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医院,路上关琥联络小柯,又给他加了任务,并在他嗷嗷的惨叫声中挂了电话,接着去给罗林的家人做笔录。罗家的混乱程度不亚于方家,警察还在搜查罗林的私人物品,在家里进进出出,门口不远处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这给关琥的询问提供了方便。罗家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原本是喜事,却因为这场突然而来的血案,喜事变成了丧事,再加上罗林的警察身分,他的家人更受打击,在关琥询问过程中,他们不断强调罗林为人性格有多好,工作有多认真,他会出现问题,一定是被诅咒了。关琥不相信什么诅咒,但罗家邻里的口供也挺一致的,都是较好的评价,罗林算是个好好先生,在公寓里住了几十年,没跟人有过脸红拌嘴的事,他唯一的毛病是嗜酒,有事没事喜欢喝几杯。另外,关琥还问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这几天罗林有点精神恍惚,放假在家,他几乎没怎么喝酒,他的家人还以为他是因为女儿出嫁在难过,都没太在意,今天他出门前精神也很正常,老婆问他去哪里,他说出去走走,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惨案,所以罗家的人到现在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罗林没有带钱包,可能真如他所说的是随便走走,可是这一走就走了一公里的路,到底他在这段路上经历了什么,才会突然狂性大发,加害一个婴儿?都询问完后,关琥不抱期待地追加了一句,“他最近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没有,不过他说打算等女儿结婚后就辞职,不理会那些烦心的事了,我问他是什么事,他不说,还骂我少管。”罗林的老婆抽抽搭搭地说:“他还不到退休的年纪,拿不到退休金,这么一把岁数,也没人会请他做事,他一定是被诅咒了,才会这么说。”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关琥只好耐心地提醒说:“可是你们都说他没有仇家。”“说不定是有人伺机报复,他毕竟是做警察的,要不是被诅咒,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做那种事……呜呜,女儿结不了婚了,亲家那边知道了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悔婚,我可怎么活啊……”想想罗林的工作报表,关琥想有人伺机报复他的可能性应该不高。两边的太阳穴又开始痛了,他安慰了罗妻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外面天已经黑了,跑了一整天,搜集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关琥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他就近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两碗面跟几盘小菜,饭菜上来后,他拿起筷子正要吃,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叶菲菲,让他想起早上他还遇到了另一桩案子。“关琥,”电话一接通,叶菲菲就在对面叫道:“我找到小魏了。”“你们现在在哪儿?”为了争分夺秒,关琥一边吃饭一边问。“其实是凌云遇到他的,现在他在凌云的报社,状况看上去有点糟糕。”“不要让他乱说话哦!”一听在报社,关琥急了,那些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要是把小魏随口说的话登上报,那后果就严重了。“放心,我们没那么没分寸的,要带他去警局吗?还是……”关琥没马上回答,抬头看看张燕铎,张燕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去警局说不定会刺激到他,反而没办法顺利问话,不如先去酒吧好了。”关琥点点头,跟叶菲菲约了去酒吧的时间,挂上电话,他三下五除二把面跟菜都拨进了肚子里,这时张燕铎才吃了一半。“你吃得也太慢了。”关琥没事做,趴在桌上看他吃。“是老家伙训练的,他想创造出完美的成果,所以除了训练我们的超常技能外,对礼仪方面的要求也很严格。”关琥有点后悔提到这个话题了。看着张燕铎文雅的吃相,他讪讪地把眼神瞥开了,张燕铎吃着面,又慢悠悠地说:“这是我唯一感谢他的地方,尤其在看到你的吃相之后。”“做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没有铁胃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警察。”关琥说完,才反应过来张燕铎是在讥讽他,他恼羞成怒,敦促张燕铎赶紧吃,并在他放下筷子的同时把他拽出了餐馆,开着车一路飞奔,回到了酒吧。张燕铎先去开门,等关琥进了酒吧,发现谢凌云跟叶菲菲还有小魏都已经坐在里面了,张燕铎正在给他们倒水。叶菲菲把关琥拉到一边,小声说:“小魏好像被鬼迷了,要不要找个道士帮他收收惊?”为什么一提到鬼,这家伙总是这么开心?关琥没好气地制止了叶菲菲要说下去的话,“小姐,请冷静,这世上没有鬼。”“可你看他这样子。”叶菲菲指指小魏,小魏脸色蜡黄,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连张燕铎给他倒水,他道谢都说得有气无力,这副模样,关琥觉得他嗑药的可能性更大。“是我先遇到小魏的,就顺路带他去我们报社了。”谢凌云坐在小魏对面,解释道。