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掘墓人

“我母亲人呢?”闵汯广跪在坑边,惊恐地喃喃,“我明明把她放回去,还把棺材原样封好了。”

“会不会是盗墓贼……”有个狼兵小声问。毕竟这个墓地看着就像是是大户人家主母的阴宅。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里面陪葬了很多值钱东西。

岑守拙摇头:“不,盗墓贼对尸体不会感兴趣,更不会费神把棺木又封好。”

闵汯广凄苦地一笑:“棺材里原本就没有陪葬的东西。我上次打开就只有母亲在里面,就连她身上也没有戴任何值钱的东西。”

岑守拙默然了:既然知道把墓地做那么奢华只是为了掩盖布阵镇邪这件事,棺材里那么没有陪葬品也不奇怪了。

更别说,棺材也只是几片薄薄的杉木板拼起来的那种。杜纤纤家棺材铺里,这种最简陋最廉价的棺材才卖五钱银子。

“看来真的有蹊跷。”闵汯安凉凉地说。他昨日跟闵良忠说完之后,尸体就不见了。除了闵良忠为了掩盖什么事情要把尸体弄走,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还有谁有什么理由对这个陈年的尸体感兴趣。

岑守拙问闵汯广:“闵公子,你是我只晓得唯一一个见过尸体的人,你跟我说说看,令堂身上上有什么迹象让你觉得她是被人谋害的。”

“她脖子上有抓痕。”闵汯广说着红了眼眶,“如果她真是产后发热而死,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她分明是被人掐死的。”

岑守拙微微皱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若是冒犯到闵公子,请你一定见谅。人发高烧的时候,会觉得喘不过气和肌肉疼痛,甚至痉挛抽搐,甚至脑子会因为过高的温度而变得不清醒产生各种幻觉。所以令堂脖子和身上有抓痕也不奇怪。”

“不。”闵汯广摇头,眼里显出奇怪的光芒,“我可能没说清楚,那抓痕是十个清晰的指印。看手指大小应该是女人的。”

岑守拙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闵汯安。闵汯广言下之意,杀死孙小兰的莫非是闵夫人?

闵汯安的脸色越发难看,喝了一声:“休要信口雌黄!如今尸体不见了,你要怎么说全凭一张嘴。”

闵汯广冷笑:“我母亲的尸体怕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也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这不正好是你们想要的吗?”

闵汯广说完便拂袖而去。

闵汯安还要说什么,岑守拙暗暗按住他的手,递去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闵汯广取出孙小兰的尸体后直接封了个空棺在坟墓里。他的目的只是让闵汯安和岑守拙来查这件事。还是闵汯安说的那句话:尸体不见了,闵汯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呢,这事也得两看,尸体不见了,他要非说有人杀了他母亲也没证据,最多是闹得外人都知道,害闵家越发受人诟病而已。

闵汯安立刻冷静下来,心领神会:如今只能做两手打算,一边找孙小兰尸体,一边查找其它能证明孙小兰死因的办法了。

岑守拙此刻才觉得闵汯广虽然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且对人心了解得十分透彻。

闵汯广未必真的这么认为闵夫人是凶手,尸体上也未必真的有掐痕。他只是笃定闵汯安绝不会任人抹黑自己的母亲,才故意这么说逼得闵汯安全力以赴。

冷静下来的闵汯安也想明白了闵汯广的伎俩,等闵汯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问岑守拙:“说吧,你刚才一直在那里悄悄捣鼓,肯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首先,我可以肯定这个孙小兰不是凡人。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被妖寄生,或者自己就是妖还是别的什么。”岑守拙一指那八个翁仲,“不然,闵将军不会煞费苦心的镇住她。”

闵汯安皱眉扫了一圈,脸上的阴云却消散了很多。毕竟方才他还为母亲鸣不平。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要好好查一查了。”闵汯安冷冷地说。当年是孙小兰勾引闵良忠。如果真如岑守拙所说的,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阴谋?比如寄生妖想要像控制周家那样控制将军府。毕竟所向披靡、百战百胜的闵家军是任何武将都垂涎的宝藏。那牵涉的人和事可就多了。

回到将军府,闵汯安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无法入眠。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四处冲撞,像是被关住却想跑出来的野兽。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小时候似乎也曾出现过几次。

只是时间太久远,他淡忘了。后来偶尔记起,他也把它归结于少年的气血方刚。直到遇见岑守拙,他才明白那是自己被压抑的妖性。

闵夫人一早起来,见到闵汯安在门外候着,自然很高兴。

闵汯安东拉西扯说了许久,始终欲言又止。

闵夫人看出了闵汯安的犹豫,笑着说:“我儿有什么就直说吧。还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跟自己亲娘说么?”

