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尸体搬尸体

虽然那个伙计的眼神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这么呆滞,可是龚芳染觉得自己就要成功。

墙外却传来散乱的脚步声。

镇上来了别人了?而且听着像是来了很多人。

龚芳染和杜纤纤惊讶地一起回头看了看身后。

等她们再把头转回来时,发现那伙计已经不见了。

睡了好几天的岑守拙也被街上的脚步声惊醒,打开窗查看。

楼下宽阔的街道上,一群人正用怪异的僵硬姿势从各个店铺的后院走出来,汇集到街上,然后一起往镇外走。

旁边房间,闵汯安也站在窗后观察。他决定跟上去看看,走出房间却发现了岑守拙。

“你尚未复原,别去了。”闵汯安皱眉说。

“没事,我就去看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岑守拙回答。其实这些日子吃了睡睡了吃,他已经好很多了。

闵汯安嘱咐士兵保护好杜纤纤和龚芳染,才跟着岑守拙出去了。岑守拙在他跟闵汯安身上各贴了个隐身符,混入了那些人中间。

那些人跟山寨里的人一样,两颊深陷,皮肤会白发青,眼睛如死鱼一般呆滞。

岑守拙又闻到那股香气,抽了抽鼻子,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他想要靠近其中一个仔细闻闻,却又怕惊动了他们,所以只能按耐住自己。

那些‘人’走到了镇外。

镇外的地上横七竖八摆着至少百具尸体。

即便是岑守拙看了,也觉得背上一阵凉。

那些人像是有人在指挥一样,两人一组扛起尸体又往镇子里走。

绝对有人暗中操纵。

在山中到处是树木便于躲藏,可是此处除了牌坊,方圆半里之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那人到底藏在哪里?

岑守拙和闵汯安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开始用余光悄悄扫视,然后又几乎同时发现牌坊后隐约有个黑影。

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便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包抄了过去。

那人机警得很,立刻察觉了不对,转身就跑。

那些忙着搬运尸体的‘人’忽然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起瘫倒在地上,阻挡了岑守拙和闵汯安前进的速度。

黑影眼看要跑出视线之外,岑守拙打算加速追击,忽然有个士兵从镇子里跑出来对着他们叫着:“不知道谁打开了伞,赵将军他们都不见了。”

是声东击西,还是围魏救赵?不管怎么样,岑守拙和闵汯安都不敢小觑,只能停了步子,又往回赶。

岑守拙路过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身边时,迅速弯腰摸了摸离他最近一个人的脖子。

身体冰冷僵硬,这人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指尖不知道粘上了什么东西,油腻粘滑,让岑守拙很不舒服。

只是那味道,却跟他在山寨里闻到的气味一样。

他掏出手帕,把那东西擦净手指,然后把手帕小心贴身收着。这东西他没见过,说不定他爹岑苟生见过,带回去给他瞧瞧。也许这种粘液这就是这些人死了还能动的关键原因。

他在这些尸体周围贴了一圈护身符,现在谁也进不了这个圈子里了。而且这些符咒贴上之后只有他能撕掉,所以在他再次返回之前,没有人能动得了这些尸体了。

客栈后院里一片狼藉。除了赵将军那具是被人把盖子撬开的,其他棺材的旁边那块板都掉下来了。棺材里面是空的,狼妖的肉身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有的伞也都被打开扔在地上。

虽然狼妖的妖气已经恢复了不少,可是依旧浑浑噩噩,没有这种心机。这明显是有人一直跟着他们,看见了杜纤纤那天开棺的过程,便记下来,今日趁虚而入。

方才岑守拙他们顾着去看那些活死人,士兵和杜纤纤他们又顾着在前面看岑守拙他们,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后院的动静。

也就是说,方才那个黑影还有同伙。

岑守拙尚未全部恢复,即便方才追上了那个黑影也是一场恶斗,胜负难测。所以如今最紧要的是先找到赵将军他们,然后早些离开这里。

岑守拙沉思了片刻,说:“他们走不远,肯定在镇子里。我们两个两个一组,其他组去各个店铺房屋中查看一下。柴房,茅厕,厨房,柜子里面都要找。”

