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了岸后，一路狂奔，直到我们住的那条河边。

此时，张荷花早已经熟睡，而我们却刚从鬼门关回来。

我指着张荷花，对菜鸟说道：“就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你去卖命？”

菜鸟放下手中的口袋，说道：“我不那么认为，你看张荷花现在这样安详的熟睡，不正代表了一个字么？”

我瞅了瞅床上四肢大开的张荷花，说道：“不就是一个大字么？”

哪知道菜鸟深沉的说道：“没文化，这是一个安字。”他指了指棚顶，说道：“你看这是房子，下面有一个女人，不就是安么？能有一个女人这样安静的守住这里不是挺好么？”

到底不是寻常人，就是不走寻常路，有时候，我还真能从他身上找到邱涵和大熊当年的影子。

想到我的星宿刀丢在了河里，我甚感恼火，多少年了，这把刀都是刀不离身，如今为了床上躺着的这个大字型女人，我却丢了刀，心中实在有气，于是对菜鸟说道：“你快把你带来的那些宝贝倒出来我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值钱的，我可饶不了你。”

菜鸟眉头紧锁，说道：“这我可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

说完菜鸟拉开了电灯，端来两个盆子。他将口袋里的土倒进了其中的一个盆子，然后在另一个盆子放上一个筛子，舀土筛金。看我菜鸟的这个举动，我完全惊呆了。这绝对是我的盗墓盲区啊，因为我完全没有听说过盗墓还有筛金子的。

看见我很好奇，菜鸟跟我解释说道：“古代的小地主常喜欢在自己的头下放下一罐金子、银子什么的，但后来的盗墓人一般都很难挖到，这是因为金子非常沉，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子慢慢沉入土里，如果不将土层往下挖个一米，找不到金子。”

听到这里，我就完全明白了。古人的尸体如果保存的不够完好，还没有入土，就会腐化，时间久了，连骨头也会随着棺材一起腐烂，变的陈腐不堪。这样的话，身上的金牙、金钗等金属器具、首饰就会穿透骨头、棺材，进入土层，如果不深挖，这些金银器就永远埋入土中。

菜鸟说，他进入墓室之后，墓室里能拿的已经全部被拿走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骨头，唯独墓室的墙体地面没有遭到破坏，不过棺材下面并没有金罐子，自己只挖回了一些土回来。

说着，菜鸟就开始筛土了。

前文已经说了，这个山丘大部分都是红色的粘土，因此比较粘稠，难以筛动。为了较快完成这一工作，我们往土里加水，稀释土壤的粘稠度，果然再搅动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菜鸟正搅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水哥，我看你也不是一般人，你是不是也干过掘坟子的事？”

我愣了一下，不置可否。

菜鸟笑道：“你就别瞒我了，我能看出来，单说你那把刀就不同寻常，在深湖里你救过我一回，我肯定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我长叹了一口气，往事再次浮现在眼前，从读书时候的元代将军墓，再到都掌悬棺，再到越王墓，三进三出，每次都比今晚惊险。如今四叔等人身陷囹圄，而我又被大学开除，想到此处，惆怅无比。

菜鸟见我陷入沉思，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水哥，是不是触动了你的往事了。”

我说道：“没事，之前有过一段往事。”说完，便将多年前的一段往事简单的告诉了菜鸟，菜鸟竟也是听的心驰神往。

菜鸟说道：“这样说来，我觉得水哥也是做过大事的人，虽说自己最喜欢的人背离了自己，最喜欢自己的人因自己而去了，但你还有一个人啊。”

“谁？”

“就是你说的姗姗啊！”

“她，她还很小！”

“水哥，不小了，你忘了，这么多年没见，她只怕都二十四五了，比我可能都还大一岁呢！”

“怕是也该有男朋友了吧！”

“没事水哥，就算是所有的女人不要你，还有我呢！我愿远赴泰国，进行一趟变性之旅，做水哥一辈子的女人！”

“滚犊子。”

“哈哈，咦，有东西，快看，有东西！”