谢凌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新闻,傍晚在回公司的途中刚好看到小魏,当时小魏坐在路边长椅上,看起来状况很糟糕,谢凌云想起菲菲的留言,就把小魏拉上了车,又打电话通知叶菲菲,小魏一反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自始至终都像木偶似的听从她们摆布,害得两个女生差点直接送他去医院。“我去你的大学问过了,昨天下午你离开学校时还挺正常的,”叶菲菲走到小魏身边,模仿着关琥办案时的腔调说:“所以你昨晚遇到了什么事,是被鬼迷?还是嗑药?”“都不是。”小魏双手拿着水杯,小声嘟囔。“那总要有个理由啊,没理由你会变这样?”“就是想不起来啊。”小魏仰头咕嘟咕嘟把水喝完,将水杯放下,一脸烦恼地说:“我昨晚像是在梦游,记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啊不,不是梦游,应该说是在作梦,我梦到我去我的书里杀人,干掉了里面的配角。”三秒钟的静默后,叶菲菲冲关琥打了个响指,“还是送他去精神病院吧。”关琥没理她,问小魏,“那你昨晚去哪里了?”小魏的眼神定不起焦距,嘴巴张张,像是想说,却因为没找到正确的答案而又闭上了嘴,关琥只好再问:“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遇到凌云。”“之前呢?”“在街上乱逛,像是磕了药后轻飘飘的踩在云朵上的感觉。”“知道嗑药的感觉,难道你嗑过?”叶菲菲插嘴问。“没有没有,”小魏急得直摇手,“我醉过酒,所以我想嗑药应该是比醉酒更厉害的反应吧,再之前好像是跟一些人说话,不过我不记得说什么了。”叶菲菲还要再问,不和谐的咕咕声从小魏的肚子里传来,他恍然回神,说:“哦,我好像一天没吃饭了。”“我也是。”叶菲菲举手,斜瞥关琥,“因为在义务帮某人做事。”“加上我,拜你们警方所赐,我今天为了搜集警察杀人的情报,也在外面跑了一天。”“什么警察杀人?”叶菲菲今天都在忙着找小魏,罗林杀人事件她不了解,关琥担心她们越说越离题,急忙举手打住,说:“OKOK,两位姑奶奶,我请吃饭。”说是他请,眼神却转向张燕铎,张燕铎将买的甜点盒放在了桌上,在女孩子们的欢呼声中,他说:“我来做晚饭,所有事情都等吃了饭再说。”“老板,真是太爱你了!”叶菲菲经常来做客,对酒吧的餐具摆放很了解,她自来熟地去拿了餐盘,将点心放到盘子里,又倒了热饮,关琥在旁边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不由得目瞪口呆。“记得付钱哦关王虎。”“是,女王陛下。”两个女生跟小魏围在一起吃点心,关琥踱进了厨房,张燕铎正在切腊肉,关琥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听着外面的说笑声,他说:“没想到你被关……不,住在孤岛上,却这么了解女孩子的心理。”“我只是了解人的心理,”张燕铎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了活下去。”好像又触到了不该触及的话题,为了掩饰尴尬,关琥又拿了块腊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有没有在岛上学过厨艺?”心思被看出来了,关琥摸摸头,“嗯……也不是想问,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以后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吞吞吐吐的。”张燕铎说:“老家伙在饮食上很挑剔,连带着我们这些试验品也可以享受到美食,后来我一个人独住,实在无法忍受难吃的饭,就开始自己做了。”气氛好像变得沉重了,为了不让张燕铎多想那些不快乐的过往,关琥扯开了话题,“那我如果跟你学做菜的话,会不会也变得受欢迎?”张燕铎刚把冷盘拼好,听了关琥这话,他抬头捧场看了弟弟一眼。“我觉得你还是乖乖等着吃吧。”吧台外传来笑声,关琥转头看去,见小魏在跟叶菲菲和谢凌云的聊天中,脸色逐渐好转,他嚼着腊肉块,说:“我怀疑小魏被人灌药了,你看要不要送他去医院做下检查?”“再观察一下,要是他的情况不见好转,就送他去。”说着话,张燕铎将牛排也煎好了,跟青菜盛在一起,让关琥端出去,小魏的那份量比较少,免得他没胃口吃。不过张燕铎的担心是多余的,菜端上桌后,小魏吃得比所有人都快,又西里呼噜地把汤喝掉,见他还不饱,谢凌云将剩下的甜点都给了他。饭后,两个女生帮张燕铎清洗餐具,关琥坐到小魏对面给他做笔录。小魏吃了饭,变得正常多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主动问关琥,“菲菲说你要问我租屋的事,有什么问题吗?”关琥跟小魏聊过才知道,叶菲菲还没跟他说租屋事件,于是便将今早发生的事情,从曲红线来找小魏,到他们在小魏租屋里看到的骸骨以及曲红线离奇的失踪,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途中谢凌云跟叶菲菲陆续回来了,大家围着餐桌坐下,听关琥的讲述。讲完后,关琥问:“那应该是多年前的遗骨,你在居住的过程中,没发现地下室有问题吗?”照小魏写怪奇小说的习惯还有他的个性,关琥觉得他不去探险的可能性不大,当然,从客观的立场上来说,更有可能是小魏杀人弃尸。小魏半天没说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需要努力读解关琥说的话。半晌,他开口说道:“你讲的我都听懂了,可是我并没有叫曲红线的表妹啊。”关琥做记录的手定住了,小魏又说:“我家是有姓曲的亲戚,但我们这辈里就数我最小了,我根本没表妹的。”“那表姐呢?”“表姐有,但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想起会议资料里也提到没有曲红线的户籍,关琥沉默了,转头看张燕铎,张燕铎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小魏。