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年往事

东周,周赧王五十五年,九月,冷风呼啸。

马蹄声、脚步声不绝于耳,一行装备精良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内踏。城外是一片荒凉,尸体遍地;城内是一阵恐慌,街道无人。

军队列前,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人,此人面容冷白,眉宇之间暗藏一股锐气,虽无虎背熊腰之躯,但却有一股稳如泰山之态。

此人便是秦军的首领将军,白起。

白起在前,秦国的军队带着胜利者的威严,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长平城内。

长平城中,一处最为华贵的宅院被征用为白起的临时居所。

房中,议事。

一位将士行礼问道:“大人,赵国的降军怎么处置?”

白起坐在主位上,问道:“降军有多少?”

将士回道:“我询问了赵军几个首领,粗略统计,起码有四十万之多。”

在场的多位将士都感到惊讶,四十万,那可是几个城的人口啊!

白起未语,沉思着。

见白起在思考,他最为亲近的副将司马烬上前言道:“将军,您是在思考杀还是不杀?”

白起回道:“杀,必然是要杀,但我在想,要杀多少。”

司马烬说道:“将军,赵国人顽强且勇猛,尤其擅攻,他们现在投降于我们,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反抗的心思,依属下之想,赵国将士,年轻力壮者一概不留,其他武力不足的人可以充入我军做些闲杂之事,等我们下一次出征时,还可以用他们冲锋在前做人盾,您看呢?”

白起听后,点了点头。司马烬是他的贴身爱将,总是能想其所想,忧其所忧,替他分忧解难。

听完司马烬的建议后,这时,又一位将士发问道:“那这长平城中的百姓如何处置?这其中还夹杂着上党的流民。”

白起回道:“百姓可征用为劳力,免于一死。”

将士们意见不一,又议论了多番后,白起最终还是采用了司马烬的建议,坑杀赵军中年轻力壮的士兵,其余充军为俘虏,长平城中百姓征用为劳力,此事由司马烬全权处理。

将士们离开房中,白起摊开竹简,提笔写下近期事务,奏明昭王。

这时,一个侍卫进入屋内,禀报道:“将军,有人求见。”

“何人?”

“他说他是游学的术士,是秦国人,有重要事情要告知将军。”

白起心中不解,在这长平中竟然有秦国来的术士?但秦国一向重视术法,昭王更是着迷,白起不敢怠慢,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士兵将那术士请进房中,术士站在堂下,望着白起。

白起坐在主位上,见术士中等身材,容貌并无多么奇特,倒是发型有些特别,头发不长。术士身穿一件青色长袍,袍子上绣有一个图案,黑白相称,似两条鱼首尾相接一般。

好生奇特的一个人,那袍子上的绣饰更是让白起好奇。

白起见术士看向自己却不下跪,心中略有不快道:“你是何人?见到本将军为何不跪?”

术士回道:“我是何人不重要,而且我不跪自然有我不跪的道理。秦国即将受难,可称为天灾,也可称为人祸,但我有方法补救,将军如果想听,想为昭王分忧,那就请赐我不跪的权利。”

白起听完术士所说,问道:“你说什么?秦国有难?”

术士点头。

白起又道:“什么难?你最好说的清楚明白,不然你性命不保。”

术士道:“西南将发大水,异兽作怪,昭王必要派人去蜀地治理,天下只有一人可以平这水患,治服那异兽。”

白起听后,问道:“仅凭你一己之言,我怎么就信了你?”

术士想了想,又说道:“那我再告诉您一件事,如果这件事应验了,那就代表我说的不是虚言。”

术士将他口中那件事说出,白起听后,眼睛瞪得很大,语气不善道:“一派胡言,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说,你是不是赵括的余党,是来乱我军心的?”

