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铁骨铮铮

时间已经到了戌时,汪户知依然没有回到天地会,陈明枫对此甚为担心。他召集手下的人问道:“你们有谁看见户知人了吗?明明说了不允许私自外出,还是违抗我的命令。”

“舵主,您先不要着急。户知那小子你也了解,就喜欢赌钱,这几个月咱们事情这么多,他肯定憋坏了,今天估计又去赌了。我猜啊,他现在应该是和赌场的老板喝得酩酊大醉,等着别人去抬呢。”

木兰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他知道,汪户知确实是去了赌场,至于为何始终未归,她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希望如他人所言,是喝醉了无法走路。

陈明枫眉头紧皱:“现在,皇太极的人正在满城捉拿刺客,万一户知有个什么闪失……”

“舵主,皇太极可不知道上次的事是咱们天地会干的,而且,也没人清楚户知是咱们天地会的人啊。户知那小子别看平时毛手毛脚的,实际上他可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陈明枫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如果明日户知还不回来,咱们就得安排人手去找他了。”

“遵命!”

白天,木兰和汪户知分开后,又继续调查神机门的事了,然而毫无进展。现在,汪户知不见踪影,木兰心中也甚是担忧,只能默默祈祷他平安无事。

皇宫内,灯火已经逐渐熄灭,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多尔衮来到了监牢内,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汪户知,对狱卒道:“把他弄醒。”

“是!”

狱卒舀起一瓢冷水,狠狠泼在汪户知的脸上。汪户知的手指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此时,他所中毒药的药性已过,只是浑身上下依旧软弱无力。汪户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多尔衮那略带嘲讽的笑容。

汪户知发现自己的双臂和腰部都被牢牢束缚住,根本无法挣脱。他质问多尔衮道:“大人,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把我关到这里?”

多尔衮笑道:“你确实与我无冤无仇,但你可是得罪了我们女真的大汗啊。”

汪户知惊问:“我听不懂大人的话,我一介平民,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大汗?”

“行了,汪户知,你就别在我面前装蒜了。”多尔衮背着手,在汪户知面前来回踱步,“你们天地会之前意欲行刺大汗一事,我可都知道了。”

汪户知听了,心中大惊,但仍强作镇定:“天地会?那是什么东西?小人实在没有听说过啊。”

多尔衮停住脚步,瞪了汪户知一眼,朝他的脸上狠狠给了一拳,汪户知的嘴角瞬间渗出鲜血来。多尔衮怒骂道:“还和我装糊涂!汪户知,如果你想免受些皮肉之苦,最好还是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你们天地会的据点在哪里。”

汪户知感到了一丝恐惧,他相信多尔衮不是单纯在恫吓他。不过,汪户知还是挤出了一张笑脸:“大人,求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和您说的什么天地会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然而,多尔衮并没有暴怒着对汪户知施以酷刑,而是冷笑了两声:“我让你见一个人,看你到时候还嘴不嘴硬。”

多尔衮给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便退下了。片刻之后,一个披头散发,周身是血的男人被押了过来。

多尔衮对那名囚犯说道:“抬起头,看看绑在架子上的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那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与汪户知眼神交汇。虽然脸上满是血污,但汪户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便是那于歆丰于老板。

于老板只瞅了汪户知一眼,便赶紧将头低下了。

多尔衮问:“于歆丰,你究竟识不识得此人?”

于老板点了点头:“识得。”

“他可是天地会成员汪户知?”

于老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承认了:“正是……”

多尔衮大笑:“汪户知,你可还有话说?”

汪户知清楚是于老板背叛了自己,但他见于老板被打得遍体鳞伤,周身是血,心中也甚是不忍。毕竟,他只不过是于老板店里的一个客人,他们所谓的友情是掺杂了金钱关系的,于老板在威逼之下将自己供出来,汪户知并不怨恨他,更何况,于老板为此受尽了酷刑。

汪户知谁也怪不得,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喝酒误事,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于老板。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嗜赌,在如此危险的关头还不听陈明枫的叮嘱,以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汪某的确是天地会的人。”汪户知壮着胆子答道,“但我不明白天地会与女真人结了什么仇怨,你刚才所说的行刺,我毫不知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多尔衮嗤笑了起来,“汪户知,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啊。你们天地会自以为高明,觉得埋伏在汉家八旗军的驻地就能够暗杀大汗,失败后侥幸逃走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多尔衮大怒,从怀中掏出天地会的玉佩,在汪户知眼前晃了晃:“这个东西你应该不可能不认得吧?你们天地会用以证明身份的玉佩,我在你们埋伏的地方发现的。快说,你们天地会的藏身之处在哪?老实交代,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汪户知瞬间感觉如晴天霹雳。这枚玉佩正是他不小心丢失的,之前,他寻了几次也没找到,却未成想竟遗落在了那晚的战场上。真是造化弄人,自己的失误竟然让整个天地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现在,自己又是咎由自取,落入女真人之手,想必难逃一死,起码,一定不能让多尔衮知道天地会的据点所在。

