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这是我在东北过的第一个年。我不是东北人,但我爷是,他年轻时生活在大兴安岭旁的小山村,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去了山东,我父亲就是出生在济南。临近新年,我爸妈在国外工作不能回家过年,我便和爷爷去了东北,大兴安岭下,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冬天时来东北。下了飞机倒客车,终于回到了爷爷曾生活过的小山村。小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我爷来到一户人家前,敲门,开门的是那家主人——一个和我爷年龄相差不多的老人。我爷见到那人时激动的一把抱住他,两个老人都激动异常,我从没见过我爷如此激动,激动到眼角都已出现了泪花。我爷让我称那老人为猎爷爷,这名字倒是奇怪,难道他是打猎的?即使是打猎的也应该有名字啊。我爷和猎爷爷带着我出去逛山,不往深山走,在外围转转,让我看看可没膝的大雪是什么样。我爷和猎爷爷边走边聊,我就像是野狗一样撒欢儿的跑。突然想尿尿,我记得以前有人说,东北特别冷时,尿出尿来直接就能冻成“冰棍”,我想那感觉一定相当霸气。我解开腰带准备来它一根“冰棍”,猎爷爷见状,忙笑着拦我道:“小小子毛楞的,不想找媳妇了咋的,要是你那小兄弟冻成了冰溜子,就够你尿迹的,赶紧找个避风的洞去尿吧。”猎爷爷一口东北土话,我倒是能听懂,但没想过还能这么严重,一泡尿还能把自己阉了?赶紧找个旮旯去尿。我们往山下走时,见到不远处有三个人背着麻袋子在前走着,麻袋子上浸着血,三人身穿厚实的老棉衣,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刚从山里打猎出来。猎爷爷迎上前去,喊道:“瘪犊子站那儿,又他妈背着爷爷偷摸儿进山了。”前面三人一见说话人是猎爷爷,急忙停下脚步,笑着说道:“爷您这是哪的话,俺们这五把超儿的不也是您老调教的。”猎爷爷笑着说:“别扯犊子了,都打着啥了,给爷瞅瞅。”三人面面相觑,迟迟不放下麻袋,猎爷爷催道:“磨叽啥呢,别他娘的吭哧瘪肚的,麻溜利索儿地。”刚才说话那人对两个同伴说:“猎爷不是外人,瞅就瞅吧。”三人把麻袋打开,我惊见其中一个里面放的竟然是一张虎皮,真真正正的老虎皮!猎爷爷骂了一句说:“我说磨磨唧唧跟他娘的二椅子似的,原来是弄死了山大王,你们三个王八羔子不怕蹲大狱吗。”“知道猎爷不带那样霍霍我们,才敢给您瞅的。”我爷和猎爷爷蹲下身看那布袋里的虎皮,皮毛上有的地方已经被磨烂了,我爷叹口气说:“都秃噜皮了,白瞎这好东西了。”另外两个袋子里装的都是虎肉虎骨,我在书上看过,偷猎老虎是犯法的,这里可是东北,野生东北虎更是一级保护动物,判刑更重。猎爷爷肯定不会举报他们,我看得出,猎爷爷也是吃的这口饭。他一边翻那装肉的麻袋一边说:“我这老伙计多年不见,我哈你几根虎骨给他泡酒,能不能行?”领头那人笑着说:“猎爷都开口,俺可不敢瞎放屁,您随便挑随便拿。”猎爷爷一边选一边说:“你们几个以后跑山别总他娘秃噜反杖的,啥能打啥不能打,心里得……”猎爷爷话还没说完,突然收声。他从虎肉里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不大,且他满手是血,我也看不清是啥。猎爷爷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像是惊讶所致,那三个猎人傻了,我爷也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忙问道:“大猎,咋的了?”猎爷爷好像根本听不到别人说话,他拿着手上那东西喃喃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爷继续问:“谁呀,你说啥呢大猎?”猎爷爷突然回过神,他也不再要什么虎骨,手里握紧那东西,招呼我爷,我们匆忙下山,留下那三个猎人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晚上,我爷和猎爷爷坐在火炕上喝酒,我在旁边帮他们倒酒,顺便听他们聊天。两人碰碗,我爷先是喝了一口,猎爷爷则一饮而尽,他将下午从那虎肉里拿出的东西放在桌上,此时他已将那东西洗干净,我看到那应该是一枚戒指。猎爷爷对我爷说道:“这戒指石豪也有一个,他当年说送走阿苍他就回来找咱们,但他没来。”我爷惊讶道:“过去几十年了,石豪还在?”猎爷爷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沉思,他静静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