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弄巧成拙
宁优优说我要是想解释最好快刀斩乱麻,早点说清楚最好。否则像是这种事情,就会像那乱麻一样越来越乱,想说清了都办不到。她危言耸听,叫我好自为之。我也很忧愁,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越早解释清了越好,可是要怎么解释啊啊。要我对着师兄那张脸,说出一些澄清的话,光是想想我就败阵了。何况万一我一想到他手里还攥着我学分就肉痛,让我好不容易拔高的气焰就矮了。我觉得宁优优给我出谋划策,少于她的幸灾乐祸。她那一颗浓浓的八卦心,早就不安分很久了。“干脆那天你谎称住院,突发急事总不能怪你吧?”我恶狠狠看着她:“那、你、想让我用什么理由住、院?!”宁优优不假思索:“被车撞了。”我老实不客气地回道:“我诅咒你出门被摔。”宁优优迟疑地说:“总不至于、拉……肚子吧?”我把枕头摔下。宁优优慢吞吞坐下,接着说:“再不然食物中毒,更真实一点。”是真实,我只怕我从医院绕一圈,不但什么事没解决还更惨了。拉肚子能在医院待多长时间?加上我没去接他,到时候要收拾的烂摊子怕是更多。这样通通的治标不治本,一点用也没有。苏予谙那神马智商,在他眼里我解释就是掩饰,最怕的就是我掩饰过了火,他没上当,我先套进去了。提心吊胆过了两天,宁优优的馊主意还是层出不穷。我怀疑她就是故意折磨我的,明知道我躲不过,还一个劲儿煽风点火。我这种段数,自然是想不出能和苏予谙抗衡的办法了。苏予谙要回来那天,我特意看了下日子,十月六号,倒是个好日子,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一个多星期了。一大早掐准六点钟,苏予谙就发来了信息。航班,地点,降落时间,标注的清清楚楚。还是一如苏先生以往做事风格,仔细的要命不给人留空子。这一个星期我过的不可谓是不精彩,和我的初衷完全背离。本来我想苏大美人走了,我终于能轻松过个几天,结果这轻松,就坑在宁优优手里。因此,当我不得已坐上出租车,去机场接人的时候,我内心的感受都是十分精彩的。我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机场,眼前一拨儿一拨儿都是人,姑娘我生平第一次接飞机,接的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在心里一遍一遍演练:师兄,其实那通电话是个玩笑。师兄,不是,那通电话其实是我打错了。师兄,其实那通电话不是我打的。师兄,那通电话实在是个误会,我根本不知道对面是谁……我完全沉浸在想象的震惊当中,越想越觉得每句话都比上一句更加的危险,如果万一说出来的后果,绝对更加的严重。不知道电话那面是谁?不等于告诉苏予谙我其实胡乱告白呢么?这是多么毁灭形象的事,虽然不解释清楚,我不见得还有多少形象,但这么一解释,我彻底的没形象了我。说不定以苏予谙的修养,他不见得提起这么尴尬的事。那样就最好,一了百了,大家都很好。我白日做梦做的很嗨皮,不知不觉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了我。等我反应过来,嘴角僵硬地抬起头,就见苏予谙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另一手拖着行李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风采,那气度,一瞬间,我什么解释都跑九霄云外去了。“特意挑这么个角落,你是巴不得我找不到你么?”独特低沉的嗓音,时隔几日后,再次清晰响在我耳边。带着笑意,一瞬间把我从无边梦境中震醒了。虽说我是存了这么个阴暗的心思,他要是找不到我也不能怪我,反正我来过了。我讪笑,立马站起来,在见到他的一刻浑身满血状态回归。我总是在最后关头才会徒劳的做点事情粉饰,眨着眼睛以示真诚:“怎么会呢,师兄我等你好久了。”苏予谙眼神动了一下:“你来的很早?”鉴于他问话的语气过于温柔了些,我虚伪的语气就装不下去了。我特佩服苏予谙,每一句话,他总能说的那么真诚,真诚的轻而易举的令人窝心。照理说,只是几天没见,人的变化不应该那么大吧?苏予谙为什么就好像是帅了呢?莫非就是穿了西装的缘故……看着特别正式,那种平日掩藏的锋利,也就独特的出来了。