虽见白起发怒,但术士却依然语气平和道:“将军想杀我轻而易举,但将军真的不想知道我说的是否是真的吗?将军可以先把我关起来,等我说的这件事应验了,将军自然会信我,到时我再告诉将军平水患的方法,昭王定会称赞将军。”

白起听术士说的有理,便说道:“好,那我先将你关起来,如果到时你所说的没有成真,我会让你受车裂之邢,痛不欲生。”

术士依然坦然自若,此时此刻,白起对眼前这人更加的好奇。

白起命人将术士带下去,在临出门前,白起忽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术士回道:“吾嵬。”

白起不相信吾嵬的话,但却又感觉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和自己说谎,他能为了什么呢?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司马岂不是……白起的心中很是纠结。

司马烬领命之后,便命人召集全城壮丁,在城外山下找了一处地方,开始挖坑。

司马烬让手下人将赵括生前的几位副将带来问话。

赵军几位将领跪在地上,但都抬着头,对于死亡,他们似乎看的很淡。

司马烬问道:“你们军中,年轻力壮的将士有多少?”

见堂下跪着的赵军将士都不说话,这时,司马烬的侍卫走向前,抽出刀,手起刀落,将其中一位将士的人头砍下,一股鲜血喷出,溅了周围人一脸。

赵军将士中,大部分依然坦然自若,完全不在意鲜血和死亡,他们虽然降了,但那也是为了城中百姓降的,死是必然,他们完全不在意。

侍卫又挥起一刀,又是一颗人头落地,赵军将士依然不为所动。

接连杀了五个人后,终于有人挺不住了,最右边的一位赵军将士瑟瑟发抖,有些口吃地回答道:“二……二十万上下。”

司马烬笑着说道:“来人,给他松绑。”

司马烬的手下给说话那人松绑后,那人身体依然在发抖,不敢站起来。他旁边的同伴多数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有的人看他时,那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司马烬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语调发颤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姓尹名仁。”

司马烬吩咐侍卫给他一把刀,说道:“你拿着这把刀把他们都杀了,我便饶你不死。”

尹仁终于抬起头,看着司马烬,他眼神中藏有一种惊讶。

尹仁接过刀,双腿有了力气,站起身,挥刀斩向刚刚还是他的同伴的赵军将士。

手起刀落,鲜血淋漓,一个个赵军将士就这样死在了自己同伴的手中,尹仁似乎杀红了眼,完全没有了任何情感,就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知挥刀杀人。

在场的赵军将士都死在了尹仁手上,司马烬拍手道:“很好,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俘虏,而是我秦军一员,从今天起,你去替我清点出赵军年轻力壮的将士,然后坑杀他们。”

尹仁行礼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尹仁下去后,司马烬表情立马变化,对他贴身侍卫说道:“你给我好好盯着他,等坑杀完所有赵军士兵后,杀了他。”

侍卫领命,司马烬阴冷地嘴角上扬。

尹仁“不负众望”,在司马烬交待的事上很是用心,没用多久,便将年轻力壮的将士筛选出,全都关在了城外一处牢狱中,司马烬对他的忠心很是满意,大加赞赏。

这日,司马烬让秦军士兵押解第一批准备处决的赵军士兵前往事先挖好的刑场,尹仁随行。

数千名赵军将士被推进坑内,司马烬站在坑前,对尹仁说道:“来,你填第一把土。”

尹仁拿起工具,抬起一怀土,撒进坑内,就在司马烬带着笑容看着他时,尹仁突然一个回身,拿着手中工具,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司马烬的脑袋。司马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尹仁砸倒在地,尹仁抢过他的佩刀,站在坑前。

这时,坑内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来,尹仁在赵军将士下坑前已秘密将几个为首将士的绑绳割断,以自己行动为号,坑下将士集体反了!

秦军将士纷纷朝冲过来的赵军将士射箭,赵军将士完全是拼命地往前冲,此时此刻他们都已不是人,而是一群来自地狱的亡魂。

司马烬头部大量流血,侍卫将他拉回后方,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任人摆布的尹仁竟然是蓄谋已久的反抗者!

赵军将士杀光了弓箭手,司马烬领兵从后方杀上来,但他流血严重,已经看不太清前方。

尹仁领军杀向前,秦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打的措手不及,连连败退,死伤惨重。

司马烬坐在地上,头上的血直流,身体也已数十处伤口。尹仁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他盯着尹仁,眼中仿佛燃起烈火,满满的都是愤怒。

尹仁对司马烬说道:“你料想不到这都是我们的计划吧,为了保全我一个人,那些兄弟自愿死在我的手上,今天就是我为他们报仇的时候!”

尹仁手起刀落,砍下了司马烬的头,他拎起滚在地上的首级,对赵军将士们说道:“秦军无道,要杀光所有俘虏,我们要杀回城中,解救所有将士和百姓!”