见汪户知一言不发,多尔衮又凑上前问道:“汪户知,现在开始逞起英雄来了?不过据我所知,你完全是靠着和你们舵主的关系才在天地会混了口饭吃的,说白了,你其实只是个废物罢了。”

我果真是个废物吗……

对于汪户知而言,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远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吸引力,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英雄人物啊。拜师习武也好,杀人也好,加入天地会出生入死也好,无非是出于和陈明枫的朋友之情罢了,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就只想一辈子做一个普通人啊,家国情仇什么的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希望能娶个媳妇儿,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一家三口过上其乐融融的平静生活。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

而不是加入天地会,整日过着将脑袋别在腰带上的生活。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抱怨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他的宿命。想想在天地会的日子,倒也还算愉快。尽管他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但天地会的兄弟们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还有陈明枫,他的挚友,一直都非常器重他,每次都分给他最适合自己的任务,让汪户知觉得,自己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嘛。唉,陈明枫啊陈明枫,我汪户知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跟着你一起玩命,什么倒霉事都能遇到,这回是真的要把命搭上了。不过,为了兄弟,为了天地会而死,倒也值得了……

想到这里,汪户知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你笑什么?”多尔衮质问道。

汪户知原本木然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他朝多尔衮的脸上猛地吐了一口口水,继而狂笑不止:“哈哈哈,多尔衮小儿,今日你汪爷爷运气不好,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想从爷爷嘴里套出任何消息,都是痴心妄想!”

多尔衮的脸上沾满了口水,情绪逐渐失控,从小到大,高贵的他几时受过这等羞辱?狱卒见了,慌忙帮多尔衮将脸上的口水擦拭干净。多尔衮咬牙切齿,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焰。他一记重拳,打在了汪户知的肚子上。汪户知顿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酸水从嘴里吐了出来。多尔衮对着汪户知的嘴巴又是一拳,后者的牙齿瞬间被击落了两三颗,嘴巴里满是鲜血与口水的混合物。汪户知将口里的秽物以及破碎的牙齿吐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笑容:“你们女真人的贵族,就这点力气?”

多尔衮大怒,厉声喝道:“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狱卒接到命令,掏出皮鞭,对汪户知严刑拷打起来。汪户知虽然惨叫连连,但始终没有透露任何讯息。一个狱卒累得气喘吁吁,又换另一个人接着打。三个狱卒轮流着打了汪户知接近一个时辰,却一无所获。汪户知被抽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多次昏死过去,却又被用冷水泼醒。

多尔衮冷笑道:“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这里的刑具要多少有多少,再不老实告诉我天地会的老巢,我保证能让你生不如死。”

汪户知勉强抬起头,朝多尔衮吐了一口血水:“还有什么招就都使出来吧,老子才不怕。”

“好,那我就成全你。”说罢,多尔衮从火盆中掏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朝汪户知的胸口狠狠烫了下去。

汪户知发出一声痛苦地惨叫,烧焦的皮肉瞬时发出一股焦臭味。汪户知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再次昏死过去。

多尔衮愤恨地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像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你们且继续拷问着,有进展便通知我,注意,别把他给打死了。死人对我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是!”

第二天陈明枫见汪户知仍旧未归,心知他定然是出事了。陈明枫紧急召集了天地会的众位成员:“户知至今未归,应该不可能是喝酒误事这么简单。我想,他一定是落入了歹人之手。如果他是被皇太极的人抓住,那可就糟了。”

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如临大敌:“这可怎么办?汪户知那小子要是被女真人擒住,肯定挨不了几鞭子就把咱们都供出来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啊,舵主,说不定现在,女真人已经带着人来抓我们了!”

陈明枫闻言大怒,猛地一拍桌子,上面放着的茶杯都被震到地上,摔得粉碎。陈明枫道:“户知与我乃生死之交,绝不可能背叛我!尔等休要胡言!”

有人在下面嘀咕道:“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舵主。谁又能保证在威逼利诱之下,那小子不会出卖咱们?”

陈明枫那双眼睛如同能喷出火焰来,原本还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人们立时吓得不敢说话了。陈明枫道:“真相查明之前,所有人不得再妄加猜测。不过,我们也绝不可以放松警惕,大家轮流放哨,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士接近这里,立即汇报!”

“是!”

却说木兰见陈明枫一反常态地大发雷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待众人全部离去后,木兰单独找了陈明枫:“陈大哥,我有事情想向你坦白。”

“什么事?”陈明枫问道。

“这几天,我没有听你的命令,擅自外出了。”

“就这件事啊。”陈明枫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当时我去找你商量事情,可是你并不在房间。”

木兰有点不好意思:“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啊?知道我偷溜出去,怎么都不指责我?”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陈明枫笑道,“你不是一个会出去闯祸的人,你违抗我的命令,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木兰道:“其实,陈大哥,我怀疑那天晚上,和我们交手的黑衣人,里面有神机门的人。”

