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谢的隔壁就是何仲生医生的房间,关琥琢磨了一下,决定先解决笔录部分,勘查工作交给越光来做。他们来到一楼值班室,外面天色渐亮,不过值班室里还开着灯,关琥敲门进去,再次被烟味呛到了,李炜也在,坐在椅子上闷头抽烟,李云竹坐在对面的床上,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到他们,同时站了起来。李云竹要给他们倒水,关琥拦住了,她又忙着去找椅子,值班室房间不大,四个人坐下,再加一张床,把房间挤得满满的。关琥说:“我们就是例行询问,不用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的官腔打得很标准,张燕铎在旁边看着,心想如果不是这一身睡衣打扮的话,他应该还挺有气势的。李云竹看起来很不安,目光在父亲跟关琥之间转了转,又去看张燕铎,说:“刚才不是都问过了,还要问什么?”这家伙又在抢他的饭碗!关琥在心里踹了张燕铎一脚,又有礼貌地对李云竹说:“比如户外的野兽吼叫声,平时也会听到吗?”李炜问:“什么野兽叫声?”李云竹把之前关琥问她的事说了一遍,李炜摇头说:“这附近是有不少动物出没,不过叫得那么大声的倒不多见,会不会是听错了?”他还不知道野兽留下巨型爪痕的事,关琥也没有提,见李云竹摇头,他又问起案发之前的情况,李云竹也说没有留意到奇怪的声响。关琥改为问何医生昨天的行动,李云竹白天在派出所做饭,不太清楚,不过她提到了招待所的大门整日都开着,平时没事,值班室也经常空着,尤其最近外地人很多,每天进进出出的,很难注意到大家有没有出门。这种地方,也别指望调什么监控来看了。关琥偃旗息鼓,接着又问了一些有关何医生跟小谢的事情,李云竹都是一问三不知,在问到客房钥匙管理的部分时,她指指墙上的钥匙圈,说:“都在这里了。”“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不怕被人偷吗?”“不会的,值班室没人的时候都会锁门,而且我刚才检查过了,所有房门钥匙都在。”关琥对这种天真的回答表示无语,不过在询问中他逐渐发现李云竹很在意李炜的想法,回答前都会先看看他,李炜也表现得神不守舍,一直在闷头吸烟,一支烟吸完后,马上又点着一支,关琥不由得皱起眉,觉得他还不如小谢有眼色。烟很快又吸完了,李炜没注意到,直到被香烟烧到手,他回过神,手抖了两下,将烟蒂往烟灰缸里用力一掐,在他准备再去掏烟之前,关琥拦住了,开始向他询问,李炜有问必答,不过他提供的情报也不多,甚至还不如李云竹知道得清楚。笔录做得差不多了,关琥最后又问李炜,“李乡长,你怎么会这么快赶过来?”“我听云竹说的,她知道你们是贵客,怕出了事,我没办法跟上头交代,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家离这里不远,过来很方便。”做完笔录,关琥道了谢,起身准备离开,李云竹叫住他,犹豫着问:“是不是真的是太岁发怒杀人啊?”“你也信这种谣言吗?”“我……不太信的,不过今晚没外人进出,也没听到有动静,如果不是神明惩罚,那还有谁能做得到呢?”不管李云竹是不是真信太岁,至少她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没外人进出,那就意味着一件事——作案的是招待所里的人,并且是对招待所内部构造了解的人。“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解答,但我敢肯定,这个案子跟太岁半点关系都没有。”关琥说完,给张燕铎使眼色离开,大概他把跛腿表演得太夸张,李炜终于注意到了,问:“关警官,你的腿……”“刚才跳窗追野兽时不小心崴到了。”“要看医生吗?我们这里跌打医生的技术还是挺好的。”“不严重,没事。”“那我这里有跌打酒,你用用看。”李云竹起身去墙角的小柜子里找了找,拿出一瓶跌打酒递给关琥,关琥道谢收下了。张燕铎从进来后,就注意到值班室里的生活气息很浓,也有很多女性用品,他观察着李云竹的举动,突然问:“你平时也住在这里吗?”“欸……”李云竹一惊,看了李炜一眼后,点点头,“是的。”“你来值班,家务事跟小孩子都是老公负责吗?”李云竹脸色变了,伸手捋发鬓,没有马上答话,关琥也震惊了,他没想到张燕铎会问得这么直接,见她捋发的手指发颤,明显的不对劲,他急忙摇摇手,说:“我朋友只是随便问问,他没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家。”“啊?”“我已经没有家了。”李云竹恢复了平静,抬起头,说:“半年前我家发生了爆炸,我儿子当场被炸死了,老公也被炸得半疯半傻,无法照顾自己,所以我才做两份工作,想多赚点钱帮他治病。”张燕铎问:“爆炸?”李云竹眼圈红了,说不下去,李炜帮她解释道:“那时他们还住在盘龙村,村里各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制的雷管炸药什么的,用在炸鱼或是对付野兽上,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不过没办法,大家要生活嘛,没想到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炸药突然炸开了,刚好云竹不在家,不过我女婿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女儿命苦啊。”这番话说完后,气氛变得更僵了,关琥听得满心不是滋味,为张燕铎的唐突连连道歉,李云竹却不在意,平静地说:“没什么,这都是命。”关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可能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在对方眼中都是敷衍,只好在道歉后拉着张燕铎匆忙离开。