赵军士兵死伤更为严重,能够站起来的已不足百人,但却都纷纷呐喊,气势不减。

尹仁带人回到牢狱,与看守牢狱的秦军再战,又解救了部分赵军士兵,尹仁手下兵将虽勇猛异常,但在数量上却怎么也抗不过秦军,况且大量的士兵还在牢狱中关着。尹仁和其手下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城外的秦军全部诛杀。

当司马烬的尸首摆在白起眼前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伴随自己征战几十年的爱将就这么死了,他虽是一位杀人无数、英勇甚至有些冷血的将军,但心里依然有存放情感的地方。

白起盛怒,当日便命人将所有赵军连带着这长平的百姓全部坑杀,以祭司马烬在天之灵。

深夜,白起一个人饮酒,痛苦之余,他突然想起之前术士吾嵬说过的话,“百天以后,司马烬必亡。”

白起计算着天数,突然瞪大双眼。

没错,从见吾嵬那天至司马烬死时,竟然真的是一百天!

想到这里,白起手中的爵应声坠地……

白起一夜未眠,第二天,他让侍卫将关在牢狱中的吾嵬带来见他。

吾嵬虽关在狱中三月有余,但身上的衣服没脏,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像受了牢狱之苦的人。

白起让手下人下去,屋内只留下他和吾嵬二人。

白起和吾嵬对视着,谁都不先开口。终于,白起先开口道:“司马烬死了,说,你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吾嵬回道:“是将军亲自命人将我关起来的,三个多月我都在狱中,狱卒可以作证。”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知道司马烬会死?”

“该知道的我就是会知道,现在,我说的事情应验了,将军是否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

白起愤怒起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吾嵬淡然道:“我叫吾嵬,一个术士而已。”

白起突然抽出刀,架在吾嵬的脖子上,吼道:“你说不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将军想杀我,随时、随地都可以。”

白起见吾嵬态度依然如此,又说道:“如果你还是不说,我会查清你的身份,杀光你所有的亲人,甚至会屠了你的家乡。”

吾嵬盯着白起,语气平静地说道:“将军,你不会查到我来自哪里的,你也不用对我这么敌视,我是来帮你的。”

白起放下架在吾嵬脖子上的刀,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吾嵬说道:“将军,秦国西南水患不是儿戏,如果不提前制止,不仅当地百姓遭殃,甚至会危及大秦根基。”

白起思考后,问道:“我记得你当初说你知道有谁能平息水患,难道你说的那人不是你自己?”

吾嵬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是谁?”

“他就在这城中,如果再晚几日,恐怕就要随那四十多万人一起被坑杀。”

白起很是惊讶,问道:“赵国人?”

吾嵬点头。

白起对吾嵬说道:“你快去将他找来,我会命人护送你们去咸阳,面见大王。”

白起派人跟着吾嵬,随他前去牢中找人。

第二日,吾嵬在狱中找到了一位中年人,此人是长平的一个小吏,看起来很是普通,但吾嵬认定此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吾嵬将小吏带离牢狱,那小吏官位虽小,但气节依然,他对吾嵬说道:“你是秦国人,我是赵国人,我们虽败了,但不需要你们的同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吾嵬平静地说道:“你死是很容易,但你的家人呢,你的妻儿呢?况且你并非纯正赵国人。”

吾嵬将他父母是何地人,从何而来,都说了个清清楚楚,小吏瞪大眼睛看着吾嵬,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

吾嵬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来害你的,你跟我走,我还会救你家人。”

小吏将信将疑地与吾嵬离开牢狱。

吾嵬将小吏带到白起面前,说:“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小吏见白起也不跪,白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不惧死亡的神态,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起问吾嵬道:“他有何本事,能平水患?”

吾嵬说道:“这些我会和大王当面言明的。”

白起也不愿问吾嵬太多,他虽然对吾嵬很好奇,但能感觉出,这个人身上藏有很多东西,他根本看不透吾嵬。

白起让人将吾嵬和小吏带下去,择日命人护送吾嵬和小吏去往咸阳面见昭王。

临出门前,白起突然想到什么,问吾嵬道:“你是否真的知晓古今?”

