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餐馆到了,里面生意不错,客人大部分都是外地游客,张三枫……呃不,现在该称呼张燕铎了,他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几样招牌菜,关琥看他点的数量,又帮忙加了一碗白米饭。饭菜很快上来了,张燕铎低头吃饭,半天没听到对面的动静,抬头一看,就见关琥还在玩手机,米饭放在面前,他动也没动。张燕铎只好说:“别犯蠢了,降头不是那么容易下的,雪花在祠堂附近摆的符跟下降头没关系,你安心吃饭吧。”“我没担心这个问题,我在看有关降头的传说,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不得不信。”“而原本该信的却无法相信了。”话中有话,关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在说你自己吗?我跟你说你别得意,你的演技真是糟糕透了,我不戳穿你,只是给你面子。”“呵呵。”“你还不信?从你一出现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的武功路子,你的变声技巧,你对血迹的敏感程度,还有你问案的手法,根本就是张燕铎。”还有一点关琥没说,那就是连欺负他的手段都一样。听着关琥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张燕铎微笑着不回应,这让关琥不得不赞叹他的易容术跟变声的高超,要不是张燕铎在细节上做得太显眼,他根本无法把这个胖子跟削瘦纤弱的眼镜男联系到一起。看着他脸上的肉肉,关琥忍不住了,伸手捏过去,那是正常的肌肤触感,完全想不到是假的,他继续往前凑凑,观察对方的眼睛,张燕铎的眼瞳很黑,关琥想他一定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再在身上加了特制的塑胶,居然连艾米都骗过去了。见张燕铎不回应,他问:“怎么?没话说了?”“不,我只是想说——关王虎,假如我真要骗你,以你的智商根本发现不了。”“哈?”“不过如果你叫我声哥,我考虑承认。”关琥把捏脸的力道加大了。触感太好,他好奇地问:“你应该没有敬业到为了改变身分而去整容吧?”“没有,一是没时间,二是成本太高……你可以把爪子收回去吗?”看到周围投来的奇怪目光,关琥这才意识到他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一秒把手缩了回去,低头拨饭,来掩饰尴尬。对面传来属于张燕铎嗓音的叹息声,“真难想象我们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智商也差得太大了。”“张燕铎你给我有点分寸,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通缉犯。”“我有记得,所以我不会像某人那样,看到自己殉职的消息后在外面大吼大叫。”“那是因为……”“除了智商低以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难道不可以解释为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吗?你不是我哥,而是……”话说出口,关琥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他把眼神避开,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突然之间他找不到适当的解释,半天不见张燕铎回应,他抬眼,偷偷观察张燕铎的表情,问:“你不会是真生气了吧?”“没有,”张燕铎冲他一笑,“我不喜欢生气这种负面情绪。”关琥正要松口气,就听他又追加,“我只会报仇。”“……谢谢提前告知。”手机铃声打断了兄弟俩的谈心,看到张燕铎接电话时表情冷峻,关琥有些担心。张燕铎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断点头,稍后挂断电话,对他说:“事情有变,艾米要改变入境路线,提前出发,让我们尽快赶回去。”“出了什么事?”“她没说,可能是恐怖组织跟她的雇主另有协商。”“恐怖组织是不是就是吴钩跟老家伙的那个组织?”“可能性很大,但里面肯定还有其他成员。”“会是萧白夜吗?”张燕铎的目光看过来,像是奇怪关琥为什么会这样说。关琥将手机里的某张照片调出来递给他。那是塔里图跟某个男人会面的照片,关琥一直觉得男人的背影很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直到他对萧白夜产生疑惑,才赫然发现那背影正是萧白夜。林晖峰在临死前吐过几个字——钱、小、降头,他怀疑‘小’就是‘萧’的谐音,从而推断林晖峰跟萧家有金钱纠葛,导致被下降头,而论官职跟资历,萧白夜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背后又有萧家撑腰,所以他会为萧家办事并不奇怪。从李元丰出事后萧白夜的处理方式来看,关琥觉得他有很大的问题,而且萧白夜跟塔里图见过面,他一早就知道塔里图这个人,并且了解降头师这个职业,假如心里没鬼,他不可能在发生降头事件后连提都不提。还有史密斯数次入境的记录都被抹掉了,资料是萧白夜给他们的,抹掉情报的很有可能是萧白夜,所以在发现了这个新线索后,关琥有了大胆的猜想——也许史密斯手中握了更多人的把柄,比如萧白夜还有其他人跟塔里图的会面经过,所以他被抹杀掉了,案子也被压了下来。更有可能是史密斯拍的照片在转给小柯之前就被修改过了,为了不引起怀疑,萧白夜没有全部删除,而是抽掉了其中一部分,却因为时间仓促漏掉了一张,更甚至连尸检报告都被人做了手脚。想起史密斯的尸检当天,舒清滟的反应,关琥想他的怀疑很可能命中靶心了。张燕铎看着照片,听完关琥的怀疑,他不置可否,将手机还给了关琥,说:“萧白夜是黑还是白不重要,反正你被当做过河小卒的命运不会改变,你打算怎么做?”关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坐以待毙。”“聪明人都不会那样想。”“你的变声技巧是不是很高明?”张燕铎笑了,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那要看你希望我模仿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街道上,张燕铎把车开得飞快,关琥还以为他急着往回赶,谁知他却说要去药店。“去药店干什么?你感冒还是发烧?”“我是去中药店。”“准备药膳火锅吗?”“放心,我会记得准备你最爱的麻辣味的。”