房门关上后,里面隐约传来李云竹压抑的哭声跟李炜的安慰声,这让关琥心里更不舒服,对张燕铎说:“我知道李云竹的行为是有些奇怪,但你能不能用一个委婉的方式提问?”“不能,因为我需要知道真相。”“可是真相伤到人家了。”“听你的意思,好像已经相信他们说的话了。”“难道你还在怀疑吗?李云竹那么憔悴,肯定是因为那个悲剧导致的。”“我没说她撒谎,但许多时候人们在说话时都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有意无意地隐藏住真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怀疑的确是警察的本能,但并不等于说我们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关琥生气了,所以他的话语难得一见的严厉,张燕铎没再反驳他,其实他心里想说——关琥不是机器,没有感情的那个人是他。对他来说,所有人都是外人,除了关琥,所以为了找到真相,他从来都不介意做出刺伤别人的事,这个本能已经在他长年的训练中如影随形,刻进骨子里,这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关琥误会了张燕铎的沉默,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他咳咳两声,换话题主动问:“你刚才是不是都跟他们做过笔录了?”“只是简单的提问,等你再问的时候,我想看他们的说辞哪里有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吗?”“完全没有,这不正常,因为人的记忆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拉得越长,记忆就越模糊,完全一样的记忆是不存在的。”“时间也没有拉很长啊,前后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已经足够了。”关琥看了张燕铎一眼,不知道他说的‘足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没有张燕铎那种超常的记忆力,可以精准地分辨出两次笔录的不同之处。他叹了口气说:“接下来该轮到那位千金小姐了。”夏颖雪的小组一共九个人,两人一个房间,招待所一楼剩下的两个客房一个是夏颖雪的,一个用来放摄影器材跟杂物,关琥来到夏颖雪的房间,发现里面有好多人,像是在开小组讨论会,还好没人抽烟,他刚才都快被烟味呛死了。夏颖雪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到关琥,就更难看了,站起来,不爽地问:“该问的都问过了,你还来干什么?”面对她的指责,关琥不亢不卑地反问:“谁规定警察办案只问一次的?”“根本就是你无能,既然问几遍都记不住,干脆不要做算了。”关琥没跟她舌剑唇枪,他在王九腾出的空位上坐下来,直接问:“案发当时,也就是凌晨将近四点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在二楼?”“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答过了。”“麻烦你再回答一遍。”夏颖雪的眉头不爽地挑起来,她青春靓丽,假如脾气好一点的话,应该很讨大家喜欢,见众人都对她唯唯诺诺,关琥心想那一定是因为她身分的关系。王九比较世故,凑到夏颖雪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夏颖雪这才不情愿地配合回答了他的提问。“天热睡不着,就随便转转,外面大门锁了,我只好去楼上,想看看能不能拍到什么夜景,后来看到你们的房门开着,我一时好奇,就过去了。”“在你出来转悠之前,有听到野兽的叫声吗?”“好像……有吧,我没注意,这里野生动物很多,半夜叫也不奇怪,你们有听到吗?”夏颖雪问其他人,大家的回答几乎都是没有,王九说他们白天到处跑,一天下来会很累,所以这几天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天亮,有响声也不会注意到。想象着这些人举着重重的摄影机陪夏颖雪翻山越岭的画面,关琥有点同情他们。他接着又将相同的问题问了一遍,大家一一做了回答,但他们跟何医生几乎碰不到,更别说了解他的行动情况,所以没有提供到有价值的情报。问题问到最后,夏颖雪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哈欠,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故意做给关琥看的,关琥选择无视了,问:“你们这次拍摄的主题是什么?准备拍多久?”“拍一些乡间风土人情的纪录片,这是我的暑假作业,我希望可以拍出特点特色,让都市人了解不一样的乡土文化,我们本来预计是一个星期的,但我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又有许多乡间传说可以发掘,所以准备再延长一个星期,现在看来,我想延长到你们破案为止。”夏颖雪难得地老实回答了问题,关琥猜到了她的目的,忍不住希望她马上打道回府,免得在这里妨碍到他们办案。“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们拍摄的内容。”“当然不行了,这是内部机密,不过……”看着关琥,夏颖雪脸上露出可爱的微笑,“假如你让我全程跟踪报道的话,那我可以考虑提供。”“我这不是在跟你做交易,小姐,我是在以警察的身分请你配合。”