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狼兵‘狼’兵
岑守拙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磕了个头。他一动,披风上的冰霜便细细碎碎落在地上变成斑斑点点的水痕。龚芳染微微皱了皱眉。想想他在冰天雪地里立了那么久,他忽然有些心疼。岑守拙高呼:“郡主千岁。草民岑守拙觐见郡主。”礼数周到,语气恭顺,让人抓不到任何错。亲兵松了一口气。只是龚芳染的眉毛却皱起来了:岑守拙实在是太恭顺,恭顺到让她心里不舒服起来,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强压下心中一波波涟漪,龚芳染淡淡地说:“起来吧。”岑守拙站起来,却依旧弯腰抄手低头:“郡主,草民今日是以将军府义子的身份前来向郡主求亲。”“你竟然不惜到将军府当义子,还愿意入赘王府?”龚芳染语气里满是讥讽。她记得自己不止一次暗示过岑守拙,如果女方家世显赫,岑守拙可以考虑一下入赘。可是岑守拙却反反复复只回答两字“没门”。岑守拙依旧不抬头,点头哈腰:“别家不行,若是王府,自然是可以。”他越是这样像个鹌鹑一样好欺负,龚芳染越觉得火冒三丈。她忘了自己要矜持,要淡定,要高傲,从座椅上‘噌’地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岑守拙面前,揪着他的衣襟迫使他站直:“看着我,你的自尊呢?你宁愿死也不能不自由的傲气呢?”大堂上的侍女和侍卫无一例外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年多了,他们第一次见自己家郡主这么激动和失态。岑守拙眼里带笑望着龚芳染。他知道她还是爱她的,嘴上说恨他,却绝不允许他把自尊踩在脚底,才故意想方才那样恭敬得不要尊严。龚芳染眼里涌出泪水,那感觉好复杂:像是委屈却又分明撒娇多过责骂,像是愤怒却又明明酸涩难耐。岑守拙抬手将她放在他胸口的手完全包裹在他手心中:“我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很辛苦。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身边。”他不能直接告诉她,他就是贾将军。只是这样说,好像越发显得他虚伪只会甜言蜜语。龚芳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却自顾自地流个不停。龚芳染的近身侍女悄悄朝其他人招手,然后和大家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少说漂亮话。”龚芳染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忿忿地说。岑守拙听得耳边清净下来,却不回答,只是低头俯身用唇轻轻沾了沾龚芳染的唇。龚芳染一惊,瞪大了眼睛,立刻后退:“你干什么?”岑守拙却跟着她的脚步上前一步。“登徒子,你再敢上前,我叫人了。”龚芳染虚张声势。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岑守拙步步紧逼,完全不耽误他品尝她甜蜜的红唇。龚芳染的抗议声被他堵在嘴里,变成了含糊的呜咽。龚芳染退无可退被椅子绊得往后倒,岑守拙眼疾手快扶着她的腰,让她顺利坐到了椅子上,托着她的后脑勺越发用力地吻着她。龚芳染被他吻的意乱情迷,咬牙切齿发的那些誓也被抛倒了脑后,浑身哪里还有一点力气,瘫软在椅子上,任他予取予求。忽然听到外面守门的侍卫叫了一声:“曹将军来访。”龚芳染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立刻就清醒过来。她羞愤异常,把岑守拙一推,冷声骂道:“你好大胆子连我都敢轻薄。”原以为这样能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只是话说出口却更像是打情骂俏。岑守拙也不再纠缠顺势就放开了她,还顺手刮了一下她的脸颊:“亲自己的老婆不叫轻薄,叫温存。”