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琥的嘴巴张大了,很想说——老兄你钻研奇门八卦钻研得穿越了?需要穿得这么像武侠小说里的夜行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辆车下?”

面对夙飞虹的问题,张燕铎微微一笑。

“因为停车场只有这辆车的底盘最高,以你的功夫也很容易做到。”

为了配合之后的行动,萧白夜今晚专门开了越野车,在那些高官富豪开的名车当中很显眼,所以夙飞虹在逃跑途中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了。

只不过他想到的张燕铎也都想到了。

在敬佩张燕铎的判断力的同时,夙飞虹也感到了不服气,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

“毕竟可以把那些专业保安打趴下并且顺利逃脱的人不是很多。”

夙飞虹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悻悻的表情。

关琥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夙家的人联络过我,不过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可是你擅自闯入私人住宅,并且借用我的车逃跑就另当别论了,”萧白夜说:“至少我有知道原因的权利。”

萧白夜的行事作风不像张燕铎那么难以捉摸,也不像关琥那么一板一眼,他在逼问的同时也给对方留了余地,所以夙飞虹马上问他。

“不抓我?”

“抓人是要讲证据的,现在我们四人只看到你有窃车嫌疑,不过作为车主,我对此事不想追究,我只好奇你潜入枫叶亭的目的。”

他的话让夙飞虹暂时打消了戒备,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两位同行在这这两年间先后失踪了,他们是当年跟我一起研究风水堪舆的好友,由于我这两年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所以一直没留意到。”

“太岁案结束后,为了遗忘以往那些经历,我兴起了探望朋友的念头,这才听说他们的事,后来我发现他们在失踪前都跟一个叫工蜂的网友联络过,并聊了很多有关奇门八卦的问题,我就这样一路寻找下来,找到了枫叶亭。”

从网友的网址跳到枫叶亭,这一步跳得很大啊。

关琥觉得夙飞虹还有很多话没说,但萧白夜没细问,而是说:“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什么都没找到就被发现了,只能逃掉。”

“那你的两个同伴呢?”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不抱希望了。”

听着他们的对答,关琥猛然醒悟过来——难怪自己可以顺利进入道场跟书房,原来是有前人栽树啊,不用说,书房抽屉被打开,也是夙飞虹做的手脚了。

他插嘴问道:“你看到案卷里面都写了什么?”

“案卷?你是说书房的那些东西吗?我没留意,应该不重要吧,否则主人会把它锁在保险柜里。”

这也是关琥觉得奇怪的地方,书房里有保险柜,但是萧正英却把卷宗放在抽屉里,让人感觉他没把那东西当回事。

“你不是去找人的吗?为什么要去书房翻资料?”

夙飞虹没有回答,不悦的目光看向关琥,反问:“你们这是在审问我吗?”

“你别疑神疑鬼,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大家互利互惠嘛。”

“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可以互利互惠的。”

“那我们换个问题,”张燕铎问:“你去翻抽屉时,抽屉是锁着的还是开着的?”

“当然是锁的,就算那里很难进,也不代表可以将贵重物品随意放置吧?”

听到这里,关琥又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撬锁了?”

对于这个问题,夙飞虹哧的一笑。

“我一直都会,你们忘了我在盘龙乡做的是什么活了?堪舆寻宝地这些都离不开墓穴,有些墓地是古墓堆着古墓,想要把前人的墓挖掉却又不能破了风水,不会撬锁怎么行?”

“我听说后院的房子设计得很奇怪,普通人进不去,它的设计是不是照五行八卦排列的?”

“是的,那个阵叫巳日阵,巳日寡人就是蛇,也就是说阵如盘蛇,曲折繁琐,易进不易出,不过他们只学了个皮毛,繁而不精,反而很容易破,唉,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里面安装了警报装置,害得我不小心碰到,才会被发现……”

夙飞虹的话中既有懊恼又有鄙夷,像是对在阵中设置警报器的行为大为不齿。

一番话说下来,关琥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他懂了——会被保安发现不是他的错,而是夙飞虹造成的,从而导致自己的探险也半路夭折。

萧白夜说:“听起来今晚的冒险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不过我们一直在路边聊天,好像太显眼了,夙先生不介意我们另外找个地方慢慢谈吧。”

他打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动作,夙飞虹却没赏脸,反而后退一步,很冷淡地说:“我不信警察,我跟你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可是你想查的跟我们想查的或许是同一件事,我们双方联手不是更好吗?”

“不,我被警察出卖过一次,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夙飞虹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走,关琥忍不住翻白眼了,心里说你以为你是武林高手啊,还搞什么拱手道别。

他冲着夙飞虹的背影叫道:“你是被警察出卖过,但别忘了警察也救过你,难道你跌一次跤,今后就不走路了?”

夙飞虹只当没听到,脚步踏得飞快,眼看着他走远了,关琥小声问萧白夜。

“要不要找个借口把他带去警局问?”

“他的性子很硬,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就这么轻易放走了……”

“他不说的话,就算把他强留下来,他也不会说的。”

张燕铎也点头附和,道:“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调查,不急于一时,现在知道他也在查,那就好办了,他觉得需要我们帮助时,会自动来找我们的。”

那假如不来找呢?

关琥觉得可以不强迫,但至少想个办法跟着夙飞虹,以免需要时却找不到人。

可是还没等他提出自己的想法,越光也跟着道:“我也这样认为,关琥,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这样用的,越法医你想表明立场可以,拜托先说好汉语好吗?