“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灵异素材,凌云你看要不要写下来?”叶菲菲说:“有人被谋杀,冤情迟迟无法大白,所以鬼就自己出面来向警察喊冤,事后鬼消失了,道路监控也拍不下鬼的影子。”“那具骸骨是男的。”关琥没好气地纠正。“借尸还魂,鬼魂最喜欢玩的招数。”“那男鬼走后,他借的躯体总该存在吧?为什么摄像镜头没拍到?”叶菲菲不说话了。张燕铎说:“明天先去查一下曲红线的指纹,她一直在开车,方向盘上会留下。”关琥记录下来。谢凌云说:“先把鬼怪的话题放一边,曲红线出于某种理由,冒名顶替来找小魏,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大家发现骸骨的存在,所以当警察找到骸骨后,她为了不被发现身分,就离开了,或者被其他人绑走,绑架的人还把关琥关在了地下室里。”关琥觉得谢凌云的话有道理,叶菲菲却说:“她如果想让人发现骸骨,直接打报警电话就行了啊,干嘛这么麻烦?”“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暂时我们还不知道。”“那她怎么就肯定我们联络不到小魏?”“因为……”关琥跟张燕铎同时说出来,“给小魏动手脚的就是她!”听到这里,小魏突然大叫道:“啊,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在咖啡厅敲文时,有个大胸脯美眉来跟我搭话,还请我喝饮料,后来我们聊到我的飞机模型,聊得很high,她说她家里也有很多模型,邀请我去看,我就迷迷糊糊地跟她走了。”“陌生人的邀请你也敢去,作死啊!”叶菲菲气不过,狠狠地拍了他脑门一下,“你真是没眼光,放着这里两位大美女不看,去看别人,关琥你说,曲红线有我们漂亮吗?”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关琥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你们要去选美,其他选手连出场都不用了。”这话取悦了叶菲菲,谁知小魏比比胸脯,嘟囔:“可是她胸很大,你们……”一巴掌再次拍到了小魏的脑门上,这次是谢凌云打的,问:“你跟她去了哪里?”“不记得了,后来的事我都迷迷糊糊的……好像有坐车,然后我们坐在一张大床上聊模型,再后来我就作梦,进入我的书里杀配角……早上有人来叫我离开,我就离开了……不过那是哪里,我不记得了。”跟个大胸脯美女在床上聊模型?这到底是有多宅啊。众人无从吐槽,最后还是谢凌云问:“你有没有拍她的照?”“你看他这模样,有可能玩偷拍吗?”叶菲菲说:“可惜我们也没拍曲红线的照片,否则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不是一个人,这件事也一定跟曲红线有关,这种事只要花点钱请人来做就行了。”看小魏的状况再问不出什么,张燕铎改为问:“那说一下租屋的事吧,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没有,我一个月前就搬出去了,因为那里太偏僻,上学还有打工都不方便,我最近赚了几笔钱,就搬到了离学校近的公寓里,不过那个租屋我还没退,因为房东说那片地界很快就要拆迁了,他不会再出租,我不需要的东西就放在那里好了,不用我多付租金,刚好最近我也挺忙的,许多写稿的资料还没时间整理,就接受了他的好意。”看来租屋桌上堆放的书籍都是小魏的,而不是曲红线的。“你有房东的联络方式吗?”“没有,我当初租房子时是在学校的bbs上留言的,房东就找到了我,看房子租房子时他出现了两次,后来都是手机或是邮件联络。”“手机号码报一下。”“哦……”小魏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号码,递给关琥,说:“最近打不通了,可能他换手机了吧。”关琥试着打了一下,听到无法接通的电子音,他把号码记了下来,又问:“有那人的相片吗?”“没有。”“可以画下图吗?”“我只在几年前见过他一次,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他叫陈靖英,还挺年轻的。”看小魏的表情就知道要让他画图是件很困难的事,关琥想只能回头去警局调陈靖英的照片让他确认了,虽然对这种认人方式他不太抱希望。他在笔记本上写下陈靖英的名字,说:“房东先放开,我们转回刚才的话题,你在老房子里住了那么久,完全没发现地下室有问题吗?”“没有,我搬进去后,看下面挺乱的,懒得收拾,就搁置了,上面作为储藏室来用,本来我楼上还有一位房客,后来他说房子不干净,就搬走了,我倒没觉得有什么……”说到这里,小魏突然兴奋起来,问:“地下室真的有尸骨?是什么样子的?这题材太好了,可以直接拿来当写文的素材了!”关琥断定小魏还没有完全清醒,否则他不会说这么白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江同学,”他说:“你的租屋里出现骸骨,最受怀疑的人是你?”“啊……”小魏挠挠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想过。“是的,”叶菲菲在旁边点头,“正常人都会注意到,更何况你是写怪奇小说的。”“我的个性是很好奇,但我也很懒啊,假如我知道地下室另有乾坤,我一定会探索的……”关琥相信他没说谎,地下室的台阶上堆放了不少杂物,要不是曲红线说下面有问题,他也不想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探险。他把自己的想法跟疑点写下来,对小魏说:“明天请你跟我去警局做份详细的笔录。”小魏同意了,叶菲菲却没听过瘾,在旁边插嘴问:“说来说去,小魏到底是不是凶手呢?”“我当然不是啦,叶菲菲你到底还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不应该怀疑我!”“我也是就事论事,如果你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那你表妹为什么要嫁祸你?”“都说了没有表妹了!”