关琥开玩笑似的询问,张燕铎也像是开玩笑地回应了他,让他想试探的目的落空了。镇上就有家中药店,进去后,张燕铎在纸上写了十几副药名,让老板照他说的方式把药材碾平磨粉,再按照固定的搭配混合到一起,老板起先嫌麻烦,在看到他递过去的数张大钞后,什么都没说,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完毕。关琥在旁边看着,对张燕铎的行为越发不解,不过他了解张燕铎的个性,他会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反之,问也没用。拿了药包,在回去的路上,张燕铎让关琥开车,他照关琥的要求打电话给小柯,然后模仿萧白夜的声音提起史密斯,说:“我刚才看了照相机里的照片,好像不够,你是不是还有备份没附加上?”“欸,萧组长,照相机里的磁卡是你先拿去确认的,你给我时,里面有多少就是多少,我没有动过。”听了这话,关琥耸耸肩,这代表他的推论没错,一切都是萧白夜动的手脚。问完小柯,张燕铎又让他把电话转给舒清滟。张燕铎把萧白夜说话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关琥原本以为没问题的,谁知听他自报家门后,舒清滟没有马上回应。沉默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却带给关琥强烈的紧张感,舒清滟不像小柯那么好糊弄,万一露出马脚,那就得不偿失了,急忙给张燕铎打手势,让他挂电话。张燕铎没有听从,几秒后,舒清滟说:“不知刚跟我见过面的萧组长又特意打电话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果然出师不利。一瞬间关琥想到了两个方案,胡诌一通或是直接放弃,但两种方案张燕铎都没有采纳,而是说:“我想知道有关史密斯尸检报告的真正内容。”“给我一个回答你的理由。”“事件解决后,让关琥请你吃饭。”关琥想阻止,已经晚了,那边传来舒清滟的笑声,“虽然他欠我很多次饭局,但我并不想去阴间跟他共餐。”张燕铎转回了自己的声音,说:“我以哥哥的名义保证,他还活蹦乱跳的,再活个七八十年没问题。”关琥用手抚住额头,表示对自己被出卖的无奈。谁知舒清滟居然答应了,说:“好吧,勉强通过。其实真正的尸检数据还锁在我的保险柜里,上头交代销毁,我答应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操作。关琥没猜错,我在尸体的脑部发现了多种毒虫的寄生虫,它们通过血液进入人体大脑,影响人的思维跟视觉能力,史密斯在自杀前会表现异常,幻视幻听,并做出自残的行为,都是错误的大脑判断造成的,并不是传说中降头师施展的灵降。”“所以简单地说,他死于他杀。”“有关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死者的上眼睑里出现多处横纹,这是中降头的表现,也可以解释为是毒菌造成的结果,所谓的五毒,其实说白了就是寄生虫细菌造成的,虽然我无法解释为什么降头师可以任意操纵被害人体内的毒菌,但我相信蛊降就是一种细菌战术。”看来舒清滟对这次的事件也抱有怀疑,所以才会研究细菌跟降头之间的关系,这让关琥稍稍放心,舒清滟会这样做,就代表了她没有被警界的某些人收买,她有她的立场跟想法。“林晖峰的尸检结果呢?”张燕铎问。“这个我帮不了你,因为尸体根本没有送到我这里来,我听到的消息是当局判断死者的死因是传染病毒造成的,为了控制病毒蔓延,立即将尸体送去火化了,不过听在场的同事的转述,我想林晖峰的死因跟史密斯是一样的,只是病菌不同,所以他们发作时的表现也不尽相同。”“也就是说他早就中毒了,只是在合适的场合下发作?”“我的推论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检查过酒会上的食物,都没有查出毒物,所以我怀疑林晖峰在死之前喝下的红酒是引子,至于具体的操作手法,那就需要降头师自己来解答了。”舒清滟说完,道:“我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接下来就祝好运了。”“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是什么?”“我记得你有一位在军部官阶很高的朋友。”几秒的沉寂后,舒清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飞天事件中帮你们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今后会被缠上,果然如此。”“送我人情,你不会后悔的。”“好吧,是什么事?”“暂时还不确定,有新情况我会随时联络你。”张燕铎道谢,挂断了电话,关琥立刻问:“你想让军部的人帮我们对付恐怖组织?”“不,你说的这个牵连太广,他恐怕做不了主,机会只有一次,我想提一件对方绝对不会拒绝的事。”“啊哈?”面对张燕铎随心所欲的作风,关琥除了呆滞外想不到其他反应,张燕铎不悦地看他。“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这是生存的基本准则。”“是是,那大仙,雪花这条线该怎么利用?”“时间不多,我们先回去,反正雪花只是个小卒,等我们到了恐怖组织的基地,自然会知道一切秘密的。”关琥有些惊讶,张燕铎冷笑:“亏你还是警察,你还没发现吗?雪花跟在飞皇酒吧刻意接近你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假如你喝了她的酒,现在恐怕要跟史密斯同床共枕了。”“啊,用叶菲菲的手机提醒我的是你?在夜宴上往我口袋里塞小纸条的也是你?”“你不是说早知道我的身分了吗?怎么这些事情现在才想通?”因为猜到身分跟最后解谜还差了一大段距离的。关琥揉着额头,在大脑里飞快思索酒吧里的经历——他不记得吧女的样子,只记得她殷勤的态度跟殷红的指甲油,今天雪花跳舞时也涂了相同的指甲油,原来她是故意引自己去酒吧的,再找机会给他下毒,或许史密斯也是这样中毒的,雪花在鑫源酒家做事,她在为史密斯点烟时,顺手将打火机送给他是很有可能的。想通了这一点,关琥不得不佩服张燕铎的缜密,同时背后发凉——他太大意了,假如没有张燕铎的提醒,他可能早就死了。“谢谢。”他抹了把冷汗,由衷地说。张燕铎没有回应他,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那件事以后,我其实是想走掉的,免得你继续为难下去,可是后来我发现还不行,有时候你对危险的对应态度让我怀疑你活到现在真是奇迹。”‘那件事’是指什么事,关琥很清楚,理智上他理解张燕铎的做法,但感情上很难接受,不单单是因为张燕铎随心所欲杀人的行为,而是他希望他的哥哥是正常人,而不是杀人工具。