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红人的烦恼

自从校运会过去后,校园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但其实不然。回看校运会上最让人难忘的瞬间,不是高三学长邱泽在男子1500米比赛中摘取桂冠,不是大三漂亮学姐沈然在校运会颁奖会上精彩的发言,也不是我们班取得团体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更不是杨舟同学砸实心球打破往年的校运会记录。运动会最让你过目不忘、历久弥新的瞬间,就是大一男子1500米决赛场上那感人的兄弟情义,陈胜和陆一鸣亦敌亦友,他们放下了比赛的荣誉,一起走到了终点。这件事在校园里广为流传,陈胜和陆一鸣一夜爆红,成为学校里响当当的红人。

在年少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不经意之中被别人记住。人们不会因为你长得多么英俊多么漂亮而把你久久地记住,却会在你做了一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与众不同的事,而那件事在一定程度上让你和大家开始有了区分度,所以你成了大家口中茶余饭后闲谈的对象,你成为了校园里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有议论的声音和关注的目光的人。

陈胜和陆一鸣他们那种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高三的级草邱泽同学,甚至我们走在路上,都会有一群女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学妹还是学姐,她们总会在一旁悄悄地议论:“你看,那边那两个白衣服和黑衣服的男生就是陈胜和陆一鸣。”“你看,他们真的好帅,怎么来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真是太可惜了。”甚至还有更好笑的议论:“你说我是喜欢哪个好呢?陈胜热情又阳光,和他在一起一定非常有趣。可是陆一鸣,长得那么帅,书生意气,一定会让很多人都羡慕死了的。”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罗素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调侃她们:“几位同学,你们是要买菜还是选美呢,怎么挑这么久?”几个女同学大概也看到了我们的大部队,就没再说什么,不好意思地走开了。陈胜连忙说道:“罗素你真是太过分了,那几个同学那么可爱,怎么对人家那么凶?”岳阳笑着说:“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菜,罗素好心帮你逃过一劫,你就别再嘚瑟了。”

虽然陈胜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但是他的春天却真正地来了,而我们的好生意也随之上门。那些单纯的学妹打听到我们和陈胜的铁关系,纷纷上门给我们送礼,而江江这个家伙也乘着这股热浪的来袭,拼命给自己制造各种商机。比如说哪位女生想要陈胜的联系方式,一口价,每人5块;哪位女同学想要陈胜的QQ号,打半价,折后价两块五毛。可这些女同学不仅丝毫不还价,还争相购买。这可把江江乐坏了,她为了报答陈胜这位财神爷的恩赐,特意请他去肯德基搓了一顿。

刚开始上大学时,只有高年级的学姐会对陈胜倾心,表白信也寥寥几封,而现在这一切都大不相同;陆一鸣更是,从前他只是默默无闻的好学生一枚,而现在呢,全校的女孩都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还有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追求他们俩的队伍中去了。更夸张的是那些女生还给他们取了外号,陈胜叫“陈皮丹”,而陆一鸣叫“录音机”。我们走在路上,马上会有女生这样喊:“你看,是‘陈皮丹’。”刚开始的时候陈胜在心里极度排斥那种“娘娘腔的外号”,但后来,他却渐渐接受了,因为他突然得到了天堂级的待遇,就连平时偷偷塞在书桌下的情书都开始多了好几封,而那些礼物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啊,小玩意的也渐渐堆积而山。更多时候,陈胜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种礼物,于是只好把我们几个女生聚在一块,潇洒阔绰地对我们说:“随便选啊,喜欢就拿。”就这样,那些花痴少女送来的礼物全部收入了我们囊中。我也曾问陈胜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总是笑笑:“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让你们开心一些。”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女孩中确实有几个死缠烂打型的姑娘。有一次,一个穿着白色上衣,宽松牛仔裤的女生站在我们班门前,她看上去文质彬彬,气质脱俗,吸引了班里很多男生的目光,而那个女孩总是往我们班里东张西望,手背在身后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找谁。在这个月里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可她到底是陈胜的粉丝队伍的还是陆一鸣队伍的,这就比较难判断了。