“那会不会是你以前始乱终弃的女孩子?”谢凌云推测说。“姐姐你真是抬举我了,我也想始乱终弃啊,但前提是我得先有个女朋友。”“那你跟你的前女友是怎么分手的?”问到这个问题,小魏不说话了,观察着他的表情,叶菲菲夸张地叫起来,“哇塞,你不会是没有过女朋友吧!?”“有的!”小魏红着脸大叫,随后把脸埋在了桌面上,闷闷地说:“在幼稚园。”周围传来闷笑声,面对这样的答案,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张燕铎说:“看来曲红线没有在这栋房子里住过,她的嫌疑最大。”关琥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张燕铎手里,他正在翻看自己在老房子里拍的相片。同样的事发生过无数次后,关琥变得没脾气了,问:“有什么发现?”“没有属于女人的东西,房子里的物品都是小魏的,所以曲红线只是找个借口带你们过去而已,大冬天她却开着窗,应该是为了让空气流通,那里很久没住人,房子里多少会有些霉味,她是怕你发现疑点,还有房子里没有笤帚,却有手电筒也很奇怪,相比之下,笤帚才是更常用到的东西吧。”“你的意思是手电筒是曲红线特意为我准备的?把我关在地下室的也是她?”“第一个问题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是,后面那个要等现场勘查结果,不过我个人的观点倾向于她是自己离开的。”听到这里,小魏忍不住了,问:“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跟人结过怨啊,她为什么要害我?”“也许她只是要达成目的,刚好你成了替罪羊而已,至于原因,那要找到这个人还有房东才会知道。”听完张燕铎的讲述,小魏惨叫了一声,再次把头埋在桌面上不起来了。“装死也没用,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叶菲菲拍了他一巴掌,“赶紧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去警局备案。”“我可以不回去吗?我怕再被鬼迷。”“相信我江同学,这世上没鬼的。”“明明就是你一直在强调有鬼的啊!”被质问,叶菲菲吐吐舌头不说话了,张燕铎说:“小魏你今晚睡我家好了,我睡隔壁关琥那儿。”你家不是只有一个卧室吧?收留小魏你也不用跑去别人家住吧?没等关琥开口反驳,张燕铎又对叶菲菲跟谢凌云说:“这么晚了,你们回去也不方便,也住我家好了。”“好啊好啊!”叶菲菲第一个举手赞成。谢凌云却有点犹豫,“我还有新闻稿要赶的。”“你可以在老板家赶稿啊,反正你带了笔记本电脑,去哪做事都是一样的,再说警察杀人案明显不如小魏的案子有噱头,今晚你好好调教一下小魏,让他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到时你就可以妙笔生花,还可以顺便避开讨厌鬼。”生怕谢凌云不去,叶菲菲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见谢凌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关琥很好奇她们在打什么哑谜,说:“你们聊天归聊天,不要把待查的案子外泄知道吗?”“知道知道,大家都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了,关琥你该信任你的朋友。”被教训了,关琥摸摸头,没再跟叶菲菲继续口舌之争,他把自己的笔记本合上,大家一起出了酒吧回家。路上两位女生去便利商店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在外面等候的时候,关琥左右看看,感觉有人在暗中偷窥他们。已是凌晨,附近除了几台停放的车辆外,没人经过,关琥又看向不远处耸立的高楼大厦,怀疑是有人透过望远镜进行窥视。“是不是吴钩在暗中监视我们?”他悄悄问张燕铎。“是你多疑了。”张燕铎淡淡地说:“吴钩如果做坏事,他会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听起来有点道理,关琥放弃了搜寻。没多久女生们出来了,大家往公寓走,张燕铎看了眼后面的大厦,那里是有人在偷窥他们没错,不过看手法不是内行,应该跟老家伙无关,所以他就没特别点出来了。回到公寓,张燕铎将自己的房门钥匙给了叶菲菲,让他们三人随意使用,自己跟随关琥去了他家,这间公寓的保安措施做得很好,两家又是隔壁,万一有什么事,他们直接敲墙就行了。“原来你们是邻居的,真是兄友弟恭,”叶菲菲开了房门,让大家进去,然后冲关琥和张燕铎摇摇手,“老板晚安,关王虎晚安。”关琥道了晚安,看着张燕铎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进去,熟门熟路的像是进自己的家,他忍不住叹道:“希望这个案子早点结束,我不希望好不容易买了房子,却变成跟人同住。”“你怎么不说你可以免费吃到早午晚三餐?”张燕铎斜瞥他,还没等关琥回话,房门钥匙就扔回给了他,张燕铎说:“我先洗澡,帮我把睡衣准备好。”“……”三秒钟的停顿后,关琥偃旗息鼓,“是,哥哥。”关琥是被激烈的手机铃声震醒的,他眯着眼摸到枕畔的闹钟看看,才刚六点多,从他入睡到醒来,只过了四个小时。铃声还在响个不停,看到来电显示是江开,关琥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从搭档合作的经验来看,通常江开在这个时间段给他电话,都不可能是报喜事。“关琥,出事了!”江开的大嗓门成功地将关琥的瞌睡虫踢走了,他坐起来,半睁着眼睛摸衣服,说:“别告诉我又是凶杀案。”“不是。”“哦。”关琥的一颗心还没放下,就听江开叫道:“是自杀案,方婉丽凌晨自杀了!”关琥的大脑有几秒钟的当机,在记起方婉丽就是警察杀人案的受害人时,他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没开玩笑吧?”“你觉得我大清早来骚扰你就为了开个无聊的玩笑?