三比一,关琥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萧白夜给他甩了下头,示意他上车,越光也想上车,张燕铎把他拦住了,说:“这件事牵扯得太大,接下来会很危险,你还是不要管了,让司机送你回家。”

“你的意思是让我撤下来?”越光惊讶地看他,提高了声量,“今晚你让我陪你去枫叶亭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关琥眨眨眼,越光的汉语说得不地道他知道,但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痴情女子被欺骗后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张燕铎当时在怎么跟越光说的,但这两人在沟通上肯定都有问题,为了避免问题扩大化,他只好又跳下车当和事老。

“越法医你误会了,我哥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怕你有危险。这件案子有多复杂血腥你也看到了,你想帮忙没问题,如果是尸检或现场勘查什么的,我们绝对第一时间让你参与,但前线不适合你,这就像你让我做尸检我做不到是一个道理。”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这件事由我而起,还牵扯到了吴钩,所以不管怎样我都希望能跟你们并肩作战,我知道我没你们那么能打,但我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没用,如果你们不想我跟着,我也不勉强,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查。”

关琥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地疼,夙飞虹就死活不跟他们搭档,这位就死活也要跟着,他们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他看向张燕铎,想说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解决。

没想到张燕铎听了越光这番话,反而笑了,点点头,说:“有点骨气嘛,不愧是吴钩看上的人,既然你决定要跟着我们,那就跟着吧,我让司机一个人回去。”

这些人是不是都在国外待久了,能不能有一个可以正常说话的?

关琥懒得再说,自己上了车,萧白夜冲越光摆摆手,示意他也上来,张燕铎去跟司机交代完毕,等司机开车走后,他转回来,坐到了关琥旁边。

萧白夜把车开动起来,同时也开始发问。

“现在四个人凑齐了,是不是该跟我和越光解释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

“还有我。”

为了避免被误会,关琥立刻举起手。

“我也需要一个解释,从头至尾,我只是个被推出去打冲锋的小卒,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要去探险找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三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张燕铎,张燕铎耸耸肩,把脸上的面具揭下来,又取下假发,拿出湿纸巾擦脸,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没有什么缘由,我也是投石问路。”

敢情他就是那颗倒霉的石头啊,这招投石问路用得可真好。

关琥呵呵了两声,听张燕铎往下说。

“我跟关琥稍微提了一下,那就是别墅血案受害人的家人都经常出入枫叶亭,而且受害人过世后,家人连基本的追查态度都没有,很自然地接受了嗑药导致精神错乱的原因,这不符合常理。”

“我详细问过李元丰,他说几家人的反应惊慌多过愤怒跟伤心,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但惧于某些压力不敢说出来,而他们平时没有相互联系的点,唯一的联系就是枫叶亭了,刚好今晚你们接到邀请,我就顺便试一下。”

“你不是顺便,你是有备而来吧?”关琥没好气地瞪他。

“你何必一定当众揭穿我呢弟弟,这样我多没面子。”

你会这样想那才叫怪呢呵呵。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但现在看到夙飞虹,我就确定了,枫叶亭里设了八卦阵,肯定有问题。”

“人家就不能摆个阵保护一下私有财产吗?总不能看到有人买保险柜,就认为他的钱来路不明吧?”

“所以才要查啊,夙飞虹不是个热心的人,他那两个朋友跟他的关系如果真的特别好,就不会一直不联络,既然没有特别好,那又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如此执着地追下来?”

张燕铎说得有道理,关琥无话反驳,拿出他画的图纸,问:“那你标注的这些重点又是什么?”

“希望你查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你第一步就走对了。”

“走得很对,对得差点出不来,幸好夙飞虹去了,否则我现在还在里面转悠呢。”

关琥把自己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又摘下那枚金戒指,跟面具还有地图一起还给了张燕铎,说:“听他的意思,他的朋友应该是被关在里面,不过我觉得他没说实话。”

“是不是实话暂且不谈,不过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找人。”

萧白夜在前面开着车,加入讨论。

“夙飞虹特意去书房撬锁,应该是找什么文件,但那些案件卷宗他又不置一顾,所以他要找的是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奇门?”

“什么奇门?”

“就是在自梳事件中我跟张燕……我哥发现的一些情报,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暂时没跟你们提起。”

关琥简单说了奇门图纸的事,顺便说李玮奇在死亡时也有提到,萧白夜听完后,气道:“这么多情报为什么你们都不说?”

“本来想再多收集一些后再跟你说的,你看我们除了东一点西一点知道一些外,什么都没有,游戏里的奇门线索也是才刚刚发现的,这不还没跟你说呢,我们就来参加晚宴了。”

关琥把手机里的奇门图片调出来,给了越光,越光看完,又亮给萧白夜,萧白夜专心开车,只能随便瞟了几眼,不由得泄了口气。

“看起来是挺难懂的。”

“但现在似乎所有线索都汇合到一起了,夙飞虹是八卦堪舆的高手,他要找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图纸。”

越光问:“他会这样做,是因为找到了图纸,就能找到他的朋友了吗?”

“比起寻找朋友,更大的可能是复仇吧。”沉吟着,张燕铎说道。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

张燕铎说:“夙飞虹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但导致盘龙村村民疯狂的,导致夙飞虹妻子儿子死亡的真正元凶是贪欲,如果不是有人勾起了大家的贪欲,他的家会很完整——夙飞虹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无法原谅始作俑者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线索,他也不会放弃,那也是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人啊。”

车里有短暂的寂静,最后萧白夜才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岁案也好,自梳案也好,甚至是这次的别墅血案,它们都出自一个源头?”

“还有悬棺案。”

萧白夜的手一晃,车头左右摇摆了一下,关琥急忙说:“OK,这个话题打住。”

“我没事,继续说。”

“我有事,我还年轻,不想因为这种理由死于车祸。”

萧白夜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停顿后,说:“放心吧,我冷静下来了,在萧家案子没破之前,我不会不珍惜自己的命。”

关琥看看张燕铎,张燕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说。

关琥道:“头儿你今天提醒我了,所以我重新去查了碎尸案,我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为了隐藏第一次的犯罪,后两起碎尸案都很有可能是伪装的随机杀人,被害人谁都可以,只要能把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就行,当然,那些混迹于帮派的流氓跟妓女最合适,头儿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父亲调查的妓女被杀案也可能是这种类型的犯罪?”

