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还我命来
“大姐,大半夜的,你在我床上哭哭啼啼到底要干吗?”岑守拙捂眼睛无奈地问。“呜呜呜,我正想问你呢!我生孩子痛晕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一定是你这个登徒子趁我虚弱时把我掳来的。”狐狸精一边哭一边说。岑守拙有些诧异,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狐狸精。跟老鼠精一样,狐狸精修为几乎全部散尽,所以根本聚不成原形。老鼠精说过,城中还有不少跟她一样的人,莫非这个狐狸精也是一样的情形?不过她虽然是个妖怪,他并没有动用捉妖的法术,她如何会跟他回来了?“你家在哪里?”岑守拙不敢耽搁,忙坐了起来问,“我即刻送你回去。”如果她真是个寄生在凡人体内的妖怪,要是她离开躯壳太久,躯壳不能饮食就会活活饿死渴死。狐狸精脸上显出疑惑的神色,许久才喃喃地说:“我不记得了。我是谁,住在哪里?呜呜呜,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这是修为散得太多的迹象,连记忆都模糊了,这就难办了。他总不能带着个妖怪满城大叫“谁家女人丢了魂”吧?虽然那女子未再哭,可是床上坐着个女妖怪,让岑守拙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下半夜他竟然睁着眼睛无法入睡。到了快天亮时,才好不容易睡着的他又被敲门声惊醒。岑守拙怕是闵汯安和龚芳染,所以坐起来却不出声应门。“老板开门。”门口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我有急事相求。”嗯,看来不是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因为他们两不会这么有礼貌。岑守拙这才下去开了门。那年轻男子一进来就说:“老板,我要买一把青伞。”按规矩,买黑伞是抓妖怪,买青伞是驱邪治病,买红伞是解决别的事。岑守拙取了一把青伞递给他,收了钱,问:“家中何人有何事?”“我媳妇昨天生孩子生到一半忽然晕厥了,明明有气息,但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大夫也束手无策。听老人家说是中了邪,让我来找您帮忙。”年轻人神色焦急,仓皇不安。岑守拙恍然大悟,问:“你家是不是姓李?”“是是是。”那男子忙点头,“岑公子真神。”不是他神。昨天一定是李家媳妇因为生产太痛苦所以把寄生的狐狸精给逼了出来,而他刚好路过,手里又拿了一把吸引妖怪的寄妖伞。狐狸精李家少奶奶便进了伞里,阴差阳错被他带了回来。岑守拙叹了一口气:“走吧,你媳妇这病还真只有我能治。”张开寄妖伞,坐在床上的李家少奶奶便立刻钻了进去。岑守拙一刻不敢耽误地去了李家。果然,他到了李家少奶奶床前一打开伞,狐狸精便又钻进了躯壳里。床上闭着眼睛的女人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醒了。“多谢,多谢岑公子。”李公子朝岑守拙不断作揖。“啊,少夫人这是怎么啦?”守在一旁的丫鬟忽然惊叫起来。岑守拙回头一看,之间血如洪水一般源源不断从李家少奶奶下身涌出来,一下就湿了床铺,流淌到了她脚边。岑守拙也被那在脚边蔓延开的鲜血吓到了,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快叫大夫!”李公子惊慌地吩咐丫鬟,转身朝岑守拙作揖,“求岑公子救救拙荆。”岑守拙从怀里把所有符咒拿出来,贴在李家少奶奶身上,可是丝毫没有作用。才不过一眨眼功夫,李家少奶奶便没了气。他有救妖的本事,却没有救人的能耐,所以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活人变成死人。岑守拙心里十分难受,看着那些哭天抢地的家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狐狸精从李家少奶奶身体内飘了出来,悬在空中。岑守拙正要用伞封住狐狸精,却被家丁拦住不准上前。“夫人啊。”李公子抚尸大哭,悲恸之余眼角瞥见尚未离开的岑守拙,像是忽然醒悟一般,一把捉住岑守拙,“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夫人。”岑守拙十分愕然:“这话从何说起?”“你用了什么邪术?你一进来我妻子就大出血。”李公子说得激动,恨不得吃了岑守拙。岑守拙知道李公子悲伤过度,怕他痰迷心窍又多添一条人命,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李公子立刻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见李公子被岑守拙拍晕了,李家人越发激动,一声声嚎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数个家丁取来绳索,不由分说把岑守拙给困了个结实。