那个女生站在班外,远远看到陈胜走过来,立刻冲到前面去。我们本以为又有一场精彩的表白要现场直播了,没想到这个女同学刚给完礼物,就马上跑开了。陈胜也只是笑笑,以为这件事就此平息了。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依然那样不依不饶,频繁出现在我们眼前。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女孩和我们同年级,在我们班的上一层楼。她叫袁熙,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是个典型的好学生,从未没有过什么大胆的举动。可看到陈胜后她再也淡定不了了,想了好久终于决定站出来大胆和陈胜表白。当然,我们的陈胜同学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种女生在这个月里实在太多了,陈胜同学也绝对不会被谁的表白吓到的。陈胜甚至想过要不然想点什么理由躲起来,或者是去整个容,让这些花痴女和这场一夜爆红的风气赶紧过去。可是天不遂人愿,那个叫袁熙的女生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她并不是那种送了一天你没有表示,送了第二次你还没有表示就会懂事地自动消失的人,她一连这样坚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天天如此。偶尔下课,她会特意跑到我们班这边,就站在我们班门口和她认识的同学聊天,其实真实的目的恐怕是来看看我们的陈胜同学。每当下课,陈胜会立刻趴在座位上,除了老师偶尔有事情要吩咐,他就像涂了502似的,紧紧趴在桌子上,管窗外风吹雨打还是电闪雷鸣,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似的。终于有一天,那个叫袁熙的女孩大胆地走进了我们班里,当然那个时候陈胜睡得正香呢,窗里窗外的世界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有某个人说过:“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个时候,陈胜就像死了似的,不管袁熙同学怎么拍他的肩,在他耳边怎么喊,他就是铁了心地不起来。

而我事后问陈胜:“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了那段话我至今还记在心里:“你不需要对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浪费时间,你会欺骗他的时间,你会带他卷入感情的世界里,你让别人付出了真心,到后来才让对方发现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那不如就在你还可以改变时局,彼此还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干脆一点,别耽误了人家。”

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人内心有多强大,他就可以用多广阔的心胸和眼界存活于世,我们都需要一种干脆的,一种该走就走的,一种不适合就要勇敢放手的豁达。当然事后,那个女孩也因为她奇葩的举动成为了一个红人,可她依然像刚开始那样,不停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不停地来找陈胜。陈胜实在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女孩子,用他本人的话说:“你让人家多没面子啊。”

为了找到一个合理的方案来解决这件事,陈胜把我们聚集起来,要求我们每个人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建议。风水轮流转,以前啊,都是陈胜这个家伙在生活中、在感情上为我们排忧解难,出一大堆的好点子好主意,我们总是习惯了对他提出各种难题:怎么表白,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今晚要吃番茄炒蛋还是红烧排骨……我们拿不定说不清的时候,都是他站出来帮我们解决一切,而这一次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却搞不懂了。我们的建议五花八门,当然这其中肯定没有陆一鸣的参与,他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我们说的一切,因为他自己也被各路的女同学找上门来,死缠烂打的一大堆,他自己的事都没有解决,自然也就没有空照顾到他的好兄弟陈胜了。

岳阳建议:“要不然你找一个代理女朋友算了,就近原则,我们班里的。”陈胜摇摇头:“根本没有合理的人选嘛,怎么找?”这个建议被无情地抛弃。

杨舟说:“那你要不请假一段时间,等这段风头过了,你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也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莫凡连忙接话:“你笨啊,准备文理分班啦,最后的考试大家都会全力以赴,陈胜如果请假了,那落下的课,怎么办?”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江江问。莫凡接着说:“你要在她面前尽量表现自己很差劲的一面。”“怎么说?”陈胜问。“我懂了,”马鑫接话,“就是你要完全颠覆自己的形象,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她眼中很讨厌的人。”陈胜沉思了一会,他站了起来:“谢啦各位,我现在已经有想法了。”

从那天起,陈胜这家伙完全忘记了他从前的模样,开始打扮成一个流氓阿飞的样子。他特意和马鑫去买了一些很潮很痞的款式,拿来改造自己,连平时十分爱护的头发也任由它发展,睡觉起来是什么样子,到学校就是什么样子。这家伙真的豁出去了,他从头到尾改变了自己。他开始在校园里随地吐痰,在男厕所里乱写乱画,在宿舍里裸奔,和舍友在宿舍走廊上跑来跑去。就这样,很多女生走在路上都会对他加以异样的眼光,还有的在他背后说起了闲话,当然这些都是陈胜希望收到的效果。甚至那时候对他痴心不二的袁熙同学,不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就连在路上看到陈胜都要回避三分。陈胜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的时候,整个人像买了六合彩中了大奖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就这样,那些平时巴结他,给他情书,给他礼物,会偷偷要他号码的女生渐渐地退出了他的生活,他一夜爆红的故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陈胜确实是解决了一大烦恼,自己一个人在一旁偷着乐,重新回到了快活潇洒的日子,可这欢乐的背后,却有一个人深深地受了重伤。