闲散之美,陡然变得逼人不可正视。我一直都是随大流的小角色,当然也可耻地转移目光不去正视。他忽然轻轻笑出声,伸手力道很轻地弹了一下我:“算了,看在你始终来接我的份上,原谅你。”我耳根发热。有种被戳穿的赶脚,苏美人,莫非其实你心里知道我其实很不愿意来接你?但做戏做到底,做人首先得敬业。我低头,看着他的行李,马上心念一转,顺势转移话题热心地伸出手:“师兄你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吧,我来帮你拿行李!”“沐白……”他忽然极轻极轻地叫了声。我顿住,不由自主看向他的眼睛,好像有种磁性,上帝特别偏爱某一类人,苏予谙的目光比他的话语更让人窝心,他的目光配合着话语,就是秒杀无敌。几天未见的人应该说什么,我发觉我实在没什么经验,小言书籍此刻是不能作为参考的,因为会点火。笑嘛太假,不笑嘛太尴尬,我面瘫。我跟苏予谙就在那人潮汹涌中对望,望的我好像都身不由己要投进去。这一幕是多么小言,可是没人知道我浑身都要僵硬住了。不过是怕他累想帮他提行李么,要不要这么用眼神杀死我。他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形:“不累,看见你我就不累了。”我内心惶惶,晕,要不要这么暧昧哟。我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面瘫挺到底。我在心里想,眼前这情景,看来我是快刀斩不了乱麻了……苏予谙轻描淡写却含着寓意地来一句:“东西这么重,怎么能让你拿。”我觉得只要是女孩子一定很愿意跟苏予谙在一起,他会陡然让你觉得自己特么的矜贵。就跟那玉器襄成的千金小姐,浑身都泛着神秘夺目的光。我眼神黯淡,可我不是千金小姐,这也是我跟苏予谙在一起,感触最深的一种感觉,那种璞玉华光,本身就不是我拥有的。我强自笑了笑。正准备往机场门边走,苏予谙突然缓缓朝我抬起手,掌心向上,张开在我面前。我看着那只手,半天才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太为难了。这只手,我是握呢,还是不握呢?到底还是没抵御住诱惑,我心一横,慢慢把手伸过去。碰到他掌心的一刻,苏予谙很快握住。他拖着我走出去。苏美人有很多面,唯一可见的是,他的每一面,都有迷人的魅力。尤其当你接触到陌生的一面时,这种魅力就更明显。把手伸出去的时候,我就好鄙视我自己。在车上我才终于松口气,差点忍不住用手去擦汗,好像才终于大功告成。宁优优发短信问我情况如此,我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她。出租车里,苏予谙跟我同时坐后排,气息实在太近:“沐白。”我立刻挺直身,冲旁边露出笑容:“什么事,师兄。”我决定了,只要苏予谙提起电话那茬,我就装傻装到底,不知者不罪,真的不怪我。我平复着呼吸,平复。他低笑,嗓音很要命:“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这台词我熟,通常分开几天见面,都是这么问候。我也很熟悉台词地回答:“挺好的。”没想到苏予谙的反应却不照着剧本演,他眼神意味深长,反问:“挺好?”我囧囧地看着他,难道我不该“挺好”么?他又缓慢眯眼说了一句:“我不太好。”这……我再次觉得很冤枉。读博的人,思维都脱离常人了。我等俗人委实跟不上。苏予谙慢慢开口:“我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没有?”我半是尴尬半是难为情地说;“收到了,实在谢谢师兄。”我搁在膝盖上的手忽然一暖,刹那间手背上便多了一只手,苏予谙越加低声问:“就这一句?”我的呼吸又一次快跟不上了,我发现我好不容易练就的抵抗力在苏予谙离开的这几天再次土崩瓦解。哎喂这可是在出租车上,你想干嘛?我从牙缝间挤出一句:“非常、谢谢。”苏予谙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他低低道:“你……”“到了。”出租车威武地停下了。我松口气。苏予谙看了看我,目光微晃,他拉着我下车:“走。”我立刻把全身赖在座位上,讪笑道:“师兄,我不去学校。”苏予谙的眼神终于渐渐沉下来:“你有事?”