吾嵬道:“不敢言。”

“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否为我解答?”

“将军请问。”

“我是怎么死的?”

吾嵬冷静地看着白起,抬手指向他,说道:“你会死在自己手上。”

白起非常震惊这个答案,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最后怎么会死在自己手上。

吾嵬已暗中找人将小吏家人送往西南,这次去咸阳面见昭王,只有他俩。

在去往咸阳的路上,小吏问吾嵬:“你为何偏偏选中了我?我究竟对你有什么用?”

吾嵬回道:“你父亲临终时是不是给你留下过一张古图?”

一听这话,小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吾嵬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那张古图在哪?”

小吏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一直不知道那图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既然是父亲留给我的,我一直很珍惜。这次长平一战,我害怕那图被别人抢去,便将它撕毁了。”

吾嵬看着小吏,不相信的说道:“不可能,那图一定还在你身上。”

“没错,确实在我身上。”

“在哪里?”

“我将他纹在了背上。”

吾嵬听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巧妙。”

小吏听到了他这句话,但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冲着我那张图来的?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你要它又有何用?”小吏问道。

吾嵬未答他的问题,说道:“你不用管太多,只需听我的便是。”

数日之后,二人在秦国将士的护送之下,来到了秦国的都城,咸阳。

带着白起亲笔写给昭王的竹简,吾嵬和小吏经过层层检查,终于得以面见昭王。

昭王坐在王座上,阅读着白起的手书。看完后,将竹简放在一旁,这才正视下面的吾嵬和小吏。

昭王问道:“公孙信中说,你说西南将会发生水患,确有此事?”

吾嵬回答:“正是。”

昭王又道:“为本王详细道来。”

“大王,西南巴蜀有一条江,名为岷江,江中生有一条远古巨蟒,名为青蛟,不久之后发生的水患便是由它造成。”

“你怎会知道这些?”

“自然是算得。”

昭王一向信奉术士,秦朝历代大王都致力与扩张领土,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长生不老,所以每一代秦王身边都会养有多位术士。但这突然一位从未见过的人说西南巴蜀会发生水患,昭王还是不能一下就相信。

但有一点昭王是知道的,就是西南的岷江确实经常发水,但并不至于达到水患之地步。

见昭王犹豫,吾嵬又说道:“大王,秦军连年征战,粮食可曾富足?”

昭王看向吾嵬,问道:“你想说什么?”

吾嵬继续说道:“西南之地平日洪灾时有发生,但那一块土地却是天然的福地,如果能治服那岷江中的青蛟,西南便可成为秦军最大的粮仓,助秦军向外征战。”

吾嵬这一番话说到了昭王心里,秦军连年征战,上百万的军队需要供养,粮食一直都是很严峻的问题。

昭王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吾嵬的话,他说道:“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你将如何治服那异兽,平息水患?”

吾嵬指着小吏说:“此人有这本事。”

昭王看向小吏,见他并无特殊之处,便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小吏说道:“我祖上世代生活在西南,我也是出生成长于西南之地,对当地非常了解,而且我父亲年轻时有过治水的经验,我也学会了些许治水的方法。”

“那你有什么本事降服那江中异兽?”

吾嵬将小吏衣服脱下,露出整个后背,昭王看到小吏后背上纹着的图,很是惊讶。

“这是?”

吾嵬说道:“大王,这是一张古图,图中标注的大山便是昆仑山所在的位置。”

昆仑山,那不正是传说中的神山吗!

昭王又问:“你怎会有这张图?”

小吏回道:“家传下来的。”

昭王此时才明白,这个看似普通的人其实并不简单。

昭王又问道:“你们帮我大秦,有何目的?”

吾嵬让小吏出去,他有些话要单独和昭王说。

吾嵬道:“大王手上有一块青瑾玉璧,如果我帮大王平息了水患,我希望大王可以将那玉璧赐予我。”

昭王有些吃惊,问道:“你怎知我手中有青瑾玉璧?”

吾嵬回道:“既然我都能知道西南会有水患发生,知道你手中有青瑾玉璧也不是什么难事。”

昭王看着吾嵬,眼神很复杂,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吾嵬淡然道:“我叫吾嵬,一个术士而已。”

昭王答应了吾嵬的请求,如果西南真的发生了水患,并且被他们平息,他就会将青瑾玉璧赐予吾嵬。

第二日一早,一位大臣觐见昭王,说西南来报,岷江周围发生洪灾,良田多被毁,情况危机。

昭王大吃一惊,没想到昨日刚刚听到的消息,今天就成真了!难道那术士真的有预估未来的能力?