“神机门?”陈明枫一挑眉,“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时,他们利用烟雾弹逃走的瞬间,我隐约看见他们使用了木鸢翼,那是我们神机门特有的机关术。所以,他们一定和神机门有着某种关系。”

“原来如此。”陈明枫沉思片刻,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继续调查,一有发现,立刻通知我。”

木兰点了点头,继续说:“还有一件事,陈大哥,昨天,我碰见汪户知了。”

“你见到了户知?”陈明枫瞪大了眼睛,“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调查的路上。”木兰答道,“他当时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看出来,他确实是要去赌场的。只是究竟是去的城里哪家赌场,我就不清楚了。”

“于老板……”陈明枫自语道。

“谁?”木兰问。

“城东于歆丰老板开的赌场。”陈明枫道,“我记得户知向我提起过,他最常去的,便是于老板那里。”

木兰着急地说:“那我们赶紧去于老板那里查看一下吧。”

“不行。”陈明枫摇了摇头,“倘若户知真的是在于老板那里出的事,那不就表明,赌场里肯定已经有人被皇太极的人收买了?我们如果现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打听户知的消息,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木兰是想不出办法了。

陈明枫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木兰妹子,这回可能又得麻烦你了。”

“麻烦我?”

大牢内,狱卒们依旧在对汪户知施以酷刑。汪户知的指甲缝内均被插上了竹签,十指连心的疼痛令其数次昏厥。这种刑罚原本常用于女囚,狱卒们却专门拿来折磨汪户知,想狠狠地羞辱他。可是汪户知铁骨铮铮,就是不吐露任何消息。狱卒见这招没有见效,便将竹签从汪户知的指甲缝内用力拔了出来,随即剥去了他双手的指甲。可怜汪户知的双手血肉模糊,整个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狱卒见其仍不招供,竟然拿起刀,丧心病狂地将汪户知手上的匹夫一寸寸地剥了下来。

“多尔衮大人。”狱卒们一齐向刚到来的多尔衮行礼。

多尔衮问道:“这小子招了吗?”

“回大人的话,这小子的骨头还真硬。我们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可他就是不说。”

“哦?”多尔衮观察着汪户知鲜血淋漓的双手,对这几名狱卒说:“你们还是挺能干的。”

“大人过奖,大人过奖。”

多尔衮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凶光:“不过还不够心狠手辣。”

多尔衮走到汪户知面前,扯着头发将他的脑袋揪了起来:“汪户知,我的手下伺候得还算周到吧?看起来,好像没有怠慢你。”

汪户知已经被折磨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耷拉着眼皮,呼吸微弱,任由多尔衮讥讽。

多尔衮笑道:“别再强撑着了,老老实实把我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就不用再受这些苦了。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非但会医好你的伤,还要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作为答谢,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整天吃香的喝辣的。”

“还不够。”汪户知虚弱地说道。

“什么?你是嫌自己得到的酬劳太少?这你放心,只要你听话,凡事都好说,报酬的事,我包你满意。”

“你们的刑具还不够。”汪户知笑道,“只不过是刚刚给小爷我松了松筋骨,你们女真人平日里是不是连饭都吃不饱啊?一点力气都没有。”

多尔衮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好,既然你不知死活,那我便成全你。给我提辣椒水来。”

片刻之后,狱卒拎来了一通刺鼻的辣椒水。多尔衮舀起了一勺,在汪户知眼前晃了晃:“我可是相当仁慈的,只要你痛快招供,那便什么罪都不用受了。”

汪户知破口大骂道:“你这人也配当将军?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似的。女真人若全是像你这种,想要攻克大明,简直是痴人说梦!”

多尔衮听了,怒不可遏,将辣椒水沿着汪户知的手臂缓慢洒下。汪户知痛得几乎昏死过去,然而身体被束缚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多尔衮笑道:“怎么样,这滋味不太好受对吧?”

汪户知怒目圆睁:“多尔衮,有本事你就给老子一个痛快的!”

多尔衮奚落道:“虽然说我是一个相当仁慈的人,但对于拒绝合作的敌人,我可绝不会手软。”

说罢,多尔衮又将第二勺辣椒水浇在了汪户知的伤口上。汪户知惨叫一声,随即失去了意识。

“弄醒。”多尔衮命令狱卒道。

于是,狱卒又一瓢冷水泼在了汪户知的脸上。汪户知苏醒后,被辣椒水侵蚀的伤口疼痛难当,他恨不得自行将手臂砍掉。

“我已经说过了,对付敌人,我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多尔衮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汪户知冷笑道:“我呸,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了。老子加入天地会,就是要将你们这群女真人都送进棺材。多尔衮,你和皇太极的人头,老子早晚要割下来扎在枪尖上!”

多尔衮大怒,将整桶辣椒水从汪户知头顶浇下。可怜汪户知浑身赤红,竟分不清是辣椒水还是鲜血,那惨叫声让牢房之外的人听了都为之心悸。多尔衮将汪户知再度昏厥过去,担心将其折磨致死,便令狱卒将他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关进了囚牢,等待日后继续拷问。

18.铁骨铮铮
木鸢血滴子2:权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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