不过头儿说是自杀,他就不过去了,你也知道他怕见血的,你是现在过来?还是等事后再来现场做笔录?”听江开的意思,他也没把这个自杀案放在心上,要不是这件案子跟警察行凶案有关联,可能重案组根本不会插手。关琥打了个哈欠,很想躺回床上再睡一觉,但不知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想法,说:“我马上就过去,回头见。”收了线,关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跑出去,客厅那边很静,张燕铎应该还没起床,微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关琥蹑手蹑脚地跑去洗手间洗漱完,拿着外套准备往外跑,却在拐角跟人撞个正着。“哇!”鼻子被撞痛了,关琥捂着鼻尖向后跳去,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张燕铎笔直地站在走廊上,头微低,动也不动,宛如一塑雕像。“这人不会是梦游吧?”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关琥伸手在张燕铎面前晃了晃,马上就被挡开了,张燕铎将车钥匙绕在手指上转了一圈,说:“我在等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你那么大嗓门,狮子也被吵醒了。”更何况是睡在他隔壁的人。听出了张燕铎的暗示,关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伸手去拿他的车钥匙,“我有事出门,时间还早,你再睡个回笼觉吧。”“我陪你,反正醒了,我也睡不着。”关琥伸过去的手探了个空,张燕铎拿着钥匙走出房门,关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到了走廊上,他发现张燕铎衣着整齐,眼镜银灰,跟衣服同色,头发也打了发蜡,看上去像是早就整备好,等他一起出门似的。“你什么时候收拾的?”他不无怀疑地问。“在你接听电话时。”“你就肯定我会出门?”“直觉。”“可你也不用特意跟着我啊,你可以陪隔壁那三个人……”“我陪你不好吗?”“啊?”“陪你查案。”两人进了电梯,看着因为睡眠不足露出傻傻表情的弟弟,张燕铎微笑说:“比起陪他们,我更喜欢血腥现场,那会让我感到兴奋。”关琥张张嘴巴,很想问他所谓的‘兴奋’是指哪方面的感觉,不过这话题有点微妙,为了避免尴尬,他放弃了询问。张燕铎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灯,淡淡地说:“我讨厌血的气味,但如果长时间看不到血腥,我也会变得十分暴躁,这就是常年养成的习惯,我明知有问题,却改变不了。”关琥讶然地看向他,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这让他突然想到张燕铎或许有着更可怕的习惯,就比如暴力甚至杀人,为了克制那些习惯,适当的血腥对他来说反而是有益的。“以后……”关琥琢磨着说:“在不妨碍我做事的前提下,你可以跟我去现场。”“这么好?”“别误会哦我跟你讲,我只是想更方便地做事,你这人虽然全身都是毛病,但偶尔还有点用——我这只是照头儿的指示去做。”张燕铎笑眯眯地看他,不说话,电梯到一楼了,为了不被窥测到自己的心思,关琥大踏步走了出去。“那就谢谢关警官的提携了。”张燕铎在他身后笑道。去现场的途中,关琥给小魏他们留了言,让他们有事随时联络自己,路上两人又分吃了张燕铎在出门时带的点心,关琥吃着点心,将方婉丽的事说了,叹道:“你昨天都叮嘱过她的家人了,没想到他们还这么疏忽。”张燕铎听完后眉头挑了挑,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方婉丽的家到了。那是栋不太高的公寓,方婉丽住在五楼,天还没完全亮,楼下的围观者不多,他们到达时,刚好看到救护人员退离现场,这就代表了回天乏术,老远还传来痛哭声,一名妇人拼命往现场里冲,要不是有人拦住,她会抓住地上那具尸首不放的。关琥昨天见过她,她是方婉丽的母亲,几位阻拦的是方家的亲戚,方婉丽的老公林青天却不在。在现场的重案组成员只有江开一个,他正在配合同事做勘查,看到关琥,冲他点头示意,眼神还顺便在张燕铎身上瞄来瞄去。关琥无视了江开欲盖弥彰的动作,戴上手套走过去,就见方婉丽的身体呈‘介’字状态,后脑着地,面容还算安详,她的衣服跟昨天的一样,手指微屈,眼睛也半睁着,带了一种解脱的气息。关琥礼貌性地合掌后,掏出手机拍摄现场,问:“她老公呢?”“在上面接受问话,”江开凑近,小声说:“他本来在楼下,被丈母娘骂得狗血喷头,说女儿外孙都是他害死的,让他也去死,我们的同事实在没法录口供,就劝他上去了。”关琥抬头往出事的楼层看去,这边是公寓的后阳台,方家的阳台上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在检查现场的同事。他拍完现场照片,又查看江开做的笔录,那是刚好晨练经过的居民提供的。居民当时正在附近跑操,听到很沉重的声音传来,由于当时天色很暗,他还不知道是有人坠楼,等他顺着响声走过来,看到仰卧在地的躯体,当场吓得尿裤子。没多久方婉丽的家人纷纷赶了过来,她老公拉着她的手叫个不停,接着是她的父母,大家围在一起又哭又叫,乱成一团。看来现场采证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关琥看完笔录,去了五楼方家,方家家居面积宽敞,从装潢跟摆设来看,这家人的生活属于中上层,林青天已经录完口供了,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他脸上有几道划痕,给他做笔录的警察偷偷告诉关琥,那是方婉丽的母亲抓的。关琥拿过笔录看了一遍,惨剧发生在五点十分前后,正是大家熟睡的时间段。