果然，在强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颗金子。

这是一颗金牙，这颗金牙上面沾满了红土，却显得分量十足。再往下淘去，菜鸟又淘出了两颗金牙，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连在帐篷里睡觉的张荷花都给惊醒了。她紧紧的搂着菜鸟的脖子，没命的亲了很久，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这一趟好歹还算是有些收获，看来菜鸟这祖传的功夫还是有两下子。菜鸟将一颗最大的金牙交给了我，说就当是折抵那柄匕首。我知道这颗金牙远比不了匕首，但终究是菜鸟的一番心意，就收下了。

次日，贺家沟子再次被盗的事情就被传开了。由于贺家人自掘祖坟，所以谁也没有再出来追究此事。据说贺家沟子的山丘上，共埋有贺家一十三人，被盗的那个是贺家人口最旺，田产最多时期的贺瘸子地主，据说他为人和善，散财济贫，很有声望，下葬的时候，埋的东西也最多，不过现在看来都被人偷光了。

意外的是，当日还有人传出，墓室被盗那天，坟坑里还躺在一个人。这人是贺家的一个小伙子，他是等到天亮后，有人上了贺家沟子的山丘才被救出的。我问了菜鸟，问他当时看见这人没有，他告诉我当时就看见了，但是知道此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就没有管他。

此时，我才知道，这菜鸟果然有些胆量，若是换了一个人，见此情形，便会丢掉铁锹，逃命而去。

虽说菜鸟胆子很大，但菜鸟表示，这两天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有人再看着他。他告诉我，晚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帐篷里有人。为了避免意外，他决定和张荷花住在村里。

听了菜鸟的话，我也觉得这河边挺不安全，且不说自己经常能感觉周边有人的存在，就说那个距离自己仅两百米的深潭和北面的北厂子黄家坟地就让人每晚夜里睡不着觉。于是我就和包工头商量，也住进村里。

但住进去容易，出来住难。那些在村里住惯了工友，谁也不想住在河边，守着工地。没办法，包工头只有找到我，再给我加一倍的值夜费，同时，他给我派一个轮流岗，两人值班，我才勉强同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们刚刚确定值班制度之后，晏安家的那个老宅又传出了有鬼的传说。这天，我在河边煮面，听工头王富贵说起了晏安老宅闹鬼的事情。

话说晏安一家在清理老房子的过程中，清理出了三个金砖，可谓一夜暴富，令人闻之心动。村里的人听说了晏家致富的故事，纷纷动了心，心想，晏家之前是民国时期的大地主，既然晏家祖先留下了黄金，就肯定不会只浇灌在砖里，在其它砖里或者宅基地里一定也留下了金子。村里人如此一想，便都动起了掘金的心思。但掘金不能白天动土，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开砖动土，结果到了深夜，村里的人像是拾稻子一样，成群结队的来到了晏家老宅。

这样的致富是极为有趣的，他们已经把所有的带金的砖头找干净了，但谁也没有取得丝毫的成绩。不过，尽管大家没有淘到金子，但是村民却听到了莫名的哭声，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跑出来了，但到了最后才发现，谁也没有带孩子。

按照常规的思路来判断，整件事到这来就算结束了，但是任何时候都挡不住女人的好奇心。这天晚上，天刚黑，菜鸟就来找我了，他跟我说，自己想要去抓鬼，我惊恐的说，为什么要去抓鬼，鬼是抓不到的。可菜鸟告诉我，张荷花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鬼让大家怕成这样。

如果我是菜鸟，我肯定不会同意这样一个愚蠢且无礼的要求，但我终究不是菜鸟，他还是拍拍胸脯，应承下来了。

我本不会答应菜鸟的请求，但架不住他的哀求，只好陪他走一趟。

这日风和日丽，星光明亮，我和菜鸟躲在草垛的后面，静待灵异的出现。哪知道，这一夜，没人淘金，整个老宅寂静了然，虽有蛐虫叠鸣，但还是忍不住令人发困。

就在我和菜鸟准备回来睡觉的时候，我感到周边有人，我看了一眼菜鸟，却见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仿佛与周公相谈甚欢。

我狠狠的踩了菜鸟一脚，他打了一个机灵，问我怎么了，我瞪了他一眼，问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么，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觉得什么异常感觉。

我仔细观察了周围，却发现周边一片安宁。

突然，一个黑影闪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我大吃一惊，只觉这黑影如此熟悉，随即睁大了两个眼睛。那黑影正对着我，就像是和我对视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所为，却见那黑影一路向西去了。

