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头顶上方响起一连串的声音,看来是叶菲菲不得要领,在尝试着怎么打开隔板,关琥问:“有看到曲小姐吗?”“没有,我进来时这里没人。”“外面可能有危险,你小心一点。”“明白,有危险我会马上逃的,不会为了你死撑,放心吧。”“……”关琥没话说了,还好他担心的事没发生,叶菲菲很快找到了开锁的方法,拉着扣环将隔板拉开了,关琥配合着她将隔板移到一边,然后趴在出口边缘上呼呼喘气。叶菲菲蹲在一边看他,问:“你脸色很难看欸,难道真见鬼了?”任谁在发现骸骨,并且有可能跟骸骨困在一起时,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去。“下面没鬼,只有一具尸体。”“啊,尸体?你没看错?”“应该说是骸骨,那人死了很久了。”关琥说完,双手撑住洞口跃了上来,跑去其他几个房间寻找曲红线,叶菲菲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说:“你在找什么?曲小姐不在,我进来时没看到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关琥边查看房间,边问。“我醒来后看到了你的留言,不过我回信给你,你没理我,所以我就过来找啰,刚好这间房门开着,我想可能是这里,就试着进来看看,又刚好听到你的拍打声,我还以为大白天闹鬼呢,吓得差点跑掉。”“你不就是为了见鬼才来的吗?”吐着槽,关琥走进他最初经过的那间客厅。里面很空,除了桌椅,还有桌上堆放的书籍纸张外,就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了,桌角下放了个纸篓,对面还有个树形衣架,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可以看到书桌上堆积的灰尘。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叶菲菲主动去其他房间查探,又飞快地跑回来,抓住关琥的胳膊,紧张地说:“这里没人住的,关王虎,说不定我们真见鬼了。”“你又怎么了大小姐?”“厨房餐具也很久没人用过了,楼上的门锁着,那里的灰更多,难道曲红线就是那具骸骨?她显灵让我们发现她的尸体,然后就消失了。”“你鬼故事看多了。”“绝对有可能啊,关王虎你想想,她是小魏的远亲表妹,说不定他们在租房中因为感情或是金钱纠葛,小魏就把她杀了,藏在地下室里,否则小魏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骸骨的。”小魏不会杀人。杀过人的人是不同的,这一点他相信张燕铎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张燕铎不会请那样的人做事,张燕铎可以信任小魏,那就代表他是无辜的。可是曲红线却消失了。关琥将楼下找了一遍,又上了二楼,楼上只有三个房间,正如叶菲菲所说的,房门上着锁,地上跟门把上都落了灰,看来这里很久没人上来了。关琥又返回楼下,心里泛起狐疑,也许有人弄晕了曲红线,将她带走了,又顺便锁了地下室的隔板,以防自己救人,那人可能没想到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在外面,这一点对叶菲菲来说是幸运的,否则她可能会被一起劫走。看一楼的摆设状况,不像曾有过争执,假如他的怀疑是正确的,那曲红线被迷晕带走的可能性很大,问题是是谁劫持的她?尸骨已经被发现了,隐瞒不了多久的,难道是曲红线还知道一些内幕,有人不想她说出来,所以才铤而走险?想起了在跟随曲红线去卧室时,那个在客厅一闪而过的人影,关琥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怀疑,这让他很后悔,假如当时他的警觉性高一点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结果了。关琥掏出手机,拨通报警中心的电话,他先报了自己的警证编号,询问曲红线是否有报警,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转打给重案组,但奇怪的是,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关琥正自嘲地想不会这么巧,电话接通了,听到是蒋玎珰的声音,他说:“我是关琥,我刚遇到新案件。”“咦,关琥你到现场了?头儿还说你在休假中,反正组里的人够了,就不叫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虽然不知道蒋玎珰说的是什么案子,但绝对不是他眼前的这桩。“不,我说的是另一件白骨案,希望马上提供援助。”“不会这么巧吧?”蒋玎珰小声嘟囔完,说:“我们刚接到报案,在淮河区西城路口发生警员伤人事件,我们组的人都去处理现场了,鉴证科那边的人估计也过去了,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关琥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白骨的现场鉴定倒是不急,他担心的是曲红线的安危,交代蒋玎珰派警员来保护现场,又详细描述了曲红线的衣着外貌,让蒋玎珰调查附近路段的交通监控。电话挂断,关琥回过头,就听脚步声嗒嗒嗒地响起,叶菲菲像是侦探似的在周围东瞅瞅西望望,一副寻找证据的样子。“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这个问题你刚才就问过了,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劫持女人的男人,”叶菲菲领悟了关琥想问的问题,说:“也许你杞人忧天了,难道她不能是因为害怕吓跑了吗?”