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燕通大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更令关琥不爽的是大学又分南北两个校园,他们先是走错校园,后来在同学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到了韩东岳的办公室,却发现锁着门,隔壁的老师告诉他们说韩东岳半小时前出去了,可能是去吃晚饭,让他们去楼下等。“真不错,犯罪嫌疑人去吃饭,我们做警察的却只能喝西北风。”吐着槽,关琥跟张燕铎来到楼下的休憩区,他特意没有要韩东岳的手机号,是想打算趁等人的机会跟同学们了解一下韩东岳的情况,谁知刚下楼就跟一个人迎面撞到了一起。那人被撞得向后晃了个跟头,然后调转方向慌忙离开,这诡异的举动引起了关琥的注意,他紧跟上去,伸手搭住那人的肩膀,同时做好了对方会动手的准备,谁知张燕铎开口打了招呼。“李先生,这么巧。”哪位李先生?关琥迅速搜寻他的大脑硬盘,短时间内没找到‘李先生’的记忆档,直到男人很勉强地转过身,他脚下一晃,差点摔倒。“伦……纳德.冯.菲利……”男人抬起手,很有礼貌地打断了关琥结结巴巴的称呼,说:“大家都这么熟了,叫我李当归就好。”原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们在德国冒险时,那位正经事不会多少,却很各种擅长雕虫小技,并很会给他们添麻烦的富三代李先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关琥有一秒钟以为是菲利克斯家族把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给空投过来了。于是他脱口而出,“你最熟悉的不是僵尸吗?”“哦,有关僵尸的研究,我已经毕业了,我现在在学习中国古代文学,顺便在这里任教,你们……好久不见了……”他说得结结巴巴,基于跟他有过短暂的相处,关琥确定他口吃不是语言障碍造成的,而是他在撒谎。果然,就听张燕铎冷冷说:“如果我没记错,昨天你还开车跟踪过我跟谢凌云,最近在公寓对面监视我们的也是你。”“啊!”关琥叫了起来。难怪每次回公寓,他总感觉不对劲,本来以为是吴钩在监视他们,为了不增添张燕铎的烦恼,他才选择沉默的,没想到是这个富三代。“看来李先生,我们该去警局好好谈一谈了。”他夸张地转动自己的拳头,冲李当归嘿嘿笑道。李当归把他的话当真了,连连摆手说:“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在监视你们,我其实是……在追谢姑娘。”“啊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自从你们回国后,我时常给谢姑娘电话跟邮件的,不过她一次都没回我,我就想追求当然要有诚意才行,所以我就向这所大学递了自荐书,决定来这里任职,以普通人的身分向她求爱。”“你难道不是普通人吗?”关琥明知故问:“难道你是外星球来的?”李当归面露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张燕铎也说:“我想普通人无法随手就买下我们对面的公寓搞偷窥,更无法开车暗中跟踪我们。”“我只是想离你们更近一点,更了解她一点,那成功度才更高,你们不知道,我去找她时,她都表现得很排斥,所以我没敢直接去她的报社工作,保持适当的距离美会比较好,不给我觉得我跟你们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啊。”怪不得最近谢凌云跟叶菲菲表现得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早知道这家伙跑过来了,谢凌云本人不提,关琥也不方便多说,警告道:“我只知道你这样跟踪偷窥别人,很容易构成犯罪。”休憩区有不少学生,看到三个帅哥站在门口聊天,都好奇地看过来,有些经过的同学还向李当归投来崇拜的目光,看来他来这里没多久,人气却上涨得很快,成功地成了大家瞩目的对象。关琥退后两步,不服气地上下打量李当归。李当归戴着眼镜,身材高瘦,配上一身合体的休闲衣跟短毛呢外套,愈发增添了几分学者的风范。这种气质的男人在校园应该很受欢迎,当然,他的长相也算是帅哥范围内的,不过关琥怎么看都觉得同样是戴眼镜,张燕铎的气场甩了李当归几条街,比如腹黑了,毒舌了,武功了,还有随便使唤人了。打断他在心里的吐槽,张燕铎问李当归,“昨天你派了几拨人跟踪我跟谢凌云?”“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追谢姑娘吗?”李当归问完,见张燕铎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好选择回答:“就我一个,还被谢姑娘的车轻松甩掉了,她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看到一个女孩子开车开得那么棒的……”关琥想假如这位富家公子真要追谢凌云的话,接下来他会遇到很多这种彪悍的女孩子的。“你确定没有吗?”“至少我没有看到,如果真有的话,凌展……我的意思是我的朋友会通知我的,他在搞追踪方面很有经验。”李当归说话时,张燕铎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确定他没有骗人,而且他也没有骗人的必要,他的目的是追求谢凌云,跟吴钩或是幕后凶手应该扯不上关系。“下次搞跟踪时注意别靠得太近,适当放开距离,有助于打探到消息。”“喂!”关琥瞪张燕铎,很想问他到底是哪一伙的,怎么变成帮李当归了?李当归却满怀感激地向张燕铎用力点头,一副我们是好麻吉,关键时刻一定要关照兄弟的样子。“话说,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又来查学生簿?”“你知道这件事?”