但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什么是正什么是反,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他有点分不清了,被嘲讽,他默默认了下来,好吧,张燕铎没说错,没有他,自己早挂了。“那个……你走后去哪里了?”“没去哪里,遇到了熟人,又发现了一些事情,后来看到艾米跟克鲁格都来了,我担心你有事,就回来了。”张燕铎虽然有时候说话刻薄,但是该直接表达的感情他都不会遮掩,听到他说担心自己,关琥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问:“你又怎么会变成张三枫的?还跟艾米联络上了。”“张三枫本来就是艾米在这边的联络人,那家伙是陈派太极的传人,功夫不错,人脉也广,但他很好面子,所以查到他的幕后身分后,我跑去找他打了一架,他输了,照约定拍了裸照,去黄山某个寺庙面壁三个月,假如他敢事后反悔,我就把他的裸照传上网络,他今后别再想在同门同行中立足,所以现在那个真的张三枫应该正在对着墙壁发呆吧。”关琥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说:“强迫男人拍裸照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我的拍摄技术不错的,要试一下吗?”笑眯眯的眼神看过来,关琥立刻用力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个提议完全没兴趣。“所以,一直用叶菲菲的手机跟我联络的人其实是你了?”“我演得不错吧?”“什么不错?你根本变态的,”见张燕铎一副引以为荣的模样,关琥火了,叫道:“你偷我女朋友的手机不算,还扮她来骗我,到底是什么居心?”“纠正两点,一,叶菲菲是你的前女友;二,我没偷手机,是捡的,在谢凌云公寓外的垃圾桶里。”张燕铎跟艾米联络上后,发现恐怖组织活动可能跟吴钩和老家伙有关,就开始追查他们,然后一路跟踪到谢凌云的公寓,但晚了一步,谢凌云跟叶菲菲被劫走了,他无意中听到垃圾桶里的手机铃声,取出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关琥。“为什么你要骗我?假如你不是一直拖着不说,说不定我有机会及时救出凌云跟菲菲。”“你没机会,你根本不了解吴钩的手段。”张燕铎说:“我不想你多管闲事,做事要量力而为,才能随时都很从容,你却做不到。”张燕铎说得无比肯定,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但关琥无法认同他的观点,反问:“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你不出手?”张燕铎不说话了,关琥点点头,他想自己猜中了真相。“因为你担心我有危险,所以放弃了营救她们对吧?你每次都是这样,在有危险的时候,首先放弃的就是朋友,张燕铎,也许这是你的生存法则,但我不希望你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不是挡箭牌,而是对我来说,任何时候,你永远都放在第一位,我没有不把凌云跟菲菲当朋友,但朋友永远无法跟弟弟相比,我宁可事后被你怨恨,也不想你有事。”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关琥放弃了辩解,明明话语偏激,但他偏偏听得血脉贲张,他父母早逝,朋友也不多,从来没人这样推心置腹地对他说话,鼻子有点发酸,他明知道这种自私的想法是不对的,可是同时又享受被亲人关心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关琥揉着太阳穴,叹道:“看来这个想法你是不会改变了。”“不会,你就认了吧。”关琥点点头,表示认命。“希望那两个家伙没事。”“不会有事的,吴钩的真正目标不是她们,”张燕铎看了关琥一眼,关琥的老实的模样让他很满意,微笑说:“虽然她们跟我弟弟没法比,但我也不会看着她们出事却不加理会,所以我另有安排。”“你爷爷的,另有安排,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害得他这么担心。“想看看你的反应。”“你果然变态的。”“有关这一点,你也认了吧。”碰上这么一个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所都可以保持冷静的人,关琥的暴脾气被磨得七七八八,他放弃了跟张燕铎追究这些无聊的问题,问:“艾米没有怀疑你?”“我说过,你会看出来是因为我没有真在你面前做掩饰。”张燕铎说:“张三枫跟艾米直接接触的机会不多,他的声音外貌我又模仿得这么逼真,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登门找我的,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家主是冒牌货吧?”“那位美女间谍一定没想到在她算计你之前,早就被你算计到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想死得早,就不要做我的敌人。”“我会记得做你弟弟的。”关琥说完,马上又追加道:“还有,我会成长起来的,终有一天,离开你的扶持!”“拭目以待。”两人回到住所,他们的装备都已被规整好,只等出发了。艾米对他们的晚归表现得很不悦,再闻到他们身上的药味,狐疑地问:“你们去哪里了?”“关警官说想喝四神汤,硬逼着我开车载他去中药店。”“四神汤?”看这位美女的表情,就知道她听不懂张燕铎在说什么,克鲁格在旁边解释道:“就是一种补身养神的药膳料理。”他不解释还好,听了他含糊的解释,艾米的目光在关琥的胯下扫了扫,说:“男人希望自己强健固然好,但也要选对时间,还是你已经差到需要马上吃药的程度了?”关琥整张脸都黑了。咳嗽声传来,张燕铎在旁边忍笑忍得很辛苦,克鲁格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来回看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为了不让艾米起疑心,也为了自己属于男人的颜面问题,关琥只好把话题拉过来,调出萧白夜跟塔里图会面的照片,给艾米看,说:“我在鑫源酒家又查到了一些新消息,我怀疑警界里也有人插手降头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是他?”看了萧白夜的正面照片,艾米挑挑眉。“你认识?”