闵汯安轻轻叹息:“儿子原本不想来揭母亲心上的旧伤,可是最近汯广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他怎么也都是父亲的骨血,我的弟弟,如今也成人了,我们终归要想办法让他心服口服,所以……”

闵夫人立刻明白闵汯安想问的是孙小兰的事,沉吟许久才说:“你知道,我本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只是那孙小兰的手段实在是让为娘无法苟同。你父亲纳她之后,我只当她不存在,她来请安我也避而不见。她怀孕和生产之时,都是你父亲找人照顾和接生,我并为插手。所以,我对她的事知之甚少。”

这些事情,闵汯安都依稀记得。

“有一日黄昏时,她的侍女来禀报说她有异样。那时你父亲恰好外出未归,所以我只能自己去处理。我到的时候,看见她好像是疯了一般,在床上惊恐尖叫,撕扯自己的衣服。我忙命人请了郎中来。郎中来的时候,她已经晕厥了。郎中说她是产后发热,要小心照料,若是能熬过那一夜就不怕了。大夫开了药就走了。结果下半夜时,孙小兰忽然血崩不止。郎中又被我让人请了回来,却束手无策。没等到天亮,孙小兰就死了。”

闵汯安垂眼暗想:岑守拙那厮说产后发热跟中了邪一样会产生幻觉,竟然真有此事。

闵夫人接着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对待她,也怕自己拿捏不好这个度,所以她的后事也是你父亲一手料理的。我自问虽然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不好,但是也没有为难过她,还亲手将闵汯广抚养长大,所以她若是要怨恨我,闵汯广若是要因此怨恨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郎中可还在?”

“我们离开京城时,他还挺好的。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当时我们家为何要急匆匆离开京城。”闵汯安如今算起来,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是在孙小兰死后不到三个月。不禁让人容易联想到,闵家是为了这件事才离开。

闵夫人叹了一口气:“你如今已经知道赵家庄的事情,我也不用瞒着你了。闵家军里的狼兵始终让你父亲忐忑不安。他怕他们滞留在京城,天长日久总会有一个两个狼兵不小心就在凡人前显出原形。所以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早些离开京城好。恰逢皇上论功行赏,他便向皇上讨了这个差事,来了远离京城的潭州做守将。”

闵汯安拱手:“明白了。儿子叨扰了,母亲好好休息。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从闵夫人房中出来,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闵汯安才忽然说:“怎么样?”

岑守拙忽然在他身边显出身形,原来他贴了隐身符一直在闵汯安身边:“闵夫人陈述流畅,思维清晰,我没听出任何破绽。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话。”

闵汯安也点头:“我也没听出有什么隐情。”

岑守拙想了想,又问:“当时侍候孙小兰的侍女可还在?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叫两三个来问问。最好当着闵汯广的面问。这样说不定他就死心了。”不管孙小兰是不是寄生妖,终归是自己得病死的。闵汯广也不能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闵汯安点头:“这个容易,我问问管家就知道了。”

闵汯安把管家和闵汯广同时叫来,问管家孙小兰侍女的事。

管家说侍女们倒是都跟着来了潭州城,只是十几年间她们嫁人的嫁人,死的死,都不在府上了。

闵汯安又要了尚活着的侍女住址,与岑守拙和闵汯广一起去寻。

只是那家人早就搬到关外去了,离这里一千多里,无迹可寻。就连孙小兰的父母也毫无踪迹,仿佛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这样折腾一圈下来,毫无成果,闵汯广又阴阳怪气地说:“呵呵,他们怕是被人封了口。不过,你们找到他们又如何?这侍女也是将军府的人,我那外祖父家忌惮将军府的势力,都未必会说真话。”

岑守拙听得生气,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揪着闵汯广暴揍一顿。闵汯安却当没听见,毕竟找不到人证,说什么都没用。

岑守拙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帮闵汯安查清楚这件事情。毕竟他膈应闵汯安是一回事,看着别人让闵汯安吃瘪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后者,他不能忍!