“找到了怎么办?”一个士兵问。

“就打个呼哨叫我,千万不要自己擅自行动。”岑守拙表情严肃。

众人不敢大意,都郑重点头。

杜纤纤跟闵汯安一组,岑守拙让龚芳染跟着自己,是个士兵也两人一组。除去留两组在这里守着,其他五组便分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开始找。搜过的地方便在门上

岑守拙站在街头,甩出一串符咒。整条街每个店铺门口忽然跳跃着燃起了一个火把,将一条街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见其他人都进入了店铺中,他才警惕的环顾四周,推开一扇门。

手里一直暗暗攥着个符咒,他在提防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对方把他们分而击之的计谋,让龚芳染跟着他,其实是为了把她放在身边保护,并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没见回来?”龚芳染贴着岑守拙,一边走一边警惕的四处张望。

“死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回答会让龚芳染害怕,停了脚步,看了他一眼。

龚芳染似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接着问:“他们出去干嘛?”

“抬尸体。”

“死人抬死人……抬来干嘛用呢?”

其实这一点,岑守拙也想不明白。既然是死人,便可以被无限期的驱使,为什么那个黑影还要费力找新的尸体回来?

另外一边杜纤纤跟着闵汯安进了一个绸缎水粉铺。墙边、架子上和空中或摆放或悬挂着许多华丽的料子。这些布料有的淡雅宜人,有的艳丽夺目,花纹多奇巧新颖。

除了布料,架子上还摆着各种各样女人用的东西,钗环脂粉,不一而足。

杜纤纤盯着那一块从大梁上垂挂下来的蓝色缎面,轻声叫到:“啊呀,真好看。”

刚才她还紧张得头冒冷汗,此刻眼睛发亮:“春秋季节里面用这个缎面做的衣服,外面套一层薄纱,里面的花纹若隐若现像水一般浮动,所以叫水纹缎。听说一尺要十两银子。”她像是中了魔一般,完全忘了闵汯安叮嘱她的话,伸手就要去摸。

闵汯安一惊,迅速拽住了她的手:“不要乱动。”

他们面对的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绝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这些东西上都已经被涂了剧毒,只要一碰就会中毒身亡。

杜纤纤丝毫不能体会闵汯安的紧张,反手捉住闵汯安的手摇晃着,尖叫:“这些都是花色和料子都是顶级的,我在潭州城里都没见过。”

糟了,她肯定中毒了,不然为何如此癫狂。如果她中了毒,那毒肯定也已经从她手心透过他的皮肤侵入了他的身体,不然如何会觉得脸上发烫。

他忙用衣袖蹭着手心。只是一松手,杜纤纤又尖叫着扑到柜台上,带着迷醉的表情,用脸蹭着另外一块料子:“这个布料叫云雾锦,夏天用来做襦裙,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云雾在脚边一般。我只听人说过,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

闵汯安无奈地拦住杜纤纤,用袖子擦着她的脸:“不能碰。”

杜纤纤一下抱住闵汯安的脖子,狠狠亲了他一下:“我太开心了,就好像在做梦一般。”

完了,真的中毒了,怎么办?他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快得想要蹦出喉咙,血管更是像要爆开了一般。闵汯安捂住脖子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扶住柜台才站住了脚。

“老板呢?老板呢?我要买东西。”杜纤纤在屋子里团团转,忽然又又尖叫了一声,“啊!”

闵汯安被吓得一激灵,瞪着她,紧张地问:“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他在脑海里飞快计算着自己背着杜纤纤去最近镇子看大夫要花多少时间。

“玫瑰膏。”杜纤纤指着架子上的一个小盒子,声音颤抖说,“这个是西洋人用深红色玫瑰花晒干磨粉再加入用玫瑰花提炼的精油制成,涂在唇上和脸上不但服帖而润泽,长期用还会让肌肤白皙红润,是护肤美颜的圣品。听说每年使者都会带十个作为礼物送给皇上,宫里的娘娘为了这个大打出手。民间根本看不到,我做梦都想要一个。”

她一口气说完,几乎要断气了。不等闵汯安反应过来,就拿起一盒打开,凑近深深吸了一口气。

闵汯安一个箭步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抢过来,杜纤纤已经身手敏捷地闪开了。

“镜子,镜子。这么大一个店,竟然没有镜子,可恶。”她念念叨叨,像个疯子一样转圈。

闵汯安捉住度纤纤,让她慌乱的眼睛能与她对视:“你撑住,我带你去看郎中。”

杜纤纤忽然将目光定在了闵汯安的嘴唇上,喃喃自语:“你皮肤那么白,跟我差不多,应该可以。”

闵汯安不知所以:“嗯?”