“你也说是配合啦,那我不想配合怎么办?投诉我没有尽到公民的义务?还是诬陷说我是凶手……”说到这里,夏颖雪眼睛一亮,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物,指着关琥,严肃地说:“你一直对我的提问躲躲闪闪,也许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凶手!”哈?面对夏颖雪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关琥很无语,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张燕铎却突然开了口,伸手托托眼镜框,说:“这笔交易可以做。”“你说什么?”关琥的话被夏颖雪的欢叫盖住了,她跳起来,开心地问:“是真的吗?”“你可以跟随,但不能拍摄,并且根据情况,一些地方你不可以进入。”“唉……”夏颖雪不满地嘟起嘴巴拉长音,张燕铎视若无睹,说:“反正你只是想满足好奇心而已,拍不拍有什么区别?”听了这话,夏颖雪笑了,上下打量张燕铎,“你挺聪明的嘛,我好奇怪,你怎么会跟这么低智商的同事搭档?”她用目光瞟瞟关琥,张燕铎微笑说:“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事。”关琥气得用眼刀扫射张燕铎,不过不管张燕铎的做法有多自我,至少夏颖雪没再刁难他们,让王九将他们拍摄的影片备份都给了关琥,还在他们离开时跟他们约好了行动时间,并主动提出如有问题,欢迎他们随时来询问。两人告辞出来,关琥拿着备份光碟,闷着头大踏步向前走,张燕铎追上去,察言观色,笑问:“生气我自作主张?”“哼!”“其实我不是不了解警察制度,但做事要灵活,你知道对付怀疑对象最好的做法是什么吗?”关琥放慢脚步,向他看过来,张燕铎一笑,附耳小声说:“把她放在身边,可以随时监视到的地方。”“张燕铎你这只腹黑狐狸!”关琥抬脚就想踹,张燕铎及时提醒道:“你现在是伤员,踢腿会导致伤势恶化。”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崴脚状态,关琥只好把腿收了回来,踮着脚往前走去。走廊两边的客房门都呈敞开状态——出了人命案后,李应龙就在第一时间派人挨个房间搜查,寻找疑犯跟可疑物品,关琥觉得在现场应对方面,李应龙做得还不错,虽然他很迷信,但没有消极对待办案。经过放置摄影器具的房间时,关琥停下脚步,探头看看里面,一名警察正在做检查,他身旁跟着一位剧组人员,那人不时地为他讲解器材的名称,不过看警察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听没有懂。关琥进去简单看了一下,有些摄影器材他曾在电视里见过,但大部分都很陌生,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他就退了出来,张燕铎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听剧组人员跟警察对话。剧组人员被他盯得很不舒服,转过身,问:“有什么问题吗?”“这些器材看起来都很重,你们每天扛上扛下的很辛苦吧?”“还好,它们几乎都没用上,是夏小姐说要带着,才带来的,其实普通取景的话,小摄影机就足够了。”关琥有点理解公司员工的辛苦了,谁让夏颖雪是大老板的女儿呢,所以就算他们明知用不上,也不得不带着。张燕铎没再多问,离开道具房间,去二楼,二楼的房间也都处于打开的状态,除了四个客房外,还有一个杂物间,另外一间背阴,所以没有当客房来用,里面应该很久没人住了,落了一层灰尘。杂物房里放了几张简易折床跟桌椅,除此之外,还有些生活日用品,听到警员向李应龙汇报说没有找到凶器跟凿刀时,关琥自嘲地想,难道他们认为凶案现场的爪印是凶手在半小时内凿出来的吗?但杀人凶器却是存在的,只是它被藏在哪里呢?两人来到何仲生的房间,越光正在做勘查工作,吴钩已经起来了,他玩够了锹甲,将它放了,一个人默默站在门口看越光做事。关琥走进去,就见越光将一小片木屑放进证物袋,接着又用专用器具检查木桌边缘,关琥凑过去看,发现桌边上的毛刺翘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这里应该是何仲生被攻击的第一现场。”越光蹲下来,指着桌角里侧让他们看,那里有一点点红色,像是血渍,关琥马上联想到一个画面——何仲生在这里跟人口角,继而头部被打中,他在倒下时,将血蹭在了桌角上。如果血渍上有凶手指纹的话,那就好了。他打量房间,房间摆设简单,几件衣服随便丢在床上,墙角放着大旅行箱跟旅行包,一大堆学术资料跟诊断报告书堆在桌上,这是唯一能证明房间主人是医生的东西。关琥在得到越光的许可后,翻看了学术资料跟诊断书,何仲生虽然不修边幅,但是在工作方面还是很认真的,他来盘龙乡后做过的诊疗都有做记录,里面有一部分是关于李连锁的。关琥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资料里有很多专业用语,简单来说就是,李连锁的状况比较特殊,病症并不严重,但精神忽好忽坏,还需要观察等等。越光做完取证工作,李应龙刚好也跟属下交代好后续,赶了过来。听了越光的汇报,李应龙连连道谢,说:“我们的法医没有常驻这里,我已经打电话联络他了,他正在往这边赶,幸好有你在,否则勘查工作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越光客气地做了回应,又告诉李应龙他接下来会进行尸检,并视情况再对招待所的各处做详细勘查,希望他配合,李应龙点头应下,将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都交给了他。