外面的侍卫一连声叫着:“曹将军请留步,容小人先通报一声郡主。”岑守拙皱眉:“这是哪里来的莽夫,这么不懂规矩?”龚芳染叹了一口气:“你道是每个将军都像闵汯安一般知书达理?这个曹将军仗着自己资历老,见到皇上都是大大咧咧的。皇上碍于他为朝廷打了十几年的仗不跟他计较,他便越发没了体统,每次来见我都是这样直接闯进来。”岑守拙一听气得直咬牙:“让我教训教训他。”龚芳染把他转过来,推着他的背往屏风后面走:“别惹事,你先躲一躲。省得出去跟他打照面,被他刁难。”“让我躲起来看他羞辱你,绝不可能!”岑守拙猴一般转身就要出去,“再说,我可是你正大光明的未婚夫,干嘛要像偷情一般躲起来?!”门已经被人用力推开,一个雷鸣一般粗旷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哎呀,龚郡主,多日不见,你怎么还躲起来了。”龚芳染一把捉住岑守拙,垫脚按住他的嘴,眼睛一瞪,威胁意味十足。岑守拙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龚芳染转身出去,凉凉地说:“曹将军还是讲究一点好。你最近半个月来一次,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曹将军哈哈笑着走过来伸手就要来搂龚芳染:“哎呀,我跟郡主那么熟了,还讲究这些干什么。再说这可是大事,我不敢偷懒。”龚芳染不着痕迹躲开,朝椅子一伸手:“将军请坐。”岑守拙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自己,不然没有冲出去捉住这人的衣领照脸上一顿打。幸好曹将军虽然未占到便宜有些不甘,却也放弃了,转身坐了下来。龚芳染心里想着后面的岑守拙,只想早些把曹将军支走:“将军今日有何贵干?”曹将军嘿嘿一笑:“哎呦,郡主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我都说了,只要你肯嫁过来,我就把家里那些小妾都赶出去。”岑守拙一听火冒三丈:这老头比龚芳染至少大了三十岁,他刚才还以为这个老头来给儿子提亲,搞了半天是为他自己。他又按捺不住要出去。可是想着自己要真跟对方肉搏,未必打得过。况且今日他是打着将军府的招牌来的,要跟人在王府打起来,岂不是让将军府丢脸。不能跟这个武夫正面起冲突,不然他跟这武夫有什么区别。他想了想从袖袋里拿出一长符咒,撕了一个角捻成数个小团放在手心,对着它们念念有词。那些如米粒儿一般大的纸团忽然活了,在他手里动了动便伸出脚和透明的翅膀飞了出去,朝着那曹将军飞了过去。曹将军在外面接着说:“我虽然比其他小将军们年纪大了些,不过那方面绝对不会输给他们。郡主请放心,我娶你之后绝不会让你有一夜独守空闺。”龚芳染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怕岑守拙会憋不住冲出来打他一顿,重重咳嗽了一声:“将军,请自重。”曹将军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干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似乎有谁家的人来送彩礼来。”龚芳染淡淡地回答:“嗯。是闵将军家的。”曹将军紧张起来:“郡主莫非打算答应闵家?”龚芳染决定趁机会绝了他的心思,点头:“嗯,闵家如今是本郡主的首选。”曹将军一下站了起来:“郡主可千万不要糊涂。闵家不是你想的那样。”龚芳染似笑非笑看着他:“曹将军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曹将军转身走了两步,才又回头说:“有些事,我从没跟别人说过。既然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告诉郡主。”龚芳染挑眉:“将军请说。”“闵家那些兵太古怪,我觉得他们都是妖。”“哦。曹将军如何知道?”岑守拙在后面听着差一点笑出声:龚芳染对于这一点的认识绝对比任何人都深。跟着岑守拙,她不但见惯了闵家的狼兵,还见识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所以曹将军打算用这事吓唬龚芳染是打错了算盘。