“你的意思是凶手反复使用相同的方式杀人?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灰狼也是在多年之后的现在才出现的,从而引出了悬棺案,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我想通了为什么自梳案中,有人给越光传信,让他去白檀镇。”

说到了自己,越光立刻问:“为什么?”

“他们想引开的不是你,而是吴钩,你离开了,吴钩自然会跟着,我们前脚刚离开,这边的碎尸案就曝光了,这绝对不是巧合,老家伙或是其他人不希望吴钩知道那个案子……对,一定是这样……”

张燕铎看着关琥,看他兴奋地边思索边讲解,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是第一次,关琥思考的速度走在了他的前面,他却不觉得懊丧,反而很开心。

越光疑惑地问:“难道吴钩认识真的陈明生,所以犯罪组织不想他发现,才利用我把他调开?”

“你说对一半了,不过我猜想吴钩认识的不是陈明生,而是另一个人,也是碎尸案中唯一没有查到身分的那个人。”

“会是谁?”

“大概只有吴钩自己看到才会知道了,不过尸体已经被王水腐蚀成那种状态,就算他看到了也未必认得出来,你有认出来吗?”

关琥看向张燕铎,张燕铎默默地摇了摇头。

关琥会这样问他,就代表他猜到了某个可能性——那名死者也是死亡基地出来的。

他们这些从小经过残酷训练的人当然不会把死亡放在心上,但是看到同样的训练者死亡,难免会兔死狐悲,尤其是吴钩现在多了很多牵挂,说不定会因此再次背叛老家伙。

这大概就是老家伙设计把越光跟吴钩调开的原因。

不过那具碎尸他无法认出来。

虽说同是地基训练出来的机器,但他们大家的生活环境都不一样,吴钩熟悉的人他未必接触过,认不出来很正常,就像他跟佐仓比较熟,但佐仓跟吴钩之间不了解一样。

唯一了解他们所有人的武功、体能、甚至个性的大概只有教官了。

说到佐仓,张燕铎想到了一个可能,对关琥说:“把那个放过你的保安再描述一遍。”

关琥照办了,张燕铎听着听着,眉头挑了起来,虽然他还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是从关琥的讲述中他确定了一件事。

“你认识?”观察着张燕铎的表情反应,关琥问。

“不仅我认识,你们大家都认识,他不就是佐仓吗?”

“不会吧!”

关琥把刚才的经历仔细回想了一遍——保安看请柬时花了些时间,他还特意观察了那个人,可是怎么看都跟佐仓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是不是你们基地出来的个个都会易容术?”

“他还需要易容吗?他把头发剪短染黑,再换成普通男人的装束,整体形象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他还在躲避老家伙的追捕,怎么会藏进枫叶亭?那里可是警察老大的住处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被追得东躲西藏的人会摇身一变,成为警察府邸的保安,那家伙有点小聪明,这招做得高明。”

还高明呢,明明知道是他们,还故意在门口为难他们,不愧是基地出来的,个个都很变态!

关琥握握拳头,决定日后遇到佐仓时,先给他一拳再说。

萧白夜说:“既然佐仓在枫叶亭,那就更肯定了我们的推想方向是正确的,马上去找夏颖雪,她跟那些受害者混在一起,一定还有秘密没说出来。”

越光担心地说:“可是别墅血案已经被强迫结案了,如果我们坚持调查,一定会被上头盯住的。”

“谁说我要调查别墅案?”

萧白夜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要查的是碎尸案,现在碎尸案有了新线索,多裂蒲公英只有在山间别墅附近才有,我是要去跟夏颖雪确认这件事,有问题吗?”

越光的嘴巴半张,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关琥有点可怜他了,没办法,身处在狐狸群当中,你就得尝试着去适应这种狡猾的思维。

他拍拍越光的肩膀,说:“要想加入我们的team,越法医你今后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照萧白夜的安排,夏颖雪由警方保护,被隔离在郊外的某栋房子里。

房子是闲置物业,四周偏僻,要走出很远才是住宅区,更别说便利商店这些地方了,所以可视度很好,万一有奇怪的人跟车辆靠近,会马上被注意到。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一路上,关琥他们几乎没有遇到其他车辆,直到快到目的地时,对面才驶过来一辆车。

那是辆改装的大型越野车,车速很快,关琥有点在意,想再仔细看时,越野车已经呼啸着跑远了,只隐约看到开车的是个戴大口罩的男人。

关琥转过头,黑暗中只来得及看到车屁股,车牌反光,看不清车牌号。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这么晚的时间段遇到改装越野车,总让人觉得不对劲,而且反光的车牌也很诡异,关琥有些不安,可是又不能因为怀疑就去追赶,只好催促萧白夜。

“快点去住宅!”