被反问,李当归有点心虚地点点头。“昨天我看到你跟谢姑娘来查资料,就随便问了一下。”李当归的话让张燕铎心一动,他猜测他跟谢凌云被跟踪也是因为他们来查资料,既然李当归发现了他们的行为,那其他人注意到也不奇怪,有人跟踪他们,也间接证明这条线查对了。关琥跟他想到了一起,立刻问李当归,“那昨天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张……我哥的事?”“这个……要让我想一想,我昨天只顾着搞跟踪,没太注意其他事情……对了,你们要查学生簿的话,我可以带路。”“不,我们是来拜访韩东岳教授的,可他出去了。”“韩教授我认识,他的心理学术研究的课题很棒,刚才我还有遇到他,这个时间段……”李当归看看他那只价格不菲的手表,“他应该在看话剧,我可以带你们去。”“话剧?”“是学校话剧社的节目,不过做得很棒,很多同学都去捧场,我也挺喜欢的,他们在演……”“我们现在在追一个大案,请节省时间,有话路上说。”关琥不给李当归啰嗦的时间,拉着他的手直接将他拽了出去,张燕铎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心想这位李先生出现得真是时候,刚好可以利用上。话剧社的剧场离韩东岳的办公室不远,两人跟着李当归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剧场的面积颇大,观众却没有几个,看演员们的服装,他们应该是在排练,张燕铎环视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目标——韩东岳坐在较前的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台上的表演。关琥也发现了,他看看张燕铎,见他没有马上过去的意思,便停下脚步,看向对面的舞台。相对于舞台的华丽,演员的阵容就显得寒酸多了,张燕铎看看旁边放的剧务表,发现很多人都是一兼数职。“毕业的毕业,忙学业的忙学业,会为了兴趣坚持下来的学生还是少数的,我以前常请工读生做事,大家也是这样来来走走。”李当归很老道地说完,发现这兄弟俩都没有在听,关琥在看舞台,张燕铎则打量剧场布置。“没想到韩教授对这种东西有兴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李当归小声解释说:“韩教授很怀念他过世的妻子,所以常会来看舞台爱情剧,算是一种追忆吧……啊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不知道你们熟不熟悉?”过世的妻子不就是指那个为了逃脱警察的追踪,导致跟情人驾车坠崖的女人?关琥冷笑道:“我们对罗密欧与朱丽叶应该比你对梁山伯与祝英台更熟悉。”李当归被他绕晕了,掏出爱疯在萤幕上狂戳查典故。成功地摆脱了烦扰,关琥继续观察舞台上的情况,彩排进行到了尾声,也就是罗密欧发现朱丽叶死亡后,也服毒自尽的那段。看到演员将毒药一饮而尽,然后潇洒地将药瓶丢去一边,关琥噗嗤笑了——不好意思,舞台剧表演太夸张,让他不由自主地出戏了。笑声引来周围不快的目光,关琥急忙向大家点头表示抱歉,张燕铎却说:“很无聊,为一点小事就自杀。”“没经历过真正爱情的人是不会明白这种感情的。”“没有保护爱人的能力,就不要去谈爱,既然谈了,就不要随意放弃,所以他们是蠢死的。”“只是戏剧,你较什么真。”两人的话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是韩东岳可以听得到的程度,他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了过来,看到他们站在李当归身边,他礼貌性地点点头。关琥回了礼,走过去,向韩东岳亮出他的刑警证,说:“韩教授你好,我是负责刑事案的警察关琥,这次过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些关于犯罪者心理的事情。”“你好。”韩东岳的眼神在关琥跟张燕铎之间转了转,有些冷淡地说:“不过我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不会耽误你太久……”关琥的话没说完就被张燕铎打断了,直接表明立场,“我们想了解十年前的判官疑案。”这句话让韩东岳的表情更冷淡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我不想再提了。”“难道连你妻子死亡的真相你也不想知道吗?”“什么?”韩东岳猛地站起来,声调在无意中提高了,关琥发现舞台上的人也被影响到了,应该已经死亡的‘罗密欧’也坐了起来,大家一齐看向他们。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张燕铎托托眼镜,向韩东岳微笑问道:“现在你是否有兴趣了?”十分钟后,关琥跟张燕铎坐在了韩东岳的办公室里,桌上放着散发着热气的龙井,那是李当归沏的,看着韩东岳书桌上常用物品的摆设方式,还有他拿茶杯的小动作,关琥注意到他也是左撇子。杀林青天的是左撇子,现在不到一天时间,他就发现自己身边至少有三个是左撇子,不知道张燕铎在搏斗时擅长用的是哪只手。关琥的眼神不经意地掠过张燕铎的手掌,但马上就想到,张燕铎没有固定用哪只手,他打人时常常双拳齐上的。李当归将最后一杯茶放到自己面前,率先打开话匣子,“我很喜欢韩教授对心理研究方面的一些见解,他的大堂我都会去听,算是他半个学生了。”“书很多。”张燕铎敷衍得毫无诚意。韩东岳的办公室也可以说是他的私人书房,两边的书架几乎都摆满了,除了心理学方面的著作外,还有他自己出版的书,按照分类分别排放,关琥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本《判官》。“李先生过奖了,我也还在不断的学习中。”韩东岳向李当归点头表示感谢,又看向张燕铎,然后毫不掩饰地说:“还有,我不喜欢警察。”“我也不喜欢。”