曹将军见龚芳染没什么反应,走近几步又说:“那闵良忠本是我麾下的一个小兵,原本忠厚老实,身手也很平常,就是会点法术。可是后来来了一个叫赵千年的年轻人,闵良忠就像变了一个人,天天跟着他。”“赵千年。”岑守拙和龚芳染一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想来应该是赵家的人。龚芳染不知道前因后果。岑守拙曾听闵汯安说过,意识到,这个赵千年就是那个偷了庄主玉佩的人。龚芳染被勾起了兴趣,追问:“然后呢?”曹将军有些得意,回到座椅上坐下:“那赵千年甚是古怪,力大无比,动起来快到让人看不清。战场上有他的地方,敌人都是成片倒下去。我道是他天生神力,便重用了他,也巴不得他留在我军中。直到有一次他随身带的玉被一个垂死的敌人拽了下来,然后他那嘴脸瞬间变成了狼的模样。”龚芳染忽然想起闵汯兰,有些出神。“那嘴巴这么长,毛色乌黑,獠牙雪白。别说是敌军,就是我也被吓得够呛。我想能不能杀敌不说,那一天他要是妖性大发把我吃了怎么是好?所以我请了厉害的捉妖师来捉他。那个捉妖师确实厉害,几招就把赵千年打得受了伤。可惜赵千年逃走了。”龚芳染微微皱眉,问:“这跟闵大将军有什么关系?”“捉妖师说赵千年躲起来一时半会找不到。等捉妖师一离开,赵千年肯定会回来报复我们。我很害怕便在军中以六品之职作为奖赏,悬赏勇夫去灭赵千年。”“有人敢去?”“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郡主想啊,那六品之职,若是要靠打仗一步一步晋升,得打多少次仗。大多数人还没有熬到晋升的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最后是谁去的?”“闵良忠自己跑出来说,只要我说话算话他愿意去杀赵千年。捉妖师听说闵良忠平日跟赵千年关系好,便说如今只有闵良忠可能接近赵千年,要他假装给赵千年治伤,然后把捉妖师给的符咒贴在赵千年的身上。那符咒只要一贴上去赵千年的精魂就会脱出来不能动了。然后闵良忠就立刻回来叫捉妖师去收赵千年。”“这么说闵良忠成功了。”那几只小虫从曹将军的领子里爬了进去,曹将军觉得痒,动了一下身子,想伸手去挠,却碍于龚芳染在这里,只能忍着,有些心不在焉点头回答:“是,他带回了赵千年的玉佩。”龚芳染追问:“后来呢,捉妖师收了那狼妖?”曹将军觉得身上越发痒了,一边靠在椅背上动了动身子借以蹭那痒处,一边回答:“没有。闵良忠说赵千年挣扎逃跑,在他拽下玉佩之后掉下了山崖。捉妖师自然不肯信,因为贴了符咒的妖怪,是跑不动的。”龚芳染点头:“说的是,是有些古怪。”“闵良忠带着捉妖师去看了悬崖边。捉妖师亲眼看到了悬崖下狼妖的尸体只能信了。况且闵良忠也拿到了玉佩,所以我便只能守约,向朝廷为他请功,升了他做六品中郎将。不久闵良忠就离开我军中,消失了一段时间。”“这跟闵家军有什么关系?”“闵家军就是那时候忽然冒出来的。那时恰逢北关被敌军攻破。敌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皇上正一筹莫展,闵良忠便出来,向皇上请缨去收复北关。当时朝中确实也没有别人愿意去,皇上便死马当活马医,哪管闵良忠带什么兵去打,只管拨粮拨饷,封闵良忠作了四品忠义大将军。皇上想的是,万一闵良忠没有保住北关,再撤了他的官职就是。谁知道闵良忠硬是把从北关深入内地的敌军给一点点赶了出去,然后重修城墙。闵家军打得北关的敌军再不敢来犯。”“闵将军的事迹本郡主倒是听父王讲过。他便是凭借那一战蜚声朝野。可是本郡主还是没明白您的意思。”“古怪的是那闵家军。他们强到让人害怕。北关的匈奴中有句民谣:闵家如阎王,恶鬼也害怕。我亲眼见过一次闵家军打仗,跟赵千年简直一模一样。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赵千年临死前告诉了闵良忠他的来处,然后闵良忠拿着玉佩欺骗了赵千年的家人,才得了这些妖怪的帮助?”“玉佩不是被你收了吗?如何又到了闵良忠手中?”“是,原本是我收着的,可是闵良忠离开我军中那一夜,玉佩就不见了。”