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幕后人
美女的一只手怪异地弯着,分明已经断了,却好像丝毫没有痛觉,只管阴森森举着簪子朝闵汯安靠近。闵汯安伸手一挥,原本钉在在墙上的短刃便朝着女人拿簪子的手臂飞去,又飞回了他手中。女人的手臂立刻血流如注,她前进的脚步却丝毫没有被阻碍,依旧用那怪异的姿势步步逼近。闵汯安有些懊恼,按照往日,她的手臂应该已经断了,可是今日他竟然无力到只切开一个口子。他反而因为动用了妖力,越发头晕目眩,差一点直接晕过去,立刻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满嘴血腥味让闵汯安找回了一些意识。他发现美女已经到了跟前。闵汯安毫不犹豫反手再一刀,割破了美女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洒了闵汯安一身。明明被割断了喉咙,应该是想要惨叫都发不出声音,美女却‘呵呵呵’的笑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伤口汩汩涌出更多的血。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又怪异,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膛里传来的:“将军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身体都这样了,还能伤我。”闵汯安用最快的速度往后撤开。虽然伤痕累累,美女的动作还是出奇的快,如影随形。闵汯安被逼到了墙角。他靠在墙上才不至于完全瘫软,大口喘息着。“放心,我还挺喜欢你的,不会让你太痛苦。”她举起簪子对着闵汯安的胸口扎去,闵汯安捉住了她的手腕。美女把手稍稍一偏,簪子尖碰到闵汯安手臂,便立刻在上面灼烧出了一个洞。闵汯安疼得松了手。那个洞仿佛纸张上被点着的一个火苗带着黑烟慢慢扩大,闵汯安白皙的手臂上迅速形成了一个大黑洞,露出森森臂骨,骨头也渐渐变黑,再往里继续腐蚀。那疼痛如火烧又像是钻子在钻,痛到骨髓都在颤抖。闵汯安握住手臂,结果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也被灼伤。手心上的黑点也开始蔓延开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等他体力恢复,已经被这粉末侵蚀干净。美女点头笑:“这东西还真好用。将军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白白多受苦,让我速战速决岂不好。”美女再次对着闵汯安的胸口扎了过来,闵汯安正要闪,却发现那女人像是被什么拉住了。她面目狰狞的努力往前,却保持着那个姿势无法前进。他分神侧头瞥了一眼美女身后,便看见岑守拙站在墙上,伸开手,手心对着美女。“呼。他来了,还真及时。”闵汯安松了一口气。方才那香气是衣服上发出来的,闵汯安不敢大意,用脚尖把美人脱下的衣服勾着甩到他平日用来装笔墨的瓷罐子里,用纸和砚台压上,以防止他吸入再多的香气。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走到远离美女的地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压惊。美女尖叫挣扎,竟然挣破了岑守拙的束缚,又朝着闵汯安扑了上来。闵汯安巍然不动,淡淡喝了一口茶。他知道岑守拙既然来了,绝不会让他受伤。那美女的簪子果然在离他眼睛不到半寸的地方又停住了。“我说。”岑守拙捉住美人的脚踝,终于忍不住皱着脸对闵汯安说,“劳驾你也躲一躲,别干坐着。”闵汯安不好意思告诉他,现在迷香药性到了最强的时候,他已经走不动了,只能坐在这里喝茶假装镇定。他泯了一口茶,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岑守拙咬牙切齿,把美女当个破枕头一般扔出去摔到墙上,才喘着气回答:“有一会儿了,大概是美女脱掉内衣的时候。”也就是说,岑守拙全程都在旁观他和美女做不可描述的事情。闵汯安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攥紧了杯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厮,怎么半夜出现在我卧房外。还看了那么久!!”美女意识到岑守拙在这里,她就没法杀闵汯安,所以改了方向来攻击岑守拙。岑守拙一边与美女缠斗一边回答:“听说海生国使者今天带了几个美女进将军府,我就想看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你这混蛋……”闵汯安明知道岑守拙是看出什么异样了才跟进来,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骂他。岑守拙把美女踢开。美女却还顽强地爬过来,用簪子扎着他的脚背。这高僧金粉对岑守拙没有妨碍,可是还是很凡人。他终于不耐烦了,皱眉嘀咕:“哎呀,烦死了,有完没完。”他拿起刚才立在墙边的伞,扯破了伞面。“啧啧,还生气了,连吃饭的家伙都扯了。”