“害怕的正常反应是报警吧?”“假如她看到了鬼呢?哇塞,看到鬼还不吓得掉头就跑,哪有闲暇报警啊。”“这世上没有鬼的,叶小姐。”“那你怎么解释地下室隔板被锁住的原因?难道是曲红线关的?”曲红线没理由那样做,所以他才怀疑有第三个人出现。听着叶菲菲的信口开河,关琥果断放弃了跟她的交流,出了房子,再次给小魏打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的电子音,叶菲菲在旁边小声说:“小魏不会是出事了吧?”这个怀疑不无可能,但他不清楚小魏的住所跟学校地址,叶菲菲也不知道,只好打电话问张燕铎,但同样无人接听。“老板很少不接听电话耶,他不会也……”看到关琥投来的不悦目光,叶菲菲一秒闭嘴,改打给谢凌云,谢凌云那边直接转入留言信箱了,叶菲菲嘟囔道:“大家都很忙啊。”关琥猜想谢凌云的忙碌跟蒋玎珰所说的伤人事件有关,他只好联络小柯,报了小魏的名字,让他马上搜寻小魏的住址跟学校,并在小柯发出抱怨之前挂掉了电话。一切都交代完毕后,关琥又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房子四面很空,一楼的窗台外沿落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不远处坐落了类似格局的陈旧房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看到他们,不断好奇地张望。关琥走过去,向仰头看他的孩子们自报家门,然后指着对面通向马路的小径,问:“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离开?往那个方向走?”孩子们一齐摇头。“一个都没有吗?还是你们玩得太开心,没注意到?”“没有啦,没有人去大马路上。”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关琥皱起了眉。从孩子们站的方向往前看去,不管是曲红线一个人离开,还是被人劫持,他们都不可能看不到。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问了几次,得到了是完全相同的回复,最后叶菲菲下判断,“看来我的推断没错,果然有鬼。”关琥瞪了她一眼。他从不信这世上有鬼,就算有,也是人的心里有鬼。对面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位老太太走出来,疑惑地看关琥,大概是注意到外人一直在跟孩子们搭话,把他当可疑人物来看了。为了解除老人的疑心,关琥赶紧说明了自己的身分,但他现在正在休假中,没有随身带警证,老人听完他的解释,又看看叶菲菲,说:“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们是私人侦探,你们来查那户人家的对吧?”“不是的,我真的是警察……”“看你这样子就是装的,你也不用给我看警证了,看了也肯定是假的,不过那栋房子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它空了很久,前两年才有人来租,是个本本分分的男生,应该还在上学吧,看他平时挺忙的,我们遇见了就打个招呼,没有深交。”“是这个人吗?”叶菲菲及时将他们跟小魏的合照从手机里调出来给老人看。“就是他。”老人看完后,又看关琥,那表情像是在说还说你不是侦探,你看你们都跟当事人混得这么熟了。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居然有一天会被怀疑身分,关琥啼笑皆非,他继续问:“那这个人最近的行为有没有反常的地方?”“很久没见到他了,这算不算反常?”“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知道啊,这里快拆迁了,年轻人都搬出去了,就剩我们一些老人跟小孩,大学生跟我也没什么好聊的,不过看着是个挺好的孩子,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关琥呵呵笑着含糊过去了,又问老人有没有注意到有人去马路那边,老人摇头否定了,还帮关琥询问那几个孩子,答案跟刚才的一样,关琥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向老人问了那栋房屋的具体地址,跟她道谢离开。两人回到房子那边,刚好小柯的电话打进来,他给关琥报了小魏的学校名字,听说是燕通大学中文系,叶菲菲急忙举手,在旁边插话说:“我有学妹学弟在那边上学,我了解。”关琥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跟小柯道了谢,又说:“再麻烦你一下,我报个地址,你帮我查查户主是谁。”“关琥我不是你的专属情报员!”“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就麻烦你帮下忙吗?回头我请你吃饭,你是想吃德国猪脚还是北京烤鸭?”听到有美食,小柯冷静下来了,嘟囔了句让他等回信后挂了电话。收线后,关琥看看表,重案组的人都去处理刑事案了,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人,干等也不是办法。叶菲菲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要不要去现场看看?这边我来等,大白天的,附近还有人,没人敢劫持我。”“你不怕鬼了?”“怕啊,所以我准备下载个驱鬼软件试试。”叶菲菲冲他亮亮手里的爱疯,关琥觉得她闲着没事玩自拍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她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关琥先去案发现场,叶菲菲留守,等警察到来,然后再去燕通大学找小魏。