宝宝出事后,方婉丽表现异常,所以后事由林家那边负责,方家父母一直陪着女儿,当晚也是方妈妈陪方婉丽的,而林青天跟方父则睡在另外两个房间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林青天一直睡不安稳,凌晨起来想抽支烟,谁知刚来到客厅,就隐约看到阳台有人影,他最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马上想到可能是妻子,就急忙跑过去,谁知就差了那么几秒钟,方婉丽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我差一点就可以抓住她了!”沙发那边传来男人痛苦的自责声,林青天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抱住头,大声说道:“孩子没了,我心情不好,就骂了她几句,我没想到她真会听在心里,妈说得不错,是我害死她的,是我……”说到最后,林青天的喉咙哽咽住,话声变得喑哑,他还要再往下说,被个冷清声音打断了。“你妻子的尸体马上就要被带走了,也许你该下去看看她。”关琥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燕铎也跟了过来。林青天一愣,“带……带去哪里?”“请法医做详细的解剖鉴定,有问题吗?”“没有,配合你们的工作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岳母那边可能不同意,我去说服她。”林青天站起来往外走,在走到门口时又被张燕铎叫住了。“方婉丽出事时客厅里亮着灯吗?”林青天脸上露出困惑,显然不明白张燕铎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答了,“没有,客厅里只留了盏小地灯。”他指指脚下的小灯,灯还亮着,不过在日光灯的反射下,地灯的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看到了。林青天离开后,关琥凑过去,问张燕铎,“你发现什么了?”“没有,”张燕铎冲他一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自杀者在临死前的想法。”别看关琥负责了这么多大案,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去想过——自杀者的心情也许是一心求死,也许是向往解脱,也许什么都没有想过。摸索着方婉丽的心境,关琥检查了她的卧室跟阳台,卧室床上的被子随意掀去一边,床前放着拖鞋,方婉丽没有穿鞋,直接赤脚走出去,一路去了阳台。她临死前大概抱着跟孩子在一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走得这么毫无犹豫。关琥攀着阳台向下看去,尸体已经被移走了,警察正在清理现场,哭声隐约传来,林青天要过去安慰,被方婉丽的娘家人推开了。看着陆续闻讯赶来的记者,关琥想警察杀人案的后续报道可能会愈演愈烈了。等看完现场,回到警局,关琥发现局里的气氛很凝重,还不到上班时间,办公室里却坐满了人,同事在看早间新闻,全都是关于罗林杀人的报道。方婉丽的自杀事件算是雪上加霜,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将她的死亡归咎在警方身上,萧白夜开完早会,回来就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说上面下了通牒,让他们在二十四小时内给出明确的凶案侦查结果。“一天时间找到结果,让他们自己去查好了。”江开愤愤不平地说。“上面的想法大概是想给凶犯直接安排个患忧郁症倾向的罪名?”老马翻看着江开搜集来的罗林就医的资料,说:“心理医生说他有些精神焦虑,最近没去就医,所以突患忧郁症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我们找不到新的突破点,上头的确会在记者招待会上做出这样的定论,所以不管是为了受害者还是罗林本人,希望大家再努力一下,尽可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玎珰你先从骸骨案那边撤下来,协助……李元丰。”萧白夜本来想点关琥的名,但目光扫过张燕铎,临时改了口,李元丰的脸色比昨天更难看了,手里下意识地转着圆珠笔,突然被点名,他的手一颤,笔管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蒋玎珰伸脚挡住了笔,捡起来还给李元丰,她看不惯李元丰颓废的模样,瞪了他一眼,点头接下了任务。开会时,关琥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为了不影响做事,他无视了,等会议结束,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叶菲菲的来电还有微信上的留言,说小魏状况不太好,自己现在在陪他,让关琥有时间联络自己。关琥把电话打了过去,一接通,就听叶菲菲很紧张地说:“关王虎,小魏好像又犯病了,你能不能回来一下?”她有意压低声音,再加上对面的电视响声,导致关琥不得不竖着耳朵听。“把电视声关小点,或是把你的声音提大点。”“是小魏在看电视啦。”叶菲菲另外找了个地方,这次关琥听得比较清楚,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找时间带他来警局吗?”“可是他现在好像对电视更感兴趣。”从叶菲菲的描述中,关琥大致了解了情况——小魏早上起来时还挺正常的,叶菲菲还以为他没事了,后来谢凌云接到同事来电,先离开了,叶菲菲负责早饭,小魏在客厅看电视,等叶菲菲做好饭,叫他吃饭时,就发现他的表情不对劲,目光呆滞,状态很像昨天那样,跟他的对话他也心不在焉,叶菲菲怕出事,就马上给关琥电话了。小魏这状况怎么跟李元丰很像?关琥自嘲地想,难道这是什么新型感染性病毒?“你有没有注意他是在看到什么后失常的?”“没有,早上只有新闻节目,几个电视台都在热播你昨天经手的案子,我都循环看了两圈了,没看出有问题啊,你说会不会是昨天那个神秘女人给小魏吃了奇怪的药,导致药性到现在都没过去?”