不知觉中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提示着新一天的开始,越光想打铁趁热,直接进行尸检,吴钩却不高兴了,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揉着肚子嘟囔说饿。关琥看看表,已经八点了,出了人命案,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别想休息,所以没必要急着赶进度,说:“先吃饭,饭后我们兵分两路,越光你负责尸检方面的工作,我跟我哥……跟张燕铎继续向大家询问情况。”李应龙说:“我这就让厨房的师傅们准备早饭,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关琥跟张燕铎的房间不能再住人了,趁着等开饭的空档,他们将行李搬出来,李炜已让人把楼上那个唯一的空房间打扫干净,摆好简易床铺,当他们的临时客房。一切都收拾完毕后,关琥才有空暇将他那身又脏又皱的睡衣换下来,当看到镜子里顶着一头乱发跟两个黑眼圈的男人后,他哇的一声叫出来。“这个神经病是谁?”“好像是我弟弟。”“我记得你弟弟应该更帅的。”“换套衣服打理一下,或许会好一点。”遵照张燕铎的建议,关琥迅速换衣洗漱,同时还不忘观察张燕铎。出事后,张燕铎跟关琥一样,也是一身睡衣到处跑,但即使如此,他仍然保持干净从容的气质,让关琥很不理解两者的差别究竟出在哪里。最后他做出结论,“真是漫长的一夜啊。”等他们收拾完,早饭也准备好了,地点依旧是昨晚的雅间,李炜跟李应龙都在,经过一夜的忙碌,他们都面露疲惫,连招呼都打得很勉强,同样的场所,大家的心境却已完全不同,谁都没心情说话,各自低头吃饭。早餐就在这种异常寂静的状况中吃完了,因为突发事件,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李应龙安排手下跟何仲生的家人联络,他自己则亲自带越光跟吴钩去乡医院进行尸检——派出所的设备简陋,尸首都是直接运到医院等候处理,好在路程不远,开车去很方便。饭后李应龙去取车,张燕铎请李炜去召集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等他们都离开后,他才将昨晚在树林里采集到的鸟羽毛发跟带血渍的草叶交给越光,请他一起检查,越光答应了。关琥趁机打电话给萧白夜,手机顺利联络上了,今天的信号还算稳定,他争分夺秒地汇报了到达之后的遭遇以及昨晚的凶杀案,萧白夜听完,稍微沉默后,说:“昨晚你一定喝酒了,周末加喝酒,诅咒就应验了。”“不要这么迷信好吧,头儿,我要跟你说的是——凶杀案发生在我面前,我短时间可能回不去了。”“不会的,”萧白夜老神在在地说:“由你经手的案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悬案,通常不是悬案的案件七日之内必定破获,所以你在盘龙乡最多待一个星期。”“咦?我们警界还有这种说法?”“有的,传说头七时死者还魂,那天是鬼魂协助警察破获案子的最关键的时段,这就是所谓的七日定律,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百试百灵。”听着上司在对面夸夸其谈,关琥很想冲他扔砖头——他已经听了一晚上的太岁传说,不想继续听怪力乱神,他是来汇报工作的,萧老大你能不能认真点!“那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他忍着气问。“暂时没有,天高皇帝远,我只能在精神上给予你鼓励了关琥,喔对了,我这个星期都在放假,有什么想了解的情况,请直拨老马跟衙内还有小柯他们的电话……”关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手机那头,看着通话突然断掉的手机,萧白夜挑了挑眉。“出了什么事?”坐在餐桌对面的女人问。“没什么,就是我的笨蛋属下又遇到麻烦了。”“喔?难道是那个叫关琥的警察?”“你的记忆力真好,居然还记得他。”“怎么说他也去过我的俱乐部很多次,要不记住也难啊……麻烦很大吗?”“我不清楚,不过不管大不大,都是他的问题,我现在在度假,不想管那么多,”萧白夜拿起茶壶,为对面女士的茶杯斟满茶,微笑说:“比起这个,我更期待我们接下来的旅行,楚小姐。”汇报不得要领,关琥气呼呼地挂断电话,一抬头就看到吴钩单腿点地,做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冲他笑,他没好气地问:“很好笑吗?”吴钩又换了另一条腿点地,认真地说:“这都是被你诅咒的,现在我们真的可以随遇而安了。”关琥把拳头握紧了。还好吴钩被越光及时叫走了,让他避免了被关琥狠揍的命运,这边李炜也把招待所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召集了过来,方便关琥向他们做笔录。笔录做得很快,因为工作人员几乎都不住在招待所里,所以没有提供到有力的情报,再加上最近客人多,服务员人手不够,大家都很忙碌,根本没人注意到客人的动向,只有一个胖厨师说他的亲戚曾让何仲生看过病,不知道亲戚是否有听到什么消息。笔录做完后,关琥向大家道了谢,准备去厨师的亲戚家询问,李炜提出帮他们带路,考虑到他的乡长身分,有他陪同比较有利于沟通,关琥答应了。三人刚走出招待所就被叫住了,夏颖雪气冲冲地从里面跑出来,拦住他们,不快地问关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去查案吗?为什么放我鸽子?”关琥看看夏颖雪,再看看跟在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还有太阳伞的王九,他的目光掠过张燕铎,最后选择仰头看天,置身事外。——他从来没答应过夏颖雪任何事情,跟夏颖雪做交易的是这位张先生。