岑守拙又回到了孙小兰的墓地里,把附近的地精抓了几个出来。他本来是不想用这个法子的,因为就算问出来什么,也没法当证据说服闵汯广。可是现在这个法子至少能让他有线索继续查下去,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地精大大的头上毛发稀少,眼睛黑得吓人,这让他们看起来像土褐色皮肤的小老头,又像是营养不良的孩子。他们在岑守拙面前站成一排,盯着岑守拙手里捏着几只烤乳鸽直吞口水。

岑守拙故意把烤乳鸽在手里上下抛着,让那香气散发开来,指尖被香喷喷的油弄的亮亮的。

地精原本就大而突出的眼睛越发瞪得像要掉出眼眶一般。

岑守拙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才问:“这个坟被谁挖开过?”

地精们面面相觑,嚅嚅地回答:“不就是你带人来挖过吗?”

“在那之前。”

“有个年轻人。”

“再没别人了?”

“没了。”

“他带了尸体走了?”

“没有。”

岑守拙眨了眨眼:“那里面的尸体呢?”如果闵汯广没带走尸体,那闵汯广第一次打开棺材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了?那家伙果然把他们都骗了!!亏他有那么一刻还很同情闵汯广。

闵良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孙小兰埋进去?不对,如果开始就埋的是空棺,为何要用阵来镇住它?

地精们没有回答。

岑守拙发现他们在暗暗交换眼神,忽然意识到地精在害怕什么,不敢说实话。

之前肯定还有人来挖过坟。只是那个人不是凡人而是大妖怪。这个大妖怪恐吓地精们不准它们跟别人说这个事。

岑守拙想了想,又说:“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说,你们点头就好,那么也不算你们泄密。”

那地精犹豫了一下点头。

果然……岑守拙冷笑,问:“除了我们这一次和闵汯广那一次,还有妖怪来挖过坟。”

地精点头。

“是狼妖?”敢动这个坟的妖怪只有狼妖了。

地精拼命点头。

“是赵将军?”能指使狼妖的人除了闵汯安就只有闵良忠了。而能让闵良忠放心交待这个任务的就只有赵将军了。所以岑守拙就大胆地猜测了一下。

果然,地精又点头。

赵将军早在一年前就出去山中查金矿的事情,之后就没回来。也就是说,尸体失踪的时间最迟也是一年前。

岑守拙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几个人一起来的?”

地精们商量争执了半天,才说:“一年前,也大概是现在这个季节。就他一个。”

岑守拙默默盘算了一下,那也就是在赵将军出征去山里面之前。这应该是赵将军在潭州城办的最后一件公务。

地精有些不耐烦了,总想靠近,把岑守拙手上的烤乳鸽抢走。

岑守拙把手举起来:“最后三个问题。是赵将军带走了尸体?”

地精点头:“是。除了他还能有谁?”

“把这几个翁仲挪了位置的人也是赵将军?”

“是。除了他也没人有这个力气了。”“就连当时请人来做这个翁仲阵的也是他。”

岑守拙愣了半晌,才说:“等等。你是说,是赵将军弄的这个阵?”赵将军能看到孙小兰身上的寄生妖。他若是为了给姐姐出气,这么对孙小兰也是情有可原。那闵良忠知道吗?

“对。”地精点头,“他是狼妖,我们不会记错的。”

“尸体被他带去哪里了?”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地精们七嘴八舌地说,“出了我们的地盘,我们也管不了了。”

岑守拙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抱着侥幸问一问。

他把手里的乳鸽朝地精们一抛。地精们立刻抢成一团。

岑守拙看着远处,皱眉想:这么说来,闵汯广压根就没看到尸体。他说孙小兰被妖寄生了,纯粹是偷听到了寄生妖的事情后,胡编乱造来让岑守拙他们有兴趣查这件事的吗?那孙小兰脖子上有掐痕是他心有怨念胡乱猜测的还是听人说的呢?

赵将军为何对孙小兰十几年都不闻不问,却忽然在一年前把尸体又挖出来呢?