张燕铎走过去,从包里拿出几本书,放到了韩东岳面前,“我是你的书迷,想请你帮忙签名而已。”看到他的举动,别说关琥惊讶,连韩东岳都有短暂的愣神,上下打量张燕铎,张燕铎坦然回视,这是他在跟老家伙的训练时锻炼出来的——不管谎言说得多么荒唐,只要正视对方的目光,那取信度就达到了一半。正面相对,张燕铎发现他高估了韩东岳,虽然韩东岳的某些气场跟老家伙相似,但还是稍逊一筹,如果用毒蛇来形容老家伙,那韩东岳就是狐狸——狡猾有余,狠毒不足。他如果杀人,应该更喜欢玩假手于人的手法,或者逼迫对方自杀,而他会在旁边慢慢欣赏对方死亡前痛苦的表演。这是韩东岳传达给他的印象,他不动声色地将钢笔拿出来,递上前,说:“我弟弟就是警察,我一直希望他能辞掉这份工作。”发觉自己的失态,韩东岳用耸肩掩饰过去了,接过钢笔,迅速签上字,问:“为什么?”“因为太危险,尤其是跟判官案有联系的警察,十有八九都死于非命,就像罗林那样。”“你是说前两天那个精神有问题,抢走小孩自杀的警察吗?他与判官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十年前罗林也曾负责过判官这起案件,”关琥把话题接过去,说:“韩教授没有印象了吗?”“哦,当时负责那件案子的警察很多,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一记住?”韩东岳签完名,将书跟钢笔还给张燕铎,说:“如果你们来这里就是想跟我了解罗林的犯罪心理,那看电视采访就足够了,我在采访中说得很清楚,警察,尤其是刑事警察每天都要面对各种暴力事件,心理压力很大,这种压力不是你换一个轻松的工作环境就能减轻的,恰恰相反,病症会在积压中越来越重,最后导致毁灭。”“所以你认为罗林犯罪是他自主的行为。”“至少与判官案没关系,罗林当警察这么多年,判官只是他经手的案子中的一例而已。”韩东岳说完,往椅背上一靠,又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将他的行凶扯到十多年前的案子上,不过我发现了,十年过去了,你们警察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你们总喜欢牵强附会地把不相干的事情拉到一起,用来分散公众对案子本身的注意。”“再说一遍,做警察的那个是他,”张燕铎指指关琥,“我是私家侦探,受当事人委托,来处理某个案子。”说话时,张燕铎仔细观察了韩东岳的表情,韩东岳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而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一个人只有在极端戒备时才会做出这样的表现,如果他心里没鬼,那对他们的出现又何必这么戒备?很快,韩东岳做出一个轻松的笑,问:“是方家那边的人吧?我听说罗林死后,方家夫妻也相继身亡,现在电视台都在争相报道这件事,说什么是诅咒死亡,真是荒谬至极。”“的确很荒谬,不过我查的不是这个案子,而是一年前的公寓夹尸案——在某栋旧公寓的拆迁中,施工人员发现了公寓之间夹着的骸骨,现场勘查证明骸骨属于女性,已死亡多年,我查到她叫曲恬,跟方婉丽是好友,并且是你的学生,还有一点是曲恬临死前戴的红线手链跟你前妻戴的一样,所以我想这与你前妻的死亡有关联。”其实这都是张燕铎信口杜撰的。曲恬不是燕通大学的学生,她跟方婉丽是否认识张燕铎也不知道,至于红线手链,他就更不清楚了,这不重要,因为他要的不是韩东岳的答案,而是观察他在听了这番话后的反应。韩东岳的眉头不显眼地挑了挑,这一点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在短暂的时间里,他表现得很生气,但他克制住了,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有节律地敲打,让自己保持冷静,叹道:“老实说,刚才你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但现在你的解释让我很失望,我的妻子没有什么红线手链,至于你说的那个学生,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你还都没有看到手链的样子,就这么肯定她没有吗?”“是的,我妻子不是个喜欢戴首饰的人,她喜欢简朴的装束。”韩东岳转头看向后方,张燕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书架的左侧格子上放着男女合照的相框,那该是多年前的照片,里面的男人一身西装,文雅而睿智,他的手搭在旁边的女子肩上,很简单的动作,却透着某种呵护的味道。女子个头不高,长得文静秀气,正如韩东岳所说的,她不施粉黛,身上除了一块手表外,没有戴首饰,张燕铎想她应该是一位好妻子,这样的女人会投毒杀人吗?他想象不能。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想法,韩东岳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不管在警察或他人眼中,她是不是下毒的罪犯,对我来说,她永远都是最温柔的妻子。”“确切地说,是前妻,”张燕铎冷淡地回复道:“如果你们的关系真这么好,又怎么会离婚?”“感情这种事就算是心理学者也无法解释清楚,可能最爱的却不是最适合的,不过怎样都好,在我心中她从来没有都离开过,至少在我找到答案之前。”旁边传来不和谐的噪音,关琥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咳嗽声。因为张燕铎的信口开河,他成功地被热茶呛到了——那些所谓的书迷啊,私家侦探啊的借口就不必说了,他很想问张燕铎——曲恬跟女尸骸骨是同一人的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为什么他不知道?