张燕铎打量夏颖雪,夏颖雪穿着碎花小短裙,长发披在身后,太阳镜架在头上,一副要去逛时装店的模样,再看看她脚上那双足有十公分高的凉鞋,张燕铎说:“你不怕崴脚的话,可以跟。”“要走很多路吗?”“至少不会坐车。”“坐车比较快吧,时间就是金钱……”夏颖雪说到一半,见张燕铎转身就走,她急忙改口说:“走就走啦,我带了运动鞋,跟得上的。”“那这位王先生……”“他是我的跟班,我习惯了随行带很多东西的,没人跟着太不方便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接近现场,你们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王九肩上背着一个大帆布包,包里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一大堆,手里还举了把太阳伞帮夏颖雪遮阳,听了夏颖雪的话,他的表情有些僵,但很快就缓和下来,咧开嘴巴呵呵发笑。看王九的岁数跟气场,他在公司的资历应该不低,却被个黄毛丫头说是跟班,他感到不快是可以理解的,关琥都有点同情他了。“跟着可以,但不可以摄像跟记录,也不能私下乱传,妨碍警方办案。”“放心吧,我懂的。”夏颖雪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关琥怀疑她是否真的懂,不过张燕铎同意她跟随,肯定有他的打算,所以关琥没再多说,摆头让他们跟上。由李炜带路,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厨师亲戚的家。在乡下一点小事都会传很快,亲戚已经听说了何仲生出事的传言,见警察来问话,他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股脑都说了一遍,甚至还有不少捕风捉影的事,关琥做着记录,心里怀疑这些闲话有多少价值。笔录做到一半,亲戚家的邻居听到消息,也都跑过来凑热闹,其中有一个婆婆刚好就是昨天接受何仲生诊病的人,关琥努力竖着耳朵听她用方言说了很多废话后,才记录到重点。“他好像有心事,一直在看表,我说话他也没注意听,中午我留他吃饭,他说有事要办,等下次,我就问他什么事这么急,他回了我一句挺麻烦的就匆匆走掉了。”“他还有提到其他的事吗?”“没有……不过他说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多帮我开了两服药,何医生虽然喜欢喝酒,脾气也不太好,不过他人挺好的,没想到,唉……”“他要离开?”关琥看向李炜,李炜立刻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张燕铎问:“婆婆,你怎么知道他脾气不好?”“我也是听人说的了,有一次听到何医生在路边跟人打电话,他还骂人呢,好像说什么钱的事,还说要揍那个人,骂了很久才挂电话,看上去很暴躁,这是谁说的来着?”婆婆转头看众人,大家都摇头,做出不肯定的表情,看来不知道是谁当初听到何仲生在电话里跟人吵架,就这样传开了,至于吵架的起因是什么,又是谁看到并传出来的,根本无从查起。关琥在笔记本上写下金钱纠纷,并在后面打了个问号,接着又问了大家一些问题,确定无法再发掘到新情报后,他向众人道了谢,告辞出来。出门后,关琥马上向李炜询问有关何仲生离开的事,李炜连连摇头,说这些事何仲生都是跟派出所的人直接联络的,他不了解内情。“我听说那个医生是来帮罪犯看病的,那他的死跟罪犯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啊?”听了关琥跟李炜的对话,夏颖雪好奇地问。“案件尚在调查中,无可奉告。”关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夏颖雪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问:“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去锁匠铺。”盘龙乡的锁匠只有两家,而且相隔很远,为了节省时间,李炜开车带他们过去,路上夏颖雪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又不断地往脸上身上喷防晒保湿霜,让关琥不由得佩服她的东西准备得这么齐全,难怪要出门带随从了。锁匠铺一行的收获不大,两位锁匠把近期来配钥匙的客人名单列给关琥,都是配私家钥匙的,这些人也都跟招待所完全没关系,为了稳妥起见,关琥把客人的名字记录下来,准备请派出所的同事帮忙询问,虽然他自身对这条线不抱希望。做完笔录后,大家又照计划去李方顺跟李连锁的家。李方顺的父母已经过世了,他有一个哥哥,也在很早之前就分了家,兄嫂在乡里开了家小卖店,关琥等人去拜访的时候,李方顺的哥哥刚好外出进货,店里只有他的嫂子。面对警察的来访,女人表现得很抗拒,用大扇子赶着蚊虫,那夸张的动作让关琥觉得对方是在赶他们。“李方顺的事我不知道啦,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分家很早了,几乎都不来往的,他就算来露脸也是要钱,那么大个人了,连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整天游手好闲的,比苍蝇还讨厌。”无视女人明显的抵触情绪,关琥按步照班地问:“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半个月前吧,喝得醉醺醺的来借钱,我没借,他还不高兴了,说以后有钱了,不跟我们这种穷亲戚来往,切,他能有钱,狗都能上树了。”店门口拴的土狗汪汪叫了起来,像是在表达不满,女人一拍巴掌,说:“我想起来了,他走后,我们家的铁锹跟耙子都不见了,多半是被他偷去挖坟了,真是作孽啊啧啧。”