萧白夜加快了车速,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隔离住宅,在风驰电掣下,不到五分钟,他们的车就停在了房子前面的空地上。

那是栋面积颇大的平房,里面亮着灯,拉着窗帘,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半开的房门,灯光透过门缝射出来,四下里静悄悄的,这种出奇的静谧反而令人感到不安。

属于刑警的警觉心提了起来,关琥马上抽出手枪,越光紧随其后,被张燕铎及时拉住,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萧白夜走在最后,手里也握着枪,做出随时出击的准备。

关琥先在门前侧耳倾听,没听到响动,他抬脚将门踢开,举枪冲了进去。

走廊上没人,角落里放的装饰花架歪倒在地,关琥绕过花架跑到客厅。

客厅有些乱,遗留着打斗过的痕迹,三个人分别倒在地上,两个是派来保护夏颖雪的便衣,还有一个是蒋玎珰。

关琥大惊,迅速将枪举向周围,以防还有敌人潜伏,越光负责检查三人的伤势,发现他们只是晕倒,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应该是中了麻醉枪,可能还要昏睡一会儿,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萧白夜跟张燕铎两人去其他房间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人,目前最可疑的就是刚才跟他们擦肩而过的越野车了。

“我去追,你照看这里。”

张燕铎跟萧白夜要了车钥匙,跑了出去,萧白夜回到客厅,关琥已经协助越光把三名昏迷者扶到了沙发上,问:“有什么发现?”

“没有,看来偷袭者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所以他自认为功夫都不错的三名手下轻易就被撂倒了。

萧白夜的脸色有些难看,掏出手机打给总部说明情况,让他们马上出动人员搜索嫌疑人以及车辆。

都交代完毕后,关琥也检查完了客厅,冲他摇摇头,表示没收获。

越光站起来,看着三位陷入沉睡的警察,他说:“还好那些人手下留情,没杀人。”

“他们可不是好心,”关琥冷笑道:“要知道劫持人质是一回事,要是警察被杀害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他们只想达到目的,而不想把事情搞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颖雪岂不是很危险?她是别墅血案的幸存者之一,那些人会不会杀她灭口?”

“真要想灭口,就直接在这里杀了,何必劫走她?头儿,要不要打电话联络夏家?”

当初是他们打包票说可以照顾好夏颖雪的,谁知一天时间不到,夏颖雪就被绑架了,面对这样的结果,连关琥也觉得脸上无光,看看萧白夜,想说联络夏家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处理,夏国璋夫妇要是想骂人,就冲他来。

萧白夜冲他摆摆手,打电话给夏家,关琥站在旁边,不知道是谁接听的,说了什么,就见萧白夜听着电话,脸色更难看了,最后说了一句‘有消息请马上通知我’后就挂了电话。

“出了什么事?”

“管家说一个小时前夏国璋夫妇坐车离开了,说要去看小姐,到现在还没回来。”

关琥马上明白萧白夜脸色不好的原因了,看着他又拨打电话,但试了几次都没接通。

他问:“夏国璋不接电话?”

“不是不接,是手机关机。”

“他们走时坐的是什么车?”

“RangeRover,那是夏颖雪的车,夏国璋说路比较远,要走山地,所以选了它,还有两名保安跟着,所以管家觉得没事。”

没事?出大事了!那越野车不就是他们路上遇到的那辆吗?

关琥气得抓头发,又问:“保安是不是恒虎公司派的保镖?”

“是的,管家说马上去确认保镖的名字跟编号,回头通知我。”

“是恒虎公司的话就好查了,他们身上一定带了追踪器之类的东西,我去查。”

关琥打电话联络恒虎安保公司,请他们提供给夏家做安保的几位保安的行踪,但对方以保护客人隐私的理由拒绝了,任凭他重复强调自己的身分,人家都置之不理,最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要不是现状不允许,照关琥的脾气,他一定第一时间冲去安保公司跟他们理论去,虽然对方这样做也没有不对,但安保工作也要懂得灵活变通不是吗?

外面传来车辆的引擎声,张燕铎回来了,关琥立刻跑出去,张燕铎冲他们摇摇头,看表情就知道没有收获。

“被他们溜掉了?”

“他们很鬼,路上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车牌也做过手脚,前面有个岔口,除了主道,其他两条路上都没有交通监控器,很难追踪到。”

萧白夜懊恼地说:“是我的失误,我该选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我觉得应该说是对方有备而来,所以不管地点设在哪里都一样,这里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知道这里的只有三名负责保护夏颖雪的警员,连关琥我都没提。”

萧白夜把管家的话转述给张燕铎,张燕铎听完,意味深长地说:“既然如此,那夏国璋夫妇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所以,要么是三个警察或夏颖雪跟外界通风报信,要么就是萧白夜跟下属的对话被窃听,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很让人头痛。

管家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这次他表现得很慌张,看来他也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把恒虎两名保安的名字跟编号报给萧白夜,拜托他们尽快调查夏国璋夫妇的去向。

不过管家提供的消息并没有帮到他们,萧白夜把资料传给江开,让他去恒虎公司询问,拿到的结果却是那两名保安正在其他地方出勤,他们并没有负责夏家的保安工作。

江开又去保安工作的地方询问过了,证明在夏国璋夫妇离开家的时候,他们正在执勤,不具备作案的条件,而且他们的脸庞跟身形都偏瘦,跟开越野车的那个人的形象差别颇大。

关琥心急,直接拿着保安的资料赶到夏家,让管家确认,管家说他们的长相跟他见到的那两个保安好像不太一样,但是让他描述冒牌货的容貌,他又含糊不定,说保安都穿着同样的制服,所以他平时都是看制服上的编号认人的,谁会想到会有人冒名顶替。

关琥很不屑地想,如果出入夏家的是达官贵族的话,相信管家会把他们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

他又问起夏国璋今天有什么日程安排,他是怎么知道夏颖雪的住处的,在出门之前是否接过谁的电话,管家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那副糊里糊涂的样子让关琥怀疑他平时是怎么做事的,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说:“把夏国璋的日程表给我。”

管家张张嘴想拒绝,但是看看关琥的脸色,最终什么都没说,拿来夏国璋的日程记录递给他。

夏国璋这一个周的日程都排得很满,但夏颖雪出事后,他把商谈会议等全部都推掉了,今天的活动栏里也是一片空白,晚上原本约了朋友吃饭,但临时改为跟妻子出门,大概就是收到了消息,要去见夏颖雪。