拜托,撒谎也要基于起码的真实性好不好,哥哥这是在羞辱心理学家的学识吗?“我帮你倒水。”话题越来越诡异了,让李当归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还留下,他找借口帮关琥倒水,关琥拒绝了,自己跑去饮水机倒了水,喝着水顺便观赏书架上的书籍。韩东岳表现得有点不耐烦了,问:“还有其他问题吗?我很忙,还有很多资料要确认。”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有几份是电视台的采访节目表,张燕铎再问:“你真的不认识曲恬这个人?”“我不敢说认不认识,因为每年我教的学生太多了,也许她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我确定我不记得她,这个回答你满意吗?”他不仅回得滴水不漏,还隐约带了一种挑衅的味道,张燕铎只当没听出来,点点头,说:“罗林的案子里,有个地方我很不理解,希望听听韩教授的想法。”“哪里?”“有关方婉丽的死,她是出于什么心态而选择自杀的?”“看来你没有仔细阅读过我的书,否则在《犯罪心理解析》这本书的第六章里,你会找到答案。”韩东岳用一种看穿他的目的的态度说:“大多数媒体都认为方婉丽是出于悲伤过度而选择自杀,但我认为恰恰相反,她只是找到了通往幸福大门的路径,对活着的人来说,死亡是伤感的,但对死亡者本身来说,却是解脱,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跟儿子会再次相聚,这样的幸福很难再被超越了。”“有关这一点,我持不同的看法。”“喔?是什么?”对话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关琥对韩东岳的藏书表现得相当有兴趣,在旁边翻动着书籍,突然插进话来。“这里没有《判官》那本书。”“因为我没有写完。”“是出于警方跟杂志社的警告吗?”“当然不是,”韩东岳被关琥的问题逗乐了,“年轻人,我跟你说,如果你不想放弃一件事,那没人可以强迫你,除非是你自己主动先放弃。”“就像你放弃你的前妻那样?”这次插话的是张燕铎,他面带微笑,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话有多刺激人,连关琥都感觉到了空气的停滞,见韩东岳表情紧绷,他不由得为张燕铎捏把汗。不过韩东岳的涵养比他们想象得要好,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平静地对张燕铎说:“我比你更想知道她死亡的真相,所以在不知道这个秘密之前,《判官》这个故事我不会写下去。”“那我一定要查出当年一系列死亡的真相,还有红线的秘密,以私家侦探的名义保证。”看着张燕铎认真的表情,关琥忍了再忍,才没让自己咳嗽出声。下一秒他就被粗鲁地推开了,张燕铎站在他原先站的地方,举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说:“最后一个问题,有关你的作品走向会跟现实中事件的发展一模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可能是有人模仿犯罪,当初警方也有照这条线做调查,但结果不是很理想——我在发表连载之前会把蓝稿给我的学生阅读,听取他们的意见,发表后购买杂志的人也不计其数,所以很难锁定是谁在模仿犯罪,但要说原罪,那必定是我。”“难道不会是因为催眠吗?”关琥指着面前的书籍问道。那一整排都是关于催眠学的书类,古今中外的著者都有,关琥注意到韩东岳自己的作品也有关于催眠方面的探讨分析,他说:“也许不是粉丝在模仿犯罪,而是有人催眠各位受害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有的有的!”李当归一拍巴掌,很激动地说:“我看过韩教授在电视台的节目,他的催眠术真的很神奇,可以随心所欲地让人做出入眠或是不受控制的行为。”不知道这位李先生是不是天然呆,他完全没注意到张燕铎兄弟跟韩东岳之间的针锋相对,说到韩东岳的那些神迹,他一个人兴奋得不得了,手舞足蹈的还要再往下说,被韩东岳制止了。“李先生你真的相信那些节目吗?”“啊?”“本来这件事牵扯到保密协议,我不该说出来,不过为了不让警察对我误解过多,我还是在这里澄清吧,”韩东岳叹了口气,说:“其实那都是电视台为了收视率在作秀,我跟台下观众的搭配是一早就安排好的,简单些说,就像是魔术,不管表演得有多真,它都是假的。”“啊……我还以为你们熟悉蛊术跟降头术,再结合催眠的话,会比西方的学者更有可信性。”李当归一脸失望,看他刚才那兴奋的状态,假如不是韩东岳自己爆出真相,他一定会拜韩东岳为师的。关琥很怀疑这位富三代在对僵尸失去了兴趣后,会开始研究邪术。韩东岳嗤的笑出来,“当然不是,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跟电视台的人确认,不过话说回来,催眠术本身是确实存在的,对一些意志力较弱的人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电影里说的那种随便一个响指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人的意志,那都是艺术性的夸大。”“被你说的我对催眠更有兴趣了,韩教授,照你的见解,罗林杀人会不会也是被催眠的?因为他的精神本身就有问题……”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关琥兴致勃勃的讲话。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到他,张燕铎想起他跟韩东岳的第一次相遇,当时这个年轻人也在的,只是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被韩东岳吸引过去了,没去观察对方。