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运动会

自从宿舍起火后,学校开始全面加强了安全教育。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周校长总会在主席台上反复强调安全的重要性,而老孙也一连好几个星期在周一的主题班会上大讲关于安全的主题。学校还一个月进行了两三次安全消防疏散的演习。所有的事情都和安全挂上钩,甚至门卫叔叔也开始对进出校园的人员进行严格的检查,这对于陈胜这种从来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人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终于在一天下午,老孙突然在班里宣布,因为高三的同学马上要进入紧张的冲刺复习中,所以要把本学期运动会的时间提前。这消息一宣布,可把陈胜这个热心肠的同学乐坏了,他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老孙连忙劝道:“陈胜同学,不要太激动啊,保持体力,在运动会上好好发挥,为班里争取更多的荣誉啊。”这句话让陈胜信心大增:“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争取拿回一个冠军。”全班同学都被陈胜这股认真劲鼓舞,班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陈胜则好像中了大奖似的笑个不停。

运动会即将到来,陈胜也开始为密集的训练做准备,他甚至特意跑到体育器材店,买了几个哑铃放在宿舍里。我知道这件事后老是笑话他:“你不用这么拼命吧?放松一点,重在参与。”他却极度认真地看着我:“你们女孩子家不懂的,为班里争取荣誉这是男子汉的责任,我不止想要拿个冠军,如果可以借此练就一身健硕的肌肉,那就再好不过了。”陆一鸣也在一旁笑话他:“你还想练肌肉,你不要受伤就好。”陈胜自信地回答:“放心,我会格外小心,绝对不会在这张帅气的脸上留下伤疤的。”

你看我身边总有一个爱出风头,精力十足,自信满满的人,可我却从来没有被他的自信感染过,真是太遗憾了。

陈胜这家伙真的开始认真起来了,他开始每天早上练习晨跑,用他的话说:“要找一找运动员在场上的感觉,提前感受那种刺激,顺便增加自己的自信。”他也是个认真起来很可怕的家伙,每天不光把时间花在跑步上,中午放学吃完饭回到宿舍,他还要和哑铃相处半个小时,下午放学连饭也懒得吃,就赶去练习三米沙坑跳远。甚至晚上他还要挤出半个多小时,去操场进行实心球的训练。陆一鸣也曾经问过他:“那么黑,怎么看得到自己投了多远?”而陈胜总是自信说:“看不到没关系,我的感觉告诉我一定投得蛮远的。”因为运动会的关系,陈胜的生活开始和运动紧紧联系到了一起,我们还特地给他取了一个外号——“运动小王子”。

因为运动会的关系,我和陈胜的关系也渐渐变得正常起来。从开始时候见面互相当作路人,到后来他主动找我说话,我也会偶尔陪他去操场训练。他总会这样和我说:“我以为你不要我,和那个梁晓跑了。”我立刻打他:“我是那种人吗,你有点自信好不好?”他笑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陈胜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在他的热情动员下,他们男生小团体也加入到这个训练中去了,甚至偶尔陈胜也会鼓舞我:“还不快点下去运动,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赘肉。”我总会气愤地使劲打他。

而江江每次都会拉我去运动场瞧一瞧,当然是因为他的邱泽也准备在这次运动会上大显身手。岳阳当然也是默默陪在杨舟的身边,那段时间她突然开始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会多说,只是在一旁看着我们,累了就靠在我的肩上,甚至偶尔还会问我们奇怪的问题,比如“如果我走了,你们会不会想我”“如果我变成了一个坏女孩,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之类的。每次我都会骂她:“干吗总是无中生有?神经病。”她总是会笑笑:“我真的有点想走了。”然后我看着她认真地说:“要是你敢走你就死定了。”她却会爽朗地笑出声来,立刻变成了那个小鸟依人的岳阳。岳阳会毫无怨言地坐在操场旁边的座位上,看着正在训练的杨舟,一个人傻笑起来,她不会吵也不会闹,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江江总是对岳阳说:“你这样会宠坏杨舟的,女孩子家一定要矜持。”而她总是不理会我们的闲言闲语,依旧那样好脾气地陪在杨舟身边,甚至晚饭后她会特地拿着毛巾和矿泉水坐在那里等着杨舟,然后和杨舟一起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可能是岳阳的辛苦付出,杨舟圆满完成了所有的练习,甚至没受过什么大的伤病。而陈胜这个虎孩子可就惨了,他落下了不少的病痛,更惨烈的是他的大腿被拉伤了。上周训练的时候,跑八百米还剩最后的两圈,这家伙在最后的弯道不知怎么竟然拉伤了大腿。杨舟和吴语把他扶到医务室,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医生只是嘱咐他一定不要进行剧烈的运动,要好好静养休息。可陈胜这家伙完全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耳边,还是偷偷和陆一鸣他们跑去训练。他一瘸一拐在操场上跑着,也是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转眼就到了运动会报名的时间,陈胜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一个人就报了六项,老师在班里对他这种敢拼搏的精神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也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他的伤痛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好起来的。陆一鸣报了五项,杨舟报了三项,莫凡只报了自己最擅长的跳高,吴语报了实心球。而马鑫作为我们班的领头羊,要负责后勤工作,以及布置我们班聚集的大本营,所以没有去参加运动会。江江要负责给邱泽加油,还有帮他看管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就没有报名比赛项目。而岳阳和子方还要负责广播社的加油播音,也就和比赛无缘了。映天当然要看吴语在场上的精彩表现,所以也成了默默支持的观众。而我从来就不曾发掘出任何的运动细胞,当然也只有加油的份。但是我更喜欢趁着运动会的空闲期间,在教室看些喜欢的书。因为,没有比赛的时候陆一鸣也会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我们只有一个座位的距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秘密约会的孩子默契地坐在那里。虽然他从来不会回头看身后的我,但此刻能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我已经非常的知足了。