昭王急忙召见吾嵬和小吏,命吾嵬为蜀郡,二人快去西南治水。

吾嵬辞让官衔,将小吏拉上前,对昭王道:“大王,请将蜀郡之职封予他。”

昭王看向小吏,问道:“你叫什么?”

小吏回答:“李冰。”

昭王当即赐封李冰为蜀郡,吾嵬随他前往西南,平息水患。

刚出咸阳城,吾嵬便和李冰分开,李冰很诧异,问吾嵬去哪,吾嵬说道:“昆仑山。”

李冰更加吃惊:“你自己去找昆仑山?”

吾嵬道:“这世上能镇青蛟的只有昆仑石。”

吾嵬不再向李冰解释更多,他策马而去,逐渐消失于旷野。

李冰携手下来到西南巴蜀,此时的岷江正闹着洪灾。

李冰站在山上,眺望岷江,见岷江水上涌,已将周围全部淹没,而江体表面还在翻腾,明显是有一股巨大的力在水下作祟。

李冰心中焦急万分,这异兽在水下作怪,即使自己有修整河道的想法,那也无法实施。

没过几月,吾嵬来到西南巴蜀,当李冰见到他时,发现他果然带回了数块巨大的石头。

石头都是未经雕琢的原石,看外形呈乳白色,有棱有角,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石了。

李冰问吾嵬:“你找到昆仑山了?”

吾嵬点头。

李冰又问:“那你是怎么将这么多巨石搬到这里的?”

吾嵬未答,只是说道:“你马上帮我找雕刻的工匠,越多越好。”

李冰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再问,他心想,这昆仑山乃传说中的神山,吾嵬只是凭借自己家传的一张图,竟能短短几月就找到了?而且这昆仑石重达数吨,他是怎么搬过来的?

吾嵬身上有太多秘密,让李冰无法想明白。

接下来的数日里,李冰为吾嵬找到了数十位雕刻工匠,他们按照吾嵬的指示,将石块切割成等样的五块,按照吾嵬绘好的图,照图雕刻。

剩下的石料,吾嵬收集在一起,选出工匠中最为优秀的几个,给他们布置了更为严格的任务。

半月之后,工匠们已经将那些昆仑石雕刻成了五头一模一样的雕像,李冰前来查看,见那石雕造型奇特,非常震惊,但却不认识那是什么。

李冰问吾嵬这是什么?

吾嵬回道:“这是石犀,据昆仑山的道人指点,这些石犀可以镇压水下的青蛟。”

李冰更是震惊,昆仑山上竟然还有人居住?那岂不是神仙?

李冰问吾嵬:“青蛟在水下,我们也见不到它,接下来要怎么做?”

吾嵬突然问李冰道:“你有几个儿子?”

李冰不知吾嵬这是什么意思,回道:“两个,怎么?”

吾嵬又问:“你两个儿子中哪个额头天生有疤?”

“你说的是我的次子,二郎。”

吾嵬点点头,说道:“你去把你二儿子叫来,我有东西要给他。”

李冰将其二子李二郎叫来,吾嵬见李二郎二十岁有余,身形挺拔,孔武有力,有武将英姿,且面容英俊,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的那一道疤痕,就印在额头正中间,就像是一只还为睁开的眼睛一样。

李二郎见过吾嵬,但却从未与他对过话,二人相见,显得很生分。

吾嵬让李冰和李二郎随他来。三人来到吾嵬的住处,进入一个房间,见正有数名工匠在屋内忙碌,吾嵬问道:“是否完工了?”

领头的工匠答道:“回大人,除了头盔,身上的铠甲已经全部完工。”

吾嵬命人将铠甲拿上来,给李二郎穿上。

一块块由昆仑石雕琢而成的铠甲穿在李二郎身上,那气势完全压过铜铁铠甲,武将风范顷刻尽显,震慑旁人。

李冰和李二郎都非常诧异,不知吾嵬是何用意,李冰问吾嵬:“这是什么意思?”