现在看起来,他的气场依旧很弱气,衣着也普普通通,稍带卷曲的头发扎在脑后,眉清目秀的五官给他加分不少,再加上体型偏瘦,这种类型的男生在校园里应该很受欢迎。男同学看看房间里的几个人,显得有点拘束,小声提醒韩东岳说:“教授,研讨会的时间到了,要进行吗?”“看我忙的,把今晚的研究课题都忘记了,看来真是上岁数了。”韩东岳拍拍头,目光落到他们几人身上,“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期待你们的侦查结果。”关琥看向张燕铎,张燕铎做出离开的暗示,两人告辞,经过那个男同学身旁时,张燕铎停下脚步,问:“你是罗密欧?”男同学正在收拾茶杯,听到问话,他转过身,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说:“是的,刚才我在舞台上有看到你们来找教授。”声音浑厚嘶哑,跟他清秀的外表反差太大,关琥不由得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他,猜想他嗓音嘶哑可能跟表演舞台剧要大声喊叫有关。“这是我的助手崔晔,他是外语系的,却希望将来做心理医生。”“其实我更想在舞台上发展,不过可惜我的天赋有限,这几年一直混社团,却没有什么建树。”“不不不,你太谦虚了,我很喜欢你的表演,很少有人可以像你这样在舞台上身兼数职的。”李当归真诚地说:“罗密欧跟朱丽叶你可以一个人承包了。”“那是因为社团人数太少,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常常在台上当树标背景。”话题越扯越远了,关琥对话剧没兴趣,趁机离开,两人走出没多远,就听身后脚步声响,李当归追了上来。“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他呼呼喘着说:“你们是不是在怀疑教授跟杀人案有关?”“只是咨询一下。”“我觉得教授是位很有内涵的学者,我很仰慕他,希望一切都是误会。”关琥很想纠正李当归的想法,有知识的人跟他会不会犯罪不成正比,甚至刚好相反,他经手的案件中很多都是高智商犯罪。有点理解谢凌云不喜欢李当归的原因了,出了大楼,关琥正想找个借口把李当归支走,张燕铎忽然说:“李先生,看得出你在这里人缘很不错。”一路走来,他们接收到无数投来的视线电波,其中一半以上是在看李当归,他听了张燕铎的话,急得连连摇手。“这都是误会,是那些女孩子自作多情的,我只喜欢谢姑娘一个,她成熟自立,有自己的有想法,而且……”张燕铎伸手制止了,他对谢凌云的性格没兴趣,对李当归的感情归宿更不在意,说:“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利用你的人缘,调查一下韩东岳跟他前妻的事情,越详细越好。”“这样说人家的八卦不太好吧?”“我要的是真实的内容,不是八卦。”“可那也是他的私人隐私,而且他妻子都过世那么久了……”“李先生,你知道谢凌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张燕铎停下脚步,面对这个高瘦文静的男人,说:“因为你没用。”看着李当归僵直在风中,关琥气得暗中掐了张燕铎一把,暗示他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很伤人的。暗示被无视了,张燕铎继续说:“你搞跟踪也好,送钻石戒指也好,都不是谢凌云需要的,她当然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不用花那些心思,只要提供她需要的东西,让她觉得你可以在事业上帮到她,你就可以加分了。”“你的意思是……谢姑娘也在查韩教授的事?”“否则她干吗跟我一起来查学生簿?”“懂了!那我一定尽快把情报搞到手,张先生谢谢你!”看着李当归感激地向张燕铎道了谢,转身意气昂扬地大踏步离开,关琥问张燕铎,“你这样欺负一个外国友人,真的好吗?”“我只是教给他追女孩子的诀窍。”张燕铎向外走去,顺便对关琥吩咐道:“我对韩东岳前妻的死很感兴趣,你这边也别闲着,让小柯去调查一下,双管齐下。”“小柯不是万能的。”“你可以让他变得万能,”张燕铎微笑回他,“玉不琢不成器。”嗯,这句话的原意一定不是这样用的。关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照张燕铎的吩咐联络了小柯,任务交代完后就迅速挂断电话,以免被小柯的惨叫声魔音灌耳。打完电话,他问:“为什么你只对韩东岳的前妻之死有兴趣?判官一系列的案子也许都是韩东岳操纵的。”“嗯。”“你也觉得催眠没有神奇到随心所欲地操纵别人行动的程度吗?”“那不重要,因为不管韩东岳的催眠或心理战术有多厉害,在法律上他都不需要承担任何罪行。”张燕铎会这样说,就等于认定了韩东岳对参与了判官疑案。关琥问:“是因为他中了你的计,在你提的几个问题里,第一个先否定了他不知道红线手链吗?”“他后来也发现了,所以说了许多话来加以补救,把真真假假的一些话搀和在一起,故意扰乱我们,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不爱他的妻子。”“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应该把她的照片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不是需要转头才能看得到的书架上,书架对着窗户,可是相片却完全没有褪色,证明相框平时放在那里,只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暗示他对亡妻的留恋。”关琥第一时间拿出自己的手机,待机画面是他跟张燕铎在楚格峰上合拍的照片,他不知道张燕铎的推理是否有偏激的成分存在,但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飞快地换了画面。“你在干什么?”