岑守拙知道自己说不清楚,索性既不反抗也不解释,安静等着官府的人来。这一次,官府来得格外迅速。不到一刻钟岑守拙便被送到了大牢里。潭州刺史果然一如传言中的昏庸,只听李家人说了个大概,竟然一不查二不审就直接把岑守拙定了个杀人罪送进了死牢。岑守拙坐在臭气熏天的草堆上,摇头感叹,难怪潭州城那么多妖孽,难怪他每天忙得要死。只是身处大牢,岑守拙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现在对他而言这里比外面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担心闵汯安来找麻烦。只有一点让他无法忍受,就是房间太脏,伙食太差。他明明有本事出去,却只能耐着性子蹲在这里。因为白天万一被人瞧见,他便成了越狱坐实了罪名。夜里饭铺也不开门,他又不敢生火做饭怕人发现,于是只能洗漱一下就回到死牢。所以没几天,岑守拙就饿得眼里发绿光了。岑守拙躺在牢房的草堆上,脑海里正想着各种吃的,便忽然闻到了诱人的香气。那是加了孜然,抹了香油烤得通体焦黄的烧鸡,真是香得能把人的魂都勾出来。岑守拙闭着眼循着香味而去,发现是三文钱坐在窗台上,正抱着一个鸡腿在啃。“没良心的东西,我日日在这里挨饿,你却吃香的喝辣的。”岑守拙眯眼狠狠盯着三文钱。三文钱舔了舔嘴,把脚边啃了一半的鸡腿朝他一踢。岑守拙接住鸡腿,满脸嫌弃,犹豫了许久还是咬了一口。“岑守拙。”牢头在外面叫了一声。岑守拙忙把鸡骨头朝三文钱一扔,应道:“在。”三文钱被打得“喵”地惨叫了一声,向外滚落下去。“有人来看你。”牢头话音未落,龚芳染就进来了。“你怎么……”岑守拙以为是杜纤纤,所以看见龚芳染一下反应不过来。“嗯,听说你终于东窗事发被关起来了,我来看看。““什么叫终于东窗事发,我是被冤枉的。”岑守拙无奈摇头叹息,“虽然你很古怪,不过这份情谊着实让我感动,你给我带吃的了吗?”“没有,我就是来问问,你要是出狱最想干什么。”这是绕着弯子再问他喜欢吃什么要给他买吗?岑守拙忙回答:“我要去一品楼吃一整个酱香肘子。”“嗯,知道了。”龚芳染问完转身就走。岑守拙叫三文钱给他打来了水,把手好好洗了洗坐等龚芳染带肘子来。果然,一刻钟之后,龚芳染就拿着一个大食盒进来了。隔得老远,岑守拙就闻到了酱香肘子的香味,口水立刻流了出来。“小姐对在下如此体贴,在下真是无以为报。”岑守拙激动得红了眼眶,恨不得趴在地上摇尾巴吐舌头。龚芳染在牢房门外的桌子上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果然有个硕大的酱香肘子,还有许多别的诱人菜肴和点心。“你最想吃这个?”龚芳染端着肘子问。岑守拙点头如鸡啄米。龚芳染微微皱眉:“这东西有什么好吃,腻得要死。”“我可是大男人,不怕腻,快给我。”岑守拙咽着口水说。龚芳染把食盒里的馒头小菜递给了岑守拙,自己却坐了下来皱眉吃了一口酱香肘子。“你什么意思?”岑守拙瞪大了眼睛。现在看她吃自己却吃不着,岑守拙比看不着的时候更难受,简直如百爪挠心一般。他朝龚芳染伸出手:“别开玩笑了,快给我。”“我没说要给你吃啊。”龚芳染被腻得直皱眉,喝了一口水才勉强压下去恶心的感觉,“你很快就可以出狱了,就算想着这个酱香肘子你也要撑到那一天。”“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岑守拙扯着胸前衣襟,烦躁不堪,愤怒无比。他现在不想学狗叫了,他想咬人。“吃完了。”龚芳染捂着嘴,像是不这么做就会吐出来,然后不再多说,直接就走了。“喂,就这样吗?”岑守拙朝龚芳染离去的方向试探着叫了一声,确定她已经走了,他才摇着门,“你是耍我的吧!”“请您出来。”牢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打开门朝岑守拙鞠躬。“嗯?”岑守拙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懵。“有人请您去聚仙楼压惊。”牢头的态度恭顺得让岑守拙起疑。且不说他刚进来那天,就连今天早上,牢头都还是用鼻孔瞧他。这种疑惑的感觉在岑守拙坐在聚仙楼雅间里面对着一大桌子山珍海味时,越发浓烈。“是谁破费请我?”岑守拙问掌柜。“我家的大主顾。”掌柜态度也很恭敬。“你不说,我就不吃。”岑守拙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即便是此刻饿得恨不能把盘子都吃了,却依旧不肯动筷子。“放心,主顾说您要今天不想吃,随便哪天再来也行。”掌柜点头哈腰。莫非是张家?岑守拙想了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左右开弓,胡吃海塞。等他酒足饭饱,正要出去。雅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闵汯安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