我愣然坐在原地，却听得菜鸟说道：“还等什么，追吧！”

说完，他当先追了出去。

我听完他的话，本能的也追了出去。

黑影走出去之后，我和菜鸟一路向西，竟一直紧追那黑影二里多路。

“他娘的，竟然没有追上，太可惜了！”我遗憾的说道。

“我怎么看着这里那么眼熟。”菜鸟说道。

“咦，这么怎么看着像北厂子坟地呀！”

“不会吧，难道咱们烧饼没有给够？”

说着，我们两个人赶紧跑了。

跑了一段路，眼见就要到村口了，两个人也松了一口气，菜鸟说：“水哥，你等会，我撒个尿。”

“真是懒人屎尿多！”

菜鸟嘿嘿一笑，走到了一个深井处，哗哗的就开始尿了起来。

突然，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冷啊！好冷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就忍不住抖了一下，循着声音来源，竟然发现声音来自水井里。再看菜鸟，已经尿到鞋子里了。

我拉着菜鸟，转身就往村里跑，一直跑到张荷花的家里。

那张荷花还在等着我们，我问张荷花，那村后的水井里是不是死过人，张荷花惊诧的回答：“是啊，前年有个女孩跳井死了。”

我和菜鸟面如死灰，心想，这是背到家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件事后，古城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村子里来了一些外地人，这些人有的是来晏安祖宅寻宝的，有的是去贺家沟子盗墓的，总之各有所求。

这些外地人到来令村民非常意外，也令村民十分高兴，至少他们的生意变好了。

我细数了这几天陆续前来寻宝的人，总计二十多批，每批三到十人不等。

这些人总喜欢到村里和工地打听消息，问的问题也千奇百怪，只要这些人肯买东西，村民也乐于解答。

这日我和菜鸟正在河边工地喝茶闲聊，突然菜鸟双目放光，目如闪电，指着远处，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我以为他又遇见鬼了，便转头往后看去，却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女孩，远远看她戴着一个白色遮阳帽，真是简洁爽朗，令人生爱。

那女孩见我们往她看去，就往我们这走了过来。

菜鸟见此，激动的叫道：“水哥，那个美女过来了，快看！”

“看见了，快收起你那流氓相。”

说话间，那个女孩走了过来，只听她说道：“请问这里是288标工地吗？”

我正要答话，却听菜鸟抢答道：“这里是288标，我是周伟强先生，请问你找哪位？”

“我找你们工头！”

慢着！

这人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抬头细看，却发现前面女孩竟然是舒珊。

舒珊是我在越王墓行动时候认识的女孩，那个时候她还小，只有十八岁，最后见她的时候，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现在这么漂亮了。

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她！

正要躲一躲，舒珊却认出我了：“一水哥！”

“咳咳，好巧啊！”

“一水哥，你怎么在这？”舒珊表情也是又惊又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菜鸟说道：“水哥，原来你认识这位美女啊！”

我尴尬的手足无措，说道：“这是舒珊！”

菜鸟手舞足蹈的说道：“啊，原来你就是水哥常提起的姗姗啊，长的真漂亮！”

舒珊却没理会菜鸟，她一把拉过我的手，说道：“一水哥，你怎么也不联系我，听说你一直都在工地上么，可让我找着你了。”我哽咽无语，将凳子擦了擦，让她坐下，舒珊也不坐，我本以为她是高兴的，却听她继续说道：“你还是先嚼一块口香糖吧，嘴里的大蒜味太重！熏的我快流眼泪了！”

菜鸟哈哈大笑，我尴尬的去刷了牙！

六年前，越王墓出来之后，我脸上起了斑点，从此便不太与人说话，直过了四年，这些斑点才慢慢消失。为防止将晦气带给家人，我也一直不敢回家，仔细想来，倒是心酸满地。

我和舒珊从工地走出，互相说了多年来分别之后的事情，舒珊听我讲完了我的故事，又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舒珊那年读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北方的一个桥梁公司上班，做路桥设计。陈道和已经于去年逝世了，临逝世的时候，他陈述了自己多年对其他密探后人所做的诸般劣迹，深表悔恨，对大炮的死感到万分的悲伤，他希望自己死后，他的后继人能与其他密探后人握手言和。