关琥看完日程表,又在得到了管家的许可后,查看了座机的来电显示,他把夏颖雪离开后打进来的电话号码一一记下来,最后问到夏国璋的手机,家里没有找到他的手机,应该是他携带离开了。

关琥拜托小柯追踪夏国璋夫妇的手机信号,却追踪不到,夏颖雪的手机早在她去警局时就被收走了,现在还在警局里放着,当然也不能指望靠它找到人。

不过小柯倒是提供到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在夏国璋离开家的三十分钟前,他的手机接到了一通来电,小柯顺着号码查下去,发现手机没有门牌号,而夏国璋夫妇手机信号消失的时间恰好就是他们坐车离开之后。

也就是说在他们带着保镖上车没多久后,就被控制了自由——有人知道夏颖雪住的地方,并且想劫持她,所以为了顺利下手,就带了夏家夫妻一起过去。

结果正如他们预料的,保护夏颖雪的警察压根没想到夏国璋的保镖会突然攻击他们,让他们轻易得手,把夏家三口顺利掳走。

结合目前掌握的线索,这是关琥推理出的最合理的答案。

问题是,那些人出于什么目的劫持夏颖雪,假如想杀人灭口的话,直接动手不是更简单吗?

等关琥再回到警局,蒋玎珰跟两名警察都醒了,他们说了当时发生的经历,基本跟关琥猜想的吻合——他们看到有车辆靠近,一开始提高了警觉,后来发现是夏国璋,还以为是萧白夜通知他们来的,所以便把他们迎了进去。

没想到刚进房间,夏国璋身后的两个保镖就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他们仓促应战,蒋玎珰还想趁机打电话联络总部,却被他们用麻醉枪打倒,随后另外两名警察也中弹晕倒。

夏家三口被劫持没多久,萧白夜就派人开始追踪,交通部门的同事也配合调查附近道路的监控系统,但诡异的是,都追踪不到一点线索,那辆越野车就像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没有。

所以一整晚大家都在忙碌,结果却不尽人意。

最后,关琥忍不住了,吐槽道:“又被对手走在了前面,不觉得奇怪吗?”

萧白夜说:“也可能是我们的行动被监视了。”

三名警员醒来后,他依次询问过了,三个人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次的行动,夏颖雪也没有手机,无法对外联络,所以可能性只剩下一个了——有人窃听他们的对话,通风报信。

可是重案组就这么几个人,办公室他们也都检查过了,没有安装窃听器这类东西。

“所以到底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江开看向李元丰,被他带动着,其他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李元丰的父亲是警务处长,在警界中李家跟萧家的势力平分秋色,而萧白夜又是萧炎的左膀右臂,他失利了,也间接影响到萧炎的地位,这对李家来说,是最好的打败对手的机会。

面对大家的注视,李元丰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很不高兴,说:“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做!”

江开说:“没人说是你说的,大家只是在分析各种可能性。”

“你们现在根本就是在怀疑我!不相信我的话,我就撤下来,但我要说一句,我要对付谁,会正大光明地挑战,不会耍阴招!”

李元丰说完,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萧白夜叫他,回应过来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老马充当和事老,安慰大家说:“没事没事,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我们现在还是着重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张燕铎对萧白夜说:“一定要尽快找到夏家三口,否则这次如果出了状况,你这个指挥不当办事不力的罪名可是逃不掉的。”

“这些都好说,只要案子破了,升职降级我都无所谓。”

这句话提醒了关琥,他咬着刚买来的面包跑了出去。

张燕铎在后面叫他。

“去哪?”

“去恒虎,他们的安保人员出了事,不找他们找谁?”

关琥打的算盘是直接找程会询问,但他太小看大公司的办公流程了,前台小姐听了他的来意后,告诉他说老板另有安排,无法临时推掉其他的会谈来跟他见面,如果是询问夏家的案子,他们科长可以协助配合调查。

但科长也无法给出一个让关琥满意的答复,他调出了夏家门口的监控录像,里面有一部分摄到了那两名冒牌保安,他只能确定冒牌保安的制服跟使用的安保器材都是恒虎公司配发的,但他们不是公司职员,所以恒虎公司也是受害者。

“可以给我看一下你们公司所有职员的名单吗?”

“这……关系到我们公司职员的安全问题以及公司内部机密,恕我们无法配合。”

“但是现在你们的内部机密已经被窃取了,安保公司自己的安保都有问题,还怎么取得客户的信赖?”

“关警官你不要为难我,没有老板的同意,这些资料我是不可以提供的。”

“那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啊。”

“老板不在公司,你打他的私人手机吧,你应该有的吧?”

关琥有程会的手机号,但是打不通,他连续打了很多次,对面始终是关机的留言,看来程会知道自己会来问他,所以选择回避,连公司都不进,关琥在恒虎待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他。

这也更证明了对于绑架事件的内幕,程会不是毫不知情的。

中午关琥回到警局,同事们还在忙着追踪线索,这次惨遭滑铁卢,组员之间还发生了争吵,重案组的气氛很沉重,连平时最喜欢开玩笑的江开也悄无声息。

李元丰也回来了,把萧白夜要的有关奉金銮的资料拿来,往桌上一摔,关琥叫他,他理也不理,掉头去倒咖啡。

“少爷都是这样的,他能帮忙做事就已经不错了,大家别在意哈,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老马说着话,把资料拿过来翻了一下,抬头看关琥。

“奉家跟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查他们?”