我僵了僵,因为我突然想起他要我把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我颤着舌头说:“我跟……宁优优、约好,去吃饭。”苏予谙盯了我良久,出人意表地来了一句:“难道我们不是约好?”太犀利了,八个字扭转乾坤。作死了,在这一刻我想到的竟然不是应该怎么理直气壮的反驳,而是一心想怎么不让他怀疑。我觉得我的思考回路都跟平时不一样了。于是我接下来就爆出了更惊人之语:“今天她生日。”ORZ,优优大小姐你想了那么多借口,都不如这一个来的冠冕堂皇!苏予谙果然愣了一下,趁他面容僵硬期,我快速地调整好了状态。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算出宁优优的生日吧?苏予谙脸色缓了缓:“只约了中午?”神经一旦松懈就容易中招,我还处于怔愣状态,就反问了句:“中午?”可能我语气中表达的疑问句式不太充足,苏予谙自动默认成了肯定句式。他嘴角一扬:“那晚上我去接你。”什、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司机大叔已经不耐烦地开动了车子:“年轻人真是的,连累人都不在乎,这门口多停一分钟要扣钱的!”您怎么早不扣晚不扣,偏偏我要说话的时候意识到扣了?苏予谙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校门口看着我,还没走。不知怎地,那一刻我就想到一个很少女很言情的一个词语,叫玉树临风。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它就是个成语,今天比照苏予谙的身姿,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玉树临风。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如斯男子,叫人心动叫人心许,叫人觉得……配不上。明明汽车才走了几步,我却觉得有种经年的感受,类似一种思念。直到司机大叔连问了三遍我去哪,我才沉重悲痛地说出宁优优的地址。宁优优看见我回来很是惊奇,敷了一半的面膜也撕下来,问询:“你这么快就逃生了?”我情绪莫名的一直低落,闻言完全没好气地盯她一眼:“会不会用词。”“不是我不会用,”宁优优挤着脸上的面霜,看了看我,“而是你每次说到苏师兄的表情,都好像迫切逃出生天的那种样子。”我有吗?!我重重地换下鞋子,踏进房里,怎么我都不知道?宁优优不理我,她一贯都会这样,用另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鄙视我。胸口堵得慌,我还是不放心地转身,皱眉问:“宁优优,你的生日没人知道吧?”我叹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说谎心虚?宁优优似是呛了一下,看着我:“你应该反过来问,谁不知道?”我:“……”我马上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竟然问这样的蠢问题,优优大小姐的生日,根本想都不必想,肯定是呼朋唤友,大肆操办。传说中的,收礼物收到手软。宁优优显然不打算放过,她狐疑地看着我:“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也呛了一下,朝她露出笑。宁优优拍案而起:“真的?!”吼声震天,哎哟喂,姑娘我最近特别的娇弱加脆弱,就别再来这么一出了。我先发制人:“我不相信你记得我的生日。”“二月初八。”宁优优不带一丝停顿的甩出一个。我缩了一下,然后,过了一会,真心朝她赔罪地笑。怎么说呢,太出乎我意料了……我以为优优大小姐这样一个朋友多的都快能记不住的人,更不会记得谁生日呢。宁优优看着非常光火的看着我,气焰压人。我是软豆腐,一压就碎。我弱弱地举起双手:“别对我来硬的……”宁优优首先冷哼了声,青葱一指指向了我:“知道不,沐白你就像一只软皮球,看着是软的,其实别人根本拿捏不起来。稍一用力你还是能顶回原状来,动辄还把人气的半死。”大小姐许久不冒惊人之语了,哲学之气往外冒,唬的人一蹦一蹦的。她背过身:“五月九是我生日,你给我准备好礼物。”那还要明年啊……我看着她的背影想。礼物不礼物什么的可以暂抛耳后,关键是晚上我怎么赴苏予谙的约。