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见

四喜后悔了

她后悔去照顾澹台一鹤那只“爱宠”了,因为这简直是一份受罪的差事。

在四喜眼中,这只名为雪团的波斯猫,仗着自己有那点外国黄毛子畜生血统,这伺候它倒是要比伺候人还麻烦。

每天不禁要为它彻彻底底清洗沐浴一次,还要花上一个时辰给它顺理毛发,在它午睡的时候既要让它感受到太阳的温暖,而且还不能让它晒到,所以还要给它扇风,撑伞挡太阳。

四喜顿时感觉自己够憋屈的,在一只畜生面前毕恭毕敬的。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什么办法呢?

下午,后花园

四喜抱着猫,然后将它放到了花园里的石桌上,大下午太阳正猛,雪团感受到强烈的阳光时眯紧了眼睛,然后很不满地轻叫了一声。

“祖宗,怎么了?”四喜赔笑着上前朝猫问道。

猫眯着眼瞥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昂起肉乎乎毛茸茸的头,似乎在示意她打伞遮太阳。

哼,她一个人都没觉得这太阳猛,一只畜生倒是那么矫情,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宠物,四喜暗暗腹诽道。

“喵……”雪团似乎有些恼怒了,叫声便大了些。

这一叫把四喜的火爆脾气也叫了出来,本来她这几天伺候猫就伺候地满心邪火,现在更是一并爆发出来。

“猫主子,您呢就好好午睡,我就在这儿陪着您呐。”

四喜故意笑着道,然后将伞撑开顶在了自己头上,右手轻轻摇着团扇,哼着小曲儿,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椅子上。

雪团那双碧绿如翡翠的猫眼顿时充满了怒气,作为澹台一鹤的爱宠,它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等轻视和对待,便伸出肉嘟嘟的爪子就要抓它。

但是四喜偏身一闪,脸上露出坏笑:“哟,猫主子生气啦?”说完还恶趣味地伸出手戳了戳它布满了蓬松白毛的肉感身子,顿时觉得手感好得不像话。

看着雪团一身肥肉,四喜感叹这世道连只畜生都比人过得好。

“喵呜!”雪团抖了抖身子,被肉挤得五官模糊的猫脸明显浮现了不高兴的神色。

“您呐就消停点,你那位主子把你交给我养着,你要是不希望我在你的猫食里加什么巴豆之类的让你拉肚子,你就老实点,哼!”四喜顿时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伸出手掐了掐猫耳朵,威胁道。

雪团气得鼓起了猫脸,让原本就肉团似的脸更显得像是肉包子一样可爱,让四喜心中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哎,她不能惹澹台一鹤,欺负欺负他的宠物也是好的。

谁让这只猫那么像他呢?都一脸欠扁样。

这一个下午,小雪团用它那怨念的眼神紧紧盯了四喜一个下午,而四喜却是前所未有的心情好,还呼呼大睡了起来,等到一醒来,四喜就看到一身华服的澹台一鹤正抱着猫似笑非笑地看着四喜。

四喜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站起来:“先……先生。”

澹台一鹤摸了摸雪团的毛,然后朝她温和一笑:“终于醒了,你很累吗?”

温和的语调向来就不是澹台一鹤的标志,四喜浑身一抖:“没,没有。”

“哦?那雪团怎么说你伺候它一点都不上心呢?”澹台一鹤一边摸着雪团一边说道。

雪团露出可怜的眼神看向自家的主人,还哀哀戚戚地轻叫了一声,像是在控诉四喜的“恶行”。

“雪团说?先生你怎么知道一只畜生说什么呢?我很尽心尽力伺候雪团的,您瞧我整天给它搓身子搓德手都红了。”四喜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澹台一鹤。

“好了,四喜你别狡辩了,今天罚你不准吃晚饭,外带去柴房把明天的柴火砍了,以后再敢亏待雪团,我饶不了你!”澹台一鹤突然冷下了脸,冷冷地说完,便抱着猫儿就要走。

而他怀中的雪团,猫脸上则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让四喜满心的怒火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滚你大爷的,现在连一只畜生都敢欺负她,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是不是!

“澹台一鹤!姑奶奶我不干了,你爱找谁伺候这只畜生就找谁,反正姑奶奶不伺候了!”四喜狠狠拍了拍石桌桌面,大声吼道。

澹台一鹤慢慢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哦?你想走?”

“没错,我又不是签了卖身契,你还真把我当丫鬟使唤,我告诉你,我四喜又不是离了你活不下去,姑奶奶还不稀罕这地儿呢!”说完大步一迈就要走。

“那你就不管你的玉瓷儿了?”