“昨天跟奉金銮见过面,感觉他的态度有点问题,就查查看。”

但实际上奉家只是普通的商贾,最多是比较有钱。

奉金銮是独子,他祖父投资经营海运跟航空运输方面的生意,到奉金銮这里是第三代,生意也扩展得更大了,集团麾下有不少其他行业的公司在运作,而且奉家很低调,网上几乎查不到他们的资料,算是隐身富豪。

资料上还列了奉家跟别墅血案的几位受害者家里的交往关系,不过都是普通的生意来往,奉金銮跟受害人的岁数相差也比较大,所以没有私交,奉金銮本人别说犯罪记录了,连被抄车牌这种事都没有过。

关琥把资料来回看了两遍,完全找不出他跟这次的案件有关联,大概去查奉家的经济问题,说不定还会立竿见影。

也许是他多疑了,奉金銮看他不顺眼单纯只是眼缘问题。

就像有些人看一眼就能做朋友,有些人就互看不顺眼一样,大概只能这样解释了。

下午,搜查夏家行踪的结果回传过来,目前没有新进展,警方沿路搜寻,并派人到附近几座山上寻找,曾一度找到了越野车的轮胎痕迹,但是在追踪途中,痕迹消失了,他们在山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只好无功而返。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的,叶菲菲打电话给关琥,说她向谢凌云打听过了,谢凌云以前很喜欢玩攀援,她曾在发生别墅血案的山上见过多裂蒲公英,当时觉得稀奇,还拍过照,如果关琥想去找的话,她可以带路。

关琥看了叶菲菲发来的照片,的确是多裂蒲公英,不过现在他们所有的警力都在集中力量找人,找蒲公英?开什么玩笑,相信上头要是听了他的建议,一定直接把他从重案组踹出去,连萧白夜都保不住他。

“那山上的情况就由我来调查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张燕铎毛遂自荐,又对李元丰说:“如果你不想跟他们搭档,那不如陪我去找蒲公英。”

李元丰靠在椅子上喝咖啡,两条腿交叠搭在桌上,听了张燕铎的话,他翻了个白眼,一副我为什么要帮你的表情。

张燕铎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碎尸案的尸体里沾了多裂蒲公英的叶片,这种蒲公英只有在那座山上才有,别墅血案也发生在山上,越野车也是在山上消失的,这么多线索重叠在一起,要说是巧合,那真是太巧合了。”

“你想说什么?”

“去山上找,破案的机率很大啊,难道你不想抢在他们前面破案,给他们迎头痛击吗?”

张燕铎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李元丰二话不说,跳下椅子,狗狗一样的跟了出去,想抢先破案的心情不言而喻。

他们走后,关琥又去找越光,让他在晴天娃娃里留言给吴钩,告诉他碎尸案的受害者之一或许是基地出来的人,让他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接着又偷偷去枫叶亭,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佐仓。

没想到的是,昨晚还那么热闹的地方,今天竟然人去楼空,别墅停车场上一辆车都没有,关琥避开监控探头绕到别墅后面观察,发现周围没有巡逻的保安,看起来里面也不像是有人。

昨晚这里才发生外人潜入的事,一定加强了戒备,而且那个叫什么什么的阵局易进不易出,他要是再进去的话,可能没那么幸运地找到出来的路。

为了不打草惊蛇,关琥放弃了冒险,离开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别墅的几个出口,发现上面都贴了恒虎安保公司的标记。

要说程会什么都不知道,鬼都不信!

一整天都没走顺,关琥的拧劲儿上来了,他改变计划,跟萧白夜问到了程会的家庭住址,直接杀了过去。

程会不在家,关琥也没惊动他的家里人,他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开始了监控行动。

要说这种追踪行动都是两人搭档,的确有它的道理,现在只有关琥一个人,他不敢走神不敢喝饮料,连听个电话都要一心二用,最糟糕的是天这么热,他还不能开车窗,待在车里面就像是在蒸包子。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就在关琥都想要放弃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在程会的家门前停下。

关琥的精神头立刻回来了,看到司机下车,去开后车门,他不敢怠慢,跳下车,几步跑了过去。

关琥在车里待了几个小时,全身就像是洗过了一遍,经晚风一吹,竟然异常的凉爽,这让他感到得意——在这么热的环境下居然没中暑,他真是铁打的汉子啊喔哈哈。

程会刚刚下车,迎面就看到有人扑过来,司机兼职保镖,发现情况不对,伸手就去摸腰间掏家伙,关琥抢先取出警察证,冲他一亮。

“警察办案,请协助配合!”

“喔,原来是关琥啊。”

见是关琥,程会紧绷的表情略微松缓,摆手让司机退下,微笑对他说:“你办案怎么办到我家来了?”

“没办法,你公司找不到人,手机宅电都没人接,我只能堵你家门口。”

微风拂来,程会眉头微皱,伸手做出挡住鼻子的动作。

“常有人打骚扰电话,所以除了特殊情况,我基本不接听,夏家三口被劫持的事我听说了,是有人冒充我们公司的职员作案,这件事很严重,我已经让下面几位科长去查了,让他们协助警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罪犯。”

“你不要跟我打官腔,我要的不是你的保证。”

关琥的话说得很严厉,程会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却视而不见,注视着程会,认真地说:“我在车里等了五、六个小时,不是想听你敷衍的,如果你回避我的问题,我就会每天在这里蹲点,蹲到你回应为止。”

“喔,十几年没混警局,是我落伍了吗?我那个时代可没有警察敢这样威胁市民的。”

“我这不是威胁,是告知,你也可以投诉我,这是我的警察编号,投诉的时候,请不要报错了,连累到别人。”

关琥把自己的警察证特意亮到程会面前,指着上面的编号说道。

程会原本有些不悦,听了他这番话,反而笑了,揶揄道:“听起来你常被投诉,还是个惯犯。”

“是的,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个小警察,升不上去。”

“可以想象。”

“所以你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投诉,还是先投诉再回答?”