“我把车开走没问题?”“没有没有,往前走不多远就有公交车站,我之后搭车回去就行。”看到刚才那位老人拿着小板凳跟茶水走过来,叶菲菲调皮地冲关琥眨眨眼,“说不定我跟老人家聊聊天,可以聊到意想不到的消息呢。”“那你小心一点。”关琥交代完毕,大步流星地跑回车里,照蒋玎珰报的现场地址把车开了出去。路上他联络到重案组组长萧白夜,萧白夜已经在现场了,他从蒋玎珰那里听说了关琥这边的情况,说会派李元丰带人去保护现场,并交代交通部门的同事,一查到有问题的监控录像,就马上向他汇报。想起那位刚调进重案组,眼高于顶却异常倒霉的新同事,关琥奇怪地问:“李元丰没去跟案子?”“来了,然后吐得天昏地暗,所以我让他去你那边,见干尸他总不会也吐吧?”萧白夜说:“本来我还犯愁这里人手不够,刚好你就出现了,你们对调一下,血腥案你最拿手的。”他并没有最拿手,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每天对着尸体骨骸做事。“啊对,你哥也在现场,我刚给他做完笔录。”关琥踩油门的脚往旁边滑了一下,急忙问:“案子跟他有关系?”“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总之你过来就知道了,我还要继续做笔录,先这样。”不等关琥再问,萧白夜把电话挂了,可是他丢的这颗炸弹的威力极度强大,听说张燕铎又跟案子扯上了关系,关琥开始头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张燕铎,你到底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甘心!”现场到了。事发地点是个交通流量拥挤的区域,因为突发事件,路段很混乱,临时调来的警员们协助交警疏通车流,案发地也拉了警戒线,警察围守在警戒线外,拦住围观的好事群众跟为了抢案子高举照相机的记者们。一个夹在人群中穿红衣外套的女生很显眼,不用特意看就知道是谢凌云,这让关琥不得不佩服她们做记者的消息灵通程度,出现得比他这位警察还要快。江开站在里面,看到关琥,冲他招招手,关琥弯腰穿过警戒线,后者依例将手套递给他,观察着他的脸色,问:“你喝酒了?”关琥一脸震惊地看江开,很想问他是昨晚喝的酒,难道身上还有酒气?“不是了,我只是觉得只要你一喝酒,绝对就有案子发生,恐怖的墨菲定理。”“没那回事。”关琥打量周围,“我哥呢?”“你是有多想你哥啊,一时见不着就急成这样。”被吐槽,关琥很想翻白眼,他绝对没有想见张燕铎,他只是担心张燕铎跟犯罪事件扯上关系——他当然知道张燕铎做事有分寸,但他的背景太复杂了,光是想想红笔吴钩,关琥就感觉头又痛了起来。他将手套戴上,跟随江开往现场走,道边停了辆大卡车,一个脸色灰白的男人正站在车旁接受询问。前方地面上溅着零星血迹,法医正在勘查现场,透过人墙,关琥看到了歪倒在地的人体,而那个他担心的家伙就站在鉴证人员身旁观看,表情严肃,偶尔还开口询问,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也是警察。看到关琥,张燕铎跟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关琥按捺住过去质问的冲动,听江开讲述事件经过。“死者罗林,五十岁,曾在警察局负责刑事案件,后调到区派出所工作,他家到这里步行有一公里。罗林的工作不功不过,这个周他女儿结婚,他请假休息,今天经过这里时,突然袭击了在路口等红灯的女人,并抢走了她怀里的婴儿,他在逃走时慌不择路,被卡车撞到,当场死亡,婴儿已被送去医院,暂时还无法确定伤情。”江开照着他调查来的记录简单讲完后,又说:“我刚才打电话询问过负责罗林的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没有精神病史跟暴力倾向,虽然偶尔会产生焦虑情绪,不过这是我们做警察的职业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罗林的具体就诊资料,我要跟医生见面后才能拿到。”“警察伤人,我有种预感,这几天的报纸又要大事渲染了。”关琥走到尸首前,面对死者,他礼貌性地合了下掌,这时鉴证工作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舒清滟正跟几名同事将收取到的物品分别装入证物袋里,其中有张红卡片,不是血染成的,而是纸张原有的颜色,烫金的请柬二字在阳光下闪烁出怪异的光芒。女儿婚期在即,按理说不会因受刺激而做出过分的举动。“女儿婚期在即,按理说不会因受刺激做出过分的事。”有人将关琥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关琥不爽地瞟向张燕铎,后者没看他,眼睛盯着尸首,继续往下说:“但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常理来推论的,在众人眼中的喜事对他来说,也许是祸事。”这家伙又在神神叨叨了。关琥扳住张燕铎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对于这过度亲密的动作,张燕铎皱起眉头,他想甩开,却反而被关琥搂得更紧,皮笑肉不笑地说:“请告诉我,亲爱的大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关这一点,你可以看下萧组长给我做的讯问记录,上面写得很清楚。”“我想现在就知道。”因为萧白夜都不知去了哪里,以关琥对他的了解,他所在的位置离血案现场至少有二十步以上的距离。“简单地说,这件案子是我报的警。”张燕铎跟吴钩见面后,从咖啡厅出来,去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谁知半路遇到了警察伤人,由于距离较远,等他赶过来时,悲剧已经发生了,他所能做的只有报警跟叫救护车。“这就是你不接我电话的原因?”