“没什么,看有没有人来电话哈哈,真没想到我们这次的收获还挺大的,不枉我们撬门进小魏的家拿东西。”“撬门的是你,我只负责观看。”关琥从这句平淡的话语中听出了深深的恶意,很想说如果不是你唆使,我堂堂一名刑警会知法犯法,偷开人家的锁吗?大概是他脸上的不爽太明显,张燕铎噗嗤笑了,“你看,要让一个人做事,并不需要什么催眠,稍微用点心理战术就可以了,李当归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不会是一直在测试催眠技巧吧?”“我只是看了韩东岳的心理学著作,现学现卖而已。”张燕铎上了车,将那几本签名书随手丢到了后车座上,那是谢凌云借给他的,他抽空看了一部分,里面有简略提到判官案,韩东岳说是因为自己太关注学术研究,忽略了妻子的想法,而导致家庭破裂,但不管怎样,他都深爱自己的妻子,张燕铎对此嗤之以鼻。爱可以成全,也可以毁灭,他相信韩东岳一定是后者,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身边传来嘶嘶嘶的电波声,关琥坐上车后,开始专心摆弄手里的四方匣子,又调节匣子上的天线,寻找接收信号的最佳方位。那是他们在小魏家找到的,除此之外,小魏家里还有窃听器、接收讯号器、情趣手铐,甚至还有拍电影用的简易炸弹等各种游走法律边缘的收藏物品,多得让关琥怀疑小魏是不是真的在写小说,看他的个性跟长相挺老实的,但越是貌似老实的人,心里就越藏着暴力分子,说不定写着写着就走火入魔,将书里写的事件付诸实践了。“手脚挺利索的,”张燕铎赞道:“你有干侦探的潜质。”“我只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害死的,哥。”“那至少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像罗密欧那样自杀陪你。”“啊哈,那我真要谢谢你的成全了,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也不会。”“很高兴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在两人的斗嘴中,信号顺利接收到了,关琥骂了句脏话,“这东西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回头找到那小子,我一定把他抓去审讯室,好好训他一顿。”“顺便谢谢他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便利。”“这是便利吗?这根本是犯罪!”关琥刚说完就被张燕铎推开了,将接收器拿过去,听着对面的谈话,他淡淡地说:“在他人房间里偷安窃听器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关琥一秒蔫了,很想说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是被张燕铎威胁加利诱的,但想想说了对方也听不进去,干脆闭了嘴。接收信号不是很清楚,但距离这么远,能听到已经很不错了,就听翻动纸张的声音传来,韩东岳跟崔晔像在整理文件,崔晔问:“他们是来请教罗林的案子?”“不,是问十年前的案子。”“他们终于查到了吗?”崔晔话中有话,车里的两个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但韩东岳的回应让他们很泄气。“查到什么?”“他们还是认为十年前那些人的死是你设计的,教授,真的是你吗?”“比起这个来,我对这次的事件更感兴趣,判官游戏又开始了,接下来你觉得会怎么发展?”“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着尽快把剧搞定,就专心研究心理学方面的课题,毕竟将来我要靠它混饭吃。”“其实你的剧演得很棒,舞台上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演剧并不一定在舞台上,台下也许更精彩。”“哈哈,比如……这样吗?”关琥不知道韩东岳做了什么动作,只觉得他的语气跟笑声有点暧昧,不太像教授对学生应有的态度,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转头看张燕铎,张燕铎却毫无反应,认真地往下听。稍微的静音后,崔晔又说:“也比如说台下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罗密欧跟朱丽叶两人都不想自杀,他们也许找到了更好更有用的同行者,为了摆脱对方,所以做了场假服毒的戏,却没料到药瓶里被换成了真的毒药,所以双方都死得不明不白,外人就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内幕究竟怎样,只有死的人才知道。”接下来又是短暂的寂静,然后韩东岳说:“可是死人无法说出真相。”“所以这个世界才看起来很美好。”“如果你是罗密欧,会怎么做?”“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他,不过如果教授你问我会怎么做,那我的答案是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对方。”“即使那个人伤害你甚至要杀你?”“这个假设不存在,因为我无法知道对方的想法,”崔晔笑了起来,“所以我只能确定自己的立场。”听到这里,关琥再次看向张燕铎,想说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他越来越听不懂了。“他们应该不是在交流演剧的心得吧?”他吐槽道。“我不知道,”张燕铎的表情若有所思,嘴上却说:“因为我不是变态。”对,你不是变态,你是大变态。关琥用嘴型说了他不敢说出口的话,张燕铎没看他,依旧保持认真聆听的样子,但韩东岳跟崔晔说笑了一会儿,就开始聊学术方面的话题,没多久就离开了办公室。