这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什么药可以导致人的精神状态不断反复?为了保险起见,关琥让叶菲菲找借口带小魏去医院抽血检查,之后再来警局录口供,反正上头现在把所有追查重点都放在了罗林的案子上,租屋骸骨案可以适当延缓。叶菲菲答应了,关琥挂了电话,发现张燕铎不见了,几个办公室里都没有找到他,关琥满腹疑惑地来到鉴证科找资料,隔着对面的玻璃窗,他赫然发现张燕铎站在里面跟舒清滟聊天。“他什么时候来的?”过于吃惊,他指着对面问小柯。“早就在里面了,他跟舒美女聊得挺投机的,”小柯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敷黄瓜面膜,说:“其他警察来,我可没见舒大美女这么热情地接待过,真是个看脸的世界。”“那你觉得舒美女对我的态度如何?”“还不错,要不是因为你长得过得去,我想她应该不会跟你这种智商的人交流的。”听了这话,关琥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生气,他准备进去,被小柯叫住,碰碰旁边一台电脑的滑鼠,黑屏重新亮起来,显示出交通录像的画面。“这是江开让我帮忙找的,你是在这里看?还是拿回去一起观赏?不过我自己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关琥转身回来,用滑鼠拖动进度键观看,那是罗林杀人的路段附近的录像,小柯在罗林的影像上打了红圈,很好追踪。关琥盯着萤幕看了一遍,发现罗林举止呆板,在同一条路上反复走动,但没有人跟他搭讪,途中他离开了监控探头一段时间,很快又转回来,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是血案发生的路口,不久后镜头里就出现了罗林抢孩子被撞致死的画面。“看他的行为举止,他的神智的确有问题,像是磕了药或是喝醉了酒。”不知为什么,听到小柯这句话,关琥想到了小魏,他没看到小魏昨天在路上的样子,说不定也是这样的表现。关琥拉动进度条,将整个录像重新看了一遍,又给叶菲菲留言,让她不要带小魏出门,以免出事,叶菲菲马上给他回了信,说在跟她的聊天中,小魏精神好多了,他们已经出来了,现在在出租车上,不会有事的。关琥担心的不是小魏有事,而是他去伤害别人,急忙给叶菲菲打电话,但这种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他只好再三叮嘱叶菲菲注意小魏的情绪,尤其是一些暴力的表现,假如他有异常,千万不要跟他争执,要先保护好自己等等。一番话说得叶菲菲莫名其妙,碍于小魏在身旁,她没多解释,应付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关琥跟小柯要了录像的存档,然后推门进了隔壁房间,就见那两人在品红茶,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旁边的桌上还放着舒清滟做好的报告资料。真难得这位大美女今天没喝番茄汁。“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舒清滟把资料推给他,又问:“要来杯红茶吗?”“如果美女你能在我品茶的时间里帮我解惑,我会更高兴。”舒清滟耸耸肩,帮关琥倒了红茶,又转身去了对面,看张燕铎也走过去,关琥急忙拿起资料跟上,小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开会,我没事做,就来跟舒小姐聊聊天。”“你想泡美女的动机更大吧?”“不好吗?”张燕铎笑眯眯地对他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跟你抢菲菲了。”“我跟叶菲菲没什么,我现在更喜欢御姐,所以你不能跟我抢。”关琥用手比量着身体曲线,示威地瞪张燕铎,面对他的挑衅,张燕铎鄙视地嗤了一声,“等哪天你面对死尸还有食欲的时候,再来追求舒法医吧。”像是配合他的话似的,下一秒,舒清滟将隔壁的门打开了,看到里面并排三具尸体后,关琥成功地打消了喝茶的念头。最边上的是他在租屋发现的骸骨,另外两具分别是罗林跟方婉丽,这两人的死状都不怎么好,虽然身上盖了白布,但还是将属于死亡的阴晦感传达了过来,关琥本能地伸手揉揉鼻子,想找地方放下他的茶杯。舒清滟看了他一眼,打开旁边的液晶萤幕,说:“三具尸首都没有特别离奇的症状,为了你的胃口,在这里看看照片就行了。”看着几乎跟实物一样清晰的画面,关琥还是选择了放下茶杯。“听说你们现在重点放在罗林的案子上,骸骨案就之后再说吧。”“不,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好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因为小魏还要来做笔录,他这边至少要对案件有个大致的了解。舒清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用指尖拨动萤幕,将骸骨的照片调出来,说:“这是具男尸,年龄大约在二十中间到四十中间左右,从骸骨表层的颜色来判断,这个人至少死了有十年,骨骼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合理的解释是窒息死亡或是饿死,但不排除自杀的可能。”“选择饿死这种自杀方式,那他生前一定有自虐倾向。”关琥问:“会不会是他因为患了某种疾病而无法进食,所以衰竭而死?”“患重病的话,一定服用大量药物,骨骼上会显示出来,但暂时我们没发现这方面的情况,总的来说,这具骨骼除了出现的地点蹊跷外,它本身没有太大的调查价值。”“那金盒呢?它放在死者身旁,有没有什么线索?”舒清滟指指架子上的证物袋给关琥和张燕铎看,那只是个十几公分大的金色小盒子,看高度无法放大件物品,而盒子本身的价值也不高。“这只是个普通的镀金盒子,里面只放了条红线,显得很空,可能本来还有其他东西,但是被拿走了。”