听完张燕铎的解释,关琥问。“因为我没办法一边回答警察的讯问一边接你的电话。”“那出事后,凶手的状况如何?”“他还没有断气,嘟囔了几个字,我听不懂,不过都录下来了,本来要给萧组长的,可是他临时有事离开了。”在反应敏锐这方面,关琥不得不为张燕铎竖下大拇指,说:“我回头来听,那婴儿呢?”“已送去医院抢救了,不过我认为不用抱期待,除非奇迹发生。”关琥观察着现场状况,再对比江开做的记录,凶手是跟婴儿一起被车撞到的,地上大面积的血迹证实了事件的残忍程度,死者的半边身体被碾得血肉模糊,脸部一侧贴着地面,眼珠暴突出来,处于死不瞑目的状态。血泊里还有一些眼镜片碎屑,死者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毛毯,江开说那是属于婴儿的,由于他抓得太紧,救护人员不得不剪断了毛毯。死者衣着简单,接近于随便的程度,从半边脸来观察他的长相,是普通的中年男人的形象,脚上穿的运动鞋比较旧,看起来像是出门散步,不需要特意装扮的感觉,唯一的违和感是证物袋里被血染红的警察证。“他身上连钱包都没带,如果没有这个,我们还真没办法马上锁定他的身分。”见关琥一直在打量警察证,舒清滟说道。没带钱包,难道是特意步行一公里来这里行凶的吗?“死者跟受害者是否认识?”他问江开。江开还没回答,张燕铎先开了口,“不认识。”“你确定?”“那女人自己说的,我看她的眼神应该没说谎。”舒清滟说:“所以有可能是随机杀人,至于是否有动机,是你们要调查的工作。”“我有预感,接下来我们会很忙碌。”“包括我,”舒清滟对他说:“听萧组长说你休假闲着没事,又发掘到一具干尸?”什么叫闲着没事发掘干尸?就好像他有多期待面对血案似的。关琥说:“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件事说来话长,美女你要去现场吗?”“我把这边处理完就过去,你呢?”“我去医院。”关琥想那是多年前的干尸,他已经拍过现场照片了,再跟过去也发现不了新情况,既然萧白夜让他跟李元丰对调,负责警察杀人案,那他就直接等舒清滟的鉴定报告好了。尸首被抬走了,鉴证人员也陆续离开,留守警员们负责清理现场,关琥将同事们做好的笔录汇集到一起,又让江开去调查当时的交通录像,他一忙起来,就把张燕铎忘记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人不见了。他以为张燕铎离开了,没在意,等萧白夜跟老马取证回来,双方交流完调查的情报,他准备赶去医院,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张燕铎,关琥首先的想法就是这家伙又在做坏事了,他按下接听,果然就听张燕铎说:“我在九点钟方向。”关琥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边是个小咖啡屋,张燕铎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朝他摆手。关琥跑了过去,一口气冲进咖啡屋。外面刚发生了伤害事件,咖啡屋里客人不多,空气中透了一股凝重感,当中就数张燕铎最放松,看到他桌上摆放的红茶跟吃了一半的糕点,关琥哈了一声,敢情在自己忙着办案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尽情享受美食。不过想想他的身分,关琥泄了气,好吧,他不是警察,关琥觉得不能要求他跟自己一样拼命。“你早饭没吃多少,饿了吧?把它吃掉。”张燕铎把自己的茶点推到关琥面前,假如那不是吃剩的话,关琥想他会感激对方的体贴的。“我很忙的,没时间在这里跟你喝茶。”“再忙也要填饱肚子,你先吃饭,我把刚问到的消息跟你说一下。”一听张燕铎不单纯是来这里吃东西,关琥立刻坐下来,两三口将剩下的点心吃完。张燕铎又帮他叫了份三明治,指着外面让他看,关琥发现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右边是被害人等车的十字路口,左边往前走就是车祸现场,在这里刚好可以一览全景。“我注意到交通监控,这里是死角,加害者跟被害者都不会被拍到。”不愧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在这么杂乱的状况下,张燕铎可以首先注意到探头角度的问题。“所以?”“所以我就过来跟店员打听情况,她们说那两人没来过,店里录像也没有录下他们。”关琥转头看柜台里的两名店员小姐,她们也在偷偷往这边看,表情里带了些害怕跟好奇的色彩。“你怎么会想到到这里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没有,只是乱枪打鸟,顺便问一下。”“你不会是以警察的身分随便问的吧?”“弟弟,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张燕铎托托眼镜,向他微笑说:“为了方便起见,我是那样说的没错。”“你这是诈骗。”“关警官,你现在好像正在吃诈骗犯的食物。”关琥被三明治噎了一下,他放弃了这种无谓的辩论,吃完东西起身就走,等张燕铎付了钱追出去,他已经走到停车场了。关琥打着引擎,看到张燕铎手里提着两个点心盒,他问:“这是什么?”“一盒给菲菲,一盒送给你的同事,突然出大案,大家一定很忙,没时间吃饭。”想得还真周到,关琥狐疑地问:“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警局吧?”“有问题吗?”面对张燕铎无辜的笑脸,关琥问:“我说有问题的话,你是不是会收回车?”“还会毁掉我录的凶手临死前的录音。”靠,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关琥气得无话可说,他系上安全带,等张燕铎上车后,踩油门将车一溜烟地飙了出去。