“我对他的上司比较熟,你们的警务处长认识不少各国政界的高级官员,他会接触降头师,多半也是出于上头的命令,就是不知道是谁倒霉地中降头了。”“那就算了,我对谁中降头没兴趣,我只想救出我的朋友。”成功地引开了艾米的注意力,关琥趁机找借口收尾,谁知艾米对萧白夜颇感兴趣,将他的照片转去自己的手机,笑道:“我最爱帅哥了,会帮你把他的家世查得清清楚楚的。”“那……谢了。”“作为回报,也请你全力配合我们,马上要出发了,我可不希望中途再出差错。”“出了什么事吗?”艾米揉揉额头,一脸烦躁的表情,“我的雇主开始出现中降头的反应了,他希望马上解决问题,所以我们现在要直接去目的地。”直接去目的地的话,就代表他不需要顶着这张胖脸了?可惜除了关琥之外,没人在意他的模样问题。艾米吩咐大家上车,轿车直接开进了一家私人飞机场,到达后关琥发现设施里的管制警告牌都是英文,跟艾米和克鲁格对接的人员也是外国人,他们三方应该都事先协商妥当了,进去后,很快就被安排坐上了直升飞机,在机门即将开闭的时候,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向他们做出预祝成功的手势。希望会成功。俯视随着飞机的升起而逐渐远去的地面风景,关琥衷心这样希望。“别紧张,一切都会平安的。”看出了他的忐忑,坐在对面的克鲁格安慰道。关琥看看周围,飞机颇大,除了驾驶员跟他们四人外,还有几个身穿迷彩服的壮汉,这么多人凑到一起,机舱里却异常的安静,艾米也难得的穿上轻便的登山装,低头看着地图,神情严肃。再看张燕铎,他该是整个飞机上表现得最平静的人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专心致志地看手机,耳朵上还戴着耳塞,张燕铎没有用耳塞的习惯,关琥想他这样做可能是在模仿张三枫的习惯。在这么安静的场合下被克鲁格搭讪,关琥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看着自己,一副想要认真聊天的模样,他的目光在机舱里转了一圈,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有一件事可以拜托克鲁格。“我有事要问你,跟我来。”他小声对克鲁格说完,起身往机舱后方走,并冲他扬扬手,示意他跟进。克鲁格立刻跟了上去,觉察到他们的举动,张燕铎抬起眼帘,像是不经意地瞥向后方,却没有跟过去,而是继续看他的手机。希望谢凌云跟叶菲菲平安,虽然从没怀疑自己的判断,但他的情绪还是多少被牵扯到了,在意朋友的处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希望日后因为这件事一直被弟弟埋怨。张燕铎没有想到,叶菲菲跟谢凌云现在很好,而且绝对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这真是一次奇妙的旅行。”叶菲菲在卧室当中来回走着猫步,双手很夸张地在胸前比划,说:“吃得好,住得也一级棒,周围的人也都勉强称得上是帅哥,打开窗户,还可以看到漂亮的山岭风光,对免费旅行的人来说,这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除了不能自由行动以外。”“凡事有得必有失。”谢凌云盘腿坐在kingsize的大床上,低头擦着她的弩弓,随口应和。叶菲菲还没说话,对面传来沙沙声,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电视收不到信号,屏幕变成了雪花状态,她自嘲地说:“你看,还可以看电视呢。”“嗯,只能收到一两个购物台的电视。”“那也比收不到好啊,我都做记录了,回去后马上购买。”谢凌云停止擦弩弓的动作,抬头看她,叶菲菲走过去,伸手用力拍打电视,说:“我可没想过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没人这样想,但问题是怎么回去。”“老板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难道你就对自己的前男友不抱一点期待吗?”“那倒不是,在吃饭付钱的时候,我会第一个想到他的。”自从被吴钩劫持带到这里,这种被软禁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好几天,除了没有自由外,叶菲菲对这次的‘旅行’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为了防止她们知道路径,路上吴钩曾间断地给她们服用安眠药,所以等她们完全清醒过来后,已经被带进了这个打造豪华的公馆里,并且跟外界隔绝,最开始的两天里,除了吴钩跟几个负责她们饮食的仆人外,公馆里没有其他人,后来才慢慢增多。看他们的举动不像是普通的绑架,两人还为此疑惑了很久,直到看到李当归也出现了,她们才明白过来——绑架者真正的目的是李当归,她们只是倒霉地做了诱饵。电视里又开始播放购物节目,叶菲菲迅速拿起笔,在纸上记录着自己感兴趣的商品,谢凌云擦完弩弓,又调节弓上弹簧跟锁扣的力度,偶尔停下动作,低头沉思。“你在想什么?”“想绑架我们的主谋是谁。”“我在想晚饭吃什么,我对这里最满意的就是他们大厨的手艺很棒,能请得起国际一流料理师的人,他的地位一定不低。”“所以才更让人担忧。”“对,我很担忧比起绑票的赎金,我可能连饭钱都付不起。”许多时候,叶菲菲的乐观态度跟关琥有的一拼,谢凌云放弃了跟她沟通,走到落地窗前,把窗户打开,外面是一个小阳台,上面架着齐腰的栏杆,可以勉强容纳一个人在上面看风景。不过现在是傍晚,所能看到的只有黑乎乎的山林,套句俗语,方圆百里看不到灯光,只有偶尔传来的野兽叫声提醒她们,这座丛林中还有其他生物的存在。谢凌云探头往下看去,借着房间里的灯光,可以勉强看到阳台下方的部分风景。这座别墅建在山顶,她们的房间又刚好靠在悬崖的一边上,所以虽然别墅的门窗很多,但除了正门外,其他地方都无法任意出入,胆小的人甚至不敢开窗,生怕一不小心摔出去,那就粉身碎骨了。所以谢凌云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想过从这里逃出去——在第一天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状况后,她们就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打算。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后门被推开,吴钩走了进来,作为绑架者的一方,他做得还算有礼貌,至少不会不敲门就闯入,如果不是见过他心狠手辣的杀人手段,叶菲菲一定会把他当好人看的。吴钩的眼神先是掠过叶菲菲手上的纸笔,又看向谢凌云,叶菲菲主动把纸递给他,“我只是在记录购物明细,你要检查吗?”