“他有跟你们提到挖坟的事吗?”“当然没有,这种缺德的事他哪敢说?他虽然平时不干正事,但胆子不大的,我猜是被李连锁教坏的,别看李连锁长得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坏水,又在外面混了几年,有些歪道道……”说到这里,女人看看李炜,打住了话匣子。关琥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只是碍于李炜在场,不方便多提,他当做没看到,又问:“李方顺跟李连锁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不知道,我也是出事后才知道他们混在一起。”“李连锁有来过你们家吗?”“没有,他是文化人,看不上我们的。”女人又瞟了李炜一眼,继续扇大蒲扇,说:“都问完了就赶紧走吧,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走啦走啦。”见问不出什么,关琥只好出了小卖部,等大家都上了车,他突然说:“我忘了买烟,大家等等我。”“我这有。”“我也有。”看到李炜跟王九同时掏出烟盒,关琥保持下车的动作僵在了那里,夏颖雪也说:“你不介意抽女士香烟的话,我也可以提供。”关琥在心里开始骂人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张燕铎慢悠悠站了起来,“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过他喜欢的是另一个牌子。”他又拍拍关琥的肩膀,“你的腿不方便,还是我去买吧。”张燕铎下了车,回到小店里,问:“有戒烟糖吗?”女人看了他一眼,丢了盒薄荷糖过来,“只有这个。”张燕铎要了两盒,掏了张大钞递过去,他制止了女人找零钱,问:“刚才有关李连锁的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女人探头往外看看,小声说:“是有了,不过你不能跟乡长说是我说的。”“我如果那么蠢,就不会背着他来问了。”听了这话,女人放了心,压低声音说:“李连锁以前跟云竹谈过的,李云竹,就是乡长的女儿,不过他家太穷,乡长看不上,后来李连锁去了城里,乡长就给云竹找了个外来户的男人成了家,还生了个小男孩。”“我听说半年前那个孩子在爆炸中过世了。”“就是就是,你说怪不怪,他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李连锁回来不久就出事了,孩子死了,老公也炸得半傻,大家都说那是李连锁做的,还说他会带云竹偷跑。”但事实上李云竹并没有走,而且还一个人赚钱养家。“你知道李云竹的丈夫叫什么?是从哪里搬来的?”“叫苏飞虹,好像是这个名字吧,他是从哪来的我不知道,不过他可有学问了,整天拿着书看,还会算卦看风水,虽然长得不如李连锁,但人不错,整天笑嘻嘻的,可惜变成了傻子。”张燕铎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道谢出了小店,他上车后,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关琥也觉察到了,故意埋怨道:“买个烟而已,怎么这么久?”“没有你喜欢的牌子,我让老板找了半天,只找到薄荷糖,将就一下吧。”从香烟跳到薄荷糖,这距离跨越也太大了。关琥不满地接过他手里的薄荷糖,掏出一颗丢进嘴里。李炜将车开起来,照关琥交代的去找李方顺的朋友,路上他打量着关琥跟张燕铎,又对张燕铎说:“你们关系很好啊,你连他喜欢什么牌子的烟都知道。”“我还知道他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内裤。”关琥感觉到在张燕铎说了这话后,车里的空气有短暂的停滞。几秒后大家才缓过来,李炜用呵呵笑声做回应,夏颖雪则好奇地问:“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关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张燕铎却往上轻轻抬了抬眼镜框,微笑反问:“哪种?”“就是……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基情四射的兄弟情呀。”“这你都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啦。”夏颖雪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之间转来转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关琥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急忙伸手打住他们的对话,“别乱想,我们只是兄弟……啊不,朋友!”张燕铎再次托了托眼镜,微笑点头附和,不过关琥觉得他的行为欲盖弥彰,导致车里那三个人看过来的目光更诡异了。接下来他们又去向李方顺的几个朋友取证,收获不大,而李连锁的父母早亡,他在乡里没有亲人,更没有交往密切的朋友,也让调查受到了阻碍。李连锁的工作是看林,他的家也在山上,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上山的话,时间来不及,关琥跟李炜商议后,决定先回招待所,明天再上山。路上关琥收到了谢凌云的邮件,里面附有夏颖雪跟王九的履历资料。原来夏颖雪是大一的学生,学的是新闻系,近水楼台的关系,她经常进出集团麾下的报社跟杂志社,谢凌云也见过她,不过没有接触,她说从感官来看,夏颖雪很聪明,不过小姐脾气略大。