杜纤纤捏着他的下巴,用食指沾了盒子里的东西抹在他唇上。

闵汯安愣了一下之后,忽然蹦起来,忙不迭用袖子擦着嘴唇:“你!!!”他满心悲愤,现在他肯定跑不掉了,等下中了毒的他还要背着同样中了毒的杜纤纤走一百里路去看郎中……

“这个是可以吃的。”杜纤纤安抚他,笑嘻嘻用手指沾了玫瑰膏抹在自己嘴唇上。

龚芳染说过,如果情况危急,可以用人工呼吸急救。现在看杜纤纤那癫狂的样子,要是在不想办法,怕是会越严重。

闵汯安犹豫了一下,捉住了杜纤纤的肩膀,低头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他应该朝她口中吐气,再按压胸部,可是一碰到她柔软湿润的唇,便忘了自己该干这么。

杜纤纤瞪大了眼睛,最后闭上了眼瘫软在他怀里。

那边,岑守拙和龚芳染进去以后,发现是个杂货铺,里面摆满了各种木头或者金银铜铁做的小玩意。

龚芳染一向喜欢这些稀奇玩意,松了一直紧拽着岑守拙胳膊的手,凑过去挨个看。

岑守拙忙悄悄揉了揉被她掐得发痛的胳膊。

“世界地图。”龚芳染拿起一张纸,“你看,我们在这里。”

岑守拙劈手夺了过来,这上面如果有毒的话,龚芳染已经中毒了。他见她手心没有发黑,才放下心来,瞥了一眼:“切,不可能,天圆地方,按照这图纸,地倒是圆的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他也被龚芳染勾起了兴趣,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许多玩意看着简单,却很有意思,他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啊,望远镜。”龚芳染忽然拿起一个黑管子,兴奋地把它放在眼边四处张望,“我听我的老师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岑守拙靠了过去。

龚芳染眼睛亮得像星星,把那黑管子递给他:“你瞅瞅,从这里面望过去,远处的东西会变得很大。”

岑守拙‘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我眼神够好了,不需这种东西。”

“你就看看嘛。”龚芳染声音里满是诱惑。

岑守拙从黑管子里看了出去,街对面的东西瞬间好像移到了眼前。

“诶,有点意思。”他拿着望远镜移动了一下。

斜对面,离他们原本至少二十丈的闵汯安和杜纤纤也变得清晰可见。

“混蛋。”岑守拙忽然骂了一声,要过去。

龚芳染用望远镜看了一眼,也被吓了一跳。闵汯安把杜纤纤按在柜台上,两人正亲得忘情。

龚芳染忙把岑守拙拽回来了:“大概杜纤纤摸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他怕杜纤纤中毒晕厥,正在给她做人工呼吸抢救。”

人工呼吸什么的,岑守拙曾听龚芳染说过,只是让人能重新呼吸而已。他一脸恼怒地指着那个方向:“哈?你逗我玩的吧?中毒了,嘴对嘴吹气能解毒?”

龚芳染红了脸,不敢看岑守拙:“是我教他的。闵汯安对杜纤纤总那样忽远忽近的,搞得我也觉得不安全,所以就想帮了他们一把。”

岑守拙恍然大悟:龚芳染是怕闵汯安总这么温温吞吞态度不明,将军府真的会向王府提亲。

他干咳了一声:“嗯,说不定这个人工呼吸还真有用,下次我中毒,你记得在我身上用。”

龚芳染被他讥笑,恼羞成怒,伸手掐了他一把。

岑守拙又抢过望远镜,继续看。再远些,是一组士兵,他们进了一家铁器店。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趁手的兵器,两个人竟然兴致勃勃地一人拿了一把在店里面就试了起来。

岑守拙忽然意识到他们中计了。

第十章尸体搬尸体
寄妖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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