程会想了想,说:“你先提问题吧。”

“为了深入调查,我希望恒虎公司可以提供所有职员的名单。”

“这一点不可以,除了关系到公司的保密制度外,还牵连到个人隐私问题,所以就算是你们处长来要,我也是这个答复。”

“那我退一步,这两个人你有面识吗?”

关琥把冒充保安的那两个人的照片拿出来,递到程会面前。

照片是从监控画面里截取的,做了解析处理,假如认识的话,可以一眼看出来。

程会扫了一眼,就马上摇头否定。

“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完全没印象?”

“请相信我的眼力,我也做过警察,见过的人,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他们却有恒虎公司的制服跟安保器材,我问过你们科长,他说你们所有的器材都是特制的,每一份都有编号,很难复制。”

“是‘很难复制’,不是‘绝对无法复制’,任何事情都有漏洞,只能说我们的安保工作还有缺陷,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程会回答得很从容,显然对于关琥的提问他早有准备,关琥看着他,觉得这家伙不愧是做过警察的,对应得滴水不露,真是只老狐狸。

他故意问:“昨晚枫叶亭的酒宴后,你去了哪里?”

“喔?我的行踪跟夏家被绑架有关系吗?”

“这只是例行询问,前辈做过警察,应该懂我们这行的规矩。”

关琥咧嘴发笑,程会也笑了,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审,嗯……昨晚枫叶亭不是进贼了嘛,恒虎公司负责那里的安保工作,所以我就留了下来,带属下查寻是怎么回事,大约零点过后才离开。”

“有追踪到贼吗?”

“很遗憾,没有。”

“这就奇怪了,我看你们的监控系统做得都很严密,应该有监测到贼的长相跟行踪吧?”

“萧老爷子不喜欢家里到处都安装监控器,所以没有摄到贼的样子,只知道他的功夫不错,手上还很俗气地戴着一个大金戒指,真是个没品调的盗贼。”

这样说着,程会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关琥的手指。

关琥蜷了蜷指头,微笑听着程会的讲述——没品调的不是他,是选择金戒指的某只狐狸。

他平静地问:“报案了吗?我很希望能为萧老爷子尽一份力。”

“本来是要报案的,但后来听说了夏家的事,老爷子就说后辈们都很辛苦,反正窃贼也没有偷到东西,这一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真是只老狐狸,如果报案,他还能找借口进去查看,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关琥只好改变话题,问:“我可以跟那两位保安聊一下吗?”

“我让人安排时间,回头他们会联络你。”

程会说完,看看手表。

“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可以结束了吗?”

“可以了,谢谢前辈的配合,”关琥把笔夹到耳朵上,用制式说辞道:“如果有其他问题,我会再联络你的。”

“那我教你一招——下次你要是还窝在车里搞跟踪的话,记得叫搭档,这才是真正的追踪方式。”

“谢谢提醒,可惜啊,我太帅又太聪明,搞得大家都不喜欢跟我搭档,前辈,你懂的。”

程会盯着他,平静的表情头一次裂纹了,他有点搞不懂关琥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开玩笑,点点头,转身要进院子,关琥突然在他身后大声说:“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山间别墅有情况,恒虎的安保人员可以即时到达。”

程会脚步一顿,关琥继续道:“答案只有一个,你们可以马上赶过去,不是因为事前藏在山上,而是山上本来就有公司的基地,我想去基地看看,可以配合我们吗?”

“你想多了,没有。”

“回答得这么快,拿就是有了。”

程会转过身子,看着关琥,平静地说:“小子,别跟我玩下套这种把戏,我跟犯人打心理战术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出生了,大约一岁以上四岁未满。”

程会无视了,转身就要走,关琥又继续说:“如果是普通基地,你没必要特意隐瞒,你会否认,是因为里面除了基地外,还有其他不想被人知道的设施,是谁的设施?你的高级客户的?”

“我很佩服你的异想天开,不过警察办案,要的是证据,不是妄想。”

“是不是妄想,你跟我心里都清楚,碎尸案中的第一个受害者的身上沾了蒲公英的叶片,那种蒲公英只有那座山间才有,他们是在山间被杀害后搬下山的,是你的客户杀了他们,并为了毁尸灭迹,将他们移去别的地方,却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

“不可能!”

“我以一个警察的名义保证,可能!”

关琥紧盯着程会,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你的高级客户是什么身分,但现在已经出了三起碎尸案,又有三个人随时会丧命,如果你还有一点作为警察的责任感,就请配合我。”

“我现在已经很配合了,但没有的事你让我说什么?”

避开关琥的眼神,程会叹了口气,说:“做人不要这么拼,那个碎尸案的受害者不是黑道混混就是妓女,都是有案底的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是他们的命。”

“他们或许不是好人,但这不是他们可以被人任意宰杀的理由,而且还是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杀害,只为了隐藏凶手的秘密,假如谁都可以杀人,那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

程会的怒气慢慢涌了上来,冷冷道:“做警察是你,不是我。”

他给司机摆摆手,司机推开院门,请他进去。

关琥还想跟上,被司机跟另一位保镖拦住,眼看着程会进了院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关琥急了,他放弃了演戏周旋,大声叫道:“你以前是警界神探,到现在局里还有很多同事把你当偶像来看,一个是你,一个是萧飞,大家一直把你们相提并论,真是笑话,萧飞可以为了查一件案子连命都不要,而你,为了荣华富贵随时放弃自己的原则,你根本就不配跟他并驾齐名!”

程会听不下去了,转回来,伸手揪住关琥的衣领,喝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什么?就在这里信口胡说!你只看到了表面,背后有多黑暗你知道吗!?你想当英雄,小心跟萧飞一样,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查下去,直到查出真相为止,哪怕真的连命都丢了!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我做警察的信念!你呢?你的信念又是什么!?”