“将军不能仅凭闵家军作战勇猛就觉得他们古怪吧。”“不是,郡主有所不知。闵家军的士兵很多比赵千年更奇怪。他们被砍断了手脚,都不知道疼,只管杀人,直到头被砍下来,才停下。那些兵的脸也像是骷髅一样吓人,一连几日都不用吃喝。我借口说要替他们收拾战场,想靠近研究一下其中古怪。闵良忠从来不准,都是自己的兵去收拾。”曹将军脸上带着恐惧,“而且平日在闵家军的军营里是看不到这些兵的。每次打仗,他们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得不好听,真的像从阴曹地府里钻出来的阴兵一般。”岑守拙皱眉:这里面有什么线索,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只是他一下子想不明白。曹将军凑近,一边暗暗挠着身上,一边在龚芳染耳边低声说:“最近我听说,皇上派来探访闵良忠的那个公公回去没多久就死了,而且死之前行为有些古怪。我怀疑是闵良忠搞的鬼。”龚芳染听说那老太监回去只说闵良忠身体很好,再干十年也没问题。皇上听了一言不发,因为闵良忠此时已经病了,老太监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结果老太监当晚就忽然暴毙。听宫中传来的消息,说老太监死的时候口鼻流血,十分骇人。龚芳染怕曹将军说太多关于宫中的事情被王府的下人们听见,传出去给王府惹来麻烦,便忙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当年那捉妖师叫什么名字吗?”曹将军此刻越发觉得身上痒的难受,憋红了脸,不住的挪动着身子:“好像姓韦。我记得那捉妖师也曾跟我说过这里面有古怪。他后来还跟着闵良忠去了京城。我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只是没机会见到捉妖师当面求证。况且那时闵良忠已经被封为大将军了,我也不想多事得罪人,所以就只能把这件事放下了。”岑守拙十分惊讶,也有些疑惑。曹将军说的未必是真的。不过如果是真的,他很好奇韦发财到底在怀疑什么,后来去了将军府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闵汯安从没提过韦发财去过将军府。这些事情跟韦发财重回潭州并且逗留在这里有没有关系呢?龚芳染正要问曹将军的猜测是什么,岑守拙也竖起耳朵打算好好听听。曹将军忽然站起来,一拱手:“哎呀,郡主,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郡主。”他不等龚芳染回话就匆匆走了,让龚芳染哭笑不得。岑守拙知道是他刚才放出的小虫起作用了,暗自好笑。他走出来,把脸皱成一团冲龚芳染说:“你还是赶紧应了我吧。不然这种人隔三岔五的来,我可受不了。”龚芳染翻了个白眼:“我嫁给他也不会嫁给你。”岑守拙故作嗔怪:“你看看你,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这是你说的什么症状来着?否定自己!你需要一个人好好给你做做心理辅导。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来吧,让我来帮助你吧,我可以让你从身体到内心都重新认识自己。”龚芳染羞红了脸:“滚滚滚。就知道贫嘴。”“事办成了,我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岑守拙说完就要走。龚芳染却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岑守拙嘻嘻一笑:“怎么了,不舍得吗?今日不行,外面还有人等着呢。”龚芳染拍了他一下:“别贫嘴,你也想别高兴,我父王可是提了个条件的。你先看看闵家能不能接受,在高兴吧。不然也是白搭。”岑守拙硬把彩礼留了下来。龚芳染嘴上说不收,却没让人把东西扔出去。从王府,出来后,媒婆拍着手说:“哎呀,这就是成了。恭喜岑公子!”岑守拙忙从怀里掏出银子打赏众人:“多谢诸位。今日诸位陪我挨了一回冻,真是让我过意不去。”话说那曹将军从王府出来之后,一边走一边挠,可是隔着衣服似乎怎么都挠不到。