运动会那天下午,陆一鸣突然在我面前站起来,脱了上衣,然后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运动服。他突然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偷看别人换衣服这个要怎么惩罚?”

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是你自己要在我面前脱的好吗!”

“可是你看了全过程,还要和我狡辩。”他说。

“那你现在想怎样?咬我吗?”我说。

陆一鸣笑了:“等下去帮我加油,不然我就要考虑把这事告诉你的梁晓学长了喔。”

我们就那样僵持在那里,最后我还是同意去帮他加油。他也许认为我是因为害怕他会把这件事告诉梁晓,才同意去为他加油。

陆一鸣把一件衣服放在我的桌子上:“郝美,你帮我拿一下,我要去拿第一名了。”

我笑了起来:“还没进入决赛就那么嚣张可不行噢。”

“那你就拭目以待,好好看仔细。”

“好,一言为定。”我说道。

而只有我才清楚,我也想像岳阳那样帮自己喜欢的人拿着衣服,顺便拿一瓶水在手里,送他上场,就在原地安稳地站着,看他在那里比赛;也想像花痴那样,使劲地呐喊那个名字,然后等他比完赛走过来,把那瓶早已准备多时的水递给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什么都是最好的,他的衣服明明有股浓浓的汗水味,他明明跑到终点的时候刘海都飞了起来丑得不行,你却那么不介意,他只顾着喝水甚至水溅到你,你也不在意。他明明没有说对不起,你却在心里说了好几遍没关系。这就是爱吧,那种无所求的爱恋。

陆一鸣当然像他原先想的那样,以小组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进入决赛的资格。而在没有知道自己成绩的时候,我问他:“你不要去那边的公示栏看看你的成绩吗?”他看了我一眼:“郝美,还是不是朋友,我刚才那么帅气地飞向了终点,难道你没看见?”我竖起了大拇指:“看到了,第一名。”他顺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这就对啦。”原来这个人,也是如此的自恋。

而陈胜虽然带伤参赛,但还是以小组第三名的好成绩所向无敌地杀入了决赛。他跑得实在也是很快,江江为他加油,喊得喉咙都沙哑了,江江说:“她简直要飞起来啦。”江江不光要为我们班的人,还要为她心爱的邱泽呐喊助威。邱泽报了1500米的比赛。江江知道后气得不行,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邱泽的关系,立刻从一楼跑上六楼,在邱泽他们班的门口和他理论起来。她不是担心邱泽会失去冠军,而是担心如果他受伤了怎么办。男孩子永远不会理解女生无理取闹背后的细心,也从来没有真正站在女生的角度认真地思考我们究竟为什么会生气。江江由此和邱泽冷战起来。有一段时间他们好像完全断了联系,可是在他们冷战的日子里,江江的桌子上每天都有神秘人士送的早餐,不用猜我们都知道是谁送的。当然,最后江江还是和邱泽和好如初了。江江没有再拿这件事来胁迫邱泽,而是在每天下午放学后抽出自己的时间陪他训练,江江甚至还偷偷告诉我们,她的体重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下来了。你看,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想尽一切心思要达到那个目标,它始终都没有结果,而往往在你毫无预期,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它就这样惊喜地来了,所以才会有人永远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随缘吧。”

在邱泽比赛的那一天,为了表示我们对他热烈的支持,所有女生都出动去为邱泽加油,说实话,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江江开心。1500米报名的人很少,但都是长腿的帅哥居多,邱泽在里边格外养眼。比赛开始,江江立刻开启了啦啦队的模式,举着手上的小旗不停地摇,撕心裂肺地喊加油。邱泽虽然不是最快的,但他耐性相当的好,400米的跑道两圈刚过,很多选手都开始走起路来,还在场上跑着的人寥寥无几,可是邱泽还是匀速往前进,丝毫看不出他的疲惫。眼看就要到终点了,江江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已经跑到终点的出口,早早在那里等待着。邱泽没有意外地最先冲到终点,随后往出口的地方走去。老远他就看到江江了,于是两个人完全忘记了此时此刻他们俩的身份,忘我地抱在一起。邱泽紧紧抱着江江,怎么也不肯松开,这两个真是甜蜜到不行。