一句轻轻的话语飘到火冒三丈的四喜耳中,顿时如一盆冷水倾泻而下,顷刻浇熄了她所有的怒火。

四喜被戳中了软肋,顿时蔫了下来。

没错,她可以说走就走,但她不能不管玉瓷儿,玉瓷儿不像自己,那样一个柔弱女子到了外头境遇可想而知。

四喜顺了顺自己的气,然后生平第一次低下了头:“抱歉。”

澹台一鹤没有理她,只是默默地走开了,只留下一声轻飘飘的话语:“别忘了去把柴房的柴火砍了。”

“是。”四喜磨了磨牙,憋屈地应道。

为了玉瓷儿,她忍了!

四喜饿着肚子憋屈地走到柴房,看着对方在角落里高高的一摞柴火,愤恨地一踢,高高堆起的柴火便应声而倒。

“他爷爷的,竟敢这么使唤我!要不是为了玉瓷儿,姑奶奶才不会待在这看你脸色呢!”四喜咬着牙说道,然后抓起一根柴火,提起斧头便狠狠劈下。

“澹台一鹤,你去死!”四喜抓着斧头狠狠劈下,嘴里骂骂咧咧。

四喜这一身力气却不是白练的,再加上满心怒火没处发泄,便很快劈完了一小半的柴火。

但是没多久,肚子便咕咕的叫起来,她连晚饭都没吃,对她这样容易饿的人来说更是受不了这种饥饿感。

四喜便丢下斧头,开始东翻翻西翻翻看能不能翻到什么吃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餐柜里找到了几个发硬的馒头,对于四喜这种从来不曾吃过好东西的人来说,馒头对她来说便是人间美味了。

正当四喜正张大口打算狠狠咬下时,突然一声震天的枪响声震得她的手一抖,馒头便掉到了地上,随后听到外头传来嘈杂的追赶声。

发生什么事了?

四喜赶紧来到门口,伸出头探了探,发现好多家丁拿着火把疾奔而过。

四喜疑惑地一转身,正好看到从柴房的偏床跳进一个黑影,她反应迅猛地顺势从地上抄起斧头,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对方以更快的速度将一把军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不要出声!”对方冷冷地道,然后搂住她的脖子就将她拖进了柴房。

四喜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横在她脖子上的刀子锋利得很,还没贴近她的皮肤都感到一种渗人的寒气,估计是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家伙,她可不能轻举妄动。

那人把她拖到了到了柴房最里面,便气息紊乱地坐到了柴火堆里,四喜偷偷回头一看,便发现有鲜血正从那人的臂膀和小腿上不停地流出。

“你受伤了!”四喜惊呼道。

“不用你管!”那人咬牙说道,但是掩不去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嗨,信不信我立马跑出去叫人把你抓了。”四喜说着,然后单手一转,将他手上的刀子顺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那人似乎恼怒地想夺过刀子,但是无奈伤势过重。

四喜连忙转过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靠在柴火堆里的人,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个少年人,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眉目俊秀漂亮得不输任何女子,肌肤在灯光下因失血而显出近乎透明的惨白来,跟澹台一鹤那种逼人的华丽冶艳不同,这是一张很令人感到亲切的面孔,不过要除去他那双过于冰冷和沧桑的黑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四喜也不例外,或许她更外放,不会和普通闺秀那样扭捏,她不喜澹台一鹤那种狡诈的美,看到他,四喜便想到了从前听过的那些戏本子上描述的翩翩少年郎,芝兰玉树,俊美风流。

“你生得真好看。”四喜凑近了他的脸,笑嘻嘻地说道。

“你……”突如其来的轻佻话语令少年眉头一皱,脸上浮起羞愤的红:“你这丫头好生……脸皮厚!”本来想说她孟浪,但是想想这话从他一个大老爷们口里说出着实丢脸,便只能生硬地骂道。

“多谢夸奖。”四喜依旧笑嘻嘻。

说完,四喜又将视线移到了他流血不止的右臂上,二话不说便开始麻利地脱他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

“你干什么!”少年痛呼一声,然后瞪大了眼睛道。

“帮你取子弹啊,不然你手臂会残的。”四喜一边脱着他的衣服一边说道,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少年的上衣脱了个精光。

少年还未发育完全但是已显精瘦线条的身躯显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漂亮,像是一尊精美的艺术品,但是四喜却无暇欣赏,也没有欣赏美的品味和想法。

四喜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条,拿到了他的嘴边:“咬着,有点疼!”

少年哼了一声,然后别过了头,似乎对她手上的木条很是不屑。

嘿,这小子够有胆啊!四喜哭笑不得,便放下了木条,将那把军刀放在油灯里的烛火上烧了烧,随后往哪少年的伤口上割去。

“嘶……”烧红的刀刃一接触鲜血便发出了嘶嘶烧滚的声音,随后锋利的刀口切开了他伤口边上的皮肉。

四喜专心致志地切着伤口,听着上头传来的抽气声,不禁笑了一下:“怎么样,后悔了?我就说很痛吧!”