吾嵬回道:“这铠甲就是为你儿子打造,天下间能与青蛟一斗的人,非他莫属。”

李冰一听这话,立马急道:“我儿年纪尚轻,虽曾在战场拼杀,但那只是与同为肉体凡胎之人,怎么能让他与那异兽青蛟斗!不可,万万不可!”

吾嵬对李冰说道:“这些都是天命安排,不是我等能做主,等那头盔造成时,你就知道你儿是否能与青蛟一斗。”

李二郎在旁见父亲与吾嵬争执,但他自己没有说一句话,他之前在长平曾与秦军对战,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是拼杀过疆场的人。他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昆仑石铠甲,握紧双拳,只感觉体内突然窜生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又过数日,吾嵬将李冰和李二郎叫来,把已做好的头盔摆在他们面前,并且还有一把长形兵器。

李冰观察着那个头盔,李二郎却对那兵器很感兴趣。

那兵器说是一把长枪,却又不完全一样,其前端是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看起来很是特别。

吾嵬还没开口,李二郎已将那兵器握在手中,神情振奋,声音嘹亮道:“好一把神兵利器!”

吾嵬道:“这是由这些昆仑石中提炼出的玄铁铸造而成,以后它就是你的兵器。”

让李二郎去对抗青蛟,李冰依然无法放心,但吾嵬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这是天意,你无法更改。”

李冰亲自为李二郎带上了头盔,一身铠甲加身,让李二郎看起来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岷江水平稳了几日后,这一天,天降大雨,狂风呼啸,青蛟不知受到了何种刺激,竟从水下露出了头来。

情况危机,吾嵬和李冰带人来到岷江边,吾嵬将李二郎单独领到江边,将右手拇指放在李二郎的额头上,李二郎心惊,不知吾嵬要做什么。

这时,吾嵬用尖锐的指甲划在李二郎额头的疤痕上,李二郎瞬间就感觉头顶巨疼,只见那伤口处喷出一股浓血,布满在李二郎的脸上。

李二郎忽然浑身巨疼,仿佛有一股无穷的力量伴随着疼痛在其身体内游走。

吾嵬突然鬼使神差地用力一推,将其推入江中。

坠入江中的李二郎依然与自身的疼痛纠缠,他渐渐感觉水下正有个东西向其靠近,那东西只是一个头就有他几倍大,一双眼睛在水下发出青光,异常恐怖……

站在高地上的李冰见只有吾嵬一个人回来,料想不好,问道:“二郎呢?”

“在江中与青蛟缠斗。”

李冰脸色惨白,对吾嵬喊道:“你没有将青蛟引上岸,却将他推了下去!”

吾嵬语气平静,说道:“天命注定你儿可镇压青蛟,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一样,他不会有事的,你无需担心。”

正说话间,一股巨浪从江底喷出,待那水花褪去时,李冰惊见,那水柱之下藏着的竟是一条青色巨蟒,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蛟龙一般,又粗又长。

原来这就是在江底作怪的异兽,青蛟!

李二郎此时似乎已杀红了眼,挥舞着手中兵器,与青蛟拼杀。青蛟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如刀,冲向李二郎。

那青蛟看外形起码有十几米长,重达数吨有余,李二郎竟握住青蛟的獠牙将其拉上岸来,这是多大的力气!

李冰要带人冲下去帮李二郎一同对抗青蛟,但手下众人见青蛟如此巨猛,都不敢向下冲,李冰见状,呵斥众人,这时,吾嵬拦住他说:“李二郎天眼已开,神智不甚清晰,他此时眼中只有青蛟,杀欲极强,你们这些普通人过去,不仅碍他手脚,还可能被其误伤,所以,在这边观察就是,且勿轻举妄动。”

李二郎勇猛善战,青蛟也是凶悍异常,这一人一兽狂斗不止,没想到,竟没日没夜的战了十几天!只看那天上阴雨狂泄,地上人蛟纷争。

最后,李二郎在筋疲力尽之前将青蛟的头砍了下来,青蛟头虽没了,但身体却依然还再动。李冰带领众人治服了青蛟的躯体,青蛟之乱终于平息,岷江也恢复了平静。

这一场人蛟大战后,当地的老百姓议论纷纷,民间都称赞李二郎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战神,要给他立碑建庙。但奇怪的是,大战之后再没人见过李二郎,他是死是活,或是去了哪里,都无人知晓。