他十分恼怒,自言自语:“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那里惹了虱子?偏偏是今日又在这里出丑,真是可恶。”他爬上马,冲亲兵喊着:“回去回去,都发生什么呆?”上了马,刚走出去几步,身上忽然又不痒了。曹将军勒住马站了好一会,才问亲兵:“今日来求亲的是谁?”亲兵回答:“听说是闵大将军收的义子。”“方才我跟郡主说话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里面。”“好像是。我看那亲兵媒婆都在旁边的耳房里等待休息。”曹将军冷笑:“呵呵,一个小厮竟然也敢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岑守拙出了王府那条街,刚拐个弯就看见曹将军带人拦在路中间。那曹将军面色阴沉,他的兵也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媒婆和挑夫一见,早悄悄转身溜走了。路人也纷纷避让,旁边的商铺关门的关门,挪摊的挪摊。整条街上,瞬间就只剩了岑守拙和闵汯安的亲兵。亲兵很紧张,也握紧了刀把。岑守拙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将军有什么事?”曹将军望着岑守拙冷笑:“呵呵,原来你就是迷惑龚郡主的小白脸。今日我就把你这张脸给毁了,看她还喜不喜欢你?!”他朝身后一挥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拔出刀阴森森地朝岑守拙靠了过来。狼兵们很为难:这一打起来,他们是手下留情赶走就算了呢?还是直接上最狠的,能弄死就不弄伤?岑守拙也很为难:这一打起来,他是用点法术教训一下对方好呢?还是直接自己逃了让狼兵去教训对方算了?“曹将军这是要干什么?”闵汯安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曹将军身后响起。曹将军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闵家军包围了。岑守拙暗暗擦冷汗:呼,好险。还好不用选了。今天他去了一块心病,心情好,实在是不想打打杀杀。曹将军的士兵忙退回到曹将军身边。如今潭州城毕竟还是闵家的地盘,曹将军知道自己要是太放肆被教训了,皇上也不会帮他说话,只能假笑了一声冲闵汯安拱手:“哎呀,罪过罪过,怎么惊动了闵少将军呢?我听说贵府最近收了个义子,所以想跟他切磋一下,看看他的本事。少将军不用紧张,不用紧张,哈哈哈哈!”闵汯安嘴角抽了抽:“不用切磋了。我这兄弟不扛打,不是曹将军的对手。不过有人要是想借故伤他,仗势欺人,本将军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如此,便算了。”曹将军打着哈哈告辞,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岑守拙一眼。“不用担心。”闵汯安安慰岑守拙,“他不敢在潭州地界上胡来,至少暂时是。”岑守拙有些无奈:“最怕这种小人了,你在的时候,他当然不敢。等我一回去,就难讲了。”“嗯,今日起,我在你门前安两个狼兵站岗。”闵汯安说,“谁敢再来骚扰你,就是跟将军府为敌。”岑守拙这才放下心来,趁机把龚芳染的要求跟闵汯安讲了讲。闵汯安许久没出声,只说是要回去跟闵良忠商量一下,改日再来找岑守拙。岑守拙点头捶着腰嘀咕:“站了两时辰还真累。我要回去了。”回到将军府,闵汯安把今日跟去的几个亲兵叫到他院子里问:“今日如何?”亲兵对闵汯安拱手:“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岑公子果然很厉害,一招就把郡主搞定了。幸亏您早上出来时就叮嘱我,不管他做什么都只管配合,不然我说不定会忍不住唠叨坏了事。就是……”见亲兵欲言又止,闵汯安瞥了一眼他:“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亲兵只能把那曹将军说的话又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其实亲兵自己也很震惊。