“我在看夜景,没打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谢凌云把窗关上,走回来。“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给大家最大的通融。”吴钩的手指习惯性地转着笔,微笑说:“到晚饭时间了,为了迎接新客人,我们特地准备了法国料理。”房间里的两个人对望一眼,谢凌云对所谓的新客人抱有好奇,而叶菲菲关注的则是今晚的菜肴是否合胃口。谢凌云拿起弩弓,跟叶菲菲一起随吴钩走出房间,房门在关上后自动上了锁,这几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她们在卧室外的活动都由吴钩引领,再加上公馆很大,所以其他绑票被关在哪里到现在她们也不知道。这两天叶菲菲已经把房子的构造记熟了,她们住在三楼,餐厅在一楼,她们可以经过中央的大楼梯去餐厅,也可以乘电梯下去,这要看吴钩当时的心情,有时候她们还会遇到一两名穿相同黑衣的类似打手的男人,相比之下,叶菲菲觉得吴钩的品味实在是好太多了。今天她们走的是楼梯,经过宽形楼梯的拐角时,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从对面的楼梯走下来,他个头中等,留着络腮胡子,虽然服装相同,但男人的气质跟其他人有明显的区别,看他的体格,应该有经常锻炼,不过更多的是书卷气,让他看起来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看到他,谢凌云愣住了,男人带给她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事实上,谢凌云跟父亲凌展鹏有多年未见了,在她的记忆中,父亲还是以往那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她无法跟眼前这个络腮胡子男人联系到一起,可是诡异的是又觉得这个男人很有亲切感,假如他剃掉胡子,再年轻几岁的话,就跟父亲很像了。男人没看她,擦肩而过后,上了他们刚才走过的楼梯,谢凌云本能地转头看去,竟赫然发现他的背影更熟悉,好像前不久还见过。是在哪里见过的?记忆在脑海里飞速地回旋着,谢凌云很快想起了在鱼藏事件中,她曾在法庭外拍过某人的照片,事后她屡次有被跟踪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就是这个人。“喂,你……”本能的,她冲着男人的背影脱口叫出来。男人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这个反应让谢凌云对自己的判断多了一份信心,追着他跑上楼梯,但她马上就被吴钩拦住了,站在他们之间,平静地说:“你好像忘了我的提醒。”——假如不想今后一辈子走不了路,就不要随便走动。这是她们来的第一天,吴钩就说过的话,谢凌云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但现在有一个机会让她可以查证事实,她不甘心就此作罢,推开吴钩,冲男人叫道:“你是谁……是不是姓凌?”男人像是没听到,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谢凌云想追上去,被叶菲菲拉住,冲她用力摇头,吴钩咳嗽了一声,淡淡地道:“虽然我不阻止你们跟其他人交流,但我不认为多话是个好的习惯。”这句话提醒了谢凌云,让她激动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只知道这家的主人不喜欢别人乱说话。”吴钩说完,停下手中转动的红笔,往楼下走去,谢凌云急忙跟上,还想再追问,对面走来两名穿黑衣的打手,叶菲菲很夸张地冲他们扬手打招呼。“嗨,帅哥,要一起共餐吗?”没想到囚犯会主动搭讪,那两个人满脸的惊讶,不由自主地僵在了那里,还是吴钩喝了声做事,他们还恍然回神,转身匆忙跑走了。吴钩把她们带到一楼餐厅里就离开了,谢凌云已经恢复了平静,小声对坐在旁边的叶菲菲说:“刚才谢谢你。”这里戒备森严,一定设置了很多监控探头,想到自己冒然搭讪可能会引起绑架者的怀疑,谢凌云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幸好叶菲菲机智,也在中途找人搭话,用来掩饰了她的突兀行为。叶菲菲连连摆手,表示那不算什么,接着又跟先到达的几个绑票打招呼。坐在对面的李当归她们都认识,李当归右边的是一位花花公子,吴钩称他特迪,在被抓来的第一天,她们就见过特迪了,特迪是李当归的大学同学,据他自称是西欧某亿万富豪的小儿子,他一身名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有钱人的气息,长得也很出众,放在女人堆里,原本应该很受欢迎。可惜在场的这两位都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再加上听说李当归的行踪会被追到,都是这家伙告的密,谢凌云跟叶菲菲对他就更多了几分鄙夷。“一天之内只有三次看到美女的机会,真是太不人道了。”从两个女生进来,特迪色眯眯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们,拿起酒杯,说:“为你们的出现干杯。”正餐还没开始,不过前菜跟酒水都送了上来,特迪已经喝了两杯,说话有点放肆,叶菲菲小声对谢凌云说:“我很后悔身上没带巴豆。”“我带弩弓了,必要时可以射他一箭。”因为刚才的偶遇,谢凌云的情绪有点急躁,特迪的样子让她更厌烦,完全没控制说话的声量,特迪不太懂汉语,李当归却听得清清楚楚,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关系,连累到你们。”“你是该反省一下了,”叶菲菲说:“身边那么多保镖,还一次次的被绑架。”“我这次不是被绑架,是我主动来的。”“切,真够蠢的。”特迪在旁边不屑地说。“我也觉得很蠢,不过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这句话其他人听不懂,谢凌云跟叶菲菲心里却很明白,菲利克斯家族不会为了谢凌云交赎金,但绑票换成李当归就不一样了,所以不让谢凌云有危险,这家伙就自动送羊入虎口了,叶菲菲扶额叹道:“我不知道是该钦佩他的痴情,还是嘲笑他的愚蠢。”“他不蠢,怎么会被人出卖,还跟人家坐邻桌?”谢凌云没好气地说。笑声传来,却是坐在特迪另一侧的眼镜男发出来的,他看似二十偏后的年纪,身材削瘦,脸上戴了副厚厚的大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再加上略微佝偻的脊背,乍看去就是那种足不出户,看几次都很难记住长相的宅男,吴钩称他小叶,小叶是最早被抓来的,但叶菲菲想不通绑架者抓这种人的目的。