青蛟被镇压后,李冰在岷江上修造了都江堰,从此,西南巴蜀成为了秦国后方天然粮仓,食无荒年,为秦国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天府之国”之名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李冰修造都江堰有功,昭王加封了他的官位,还赐予他很多财宝,其中一件就是青瑾玉璧。

李冰将青瑾玉璧送到吾嵬手上,吾嵬接过玉璧,突然,他竟将手中玉璧重重摔在地上,玉璧落地,碎成一片。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李冰瞪大眼睛,问他这是做什么?

吾嵬在玉璧的碎片中拾起一颗青色的东西,李冰仔细一看,发现那不是玉石,好像是一颗种子。

李冰问吾嵬这是什么?

吾嵬回道:“这便是我要找的东西。”

李冰心想,吾嵬忙了这么久,竟只是为了这么一颗种子?这种子竟如此重要?

李冰问吾嵬那种子为何物?吾嵬并没有回答他。

李冰又问吾嵬,青蛟的尸体怎么处理?

吾嵬说道:“青蛟虽然被治服,但它并没有死,也许几百年或几千年后还会再醒来。”

吾嵬将处置青蛟的方法秘密告诉李冰,当晚吾嵬查看完青蛟的断头后就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见过吾嵬这个人,他的到来与消失整整困扰了李冰的一生。

李冰按照吾嵬所说的方法,将青蛟一分为五,分别藏在天府各处,其中青蛟的断头藏的更是严密,这世上恐怕只有李冰一族知道其在哪。

深夜,空宁大师向我们说完这些时,我们无不目瞪口呆,就像是看了一部特效逼真的大电影一样,非常震惊。

我惊讶的是,原来李冰竟是从长平之战活下来的少数人,原来二郎神的原型竟是来自李冰的二儿子,原来那江中的异兽已经被一分为五藏了起来,原来石犀是用来镇压青蛟躯体的,原来……原来历史中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石豪听完这些也是极度震惊,但他着重思考的是,那个叫做吾嵬的人是谁?从未从任何史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彪子拍着脑袋说道:“尼玛,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我骂了他一句:“你以为听书呢,还精彩。”

杨莞忽然问空宁大师道:“大师,您知道这么多,难道您是……”

空宁大师还未回答,石豪却开口道:“按照大师所说,知道那青蛟断头所在的恐怕只有李家人,李二郎没了音讯,也就只剩李冰大儿子这一支后代了,大师您应该是李冰大儿子那一支的后人吧。”

空宁大师点头,说:“施主聪慧异常,没错,贫僧就是李冰的后人,我的家族已守这个青蛟断头上千年了。”

我吃惊地问大师:“大师,您是和尚,应该没有结婚吧,那您家族岂不是守到这一代就结束了?”

空宁大师说道:“几千年间,李氏这一支已经繁衍后代无数,负责守护这里的是我们一个家族,并非我一个人,我死后还会有李家人前来接任的。”

石豪想了半天,问道:大师,我还有一事不解。”

“施主请问。”

“青蛟的断头是几千年前被砍下的,但这圣寿寺却还不足千年,那之前那些年,断头都放在哪里?”

空宁大师解释说,秦朝虽然存在的不久,但李冰在巴蜀一代的美誉却传了下来,当地人甚至将其与李二郎当成神一样供奉,所以李冰的后人也一直生活富足,非富即贵。

南宋时,青蛟断头曾出现过一次异象,当时负责看守的李氏族长与名僧赵智凤是友人,情急之下将此事告诉了他,并请他深入地下一览断头真貌。

赵智凤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见过青蛟断头的外姓人。赵智凤感慨于李冰后人为后世所做的贡献,决定修建一座佛寺来镇压青蛟断头,并且在其后山刻下万千佛像已助镇压,这便是之后的圣寿寺。

李氏族长感动于赵智凤的情谊,让自己儿子拜其为师,皈依佛门,他的儿子便是为赵智凤修建维摩殿的弟子,禅青。

听到这里,我又是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历史竟然如此巧妙的拼接在了一起。

第六章 千年往事
复活的异兽(二)之堰下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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