这番话说得铮铮有声,程会跟他四目相对,竟然发现这个后辈身上有着他无法抵挡的气势。

关琥穿得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但他的气场弥补了这些缺憾,程会的情绪被带动了,无形中关琥的脸庞跟记忆中某个人的脸庞重叠了,曾经也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也是这样的气场,这样的掷地有声。

那时候他们联手调查妓女被杀案,都已经查到线索了,但内情太复杂,几经斟酌下,他选择了退出,而萧飞选择继续侦查。

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渣滓,都有前科,甚至不止一次,何必为了他们拿自己的仕途冒险?

他是这样想的,但萧飞不这样想,关琥也不这样想,所以一瞬间,他的想法开始动摇,忍不住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是不是错了?

至少,这种可以让他情绪激荡的感情很久不曾有过了,因为他身边多的是逢迎之辈,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堂堂正正地跟他讲话。

程会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说:“我是个生意人,所以我的信念是赚钱。”

关琥的牙齿紧咬住,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胸膛激烈地起伏着,以至于给程会一种错觉——他的拳头会随时挥过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在关琥身上得到了最深刻的体现。

为了不挨揍,程会向后退了一步,眼神看向别的地方,自言自语道:“我突然想起来,山上除了那几栋别墅外,还有栋空屋,偶尔会有人去空屋休憩,不过要去那里不太容易,据说沿途有不少机关,如果你硬要去查,最好带个风水师。”

关琥刚骂完人,还以为程会会翻脸,所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新情报,他有点不适应,挠挠头,说:“机关?风水师?”

“是啊,你知道,有钱人都很相信风水的。”

程会说完,抬步要走,关琥正想开口道谢,他又转回头来,说:“如果你试着改变一下办案手法的话,以你的能力,要升职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这是作为一个前辈的忠告。”

“是!”

“还有,记得下次搞跟踪时带湿纸巾。”

“这也是作为一个前辈的忠告?”

“这是作为一个受害者的忠告,”程会看着他,厌恶地说:“你的汗臭可以当武器用了。”

“……”

在关琥迎风无语的时候,程会已经进了院子,关琥回过神,兴奋地一拍手。

忙碌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总算没白辛苦一场,他兴冲冲地跑回停车场,还没走到车位,迎面灯光闪过,停在旁边的一辆车打着了前照灯,张燕铎穿着白衬衫,坐在车头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一个很随意却帅到爆的姿势。

关琥没防备,本能地向后一晃。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猛灌心灵鸡汤的时候,我们就来了。”

“我们?”

关琥看向车里,车门打开,谢凌云跟李元丰分别从两边跳下来,笑嘻嘻地冲他拍巴掌。

李元丰说:“关琥你说得太好了,我决定原谅你今天对我的怀疑。”

喂,这居高临下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怀疑他的人又不是自己。

关琥不爽地瞪他,问:“所以我跟程会的对话你们都听到了?”

“你都是用吼的,一公里以外都能听到。”

李元丰冲他竖大拇指,赞道:“程会可是老前辈,连我爸对他都很尊敬,敢这么吼他的大概只有你了,所以各种意义上的,我都要敬佩你一下。”

这才留意到自己的鲁莽,关琥后知后觉地说:“啊糟糕,他不会真去投诉我吧?”

“比起这个来,你该担心一下你那么大声喊,会不会被有心人听到。”

张燕铎揶揄完,跳下车头,拍拍关琥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挺帅的,难得看到你这么威风,所以就算被听到也值回票价了。”

关琥斜眼看他,很想说——哥你还好吧,你是不是也中暑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张燕铎无视了,把他拉上车,李元丰原本也想上车,被张燕铎用手指了一下,他只好跟关琥要了钥匙,跑去帮他开车。

关琥怔愣愣地被张燕铎塞进了车里,看着李元丰听张燕铎的话,乖乖去做事,他问:“你什么时候又收小弟了?”

“就是今天呗,自己的弟弟不给玩,老板只好去收小弟了。”

谢凌云也跟着上了车,车开出去后,李元丰的视频电话打进来,问他们去哪里。

“回局里,我要赶紧跟头儿报告情况,免得人家投诉过来了,他没有心理准备。”

谢凌云说:“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很威风吗?”

“刚才也很怕啊,但至少不能让对方觉得我怕,这是心理战术,你不懂的。”

“是啊,我不懂,但我懂一件事,你该洗澡的,关琥。”

谢凌云把后车座两边的车窗都打开了,又让关琥开前面的车窗,说:“我后悔了,我该跟衙内一辆车的。”

“你现在也可以过来啊,美女我随时欢迎。”

“算了,我还是喜欢跟老板在一起。”

关琥看看谢凌云,又看看视频里的李元丰,问:“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我们一直都很熟啊,经过了今天的共同冒险,就更熟了。”

“听起来很刺激,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去山上寻找,但绕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之前发现多裂蒲公英的地方,方向没错,但就是找不到,半路我们发现越野车的车轮痕迹,但跟踪到一半痕迹就消失了,我们不小心还遇到了捕兽器,幸好老板反应快,否则衙内的腿就要变成血窟窿了,我们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太危险,就返回来了。”

“所以就这样收小弟了?”

关琥看向张燕铎,张燕铎笑着开车,随口问:“听起来你在吃醋,放心吧,小弟有很多,但亲弟弟就一个。”

“您想多了,”关琥抽出张燕铎车里的湿纸巾擦着脸,问:“那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路上跟萧白夜联络,听说你问了程会家的地址,正好顺路,就过来了,刚好补到心灵鸡汤。”

“幸好菲菲没来,”谢凌云补充道:“否则刚才的对话她会全部录下来的。”

关琥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了,各种意义上的。

第六章
绝对零度 第二部Ⅴ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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