坐在最边上的是个三十靠后的混血男人,他长相普通,不过五官棱角分明,气势彪悍,他是昨晚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被抓进来的,吴钩说他是偷闯进来的情报员,被他们活捉了。男人的右手被打折了,无法自由活动,做事都用左手,显得很笨拙,跟其他人相比,他的话最少,也最颓废,头上因为受了伤,包了一圈白纱布,更显得没有攻击力,不过照叶菲菲的观察,这个男人不是职业军人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雇佣兵,嗯……也许他的身分更可怕。所以当吴钩称呼他本的时候,叶菲菲首先的反应就是这名字是杜撰的。大家都聚齐了,正餐陆续端上来,因为最新的囚犯是法国混血,所以今晚大厨选了法国菜,几道主菜都做得精致美味,光看菜点的卖相,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在五星级酒店里享用美食。特迪叉了块鹅肝放进嘴里,又瞟了一眼本,阴阳怪气地说:“真难想象俘虏也能吃这么好,说起来我们还是跟着你沾光了。”看不惯他目中无人的派头,谢凌云说:“俘虏跟绑票,谁也不比谁高级多少。”“绑票是要掏赎金的,所以我们的存在等同金钱,俘虏算什么?多半是先给他点甜头尝尝,回头再严刑逼供。”“哈,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当绑票当得这么自豪的。”叶菲菲忍不住低声吐槽。本置身事外,低头吃着饭,像是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特迪耐不住寂寞,又开口问大家,“你们猜绑架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露头?”“我觉得很大一个可能是他们在进行一项试验,”小叶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玩过密室生存游戏吗?就是把一群人限制在特定的空间里,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活着的人才能出去。”空间有短暂的寂静,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被直接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小叶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笑道:“怎么?被吓到了?”“如果是这样,”谢凌云盯着他,冷冷道:“我会第一个干掉你。”煞气太重,小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叶菲菲嘲笑道:“看来你也被吓到了。”“喂,”特迪打量着周围,提议,“我们是不是该换个话题?也许我们该跟这里的主人好好聊一下,各取所需。”“我认为这是个好提议,谢姑娘你觉得呢?”谢凌云还没回答,餐厅大门被推开,吴钩先走了进来,随后是个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的老人。他已年过花甲,穿着苗族服装,头上挽着黑色头巾,一只眼睛上还蒙着眼罩,他的脸上堆着微笑,如果忽略缠在他的手腕上进入半冬眠状态的花形斑纹蛇,他看上去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家。“看来你们聊得很开心。”他进来后,环视着大家说。老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男人,男人个头比他高很多,气场也比他强硬,反背双手面无表情,像是他的保镖。吴钩来到餐桌的主位前,拉开椅子请老人落座,对大家说:“你们不是很想知道这间公馆的主人是谁吗?就是这位老先生,他是这里的族长,也是大名鼎鼎的降头师塔莫。”“降头?”叶菲菲咀嚼着这两个字,跟谢凌云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来了,在被劫持时,吴钩曾跟她们提到降头这个词。塔莫坐下后,仆人将他的餐点端了上来,却不是西餐,而是一盘类似小型蚕蛹的食物,那东西还是活的,在盘子里蠕动着,他却毫不在意,伸手抓起一把,胡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叶菲菲急忙把头撇开,以免忍不住吐出来,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不好,最冷静的是本,用他的左手缓慢地叉着牛肉继续吃饭。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不适,塔莫又抓了把肥蛹,递向前方,问:“你们要尝一尝吗?”这个动作像是导火索,逼得大家都将刀叉放下了,想到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蠕动物体可能曾跟他们的西餐放在同一个厨房里,没人再有胃口吃东西,李当归对塔莫说:“我们也在这里叨扰很久了,既然主人来了,那我们就当面讲清楚,请问你把我们劫持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塔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给吴钩使了个眼色,吴钩按了桌旁的某个按钮,大家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对面墙上安设的镜头亮了起来。“你们的家人还有相关人员会即时看到这里的情况,包括我们接下来谈判的内容,跟大家被下降头后的反应。”几秒钟的沉寂后,李当归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我们都被下降头了?”特迪问他,“什么是降头?”小叶代为回答:“就是东方一种很可怕的诅咒方式。”特迪笑了,表情中充满了不屑,显然他并不相信。塔莫也不多说话,吃完他的美餐,接过吴钩递来的耳机戴上,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铜锤,敲了下缠在他手腕上的花斑蛇,原本处于半冬眠状态的蛇被刺激醒了,昂头张嘴,发出嘶嘶的怪叫。特迪的笑容僵住了,其他人也噤然无声,其中叶菲菲表现得最明显,她很怕这种爬虫类动物,现在只恨不得马上逃出去。