至于王九,他是公司的老员工,工作业绩很突出,这大概就是他被派来协助夏颖雪的原因,王九的履历照片比他本人还要再胖一些,夏颖雪的照片倒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的青春靓丽,不过如果选择工作对象的话,他一定选择谢凌云。“你在看什么呀?”夏颖雪在后面拍他的座椅。关琥头也没回,答:“小黄片。”“警察也看黄片吗?”没得到回应,夏颖雪又不甘寂寞地问:“那你看的是A片还是钙片啊?”车里传来几声咳嗽,为了不被呛到,关琥又剥了一颗薄荷糖,丢进了嘴里。大家坐车回到招待所,张燕铎对李炜说:“我跟关琥准备再去树林一趟,那里很近,就不麻烦李乡长了,你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不用一直陪我们。”“没关系,乡里发生了命案,大家都人心惶惶,所以我的首要工作就是协助你们尽快破案,你们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李炜不由分说,下了车,做出跟随的表示,夏颖雪也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问关琥,“小树林又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还有其他的命案发生?”她大概也看出张燕铎不好交流,所以一路上凡是有什么疑问跟要求,都是问关琥,关琥就算不解答,也不会无视她。“跟了一路,你就不累吗?你应该回去做自己的课题。”“不累的,只是有点无聊,我还以为当警察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随便出出镜头就能找到凶手了,谁知道要跑来跑去问来问去,这种事应该是下面那些小警察来做的。”夏颖雪的话说到关琥的心坎上了,他也希望有同事帮忙分担调查任务,但问题是盘龙乡的警察很少处理凶杀案,经验不足的话,容易遗漏线索,所以只能自己辛苦一点,亲力亲为了。“你电视剧看多了小姐。”“至少电视剧里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警察都很帅,”夏颖雪歪着头打量关琥,笑眯眯地说:“你就挺帅的,可以当主角了。”关琥挺挺胸膛,不可否认,即使知道夏颖雪是在恭维,他还是免不了有些自得。身旁传来轻声嗤笑,张燕铎慢声细语地说:“电视剧里也会有腿脚不便的警察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提醒了关琥他现在是跛脚形象,他夸张地踮着脚往前走,说:“我只是不小心崴脚而已。”“是啊是啊,因公负伤也是英雄啊。”“什么因公负伤?他只是在澡堂滑了一跤崴了脚罢了。”“啊……哈!”夏颖雪哈哈笑起来,但马上想到这样会惹恼关琥,她努力憋住了笑。看到李炜跟王九也一脸的忍俊不禁,关琥眯起眼睛,用眼刀扫射张燕铎。不就是被嘲讽几句嘛,呵呵,为了破案,他不会在意的,身为一个文明人,他没必要跟牙尖嘴利又腹黑的狐狸在小事上计较。树林到了。跟夜间相比,白天的树林没有那么阴暗,甚至还能隐约听到树枝间悦耳的鸟啼,由于平常无人靠近,周围的野草藤蔓很多,几乎看不到路径。关琥沿着昨晚被踩弯的草叶小路走过去,路不好走,夏颖雪连着绊了好几跤,她只好把长发扎起来,又怕走光,不得不按住裙摆,还不时吵嚷着草丛里蚊子多,给王九下令,让他拿出驱蚊喷雾剂,朝着四处不断地喷。关琥看在眼里,觉得摄制组的成员短时间内不必跟着这位大小姐到处跑,他们现在一定开心得在招待所里烧香拜佛,只可怜了王九这个跟班。大家就这样在夏颖雪的大呼小叫声中来到了野兽留下爪印的地方。“哇塞,这是什么东西啊?恐龙活化石出没了吗?好厉害!”夏颖雪的大叫声震得关琥的耳膜又开始痛,他捂着耳朵皱眉看去,却看到对面草丛中人影一晃,依稀是昨天偷窥过他的那个人,他立刻大喝一声,拔腿冲了过去。人影也在同时发现了他们,转身就跑,关琥追了两步,突然想到自己崴脚的问题,他只好放慢速度,踮着脚往前跑着,叫道:“站住,警察,别跑!”“你这样喊,人家会跑得更快的。”旁边传来夏颖雪的吐槽,她一语中的了,听了关琥的喝声,那个人愈发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关琥耳边传来风声,张燕铎宛如脱兔,嗖的一声从他身旁窜出,转瞬就逼到了那人面前。前方是一大片杂草,没有路径可走,关琥便停了下来,反正有张燕铎在,不怕那人跑掉。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乐观了。张燕铎的确追上了那个人,但让关琥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抓住对方,那人拳脚齐出,竟然把张燕铎逼开,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等大家陆续赶过去时,已经看不到那个人的踪影了。“怎么回事?”关琥跑过去,紧张地问道。在他看来,张燕铎是无所不能的,就算是红笔吴钩都败在他的手下,更何况区区一个村民,难道这里藏龙卧虎吗?张燕铎的脸色有些讶异,看看其他人,他摇摇头,说:“那人力气很大,我还没靠近,就被他推开了。”“是谁啊?”王九气喘吁吁地问。“没有看清,算了,回去看现场吧。”张燕铎的视力比鹰眼都锐利,关琥才不相信他没有看清,应该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到,所以他也没有多提,说:“可能是路过的村民,我们太大惊小怪了。”他率先返回去,夏颖雪紧跟在后面,出现突发状况,她反而来精神了,一反最初的不耐,三五下跳过蒿草,回到现场空地,在一棵留着爪印的树前认真观察,又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嗯哼!”