡风。”

子儿正系上披风的带子，忽然手一顿：“夫人身上好像少了什么——荷包！荷包呢？”

霁月一摸腰间，白玉腰带上空空如也，子儿厉声道：“晚秋，昨晚是你伺候夫人更衣的，夫人的荷包呢？”

晚秋吓得面色死灰：“这……昨天晚上奴婢还看见……初冬，你见了吗？”

子儿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混账东西，夫人的衣物都是你收着，你倒问起别人来了！”

“算了算了，一个荷包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走吧！”

霁月不想为一点小事纠缠不清，拉了子儿一下，走出门去。子儿忙跟上去扶起霁月的手：“夫人就是太心善了，今日丢了荷包，明日还指不定……不对，这事奴婢怎么觉得有些蹊跷呢？荷包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对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假山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来人啊，大公子出事了！”

“这……这好像是乳娘的声音！快，快去看看！”霁月快步朝前走去。

子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却一时想不起哪儿有问题，下意识地拉住霁月：“夫人，别急着走，这事……”

霁月有些着急：“你没听到吗？孟初好像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夫人，”子儿一把拉住她，“奴婢觉得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再说，王府里这么多人，咱们不去自然也会有人去，走吧走吧，就当没听到。”

“这怎么行？”霁月回头望了一眼。

子儿环顾四周：“趁现在没人，咱们还是走吧，省得惹祸上身！”

“可是……”

子儿不由分说，将霁月硬拉回望月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人来报：“魏王和王妃请薄侧妃速到花园假山旁边。”

霁月与子儿对视一眼：“出什么事了？”

来人面无表情：“薄侧妃去了便知。”

子儿扶着霁月来到假山旁，那儿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地上躺着大公子孟初，额头上渗出汩汩的鲜血，大夫正蹲在地上用布帛按住伤口。魏豹铁青着脸负手站在一旁，王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夫，嘴唇在微微颤抖。

大夫试了试鼻息，站起身道：“魏王、王妃，大公子他……已经去了……”

一言既出，王妃一下子扑倒在孟初身上，哭得昏天黑地，乳娘见到霁月，眼中全是仇恨之色，咬牙道：“薄侧妃，你……你好狠的心！”

霁月一怔：“你……你说什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装模作样！”乳娘尖声叫道：“是你，是你推大公子摔下来的！”

“胡言乱语！”魏豹一把掐住乳娘的脖子：“大公子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如今出了事，本王还没问你，你竟敢把脏水往薄侧妃身上泼！”

春杏眼尖，忽然指着孟初的手问：“大公子手里攥的什么？”

王妃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一个劲地痛哭，春杏蹲下掰开孟初的手，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子儿一眼就看出正是中秋那日六小姐送给霁月的那只，不由变了脸色。果然，春杏仔细辨认了一下道：“魏王，这只荷包……是薄侧妃的！没错，中秋那日，奴婢看得清清楚楚，这上面还有一轮明月的图案！”

魏豹劈手夺过来，荷包的穗已被生生扯断，几根杂乱的丝线在风中飘着。魏豹缓缓将目光转向霁月，霁月已经猜到了事情即将往哪个方向发展，面色惨白，惊恐地望着魏豹。

春杏见状，忙说道：“魏王，乳娘方才说的没错，就是薄侧妃把大公子骗上假山，然后狠心推他下来，大公子慌乱之中扯断了她的荷包……”

“胡说！”子儿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今早薄侧妃仅仅在花园逛了一小会儿就回去了，从未见过大公子，你……你受何人指使，竟然想出这么一条毒计冤枉薄侧妃！”

春杏指着霁月道：“你口口声声喊冤，那这荷包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荷包怎么会在大公子手里？被扯断的穗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霁月，眼睛都快喷出火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初儿！为什么，为什么？初儿是我的儿子没错，可他更是魏王的儿子！魏王那么宠着你，你就这么回报他吗？”

子儿一边护着霁月，一边对着魏豹申辩：“今日一早奴婢才发现夫人的荷包不见了……”

春杏急忙打断她的话，对着魏豹跪下道：“魏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求魏王下令处死薄侧妃，为大公子报仇！”

魏豹铁青着脸蹲下，伸手抚过孟初惨白的脸，众人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好一会儿，魏豹站起身，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霁月的额头早已布满密密的汗珠，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虽然她从未做过这等事，可是证据确凿，她自己是百口莫辩。

魏豹的目光缓缓从每个人脸上滑过，最后停在乳娘脸上，咬牙道：“害死孟初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乳娘怎么也想不到魏豹会怀疑自己，吓得浑身一颤，跪倒在地：“没有……奴婢……奴婢……”

见乳娘失了方寸，王妃痛声道：“魏王，这妖姬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如此信任她？若乳娘想害死孟初，早就下手了，为何要等到今日？再者，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孟初？倒是薄姬！”王妃颤着手指向霁月：“好狠心的女人，因为之前我发现了你的丑事，就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我，竟然对孩子下手！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闭嘴！”魏豹厉声喝止。

王妃转向魏豹，眼泪奔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这女人与别人私通魏王不信，如今他害死您的骨肉，您的亲生骨肉，您还是不信吗？魏王是不是要等到这妖姬害了您的性命……”

“本王让你闭嘴，没听到吗？”魏豹闭上眼抚着额头：“将乳娘带下去严加审问，直到她说出真相为止！”

两个小厮忙上前将乳娘五花大绑，乳娘惊慌失措：“魏王，您就算借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大公子啊！王妃，奴婢冤枉！您救救奴婢吧……”

望着乳娘远去的背影，王妃的后背一阵一阵发冷：“魏王，乳娘伺候初儿已有四年，她绝不会……”

“这个刁妇，不用刑她不会招认！”魏豹答非所问：“本王也很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初儿——姜常！”

管家忙躬身道：“魏王有何吩咐？”

魏豹一闭眼：“准备大公子的后事。”

“诺。”

“不出半个时辰，此事就能见分晓！这一次，本王决不轻饶！”

魏豹说完，又看了王妃一眼，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