回到警局,在张燕铎用美食点心跟大家交流感情的时候,关琥接到了小柯的联络,说小魏的租屋登录的物主名字叫陈靖英,现年三十七岁,职业是私家侦探,由于他的工作性质特殊,常年居无定所,小柯查了他的私家侦探社的运作情况,发现已经废弃多年了,所以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只能询问他的房客小魏。但偏偏现在小魏不知去向。没多久叶菲菲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说警察已经在勘查租屋现场了,她的任务完成,现在要去燕通大学打听小魏的事,关琥本来想让她回家休息,但是听她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好闭了嘴。下午,去租屋查案的李元丰跟蒋玎珰回来了,萧白夜也开完了高层会议,他拿了指令回到重案组,先召集大家开会,着手处理警察杀人案,由于牵扯到警察作案,上头的意思是为了避免新闻宣传的负面影响,让他们将调查重点放在这件案子上,尽量保证三天内破案,至于骸骨案,因为法医鉴定结果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可以延后处理。张燕铎作为外部人员,原本不该参与会议,但不知道是他的美食攻势达到了效果,还是因为他提供了重要情报,萧白夜默许了他的存在,大家也都没有异议。关琥本来还以为李元丰会找借口挑衅,但很快发现这位刚调进重案组的新成员状况不佳,他脸色发白,坐在那里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根本没去在意张燕铎。难道比萧白夜更恐惧血腥现场的警察出现了?关琥用眼神询问蒋玎珰,蒋玎珰凑近他,小声说:“二世祖被血吓到了,去老房子查骸骨时也是那副德行,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如菲菲呢。”糟糕,叶菲菲也跟他的同事搭上话了?一想到叶菲菲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关琥有种乌云盖顶的预感。江开将案发当时的交通监控录像都调了过来,录像里罗林的动作非常突然,被害人方婉丽正抱着孩子跟其他行人一起等红灯,罗林低着头,从后面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经过方婉丽时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冲过去将旁边的行人推开,抢过方婉丽怀里的孩子就跑。由于事发突然,方婉丽还有周围的行人都是稍微呆愣后才追赶的,罗林就趁着这个微妙的时间差跑远了。听到众人的惊呼声,罗林曾一度回头看,接着他便转身冲到了马路正中,被呼啸而来的卡车撞飞出去,随后是卡车刹车跟众人冲到近前的画面,现场一片混乱,由于人太多,镜头无法把在场众人都清楚摄下来,率先冲过去抢救的行人也被盖住了,不过从大家的证词可以推断出那是张燕铎。看完后,江开说:“罗林特意推开了其他人,专门对付方婉丽,像是有目的的行为。”老马持否定意见,“也可能是柿子挑软的捏,你看方婉丽身旁的人都比较强壮,罗林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像那些在公众场所冲动杀人的凶犯一样,他们看似突然发疯,其实会潜意识辨别强弱。”“两个可能性都有,”萧白夜问:“查到罗林跟方婉丽有过接触吗?”“暂时没有。”关琥翻动着他搜集来的资料,说:“方婉丽,三十五岁,五年前结婚,今年十月产下第一个小孩,出事时她正跟她妈妈在一起,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关琥把录像往后倒转,在某个较清晰的画面上按下暂停键,指着一个中年妇人说:“方婉丽的娘家住在这附近,方婉丽今天是来看望母亲的,她以前在一家五金公司做事务员,怀孕后辞掉了工作,丈夫跑保险,到目前为止,没发现他们跟罗林有来往甚至结怨。”方家离出事现场较近,所以这些情报很容易查到,据邻居们的反应,方家一家人都很本分,邻里和睦,没有跟人结怨的传言,至于方家跟罗林是否认识,那要询问当事人才得知,不过婴儿还在抢救,关琥想就算他们现在去询问,也没人会搭理。“至少方婉丽不认识罗林,”张燕铎的发言把大家的目光引向他,“出事后我问过她,她当时处于呆滞状态,一直摇头说不认识。”有关这一点,张燕铎在案发现场就提到过了,关琥相信他的判断力,蒋玎珰却疑惑地问:“会不会是因为受太大打击,无法正常判断?”关琥看到张燕铎的眉头挑了挑,这是他否定时的小习惯,但他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而是说:“也有可能。”张燕铎将手机取出来,调出录音的那部分,就听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有个含糊的声音说:“鹰……眼……红……判……”由于太短太快,很难听清楚内容,张燕铎看看大家的表情,将录音重复放了几遍,蒋玎珰说:“好像是在说鹰眼红眼……判案?”“红脸?”“判……官?”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张燕铎突然冷静地说:“红线,判官。”关琥被呛到了,趴在桌上咳嗽起来。应该不是曲红线的红线,他侥幸地想,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的,至于判官,可能是‘判断’,或许是罗林死之前希望同事正确判断他的行为吧?大家没注意关琥的过度反应,纷纷点头表示张燕铎的猜测不无可能,蒋玎珰又问:“那这是什么意思,鹰眼好像什么代码。”“这部分让小柯去查。”萧白夜复制了张燕铎的录音,又问起罗林的资料,在江开讲述时,关琥注意到李元丰像是不舒服,垂着头,一只手神经质地玩着笔,对大家的发言完全不理睬。罗林的情况比较好掌握,他的履历档案都在电脑里,江开只是列印出来而已。