那就是我心爱的陆一鸣。他作为一夜爆红的男主角之一,论人气当然不及活泼健谈的陈胜,论粉丝他的队伍也不及陈胜的三分之一,可他的长相和学识各种硬件那是远远超过陈胜的。刚好在那时,陈胜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无底的深渊,在看到他各种痞子行为后,学校的女生们都对他产生了负面的情绪,他的粉丝队伍也急速下降到零,而这时陆一鸣的优势就这样明显地显现了出来。他的人气在陈胜落马以后,渐渐升高。像陈胜原先那个情况,那些花痴女生们开始隔三差五地送来礼物送来饮料解渴,就连桌子里面的情书也开始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窗外也有很多别班的女同学来找他,人气火爆可以和前段时间的陈胜媲美。但是他对待送来的东西和门口特意前来找他的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态度。陆一鸣会利用空闲的时间把每一封情书都拿出来看一看,还会在宿舍里夸赞谁谁谁的字写得很好,谁谁谁设计的版面很有创意。碰到有一些在校园里偷拍他照片的女同学,他还会很贴心地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好好地欣赏一番后,把女同学拍的照片用双面胶贴在墙上。而马鑫总是不解地问他:“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陆一鸣也会淡淡地回他一句:“你们不懂的。”

最让我们吃惊的是,这家伙居然会抽出一部分的空闲时间来给那些女生回信,甚至那些来到我们班门口找陆一鸣的同学,从来都没有被拒绝过。于是他就有了一个特别的外号:暖男。陆一鸣从来不会抗拒女生的邀约,他总会踏着愉快的脚步走出班外,他们也从来不走远,只是在班门前有模有样地聊天。说来也奇怪,那些女生也从来不会像对待陈胜那样,对陆一鸣做一些疯狂的举动,她们永远只是单纯地找他聊天而已。

那段时间,看到陆一鸣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我在心里偷偷地难过起来,他变成了大家的大众情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时刻在大家的关注之中,甚至还会引起不小轰动,他已经不再是那天夜晚,那个坐在草地上,坐在我右后边对我说“干吗哭得像个小花猫,还有我们呢”的人。而我们也渐渐有了距离,虽然天天在同一个地方,在相同的时刻相见,可是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我也不再是校运会时可以在他身边拿着他的衣服的傻姑娘了。

直到有一天下课,陆一鸣叫住了正打算出教室的我:“等一下郝美,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我转身看着他,明明心里面上一秒还被那么多的怨念和嫉妒包围着,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推翻了先前的所有想法,脱口而出:“没问题。”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在他的身后,就像坐在他身后那样,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我跟着陆一鸣来到了六楼,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随后递到了我的手上:“郝美,帮我把这个拿给高三(3)班的熊欣同学,我就不好意思过去了,我在楼道这里等你,麻烦你了。”接过礼物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作伤心的滋味。

我最喜欢的人现在却要拿着我做掩护,做他的信使,把他的心意传达给别人。我立刻转过身去,我多害怕啊,害怕陆一鸣看见我的眼泪,害怕心里所有的防备彻底崩溃,害怕明天站在陆一鸣身边的人将永远剥夺了我在他身边的机会。在这种极端复杂的心情下,我走到了高三(3)班的门口,顺利地把熊欣同学叫了出来。我伸着手:“这个是陆一鸣要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熊欣笑笑:“我大概懂了,第一次送人家礼物居然被退了回来。”几句话完毕我赶紧跑下楼,看到站在楼道等我的陆一鸣,我走下去在他身旁停了下来:“诶,一个男生怎么能把女生对你的心意又退还给人家呢?”“以后你就会知道,还有几份要归还的,快点跟我走,少啰唆。”你看,他永远是那个心思琢磨不透的大坏蛋,可是啊,我却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着他。

事后,在大伙聚在一起的时候,吴语问他:“请问这位大红人,你能否向我们解释一下,你做这些那么奇怪的事,有什么隐藏的目的吗?”陆一鸣却突然认真起来:“说真的,她们都是很好的女生,开始我也想像陈胜那样用快捷、利索的方式去处理这些问题。可是在校园里那些被我从不理会,甚至冷漠对待的女生却依然热情地和我打招呼,你说我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所以后来,我把她们的心意都全部看了一遍,才知道她们的用心。我给每个人回了信,我并不想伤害谁,也不愿亏欠谁,任何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她们的付出,我难道不应该有些回应吗?如果视而不见算什么好汉。我没有爱上谁,也没有觉得里面有特别反感、讨厌的人,相反她们都非常的可爱,所以现在我们都成了好朋友。”

最后,校园“一夜爆红”的故事就在陆一鸣完美解决与粉丝的关系中剧终了。

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摇身一变,变得出名,变得让大家都在争相议论、有所期待的人,后来看到了疯狂的人失去理智,去干一些不正常的事,我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自己平平安安地在校园里度过每一天,也许没有达到想象中那么众人瞩目的样子,可是我拥有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一群真心相对的朋友,还有一个喜欢的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梦想,这些已足矣。

第二十章 红人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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