闵汯安嘴角抽了抽。岑守拙一扬手,那伞骨便飞起来插在美女身边,像个一个笼子一半把已经血肉模糊的她困在中间。岑守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闵汯安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道他是不是累了,拿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你怎么不早动手?这会儿才想起这个法子?”闵汯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刚才好几次闵汯安都险些被美女暗算,岑守拙却饶有兴致地一直旁观,硬是到最后才出手,真是让闵汯安气结不已。“啊,不好意思,你们两个前戏太长,我看得睡着了,要不是你叫了一声,把我吵醒,我还真来不及救你。”岑守拙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诶,她怎么不动了。”闵汯安皱眉看了看那边,“怎么,不舍得?都打成这样了,要是我,闭着眼睛也下不去手了,你还是算了吧。”“闭嘴,别胡说。她是真的不动了。”闵汯安低吼了一声。方才伤成那样,美女都越挫愈勇,现在忽然不动了也太怪异了。岑守拙回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她是被人杀死后控制了,早成了行尸走肉。不动了也正常。”闵汯安一脸狐疑,还要追问。岑守拙已经站起来,对着那伞骨组成的笼子一伸手。伞骨便飞到了他手中,瞬间又变回了一把伞,伞面簇新,平整,丝毫没有被扯破的痕迹。“少将军方才耗费了许多精血,想必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搅了。”岑守拙不给闵汯安任何在说话的机会,拿着伞飘然而去。闵汯安没力气起来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他看了看手心和手臂,早已恢复了原样,不知道岑守拙什么时候又帮他治好了。现在想想,大概是刚才他坐下来倒茶时故意把茶水溅到他手上的时候。其实在跟闵汯安争执的时候,岑守拙一直在注意那美女。他在等待操纵美女的人以为他们放松了警惕,收回妖气的时候。果然,不一会,一股妖气从美女身上飘出。岑守拙着急要去追幕后人,所以便摆脱闵汯安跟上了妖气。他隐去身形,默默跟着那妖气穿街走巷,到了城里偏僻的一个角落。妖气飘飘忽忽飞入了站在黑暗中的一个小袋子里。岑守拙瞥见那袋子上的记号,十分眼熟,想想竟然是跟那日杀死产妇的产婆助手身上带的袋子的符咒一样。他再不犹豫,忽然在黑暗里捉住那人的手。那人却滑得像泥鳅一般,从他指缝间‘嗉’地一声就滑开了。岑守拙伸出食指,嘴唇念念有词,定妖砂便飞了出来,将那人困在中间。那人在定妖砂中冲来撞去,人形下的影子若影若现。他竟然是个已经能变成人形的鲶鱼精。“说!你为什么要指使这个小妖进入女子身体去杀闵汯安。难道忘了人妖的界限,就不怕遭天谴吗?”岑守拙眯眼,伸出手掌向上,狠狠一收手指。定妖砂便如渔网一般猛然收紧,把那鲶鱼精应是勒出了原形。“你这该死的捉妖师,骗我说要帮我救我妹妹,原来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抓我。现在还反咬一口。”岑守拙有些意外,松开了手掌:“不是你杀了人,把小妖赶入躯壳?”“不是叫我今日寅时拿着这个口袋在这等着吗?”鲶鱼精也一脸茫然。“不是。”岑守拙皱眉:“你把你的事情仔细讲给我听听,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这小鲶鱼精原是我妹妹,前几日不见了。我为了找她才冒险来人间,如何会舍得抽出她的精魄,让她受着苦楚。”那口袋里的小妖飞了出来,竟然真是条小鲶鱼。只是她的修为几乎要散尽,已经很难聚成形,更说不出话来。她多半又是受人欺骗以为帮人做了这件事便可以得到合适的凡人躯体在人间逍遥几十年。“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岑守拙问大鲶鱼精。“穿着斗篷遮住脸,看着跟你身材相仿。”鲶鱼精回答,“我才错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看来从他们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岑守拙总觉得心里不安,收了定妖砂转身就走,边走边对鲶鱼精兄妹摆手示意:“快走吧。”大鲶鱼精有些意外:“你不抓我,还放我们走?”“快些回河里去,不要再来潭州城了。”岑守拙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鲶鱼精便抱着那小鲶鱼精的精魂一跃进入水里。水面只溅起了一个小浪花,便恢复了平静。闵汯安觉得自己稍稍恢复了一些,正要起来,一个黑影却从暗处走了出来。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是那森冷邪污的气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是你?!”闵汯安眯起眼。这分明是那个在若无镇跟他们狭路相逢的人。