但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就见在塔莫的喃喃嘟囔声中,那条蛇一扫最初软绵绵的状态,嘶叫后突然窜起来,越过长形餐桌以飞快的速度冲她游来,叶菲菲吓得失声大叫,跳起来想逃走,却完全动弹不了,原来是谢凌云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禁止她乱动。叶菲菲吓傻了,谢凌云的举动让她更害怕,剧烈地反抗着,大叫:“凌云,快放开我!”谢凌云像是没听到,阴沉着脸,继续加大压制她的力量,眼看着花斑蛇即将窜到面前,叶菲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挣脱了谢凌云的控制,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甩了出去。花斑蛇被酒泼到,痉挛着缩回去,酒杯从对面的几位男士之间飞过,摔到了地上,发出哗啦响声,响声让叶菲菲稍微清醒过来,就见谢凌云抄起叉子,探身将花斑蛇贯穿七寸后,叉在了桌上,花蛇扭动了几下后终于不动了。“没事啦没事啦。”看着蛇死掉,叶菲菲松了口气,一边拍着胸口自我安抚,一边埋怨谢凌云,“你刚才干嘛按住我?害我差点被蛇咬。”谢凌云不说话,一脸惊异地看她,叶菲菲问:“不是你按住我的吗?”“我只有叉蛇。”叶菲菲看看她,又看看眼前早已毙命的蛇,有些搞不清状况,半晌,对面传来弱弱的询问声,李当归问:“谢姑娘,菲菲,你们还好吧?”两人看过去,就见餐桌对面的几位男士都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们,接着响起塔莫的笑声,那声音像是晴空霹雳,在她们的大脑里传来剧烈震荡,一阵眩晕后清醒了过来,再看桌面,上面哪有花斑蛇的尸体,有的只是一柄竖直插在桌上的银叉,还有酒杯跟餐盘碎片。“这……是怎么回事?”叶菲菲彻底迷糊了,转头看向众人,看到那条花斑蛇依旧好好的缠在塔莫的手腕上后,她就更茫然了。“刚才你突然像是中邪似的大喊大叫,跟着谢姑娘也中了邪,拿着叉子叉桌子。”李当归说的跟她刚才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叶菲菲不太信,问谢凌云,“是这样吗?”谢凌云摇头,也是一脸茫然,“我只看到蛇窜过来,就动手了。”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她们的幻觉,在座众人的反应可以证明,两旁的摄像镜头也可以证明。“真有趣,原来这就是降头术。”特迪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饶有兴趣地问塔莫,“这就跟催眠术一样嘛,还有更厉害一点的吗?比如让她们……”他没说下去,但是从他比划的动作还有猥琐的笑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谢凌云伸手握住那柄叉子,冷冷道:“你是要比一下自己的脑袋跟桌子哪个更结实吗?”她气势太强,特迪不敢硬拼,只好冲李当归哼哼冷笑道:“你的品味越来越差了,连这种暴力女人都看得上。”嘲弄换来一记拳头,李当归挥拳打在特迪的脸上,后者被打得哇哇大叫,指着他,不敢置信地叫道:“你居然打人,你以前……以前……”“我以前不打人是我可以忍你,但不等于说我能忍受你辱骂我女朋友。”“啊啦啦啦,有好戏看了。”叶菲菲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悄悄对谢凌云笑道。谢凌云不悦地看向李当归,正要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对面传来制止的拍掌声,塔莫对着镜头说:“刚才你们看到了?有没有觉得很精彩?”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塔莫又说:“这些人都中了降头,所以他们的行为都在我的掌控当中,你看我没有对他们镣铐加身,但他们每个人都这么听话。”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叶菲菲发现塔莫的脸色不太好,看来跟他谈判的那些人没有预期中的反应,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白发随从,随从说:“看来他们不信,就算身上出现了种种症状,他们还是期待现代医学可以帮他们治疗。”吴钩配合笑道:“我以为林晖峰的死会让他们妥协的,没想到我们小看了大家的意志力。”俘虏们听不懂他们的话,叶菲菲凑近谢凌云,小声问:“这好像是新型的绑架手法?”“看来是的。”“那我们是不是真中降头了?”“我觉得更像是催眠,可能我们的酒里被下药了。”在座的众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虽然大家有些害怕,却没有恐慌的反应,塔莫见状,摇头叹道:“看来那一幕还不足以让大家信服,那我们只能再来一次了,这次的对象要选谁好呢?”他用独眼依次看向在座的人,宅男慌忙把头低下,本依旧保持无表情的状态,李当归慌忙说:“两个女孩子已经做过试验了,这次该换我们,还是要做那种梦游演绎吗?我来配合好了。”塔莫抚摸着趴在他手上的花蛇,不屑地哼道:“这次要玩点真的了,否则人家不信。”“那就让这个宅男当试验品好了,或者让俘虏来,反正他们没有存在价值,”特迪说完,又指着李当归叫道:“他也行,他们家财势雄厚,他中降头的话,他们家会毫不犹豫地掏钱。”塔莫默不作声,突然拿起小铜锤敲向花蛇的头部,与此同时,特迪捂着头叫了起来,接着塔莫又连续敲动几下,大家就看到特迪跳了起来,全身像是打筛子似的不断颤抖,血线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状况太惊悚,坐在他两旁的人都吓得往后退去。塔莫还在继续敲打小蛇,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抓起盘子里还在蠕动的幼虫向蛇头撒去,花纹蛇发出惨叫,身体剧烈扭动了一阵子,啪嗒瘫到地上不动了。没人注意蛇的死亡,因为现在特迪的状态更恐怖,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全身抽搐得更厉害,嘴里发出类似蛇的嘶嘶叫声,竟然伸手抠向自己的眼珠,李当归吓得想过去拉他,可是根本无法靠近,就见那两个圆圆的晶体被抠了出来,鲜血喷了特迪一脸,血中还有不少从他的五官游出来的幼虫,看虫体的形状,跟塔莫吃的那种一样。对面传来呕吐声,叶菲菲终于受不了了,转过头吐了起来,谢凌云也好不到哪去,皱着眉把头转看,不敢再看,李当归也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一直在观赏惨事全程的只有小叶跟本,小叶是带着好奇的表情,本则是完全无动于衷的状态。