罗林的工作经验还有职历都很平淡,直接一点说,就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公务员生存方式,所以他没有升职经历,也没有过立功奖励,在警局总部混了好多年,还曾在隔壁的刑侦一课待过,一年前申请去了区派出所,继续过着混饭吃的日子。对比心理医生提供的资料报表,这样的警察不该有什么压力过大的问题,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越是看似无害的人,越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危害。关琥看看张燕铎,张燕铎配合完他们的工作,就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开始看报纸,这样子让关琥觉得他完全可以对号入座了。听完大家的汇报,萧白夜将任务依次交代下去——蒋玎珰继续跟骸骨案,老马去追罗林这条线,关琥跟李元丰负责方家那方面,江开继续收集血案现场沿路的监控录像跟罗林在心理医生那边的就医情况,最后他对江开说:“你自己也顺便看看心理医生,最近你没有去过吧?”这话引来同事们的哄笑,缓和了紧张的会议气氛,李元丰也捧场扯出个笑脸,但谁都能看出他笑得有多勉强,他嗫嚅了一会儿,对萧白夜说:“头儿,我可不可以跟蒋玎珰调换一下?我去追骸骨案?我……怕血……”李元丰年少气盛,又仗着出身好,说话一向很嚣张,他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怕见血,这态度让关琥很吃惊,就听萧白夜说:“你只是追线索,见不到血的。”这话骗鬼去吧,查案要随时跟法医那边配合,别说见血了,见尸首见五脏六腑也是常事,关琥怀疑萧白夜根本就是在故意整李元丰,以报当初他挑衅之仇。萧白夜笑眯眯的表情证实了关琥的猜测,对李元丰说:“对了,罗林转去区派出所之前还跟你在同一组待过,同事一场,你对他比较了解,查起来也得心应手,所以这部分也由你负责好了。”李元丰的脸色更难看了,关琥趁火打劫,拍拍他的肩膀,“那我要请你关照了,我们先分头查,回头交换情报。”警察伤人案的会议告一段落,萧白夜又向蒋玎珰了解了骸骨案的细节,关琥也将自己今早跟叶菲菲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旧屋附近的交通监控录像也调来了,那条路上的公交车不多,乘车的更没有几个人,但奇怪的是在那个时间段里镜头没有摄下曲红线,或是跟女人同行的怪异乘客。更诡异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户口档案里查不到曲红线这个人,这样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女生报了假名,听到这个情况,最震惊的当属关琥,他想起早上曲红线来酒吧找他们的情景,很难相信她的名字是杜撰的。假如当时小魏在场,那她不就穿帮了吗?他越想越觉得离奇,又转头去看张燕铎,张燕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垂着眼帘看报纸,像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萧白夜还在讲话,关琥只好按捺住了询问的冲动。“也许曲红线没走,因为某种原因还待在小区里,或是被人强迫待在那里,所以老人孩子才说没有看到有人离开,不过外来人员比较显眼,玎珰你再去问一下,看那段时间里是否有外人在小区里进出过。”萧白夜做出这样的判断是正常的,但曲红线的唐突出现跟她之后的行为总让关琥心里有疙瘩,尤其她报假名这一点令人不解,萧白夜也有同感,他让关琥顺便帮蒋玎珰追查小魏的行踪还有骸骨案。关琥应了下来,会议结束,大家各司其职做事,关琥本来还想跟李元丰讨论怎么配合行动,可是李元丰一句话都没说,推门匆匆离开了。“看来你只能跟我搭档了。”张燕铎跟着关琥走在最后,看着李元丰匆匆远去的背影,他说。“我可以换人吗?”“你有钱吗?”关琥张张嘴,想到目前的处境,他把反驳的话收了回去。前不久去德国旅行,他把上半年的积蓄都花光了,现在完全在啃老本,搭档出去查案也是要花钱的,警察津贴根本不够用,他当然希望身边有个出手阔绰的搭档随行了。“我也……不是没钱,但我觉得应该帮你锻炼融于这个社会的能力……兄弟一场,能帮就帮帮你喽,你不需要用这么感激的眼神看我的。”欲盖弥彰的说辞,张燕铎笑了,用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你找时间查查李元丰,他可能了解罗林的事。”“我这一天里拜托小柯无数次了,再让他帮我查事情,会被他砍的。”“你该提高一下你的智商关琥,”张燕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这种八卦你随便找个人就能问到了,不需要黑客这么夸张。”“八卦啊。”说到八卦,关琥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家组长,李元丰是太子爷,萧白夜的后台也够硬,这两人杠上的话,一定有不少爆料的,问题是萧白夜会不会跟他说八卦。“先去医院看看方婉丽的情况吧。”他说。去医院的路上,关琥想起早上张燕铎冷淡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曲红线有问题?”张燕铎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看他,关琥又说:“你很少对女生那么冷漠的。”“与性别无关,那种事只跟我的心情有关。”呵,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元首似的。关琥在心里吐着槽,又不耻下问:“那敢问她哪里妨碍到张先生您的心情了?”“说不上来,就是一种不喜欢的感觉,用你们警察的话来说,就是作为警察的直觉来判断。”“对不起,我道行太浅,没有判断出她的话的真伪。”