闵汯安看了看门口,岑守拙早已跑远。其实他也看见了从美女身上出去的妖气,只是没有力气帮岑守拙,便假装不知道了。调虎离山。他也忽然想明白那妖气忽然在岑守拙眼皮子底下离开,原来只是为了把岑守拙调走。“你还想暗算我?”闵汯安冷笑,摘了玉佩放在一旁,身形就慢慢变大,直到跟院子里的树一般高,“今天把新仇旧恨我们好好算一算。”且不说闵家军一百多条性命,就算是他也险些数次遭此人暗算。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怪异,仿佛地底冤魂又好似夜枭叫声。他走到那美女血肉模糊的尸体,伸手到她胸前一抠。一粒晶莹泛蓝光的修行珠便到了他手中。闵汯安摸了摸怀里,发现除了他已经嵌入身体的,其他修行珠全都不见了。刚才那美女攀上他肩头,原来还暗中拿走了修行珠。他那时已经中了迷药,关注了她手里的簪子,便没注意到她另外一只手的动作。“听说少将军定力过人,也不过如此。”那人讥笑道。“可恶。”闵汯安要上前。黑影忽然伸出手,对他洒了一把粉末。金身粉末!闵汯安心里一惊,捂着鼻子连退几步。即便是闻到气味,肺里也像是要被灼伤了一般。“原本想着杀了你再取修行珠。”黑影看着手里的珠子有些得意,“现在顺序反过来,也挺好的。”他大概是早盘算好,岑守拙一心等妖气飘走好追踪幕后人,没时间搜美女的身子所以发现不了。见黑衣人得意洋洋把修行珠悉数抠出来,闵汯安顾不得考虑被金粉灼伤的后果,朝着那人冲了过去。黑影又撒出一把粉末,落在闵汯安脸上。闵汯安的脸被灼烤得滋滋作响,他咬紧牙关,捉住那人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用力一拧。那人把怀里的粉末全部撒在闵汯安的身上。青烟直冒,闵汯安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那人站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可恶。都这样了,还想伤我。”他拿出剑,沾了粉末朝着闵汯安胸口扎去。闵汯安忽然睁开眼,将手指直插入他的腹中。那个黑影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汩汩流血的腹部,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剑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闵汯安虚弱地张开眼,嘴角泛着冷笑:虽然没有力气弄死他,这个伤口也足够让他许久都不能出来作恶了。闵汯广忽然跑了进来,捡起地上的剑,挡住闵汯安对着那人虚张声势:“别过来。”那黑影不甘地转身扶着墙狼狈走了。闵汯广转身拿着剑,望着闵汯安。岑守拙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见这情形立刻警觉地问闵汯广:“怎么了?”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闵汯广拿着剑不像是要保护闵汯安,倒更像是想趁机杀他。“不知道。”闵汯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像是也被吓坏了,一脸惊恐扔了剑,“刚才有个黑衣人在这里。”闵汯安见岑守拙回来了,心下一松,晕了过去。岑守拙忙打来水,烧了符咒在里面,对着闵汯安一浇。闵汯安身上的粉末瞬间就被冲洗了个干净。闵汯安睁开眼:“混蛋,你怎么才回来?”“我意识到自己上了当,立刻就往回跑了。”岑守拙皱着脸诉苦,“我一晚上奔波辛苦,你不谢我,倒还骂我。”“修行珠被人抢走了。”闵汯安有些愧疚,“虽然那人也被我重伤。”“没关系。”岑守拙笑了笑,“你用得够多了。那人拿了未必能用上。若是非要强行用的话,可能还会被反噬。”闵汯安挣扎着要起来。岑守拙扶住了他:“你要好好休息。”“父亲……我父亲那里还有一个美人。”闵汯安咬牙说。他是担心献给闵良忠的那个美女也是被人控制了的。岑守拙一听,也不敢拖延,忙扶着闵汯安一起往闵良忠卧房跑。闵良忠的卧室外面的侍卫果然也躲得远远的,里面更是看不见下人的踪影,一片寂静。闵汯安和岑守拙他们直接冲了进去,把门一推。闵良忠压着美女激战正酣,忽然被闵汯安撞破,惊愕片刻之后,连羞带怒吼了一声:“干什么?”闵汯安红了脸,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扯了件袍子将父亲扶下来远离美女,才拱手把今夜他房中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闵汯广也从跟着进来,站在一旁听。闵良忠听完,恶狠狠盯着床上的美女。美女也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跪在床上磕头:“大将军饶命,妾身对此毫不知情,也不止那女人中了什么邪术。”岑守拙眯眼仔细打量了那美女。她跟常人无异,应未曾被人控制。不然刚才在酣战之时,美女早让闵良忠血溅三尺,哪还等得到他们来救?闵汯广咬牙切齿说:“如此可恶,竟然敢伤我兄长。”没等闵汯安阻止,闵汯广便拔出床边挂的刀,狠狠朝床上那美女胸口便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