发现我每次和苏予谙对阵都讨不了好,专家就是专家,我这个门外汉根本就不能和他比。一下午我把心理剖析密码等书看完了,我想如果这次的考试真的离不开这些书本的话,那我可以不费力过关了。可是理论上的巨人,替代不了行动上的矮子。下午五点钟,宁优优照例叫外卖,问我晚餐吃什么。我纸包不住火地终于说了要出去吃,她眼睛瞪得恁圆,对我竟然隐瞒了苏予谙要来这里的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而震惊。震惊过后,她丢掉订餐宣传页,大步朝我靠拢:“晚上要跟苏师兄吃饭,你一点也不准备,你就穿这个?”还要准备个什么……何况我对她的逻辑非常不感冒。我道:“谁说要出去吃饭了?”宁优优刹那间好像禁不住刺激,而翻白眼,她活似老太婆地手指颤巍巍指着:“沐白,你幸亏不是我家孩子,不然我活生生能被你气死。”我总是觉得我很冤枉,我觉得我没听错。宁优优狠狠戳着我脑门,当然没敢真碰到:“你说说,苏师兄说晚上来,接、你、啊,你说人家晚上来接你,不带你去吃饭还去哪儿?!你有没有逻辑性啊,沐白!”被她痛心疾首的语气一说,我也觉得有点窘了,但过后,我想着当时的感觉,还是垂眸道:“可能他是想带我,补课?”话说我真是这么想来着。印象中,苏予谙对我的课程一向很上心。宁优优要绝倒状:“沐白,你脑子不给使就算了,可别诬蔑苏师兄啊,人家那智商级别,会跟你想的一样在刚回来的晚上,就拉你补课这种人神共愤的事?!”优优大小姐激动起来不是儿戏,为了避免过度刺激她,我很为难地低了头。可是心跳,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我最后挣扎着想,其实补课挺好的,没什么人神共愤的。宁优优见我不给她回应,一个人发挥很有难度。就在这时,她突然惊叫一声:“有汽车喇叭声。”我心跳了一下,凝神细听,的确下一秒就听到宁优优的楼下响起喇叭声。宁优优马上跳到窗边:“是师兄来了么?”我也紧张的从沙发上起来了。我听宁优优吸了口气。连忙紧张地踱过去,也慢慢挪到窗边,伸头去看。苏予谙背靠在车门上,正仰头往楼上看。还是一样的西装革履,看着要多正式有多正式。他的轿车是宝蓝色,和他的西装辉映一线,流畅的线条感。宁优优住这别墅区,海棠梅花各种娇艳花什么的还特别多,随便哪一处拍张照拿出去就是一景。平时这些景色看习惯了就算了,今天,这样的景这样的人一合。难怪,宁优优要惊呼了……“沐白,能下来了么?”苏予谙声音不低,恰到好处清晰地响在我和优优耳边。宁优优一只手立刻拉紧了我。我紧张的舌头打结,看着他,早忘了怎么说话了。优优大小姐再次表现出了大小姐的风范,她冲楼下奋力挥了挥胳膊:“稍等一下,沐白要准备。”苏予谙嘴角的笑在傍晚夕阳下特别的漂亮,他微微颔首。宁优优当机立断把我拉了回去。“闺女,你人生中重要时刻到了。”她郑重其事对我说。如果不是苏予谙在此,我肯定此刻要吐她一脸槽。宁优优几句话就打断我的犹豫:“你是迫不及待想下去,还是跟我进屋换衣服?”实在是阴险的选择,要我下去面对苏予谙我当然紧张,可是跟她去换衣服我也不愿啊啊!为什么最近我总是这么的,我还没自怨自艾完,这么的身不由己。宁优优不由分说把我拉进去,从她三米宽两米高的衣柜里拉出一件衣服,丢给我。我看着这白花花蕾丝边的什么东西,眼都晕了。宁优优说:“快换上,我十八岁的衣服,放心,绝对清丽,符合你的形象。”我想吐血。被强制换衣服的时候,我更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更不知道怎么演变的这样。这到底是要干哪样呀……浑浑噩噩磨蹭了十几分钟,我觉得这十几分钟浪费的毫无意义,我简直悔死了。就算刚才直接下去,也比现在这样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出去好。我说了,这世上要是有后悔药,早被我买来吃光了。宁优优把我推出去。她暗示要跟我下去,近距离观赏一下苏予谙。我恶狠狠地用眼神警告她:“别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宁优优嘴巴不停地说:“知道知道,你让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过生日也没问题。”太坏了,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