舒清滟拿起另一个证物袋,里面装了条十几公分长的红绳,关琥凑上前仔细看,发现是几股线编在一起的类似手链的线绳,色调暗红,两端系着圆形银饰,既是挂扣,又是饰物,银饰上还印着祥云花纹,看起来挺精致的,但不属于贵重物品。“像是女孩子的手链,那盒子会不会是装情书用的?”关琥推测道。“可是它却放在一具男尸身旁。”“所以有可能是男人移情别恋,最后导致被情人杀害。”舒清滟提供了她的观点。“你以为在演侦探剧啊,美女,”关琥吐完槽,说:“不过金盒放在死亡现场,总不可能是个毫无用处的东西。”“所谓的价值因人而异,也许对我们无用的东西,对物品的主人来说却价值连城。”张燕铎的话总说得很隐晦,关琥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说:“那看来金盒的线索算是断了。”“但这个案子有一个奇妙的地方,就是报案人,我听叶菲菲说了你们的经历,假如叶菲菲没有说谎的话,那整个事件都是矛盾的。”“什么意思?”舒清滟打开骸骨案的资料夹,指着里面记录的重点还有现场照片给他们看。“我们曾怀疑那个叫曲红线的人是被歹徒掳走的,并将你关在了地下室里,但勘查结果证明房子里没有第五个人的脚印,也就是说现场只有你、叶菲菲、曲红线,还有一个是原本的租客,也就是江楚魏留下的,现场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证明曲红线是自己离开的,可奇怪的是我们查过那条路段的监控,没有拍到她。”“也许是因为某个原因,她害怕逃走了,再因为某个原因开了私家车,或是公交车的空间比较大,不容易被拍到?”关琥提出了几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勉强的理由。“道路录像档案我给你哥了,有关这个问题,你们兄弟可以回头慢慢讨论。”等等等,交通监控录像也算是很隐秘的资料了,怎么可以随便给个外人?他跟张燕铎不熟的……当然,也不能说不熟,但警方内部资料,就算是家人也不可以私传,更何况是身分背景那么复杂的人?仿佛看出了关琥的想法,张燕铎向他点头微笑,关琥正要质问,被舒清滟接下来的话打断了。“那个数量最多的脚印是否是江楚魏的,还要再进行核对,另外还有一点比较离奇,那就是指纹,现场只有三个人的指纹。”“三个?”关琥用指头算了算,加上小魏的,至少应该有四个吧?“是不是小魏长时间没回去,所以他的指纹被灰尘盖住了?”“可是叶菲菲说小魏曾帮他表妹搬家,时间没有隔很久。”关琥啊了一声,有关小魏的事情,他还没时间向上头汇报,其实那个所谓的表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小魏今天会来录口供,到时提取他的指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骸骨案暂时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你们会给骸骨做面貌复原吗?”张燕铎问。“会的,死者死亡时间拉得太长,这是唯一可以追踪到线索的办法,接下来小柯要忙了。”“等做出复原图片,请第一时间联络我,美女,还有租屋户主陈靖英的资料,你们这边有什么线索?”“我让小柯把他调查的情报都放在文件夹里,你可以慢慢看,不过陈靖英人间蒸发很久了,我怀疑那具骸骨就是他的。”假如陈靖英是骸骨,那跟小魏联络的人又是谁?关琥满怀疑惑,张燕铎问舒清滟,“另外两具尸体的尸检有什么新发现?”“罗林的死因是脾脏破裂,他生前没有患过重大疾病,当天也没有喝酒,血液里有验出微量的阿魏酸跟植物甾醇,这些都是调节神经方面的药物,不过量非常小,所以他的所有行动仍属于自发行为,但自发行为是他原本就精神异常,还是受到某种刺激突然爆发出来的,暂时无法下结论,还需要更精密的查验。”舒清滟调出罗林死亡现场的画面,又陆续点开其他尸检的部分图片,让二人对比着看。血案现场关琥见得多了,但各种解剖过程中的镜头出现在眼前,他还是有些心理不适,急忙挥挥手,挡住画面,说:“明白了明白了,有什么发现?请直接说。”“死者近期抽烟酗酒严重,可能跟他的精神状态有关。”舒清滟指指萤幕上其中一个画面,那是罗林的右手指尖特写,罗林的食指跟中指指尖泛黄,指甲里有些细小的灰色杂质。“我们从罗林的十指指甲里都找到了烟灰粉屑,其中右手中食指最多,死者有轻度的脂肪肝,却大量吸烟,证明他近期精神状态不稳定。”舒清滟又将画面切换到罗林的衣服上。“死者行凶当天没喝酒,上衣却检测到很多酒渍,说明死者是穿了没洗过的衣服出门的,我们检查了死者的手机,里面的记录清晰整齐,说明死者不是不修边幅的人,他会穿脏衣出门,假如不是有特定的理由,那就是当时他的精神很恍惚。”这一点跟罗林家人的证词吻合。关琥问:“手机有什么发现?”“你可以看下一览表,不过近期跟罗林有联络的都是他的亲友。”关琥做好记录,舒清滟又将画面转到方婉丽的尸检报告上,说:“这具尸首死因是后颅骨损伤,死者生前无疾病,除了后脑外伤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划伤,证明死者在坠楼前没有跟人发生过撕扯等行为,不过她的指甲尖稍微有摩擦的痕迹。”舒清滟放大了指甲部分的照片,死者的左手食指跟中指指甲尖端沾了点淡银色粉末,好像是挥手时碰到的,粉末很淡,假如不是放大检查,很难发现。张燕铎眉头微皱,往前靠近仔细端看,关琥说:“昨天死者的孩子出事,现场状况混乱,也许这是她在哪里蹭到的。”“也许。”舒清滟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将萤幕关掉,说:“这些情况我都写在尸检记录里了,希望对你有帮助。”关琥道了谢,跟张燕铎离开,走到门口时,舒清滟叫住了他,“关琥,我一天解剖三具尸体很辛苦的,短期内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找新尸来。”关琥一个没踩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张燕铎跟在他后面,取笑道:“现在你还打算追这位美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