张燕铎低头,用手指戳了戳眼镜中间的地方,说:“我也无法判断她是否说谎,我只知道两点——一,她没有杀过人;二,她不会成为我的朋友。”正常人不会用杀没杀过人作为判断的标准吧?“谢谢你把我当朋友。”关琥自嘲地说。“并没有,”对视关琥投来的惊讶目光,张燕铎微笑说:“你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弟。”那笑容太诡异,让关琥本能地联想到了狐狸,他有种身为弟弟会随时被算计到的错觉,握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头扭了个弯,差点撞去道边。快到医院时,关琥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后脸色变得难看,随口应付了两句就挂断了。“有变故?”感觉到他加快了车速,张燕铎问。“孩子死了,头儿让我做笔录时,多照顾下被害人的情绪。”他们到达医院,受害的婴儿已经送去了太平间,关琥乘电梯来到地下室,刚出电梯,就听到一阵哭叫声,走廊上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安慰痛哭不止的女人,但关琥走近后,发现恸哭的不是方婉丽,而是岁数很大的两名妇人。其中一个是方婉丽的母亲,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方婉丽的婆婆,两家亲戚都闻讯赶过来了,导致太平间门口围满了人,有人在安慰当事人,有人在商议怎么处理后事,反而是受害人方婉丽最冷静,表情木然地靠在墙边站着。她身边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不断地来回踱步,他长得不错,但扭曲的脸庞破坏了好面相,双手叉着腰,充满了焦虑愤懑的气息,转了几圈后,在方婉丽面前停下了,冲她大叫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孩子的?我跟你说过没事少出门,你不听,你看出事了吧!?”听男人的口气,他该是方婉丽的老公,资料上有提到他的名字,但关琥一时间想不起来。面对他的质问,方婉丽无动于衷,男人还要再骂,他身边的老人劝道:“已经这样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又不是婉丽自己想遇到疯子的。”“要是不出门,怎么会遇到疯子?我整天在外面跑,很辛苦的,她就在家带个孩子,还搞出这么多事,她到底是怎么做老婆的。”关琥发现方婉丽在听到这句话时,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孩子出事,她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忍受埋怨,听着男人愤愤不平的指责,关琥想自己绝对不会找这样的人买保险。“对不起,打扰一下。”打断双方的争论,关琥走过去,亮出警证报了家门,说:“有关这次的伤害事件,为了尽快破案,我们想跟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还请给予合作。”“凶犯都撞死了,你们还破什么案?现在你们才来,当初犯人行凶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关琥的出现成功地将丈夫的怒火引到了他的身上,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在处理案件中面对各种指责,面不改色地说:“我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身为警察,我有责任将整个事件了解清楚,以避免相同的悲剧发生,这位先生,也请考虑一下你妻子的情绪,她也是受害者。”一番话说得不亢不卑,丈夫没法反驳了,撂下一句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的话就掉头走掉了,关琥见他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看来是上楼冷静去了。张燕铎也注视着那个男人的离开,他没有像关琥那样马上收回眼神,而是一直看着走廊那头,神情若有所思。“对不起警官先生,”先前那位老人向关琥道歉,“我儿子现在也是六神无主,才会乱说话,他们结婚好多年,总算有了孩子,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男方的家人很通情达理,大概也是知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再加上两边的老人一直在哭,他们还要负责安慰,反而无法顾及到方婉丽。看她欲哭无泪的表情,关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斟酌着措辞说:“方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还请节哀顺变,事已至此,你……”张燕铎直接把他推去了一边,对方婉丽说:“我是案发现场帮你救小孩跟打报警电话的那个人。”方婉丽有反应了,眼皮动了动,抬头看向他。“我有几个问题,可以问你吗?”喂,人家刚有亲人去世,这样询问太草率了吧?面对张燕铎的不体谅,关琥气得在后面用拳头顶他的腰,张燕铎没理他,但奇怪的是听了张燕铎的话,方婉丽居然一反木然的状态,缓缓点了点头。“今天你跟母亲逛街,是临时决定的?还是一早就有计划?”“临时决定的,最近我常回娘家,妈妈可以帮忙带宝宝。”说到宝宝,方婉丽的嘴角往上扯了扯,做出一个凄凉的笑,这让她眼角的皱纹变得很明显。她长得原本就比同龄人要老一些,经历了这场变故,显得更憔悴了,头发凌乱,脸上衣服上都沾了血点,看起来摇摇欲坠,身旁有个中年女人扶住她,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其他反应,像是身体不是她的一样。