旁边传来轻咳,夏颖雪看看张燕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嘴里小声嘟囔道:“这又不是杀人现场,有必要这么严格吗?”“是否有必要,等我们的法医做完鉴证再说。”听关琥的口气有转机,夏颖雪马上高兴起来,冲他用力点头。趁着他们对话,张燕铎又将现场重新看了一遍,李炜跟王九也好奇地跟在他身后一起查看。王九受夏颖雪的影响,也以为这是什么奇珍异兽留下的足印,口中连连称奇,李炜比较冷静,说:“这到底是什么野兽的爪印?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山上的猴子虎豹见过不少,却没见过横着走的野兽。”夏颖雪好奇地问:“咦?盘龙山上还有虎豹啊?”“以前比较多,近年来因为有人非法狩猎,几乎看不到了。”“那会不会是野人留下的?”夏颖雪歪着头打量那些爪印,“或者是有翅膀的鸟兽?就像某种绝迹的恐龙,叫什么名字来着?”李炜否定了她的怀疑,“没听说山上有野人出没,恐龙就更没有了,这种地方怎么能有恐龙生存,你想多了。”“也不一定啊,既然你们相信太岁的存在,那有恐龙也不奇怪,毕竟恐龙我们都在书上见过,可没人见过太岁。”关琥注意到在听了这话后,李炜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是在外人看来更像是面部抽搐。“那只是你没见过而已,我们这里很多人都见过太岁的。”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是不是就像李连锁见到的蛰伏在古墓里形似恶兽的那种?”面对张燕铎的突然询问,李炜一愣,然后摇摇头,“我没亲眼见过,无法想象,大概就是那样的吧。”夏颖雪听出问题了,插嘴问:“什么古墓啊?恶兽啊?李连锁又是谁?难道还有案中案?”因为她的打岔,李炜得以避开张燕铎的询问,关琥气得瞪了她一眼,“你少问几句,说不定会知道得更多。”夏颖雪吐吐舌头,不言语了。张燕铎讨厌她的叽叽喳喳,独自走去一边观察,关琥觉得他神情有异,也跟了过去。早上下过晨露,树干爪印上沾了一层湿气,草叶滚动着露珠,掩盖了血渍的存在,爪印的位置还有草丛的踩压状况跟昨晚的一样,但又有着明显的不同。“有人来过了,还不止一个人。”张燕铎小声对关琥说。“应该是越光他们吧,越光说要来做现场鉴证的。”张燕铎摇头。直觉告诉他,除了越光等人外,还有其他人出现,可惜周围都是杂草,很难搜索到脚印。张燕铎走到吴钩踹过的那棵古树前。白天看去,树上的爪印更加清晰醒目,爪印由粗到细,可以想象得出野兽爪尖的锋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现场墙壁上的爪印,再将几对爪印叠放到一起,发现它们可以完整地重叠!假设真有怪物,那么客房里的怪物跟这里的怪物是同一只;假如没有怪物,那凶手则是用了相同的方法留下了印记来混淆视听。但爪印是如何留下来的,这是张燕铎一直不得其解的疑问。“吴钩的力气还真够大的。”关琥指着树干,对他说。因为吴钩的连续踹树,爪印周围的树皮碎屑被震落下来,随着露水沾在树干上,还有一部分落在下面的草叶上,细白粉末铺了薄薄的一层。张燕铎眉头微微一皱,蹲下来细看,发现草叶上的粉末很多都被蹭过了,叶子的边缘有块小小的褐色,刚好压在了粉末的上方。他的心一动,立刻抬头看树,关琥也发现有问题,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张燕铎采下那片草叶,又冲关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爬树。关琥没动,“我的脚好像崴了,你忘了吗?”“你还有两只手跟一只脚可以用。”张燕铎的眼眸扫过他,又看看自己的衣服,那表情像是在说——我的衣服,还有我的身分,怎么能做爬树这种事?关琥无语了,双手抱住树,避开其他三人的目光,手足并用,几下爬上树,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树杈上了。大家跑过来张望,夏颖雪指着树杈,兴奋地说:“我看到那里有鸟窝了,是要掏鸟蛋吗?”关琥当然不会那么无聊,而是在看到褐色斑点后,他跟张燕铎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血渍是从上方滴下来的,所以树上可能会有什么线索。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关琥在某个小树枝上发现了血线,血线不长,在树皮上一掠而过,无法想象是怎么蹭上去的,附近也没有异常的地方,他掏出小刀,将那块树皮削下来,然后从树上滑下。大家一起凑过来看,夏颖雪叽叽喳喳地问:“是恐龙怪兽的血吗?还是人血?可是人的话,树枝撑不住他的重量吧。”虽然夏颖雪很吵,但这句话她说到重点了,张燕铎看看李炜跟王九,王九的表情充满了好奇,李炜却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张燕铎故意问:“李乡长,你有什么想法吗?”“会、会不会真是太岁?它昨晚在房间里杀了人,然后跑到这里,留下了血迹……”王九也打起了寒颤,满脸惊恐地说:“我听说凶案现场也有爪印,这是不是同一只野兽留下的?可是爪子那么大,它如果碰到上面树枝的话,树枝会断掉吧?”“如果是恐龙就不会,恐龙就算站在地面上,头都可以顶到树梢了。”夏颖雪的想法被大家一起无视了,张燕铎说:“我们先去跟法医会合,等鉴证结果出来后,一切才有定论。”“咦,还有法医啊,真是太棒了,我也要去!”耳朵再次被震得发出耳鸣,关琥用手揉着眉间,深深觉得张燕铎把夏颖雪留在身边简直就是非常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