陈道和死时，立遗嘱，其生门派掌门由正在监狱服刑的霍梓皓担任，一旦霍梓皓出狱，即刻执掌生门。

听到这，我长叹一口气，说道：“想不到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六年过去了。”

舒珊忽然语气一转，像个长者一样严厉的说道：“李一水，你为什么要躲到这，你的四叔、我表哥、舅舅、斗爷、蒋乾坤他们都还在监狱里面，你以为躲到千里以外就万事无忧了吗？”我一愣，却听舒珊继续说道：“你是鼠字辈密探李乘风的后人，你不能给先人丢脸。”

我沉默许久，才说道：“你不懂，我四婶赵氏因盗墓，几乎绝后，全家仅剩四婶一人，我奶奶邱氏，第五代男丁仅邱涵一人，我李家虽然苗多人众，但也是祸事连连，毕竟我们之前做的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舒珊道：“咱们去的都是千年古墓，损的谁家阴德。”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只能借个话题岔开：“你这次为什么来广西？”

舒珊道：“我这次作为技术人员到南方路桥公司来建桥的。”

我高兴的说道：“这么说，你要跟我在一个工地了？”

舒珊道：“倒也不是，南方路桥公司计划在这附近选一个地址作为服务区，你看哪里合适？”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可不敢提建议。”

舒珊指了指脚下这片地，说道：“你看这里怎么样？”

经舒珊那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们所站的地方正是北厂子坟地，只好照实说道：“这里是一块旧坟地。”

舒珊笑道：“我早就看出这里是坟地了，而且还是一块凶坟。”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舒珊说道：“此处不依山、不傍水，前有河堰为冲，后有平地如砧板，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不就是凶坟。你看这里周遭皆是乱石草木，坟丘几近平地，显然是年久失修，坟主绝后了。”

“那你还要建服务区？”

“服务区本身就需要一块平地，附近只有这一块平地可用，再说一处没有主人的凶坟，只需破了坟眼，这里就是人来人往的服务区了。”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舒珊，我似乎已经不认识她了。这些年她变的太多了，变的我一点都捉摸不透了。

舒珊听说这个村子附近出了不少的怪事，她想让我仔细跟她说说。我简单的将贺家沟子盗墓一事和晏安祖宅金砖一事说了一遍，又将那日晚上在湖边遇见幽灵的事情详细的说了说，听的舒珊十分好奇，她决定同我一起去看看。

深湖距离北厂子约三里地，倒也不算远，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

舒珊站在河堰上看了看这湖，见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便往下走。此时，湖水甚清，可以看到水下两三米深的情形，但再向深去，就看不到了。

舒珊将手伸进水里，说道：“奇怪，广西这么热，为什么湖水这么凉，而且还那么清澈。”

我回答道：“这是因为湖里本身就有暗流！”

“暗流？哪里来的暗流”

“这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这个湖下有个秘密。”

“怎么，你想进去看看？”

“你不敢吗？”舒珊看着我说道。

此时，纵然我胆子再小，也要豁出去，表一下决心：“怎么会，你说什么时间，我随时奉陪。”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李一水！”

我们两人走了一圈，很快又回到了工地。

我们回去之后，见了包工头王富贵，舒珊告诉王富贵，她是总公司派来的，先行勘测，其他技术人员已经住进了村子。

是夜，舒珊也换了一身施工装，和我一起住在工地。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夜晚，终于有了一个熟悉而又美丽的女性和我住的那么近，这不得不让我又想起了柳歌和胡松杉，不知道柳歌怎么样了，现在在干什么。

晚上，舒珊提着电脑，走进了我帐篷，她刚洗完澡，一阵阵清香传来，令人不能自已。她看我傻傻的样子，微微一笑，将电脑打开，她说：“我刚才查了一下，广西一带曾经生活着很多的少数民族，很多民族在清朝以前还是土司制度。但是尽管如此，仍然不能合理解释你那天晚上的经历。”

说到这里，我也非常费解，我说道：“这湖并不大，但此湖深不见底，为什么那天我们会看到幽灵，难道湖下真的埋藏着一座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