而原本在广播室的子方和岳阳也来了,原来,因为她们两个在广播里不停地在为一班的同学加油打气,把其他班同学的加油稿放置一旁不理会,广播站的站长不能容忍这种偏私的行为,于是她们俩光荣地下岗了。这样也好,我们啦啦队的队伍又壮大起来。

莫凡在一旁比赛跳高,不知道是莫凡实力太强还是对手的实力太弱,莫凡跳了几个回合,比赛就草草地结束了,他轻松拿到了第一名。这可把萱萱乐坏了,她冲进跳高的比赛场地,悄悄在莫凡脸上亲了一口,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很多人都成了目击证人。也许吧,我们总要疯狂几回,做一些我们原来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才对得起年少轻狂。

而陆一鸣和陈胜早在一旁做好了热身准备,陈胜脸上不时有冷汗冒出,我从后面突袭陈胜,把他吓了一跳。于是我问:“怎么了?不会伤口又拉伤了吧?”陈胜轻松一笑:“哪有的事,每个人都会紧张嘛,更何况英俊潇洒的我。”我笑道:“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

陆一鸣也在旁边,我走过去又走回来,想了许久,还是走向了他那一边:“比赛加油,你可以的。”这一次他意外地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点了点头。这家伙永远有猜不到的心思,所以啊,我才会喜欢这种怪咖。

随着一声令下,比赛开始。陈胜这家伙一开始就来个大冲锋,杀在队伍的前面,可不到一圈他就用完了体力,被队伍老远地甩在了后面。而一边的陆一鸣有条不紊地跑着,在中间的位置慢慢往前进。陈胜这家伙真可谓是小强精神,落后了半圈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快要赶上陆一鸣了。我们在一样精疲力竭地呐喊着,看着陆一鸣从我们身边跑过,看着陈胜从我们身边跑来,那颗心时刻紧绷着,狂跳不停。两个地方的心就这样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种场上场下的紧张感是一致的。

还有倒数一圈的时候,陈胜突然倒地,在地上坐了下来。他不甘心,渐渐想凭借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让自己重新站起来,他扶着左腿做支撑,可是刚要起身,人就整个倒在了地上。而那边跑快一圈的陆一鸣经过陈胜的身边时竟然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陈胜看到陆一鸣停了下来,想也没想冲着陆一鸣吼道:“你有病啊,继续跑啊。”陆一鸣没有搭话,他看着陈胜的伤口:“你看你死要硬撑,这里被拉伤都肿起来了。”陈胜不理他,背过脸去。我们根本无法平静,赶紧跨过警戒线,几个人冲进了跑道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陈胜脸上流下滚烫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此刻的陈胜,是多么的不甘心。我们几个人试图扶他起来,走出比赛场外。没想到他却不起来,他背过身去,用满身是汗的运动衣擦拭脸上的泪水,然后回过头对我们说:“是朋友就和我一起走到终点。”我们都没说话,陆一鸣和莫凡一左一右硬是把陈胜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们一左一右扶着陈胜的肩膀,而我们几个在后面跟着走。那400米的路程突然变得那么遥远,好像永远没有尽头。陈胜在前面对我们喊:“大家加油,还差一点了。”我的眼泪不自觉地上来了。

我们的身边总有那种人,那种死也不放弃,累死累活都要不达目的不罢休,面对一切困境险阻永葆执着热忱之心的人。而那个我爱的少年,他没有因为诱人的荣誉,没有自己一个人独享胜利的果实,他放弃了冠军的光环和众人的欢呼掌声,他甘心慢下来做幕后的英雄。最后,我们成功抵达胜利的终点线,操场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觉得这掌声,是为陈胜不放弃的精神所感动,是对陆一鸣朋友第一比赛第二的嘉奖,是对我们大伙不离不弃的感情的赞美。陈胜虽然没有拿到他理想的冠军,但是他顶替杨舟去砸实心球也得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也算圆了一个冠军的心愿。

你要记住,朋友永远不是当你有糖果他有樱桃你们互相交换的人,也不是在你春风得意时巴结夸赞你的人,更不是看你落水见死不救,自己乘机往上高攀的人。朋友是在你潦倒不堪,饥寒交迫,甚至一无所有,依然愿意伴你左右的人;朋友是即使在一起吃苦,也会感觉到在天堂的幸福滋味的人。还有那个心爱的男孩,即使你不是冠军又如何,我只要你做我的英雄。

第十九章 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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