虽然疑点很多,不过今夜的收获很大。因为只要问问赵将军,就一切都明白了。而赵将军现在就在赵家庄修养,很好找。

岑守拙兴奋得顾不上休息,直接去了将军府找闵汯安。

闵汯安刚起来,还在换衣服。他听的后面有细细的脚步声,却没听见侍女和仆人禀报,便知道是谁来了。叫仆人下去之后,闵汯安冷了脸:“你怎么到我这里像是到自己家里一样,想来就来?”今日还好,他至少穿好衣服了。有时候岑守拙来的时候,他正在干一些不方便有人围观的事情,那才真是让他难受……

岑守拙猛然在门边显出身形:“我对你美好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有很重要而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你,所以等不及让门房通报了。”其实岑守拙还有其他顾虑,就是如果闵良忠知道他查到赵将军的事情了,会不会赶在他们之前派人给赵将军送信封住他的嘴。

他们最好就是找个借口,悄悄去,谁也不说。

闵汯安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岑守拙把他从地精那里问到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说。闵汯安听得神色凝重起来,抽过岑守拙手里隐身符,拍回到他额头上。

岑守拙的身影立刻又消失不见了。他有些莫名其妙,却没出声。

闵汯安不紧不慢走出去告诉仆人要是闵良忠和闵夫人问起,就说他今天要去打猎,晚上就不回来了。

然后闵汯安若无其事换了猎装,点了几个亲兵跟着他。

岑守拙知道闵汯安跟他想的一样。他这是找了个谁都不会怀疑的借口,打算悄悄去赵家庄。

闵汯安出了门上马只抛下了一句“跟上”就绝尘而去。

“我去,混蛋,你们倒是有马,我却只能靠腿!!”岑守拙站在门口愣了许久,才无奈暗骂了一声追了上去。

闵汯安出了城就把马拴在山下,只留一人守马,其他人跟他一起扯了军牌显出原形,钻入了山林。

他全力奔跑着,在林间穿梭,风呼呼地在耳边吹过。树木如闪电一般掠过他的身边,身旁和后侧是同伴。只有在此时,他才不用去想那些像石头一样压在心上的事情。

一只山鸡被闪电一般掠过的狼兵们吓得从灌木里飞起来,却被一跃到半空的狼兵叼了在嘴里。

“晚上回家吃烤鸡。”那个狼兵笑着把被咬断了脖子的鸡扔在背上,脚步却没有停顿。

闵汯安抽了抽嘴角: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如果岑守拙也是狼妖该多好,就能跟他这样畅快地在山野里奔跑,徒手捕捉猎物,坐在月下火堆边烤着猎物。

可惜岑守拙是凡人,最多三十年,他便会老去,再也跑不动了。而他们却可以越来越强。

下山的路口就在眼前,闵汯安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了赵家庄外。他不着急进去,带好军牌恢复成人形,默默等着。

岑守拙忽然在他身边现身,弓着身子,喘得快断气。

“真慢。”闵汯安讥笑岑守拙。

“我去,你是妖怪,我是凡人,能比吗?大爷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跑得快了好吧?”岑守拙直起身,伸手支在大梓树上,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只是察觉梓树在他手下抖得像筛糠,岑守拙哼了一声:“瞧你们那怂样。我又不打你们,上次是你们找茬好吧?”

“你们难得回来,都回家看看亲人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庄外碰头返回潭州城。”闵汯安对士兵们说完就撇下岑守拙,自己进去了。士兵们咧嘴笑着,拍了拍岑守拙的肩膀,也欢天喜地进去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是岑守拙依旧觉得心里发怵,站在牌坊下,始终迈不开腿。

闵汯安见他迟迟没进来,又出来了:“怎么?还要八抬大轿请你?”

岑守拙干笑了一声:“不,不是,我是捉妖师。里面一整个庄子,几百号人,都是妖怪。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想多了,你家那个宠物就是妖怪头子,我也是妖怪。我也没见你不自在。”闵汯安乜斜了他一眼又进去了。

岑守拙歪头想了想:也是,他好像这辈子都跟妖怪脱不开关系了,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庄主,也就是闵夫人的亲爹,见到外孙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捏着闵汯安的胳膊:“啊呀呀,少将军真是越张越解释,越长越帅气了。”

闵汯安难得一见地任人搓揉,还要满脸尴尬地陪笑着。他有些后悔叫岑守拙一起来,不然现在就不用被这个笑得像傻子一样的混蛋看笑话了。

岑守拙一边喝茶嘲笑闵汯安像个鹌鹑一样老老实实被蹂躏一边感叹还是当妖好,庄主好歹也三百岁了,模样却看着跟他差不多。他也忽然意识到闵夫人深居简出,可能又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毕竟二十多年对一个妖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人却意味着从壮年到暮年。她跟闵良忠的外表差距越来越大,终究会引起人怀疑。

庄主终于松开了闵汯安,慈祥地问:“少将军今天来,可是要来接你未婚妻回去?”

第十六章.掘墓人
寄妖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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