对面沉寂了下来,他们的车里也沉静下来,张燕铎半天没做声,眼神落在某一处,不知在想什么。关琥耐不住寂寞,先开了口,“我总觉得崔晔知道些什么,要不要找个机会单独跟他聊聊?”张燕铎正要回答,关琥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叶菲菲的来电。叶菲菲现在在飞机上,她特意打电话来一定有急事,关琥急忙接听了,就听她在对面叫:“关王虎,出大事啦!”“你又被劫机了?”“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说的是小魏,你有没有联络到他?”“还没有联络上,谢凌云也在找他,你打谢凌云的电话,说不定……”“你去小魏发文的网站看一下。”关琥不知道小魏发文的网站,看向张燕铎,张燕铎用手机找到了,但网页很慢,半天都刷不进去。“他的网页好像当掉了,我们进不去。”“那一定是点击的人太多,爆网了,我马上传给你们。”“文章出问题了吗?”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关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预感马上应验了,叶菲菲说:“我这两天没事,就要了小魏的文档来看,刚才休息时我读了他的新文章,发现跟这几天的案子很像很像,哎呀,如果不是他先写的这篇文,那简直就可以说是他在写纪实案例,我就想他这两天不是状态很奇怪嘛,会不会是跟这个有关。”有关,一定有关!“文章连载到哪里了?”“网上连载到卖保险的配角被人干掉,他的情人回到家那里,我的文档是写到快结尾的地方,后来卖保险的情人也死了,同样是被锤子爆头,一直在追情报的记者发现跟她一起处理这个系列案的警察有问题,所以跟踪查他,结果女记者的同事也被杀了,女记者欸,我怀疑是不是指凌云,刚才还打电话提醒她小心。”“那小说结尾呢,有没有点明谁是凶手?”“没有,就写到最后女记者跟警察相约在老地方见面,他们其中一个肯定是凶手。”关琥听得有点混乱了,跟叶菲菲道了谢,等他关掉手机,邮件也传过来了,当看到档案名上大大的《判官》二字后,他开始明白小魏这两天情绪暴躁的原因了。假如这起连锁案不是小魏做的,那他在发现自己正在连载的小说跟实际发生的案例一次次撞车后,一定会很吃惊,再加上从他原来的租屋里查到了骸骨,他会害怕跟焦虑一点都不奇怪,所以才会打电话报警,希望杜绝惨案的发生,但事与愿违,林青天也被杀了,今天他又打电话去警局,除了指责警察的不尽职外,还想提醒他们多加注意,可是他却不知道接下来死的会是谁,因为新一章他还没有发表到网络上。“开车回警局,我来联络小魏。”“我来做,你开车。”张燕铎把驾驶座位让给了关琥,顺便拿走了他的手机,“我想看看这篇文章到底都写了什么。”看着张燕铎熟练地拿着自己的手机解锁查看,关琥连生气都提不起力气了,偃旗息鼓地启动油门开车。路上,张燕铎几次拨打小魏的手机,都无法接通,他只好开始阅读叶菲菲传来的小说,关琥把他的手机要过去,等红灯的时候试着联络小魏,同样联系不上。到了下班的高峰,交通流量可不理会关琥急于赶回警局的迫切心情,随着车流的增多,轿车越开越慢,到最后关琥有点半放弃了,认命地向前龟速行驶。趁着停车,张燕铎跑去街边的小吃铺买了几个油饼回来,上车后,分了一半给关琥,自己边看着小说边吃起来。车还在缓慢行驶中,关琥闷闷地说:“不好吃。”张燕铎正关心书里接下来的剧情,头也没抬,应付,“当然不如你哥做得好吃。”“我的意思是没胃口。”关琥用手戳着手机萤幕,尝试联络小魏,但最后还是以接不通而告终,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状态,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控制得了了,他改为联络萧白夜,将他们去大学跟韩东岳会面的经过,还有他们对整个案情的推测都做了汇报。萧白夜正在催促鉴证科那边尽快交出女尸骸骨的复原图,并提醒跟踪凌潇的警员提高警惕,尽量不要让陌生人接近她,听了关琥提出的疑点,他让江开正式搜查曲恬当年离家的情报,关琥又问到小魏的情况,才知道萧白夜已经把这件事交给小柯去追踪了。“你们走后,我这边就收到了网友的报案,提供了小魏连载的网址,当时已经有上千条的留言说要在线追后续,期待跟猜测下一位受害者会是谁,真没想到对于他人的生死,会有这么多人津津乐道。”“所以你们锁了网页?”“锁了,但文章早就流传出去了,我们不可能锁住整个网络,所以现在能做的是尽快找到小魏,阻止网络暴行的推进。”对警察来说,网民的这种行为已经是暴行了,他们用语言当刀,将机会交给凶犯,殷切盼望故事跟现实同时进——对关琥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围在菜市口观望斩首的民众,他们腻烦了每天过平凡麻木的生活,迫切希望新鲜感跟刺激,所以在害怕暴力的同时,又对血腥充满期待。关琥跟萧白夜结束通话,上网看到有关《判官》的各种留言,这种感触就越发强烈,他狠狠地嚼着油饼当发泄,张燕铎在一旁感觉到了,一字一顿地道:“不、要、把、情、绪、带、进、工、作、中。”“知道。”“只是知道,永远都记不住。”张燕铎说得很对,关琥也对自己这种性格感到无奈,几口把油饼吃完了,见张燕铎还在认真地看手机,他忍不住问:“你怎么肯定离家出走的曲恬就是公寓女尸?”“不肯定,诈他而已。”“但我觉得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只是搞不懂假如曲恬真是那具女尸,她跟判官一案又有什么关系?她又怎么会落在公寓楼栋之间?”张燕铎滑动触屏的手一停,问:“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是否知道红线盗盒的故事吗?”关琥记得,他还特意去查了典故,那是个唐代传奇故事,简单点说,就是节度使A的侍女红线夜行百里,去节度使B的寝室,偷了他床头上的金盒,让B心惊胆颤,不敢再找A的麻烦。