赵千年虽然算是赵家庄的叛徒,可是毕竟是他的同类,同乡。所谓兔死狐悲,听到赵千年下场这么惨,他终归是有点不舒服。但是闵汯安不同。他一半血缘来自赵家庄一半来自闵良忠,立场就很尴尬了。亲兵也把不准他会作何反应,所以方才觉得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闵汯安说。闵汯安垂着眼,让人看不见他的心思。他沉思片刻才说:“知道了,此事不得跟任何人说起。今日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闵汯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决定还是去跟闵良忠说说。毕竟既然曹将军跟郡主说了,就有可能跟别人说。闵良忠越早知道越好。对龚芳染提的条件,闵良忠只思考了一瞬便点头说:“可以。答应她。岑守拙品级再大也只是月俸多一点,真正控制闵家军的还是我们。那月俸就当是给岑守拙的报酬了。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只是听闵汯安说了曹将军的话,闵良忠的脸色却忽然阴沉下来:“这个人不能留了。”曹将军原本打听到岑守拙住在哪,要去找他麻烦。可是见闵家派人守着岑守拙的住所,让他一时之间下不了手。况且皇上忽然派人来宣召他回京。曹将军只能暂时放下这里,回去见了皇上再回来从长计议。反正这个小白脸,要是想娶龚芳染还得经过皇上同意。一来一去,没有几个月办不成。岑守拙听说曹将军回京了,松了一口气。可是没出两日便听三文钱说它的仰慕者告诉它城外深山里忽然多了好几个人的尸体。岑守拙有着不好的预感,跟三文钱赶去看了看。尸体虽然被啃得乱七八糟,但是还能勉强辨认出那是曹大人和他的卫兵。尸体散落在林中的好几处,从现场看,倒是很像他们被狼群追逐然后扑倒撕咬死去的样子,只是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士兵,手里还有刀,即便是被狼群围住,也定会围成一圈拼死抵抗,不会这样四处逃窜。狼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可是现场却没有任何狼被刀砍伤留下的痕迹。这太不正常了。要么这些人就不是被狼所杀,要么就是在别处被杀死后才扔到这里的。岑守拙叫三文钱把那群狼叫了出来问:“你们吃的?”头狼摇头,‘嗷嗷嗷’地叫了几声。三文钱说:“他说他们早不吃这个了。人肉是最难吃的,山里野味多得去了。干嘛吃这个?”岑守拙一听,心里一沉:那就是狼兵干的,伪装成这样。若是狼兵开始做这种事,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对狼兵的看法。如果狼兵再做这样随便杀死凡人的事情,他可能无法再与它们和平相处。岑守拙给了一个樵夫银子,让他说是他发现的,去禀报闵汯安,然后自己跟三文钱隐身起来,等闵汯安过来看闵汯安的反应。闵汯安果然带着人很快来了。他粗粗勘查了一下就以狼群袭击结案。岑守拙越发肯定了,这是闵家派狼兵来干的。不然以闵汯安的个性,除了看出他方才看出的问题外,还会分析牙齿痕迹,路上的痕迹,看曹将军是在何处遇见野兽,遇见何种野兽,从哪条路径,又是怎么样到了这里。可是闵汯安一样都没有。闵汯安叫人把尸体收了,便走了。等人走完了,岑守拙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三文钱问他:“怎么了?吓傻了?”岑守拙摇头:“你说闵家为什么要对曹将军痛下杀手?”三文钱不以为然:“那还不简单,因为曹将军说的是真话呗。闵家不想让人知道闵家军是狼兵。”岑守拙摇头:“不不不,这件事情太多人知道。他光杀掉曹大人是没用的。”三文钱歪头:“那是为什么,为你清除情敌?龚芳染也看不上他啊。”岑守拙若有所思:“我觉得闵良忠害怕的不是他杀死赵千年这件事,而是别的。莫非就是韦发财所怀疑的事情?可那具体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