关琥看在眼里,有点不忍再问下去了,张燕铎却视若无睹,问:“你老公不帮忙照看孩子吗?”“他要跑保险,很晚才回家。”“最近你们常在现场附近散步吗?”“有时候会。”“你认识凶手吗?”“不……”“一点印象都没有?”问到这里,方婉丽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认真思索,然后才摇了摇头。“那你的父母跟他是否认识?”“不知道。”“你有没有跟同事或邻里结过怨?”“没有。”“请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摩擦口角等问题?”“没有!没有!”不知张燕铎的哪句话刺激到了方婉丽,她一改最初的呆板,激动地大声叫起来,“到底是什么问题,会让人恨到来害我的宝宝?你没跟人吵过架吗?没做过亏心事吗?是不是这样别人就要杀你全家!?”她越说越激动,冲上去跟张燕铎撕扯,被亲戚们拦住了,张燕铎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从麻木转为疯狂,继而嘶声大哭,转头问关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关琥摇头,看方婉丽这副状态,再问下去,她会直接晕倒吧。方婉丽挣扎不脱大家的压制,哭得更厉害了,她妈妈也陪着她一起哭,她父亲还有亲家那边的人负责安慰,张燕铎默默看着她的反应,对那些人说:“别劝她,她哭出来,心里会好一些。”一句话戳到了方妈妈的伤心事,突然间哭得比方婉丽更大声。“我女儿命苦啊,结婚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小孩,就这么没了,她老公对她也不好,这可让她怎么过?”关琥本来想再跟两家人询问详细的情况,但方妈妈的哭声简直如河东狮,方婉丽婆家那边又因为她的话太过分,跟她对吵。关琥坚持问了几个问题后就撑不住了,眼看着现场越来越乱,他只好道了告辞,连电梯也不想等,直接爬楼梯上楼。张燕铎交代了方家人几句话,从后面追上来,关琥问:“你跟他们说什么?”“让他们多注意方婉丽的行为,以防她想不开自杀。”方婉丽的样子的确有自杀的倾向,关琥叹道:“还是你细心,我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但你至少问出了他们都跟罗林不认识。”“所以暂时排除了结怨杀人的可能性。”关琥伸手揉动两边的太阳穴,希望江开的调查有收获,否则凶手动机不明,警方的记者招待会开不了,他们全组的人都要被修理了。到了一楼,往医院外走,张燕铎说:“你让你同事再重新调查一下方婉丽的履历,越详细越好,看她跟罗林是否真的没有交集。”“为什么这么说?”“不知道,总觉得她在事发后的反应还有刚才火山爆发时的话很奇怪。”你确定方婉丽发疯不是被你刺激的?关琥正要吐槽,就看到方婉丽的丈夫站在医院门口,他刚打完电话,转头看到他们,表情僵住了,关琥故意走过去,说:“那个……”他想不起男人的名字,还好张燕铎帮他做了提示,说:“林先生,方便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我说不方便的话,你们会不问吗?”对方毫不掩饰对警方的排斥,不客气地回道。无视他的抵触情绪,张燕铎推了推眼镜,说:“我们不会勉强你,但为了查案,我们会转为询问你的家人、邻居、同事、亲友……”“行了行了行了,你们要问什么,直接问吧。”“你认识凶手吗?”“不认识。”“完全没有面识?比如在你帮客户投保的时候?”“至少他不是我的客户,客户的名字都存在我的手机里,没罗林这个人。”“那你在工作中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比如交了多年保金,但出了事却拿不到赔偿的客户。”“没有,”男人很不耐烦地说:“就算有,也是冲我来,怎么会当众抢一个孩子?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还要去处理后事。”“有,”张燕铎抢先一步拦住他,“刚才你在跟谁通电话?”男人一怔,但随即调节好表情,“客户,做我们这行电话很多的,为了信誉,就算家里出事也不能不接。”他说完,眼神瞟瞟张燕铎跟关琥,意思像是在问他可以走了吗?张燕铎退开了,目送他的背影,说:“他在说谎。”“大概他第一次遇到有人问隐私问得这么直接的。”关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跟张燕铎看向同一个方向,说:“儿子死了,老婆失常,他还有心情跟人通电话,很不地道。”“查一下林青天。”“谁?”“就是你刚说的那个很不地道的人。”张燕铎瞟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该适当吃点猪脑了,你的记忆力差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关琥被噎住了,等他想到反驳的话,张燕铎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他气得追上去,叫道:“你确定补猪脑,不会越补越笨?”“你已经在最低值了弟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那你自己开车好了,老子是笨蛋,不会开。”“自暴自弃真是个不好的行为。”张燕铎向关琥扬了扬车钥匙,微笑说:“不过我会容忍你的。”看着那把似曾相识的钥匙,关琥本能地摸摸口袋,这才发现车钥匙不知什么时候被张燕铎摸去了,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关琥自嘲地说:“我相信你在岛上一定还有经过神偷的特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