故事他是了解了,但他不明白的是除了金盒跟红线外,这个跟曲恬还有旧案之间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关系?”“我有个想法,不过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不介意听听想法的,说不定还可以提供一些自己的见解。关琥正要催促,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公用电话。关琥第一个反应就是小魏的来电,他立刻接听了,果然就听到对面传来弱弱的话声。“老板……”关琥看了张燕铎一眼,为了避免小魏发现是自己后挂电话,他没有出声,把手机递给张燕铎,示意他接听。“老板!”没有听到张燕铎的声音,小魏有些急躁,直接往下说:“我没有时间,你什么都不要问,听我说。”“我在听,你说。”“我要跟你坦白,提醒警察留意林青天的报警电话是我打的,因为我发现我最新连载的小说跟警察杀人案的发展很类似,但我没想到林青天真的死了,现在网上的留言都说我是凶手,说我为了出名偷偷杀人,警察也在追查我,但我不是,我没杀人!”“你可以来警局澄清,我跟关琥都相信你,而且林青天出事时你在家里,叶菲菲她们可以证明,别在意网上说的那些,傻瓜才相信为了出名,照着小说情节去杀人的无稽之谈。”“没人可以证明,因为林青天被杀时我就在附近,其实我晚上出去了,而且我家里放了很多奇怪的东西,警察去一查,一定会认为我有问题的……”小魏居然晚上私自出去了!关琥捂住嘴巴,以免自己骂出来——这家伙白写推理小说了,他脑子装的都是浆糊吗?明明已经发现自己的书有问题了,还敢随便乱跑,至于那些所谓的‘奇怪的东西’,多半是指窃听器还有炸弹什么的,在这种微妙的状况下,的确很难解释清楚。“我也不想出去的,但有人打电话来找我,说他发现了小说的秘密,他可以帮我,我就信了,谁知去了才知道他是警察,我就吓得跑掉了,今天看到林青天出事,我发现跟我出去的时间很近,而且我跟警察约定的地点就在凶案现场附近。”“那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不过好像在警局见过,很年轻……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杀人,小说的素材也是我跟校园bbs上的网友聊出来的!”“网友是谁?”“我不知道,就大家都一起聊天,聊high了,我就说了下自己的构思跟想法……不过我写的内容跟聊时的剧情还是有很大出入的,所以一定是有人配合我的故事情节去杀人,可是那人我惹不起,老板,你相信我,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那人是谁?”“……”“是不是你提到的那个警察?”“不是不是!不要再问了,总之,我会尽我的力量让大家避开灾难的!”说到最后,小魏都快哭出来了,张燕铎还要再问,哔哔声响起,电话已挂断了,关琥急忙打小魏的手机,可是手机关机,他担心地说:“他不会是想做什么傻事吧?”“他一定会做傻事,但不是你说的那种。”“他刚才撒谎了,他知道谁是凶手。”关琥飞快地说:“而且知道凶手在警局有些地位,又年轻,再加上左撇子的特征,难道是李元丰?”答案说出后,关琥立马自己摇头否定,“不会的,李家是警界世家,李元丰做警察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人?”“凶手是谁先不着急,而是接下来他要让小魏做什么。”从跟小魏的对话中可以知道他现在六神无主,他很怕这种状况,但又不得不面对,关琥想不出他屈服于凶手的原因,迟疑道:“会不会跟那篇小说有关?”“小说剧情传播得太快,可能是有人在幕后做推手,这证明凶手很享受大家的注意跟追踪,更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如果你是读者,看到自己追到一半的书断掉,会怎样?”“我不看书的,”关琥老神在在地说:“看书不如看我自己。”张燕铎给了笨蛋弟弟一个白眼,“看书就跟看连续剧一样,想一直追着往下看,尤其是现在虚拟世界跟现实接轨了,大家更想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人死亡,这时候小说继续发表的话……”“那一定会引起空前反响,会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小说的后续,看是不是跟现实吻合,会不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说到这里,关琥恍然醒悟,“为了引起更大的关注,凶手一定会让小魏把故事写下去的!”“对,所以我们要抢在小魏前面,改掉小说的走向,让凶手无法按照相同的模式杀人,小魏应该也会尽力拖延,我们先抢先发表,再趁下一章传上之前找到小魏,凶手的操作就会不攻自破了。”“改内容?”关琥赞同张燕铎的操作,但对于一个连书都不看的人,改小说这种事对他来说比抓贼难多了,努力在脑子里思索组里的成员,最后发现既要改动内容,又要模仿原作者的文笔绝对不是他的同事可以搞定的事。“这有什么好犯愁的,我们身边不就有个高手吗?”张燕铎拿起手机打给谢凌云,将目前的状况跟她简单说了,问她能不能帮忙,将有新被害人出现的剧情改掉,谢凌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说她手头上有小魏的新稿,她会对照着稿子修整,最晚一小时内给他们稿件。电话挂断,关琥不无感叹地说:“我对文化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懂文化又会飙车的人毕竟不多,别自卑,至少你还懂一项。”塞车的状况开始缓解,张燕铎给关琥做了个加速的手势,后者二话不说,紧踩油门,把车一路飙出去,直到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