特迪的挣扎没有持续很久,他在一阵激烈的惨叫后慢慢消停下来,动作变得呆滞,最后仰面瘫倒在地,发出呼呼喘息声,鲜血在他的挣扎下溅得到处都是,再加上幼虫在血上蠕动,更加悚目惊心,所有绑票都保持呆立的状态,直到特迪完全没了声息。一阵良久的沉默后,塔莫看向镜头,问:“这次你们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们再来玩第三场。”虽然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但是看塔莫的反应,跟他通话的那些人做出的是否定回答,塔莫微笑说:“很好,那十二小时内,我希望看到结果,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远程下降的话,在这十二个小时当中,你们可以继续观察自己的身体变化。”还远程下降呢,怎么不说是远程调控?要不是太难受,叶菲菲肯定会这样吐槽的。镜头关掉了,塔莫满意地看着死亡的杰作,对大家说:“这个节目你们觉得怎么样?”“你怎么这样变态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怪法术害人……”李当归越说越气,要不是看到谢凌云连连跟他使眼色,他一定会接着说下去。塔莫没在意,站起来,背着双手走出去,说:“你要庆幸你的身分,不过如果十二小时后还得不到回复,那不管什么身分都救不了你。”“不就是钱吗?你放了谢姑娘跟菲菲,我家人会给你钱的!”塔莫没理他,背着手自顾自地走出去,白发男人也跟着他出去了,餐厅里剩下吴钩,吴钩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两名黑衣男人进来,手里拿着特殊道具对准尸体。白雾喷到尸体上,那些蠕动的幼虫瞬间被冻住了,两人又合力将尸体以及幼虫垃圾装进特制的袋子里,看他们训练有素的动作,这种事不是第一次操作了。吴钩打了个手势,让其他手下带绑票们离开,看李当归还一副期盼得到回复的模样,他故意说:“希望你值一亿欧元。”“一亿欧元!?”这个价码超出了李当归的想象,震惊地看向吴钩,但他随即就被强行带了出去,走到门口他才返过神,转头对谢凌云跟叶菲菲叫道:“你们不用担心,不管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的!”等话音落下,李当归已经被带走了,吴钩看看两个女孩子,耸肩说:“我对他的乐观精神表示钦佩。”“要……一亿欧元……”叶菲菲呼吸有些困难,问:“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随后小叶也被带走了,本在被带出去的途中突然奋力反抗,他打倒了两名手下后往外跑,吴钩完全没在意,冷眼看着他跑出去没多久就被其他手下拦住,本只有左手可以活动,很快就被制服了,有人熟练地在他胳膊上注射了药剂,等他昏倒后,将他粗暴地拖走。“是不是跟你们通话的那些人也可以看到这些镜头?”谢凌云问吴钩。“是,你们不觉得现场直播很有趣吗?”两个女孩没有回答,吴钩一撇头,“回去吧。”她们被吴钩带回了卧室,门关上后,脚步声逐渐远去。经历了一场惊悚的晚餐,哪怕乐观如叶菲菲,现在也洒脱不起来了,两人默默地相对坐了一会儿,她轻声说:“一亿欧元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钱。”“所以我们会被牺牲的可能性很大。”吴钩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好,这给了她们乐观的错觉,以为只要菲利克斯家族交了赎金就没事了,但是特迪的死给她们的震撼太大,她们只是小人物,假如塔莫为了给对方施压,在十二小时内继续杀人的话,那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她们。“你说我们到底有没有中降头?”“比起降头,他们在我们的饮食中下毒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在这个房间里也偷偷按了监控!”说到这里,叶菲菲自己先吓得跳了起来,仰头努力查看,谢凌云叹了口气,说:“不用找了,就算找到,我们也没法破坏它。”“那我们该怎么办?”叶菲菲放弃了寻找,重新坐回床上,自暴自弃地说:“如果像特迪死得那么惨,我宁可赌一把找机会逃跑。”谢凌云低着头不说话,叶菲菲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逃跑没用的,如果我们真的中了降头或是中毒,那不管去哪里都是死。”“那可以退一步,死得痛快一点漂亮一点吗?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聊天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谢凌云咬咬下唇,说:“所以我不想逃也不想死,假如他们拿我们当试验品,我宁死也要拉他们下地狱。”“yes!钱能解决的问题就拿钱解决,钱解决不了的就武力解决!”应和她这句话,谢凌云将随身不离的弩弓拿到了手里。叶菲菲来精神了,凑到谢凌云身旁坐下,小声说:“现状也许没那么糟糕,吴钩跟老板的关系好像很好,你说他会不会暗中放水?还有那个你认为是你父亲的男人,我觉得他看到你的反应很微妙,所以他或许也会帮我们。”“如果他真是我父亲,那为什么一直暗中跟踪我却不相认?还有他为什么会跟这些奇怪的人混在一起?”“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伯父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找到解释的理由,所以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研究,我们当前的目标是反客为主。”叶菲菲越说越来劲,但马上想到刚才那恶心的一幕,不由得一抖,说:“不过这个行动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就算我们可以撬得开这扇门,一出去就会被发现了,唉,真令人头痛。”她随口说完,就看到谢凌云脸上浮出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她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只想到一件很简单的事——监控器也是用电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