话音刚落,那抽气声便戛然而止,只传来了一声冷哼声。

别扭的小子!四喜撇撇嘴,然后在他的伤口处切开了一个十字形,鲜红的皮肉翻开,四喜隐隐可见到嵌在肉里的子弹。

“嗯,伤口有点深……”四喜看着那枚子弹,下意识向上看去,只见那少年一进冷汗涔涔,但是还是一副紧咬牙关的模样。

“要取赶快取,磨蹭什么!”那少年看四喜停下了动作,便爆了粗口虚声骂道,但是这一骂更是让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四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伸出手飞速劈了他的后颈一下,那少年便立刻昏倒在了柴火堆上。

四喜这才捋了捋袖子,这下不用畏首畏尾担心什么了。

“哎,没想到曾经跟瞎子阿爹学得手艺还没荒废呢。”四喜得意地自言自语。

瞎子阿爹是个游医,几年前流浪到了江南,他虽然眼盲,但是一双手却是摸得出奇经八脉,你有任何的疑难杂症,或者哪里有伤他一摸你的脉就知道,而且他一手缝合伤口的手艺更是出神入化,她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中了警察子弹的兄弟,瞎子阿爹就是凭着一把小刀,一根绣花针治好了那位兄弟,至此,四喜就磨着瞎子阿爹学了这门手艺,以备不时之需。

四喜同样用那把军刀慢慢挑出了那枚子弹,然后从柴房边上的厨房里偷了些酒,淋在了伤口上消毒,最后拿出瞎子阿爹留给她的那根绣花针,穿了从上衣上扯的线头,就开始缝合裂口。

瞎子阿爹说过,将伤口缝合是避免伤口发炎生脓的最好方法。

然后他还长篇大论地开始说这种清创缝合术的历史来源,当然她没有听进去,

缝好了伤口,四喜便撕了一块衣角扎起了他的臂膀上和腿上的伤口,全部弄好后,四喜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到地上,看着灯光下少年苍白安详的睡颜,慢慢地和心中的一张脸重叠。

也许就是那几分相似,才让她这样想去救这个少年吧。

四喜烦乱地甩了甩头,然后将少年的上衣盖在了他的上身,自己则关上了柴房的门,然后靠在墙上睡着了。

清晨

外头响起了第一声鸡叫

白珝卿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坐起身,他第一反应便是查看自己的伤口,发现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也没有那种钻心的疼,便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声轻轻的鼾声,便循声看向了靠在墙角睡得正酣的四喜。

他看着四喜又看向了掉落在地上的刀,白珝卿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惊心的杀意。

“嗯……”熟睡的四喜这时突然发出了声音。

白珝卿猛地一惊,眼中的杀意也顿时消散了。

四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开了眼,看到白珝卿正看着她,便揉了揉眼:“醒了?”

白珝卿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但是小腿上的疼痛令他身形一晃。

“哎,你还受着伤呢,小心着点!”四喜赶紧站起身扶住了少年摇摇欲坠的身子。

白珝卿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惨白着脸走了几步,但是意料之中地瘫倒在了地上。

“我说什么吧,你就消停点吧,你这样走不了的!”四喜扶着他靠到了柴火堆上,然后不满地朝他道:“喂,我好心好意帮你取了子弹,救了你的大命,你倒好,一声谢谢都不说。”

白珝卿看了她一眼,然后别扭地哼了一声,小声地的说道:“我又没有求你救我?”

“我四喜那还真是多管闲事了,得,你老这么有骨气,那这柴房是我的地盘,你就赶紧走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外头估计都是在搜寻刺客的,看你造化了啊。”四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少年瞪大了看了她许久,然后示弱般低下了头,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说什么?大声点?”四喜故意装作没听见将耳朵伸过去。

“对不起!”白珝卿大声喊了一声。

“这才对嘛,好了,不逗你了,来,吃点东西。”四喜笑开了花,然后将一个馒头扔到了他手里。

白珝卿拿到了馒头便啃了起来,像是许久没吃饭了。

“哎,你慢点吃,这还有。”看白珝卿狼吞虎咽成这个样子,四喜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便将仅剩的一个馒头递给了他,但是心中却在滴血。

她还一个都没吃呢!

白珝卿连续啃了两个馒头,然后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不清地朝她说道:“还,还有吗?”

“啊?你还要……那好吧,我去给你拿。”四喜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柴房的门,朝外探了探,然后跑到了厨房里,厨房里现在全是人,忙得热火朝天,正在准备给澹台一鹤的早膳。

对于澹台一鹤的奢侈程度四喜是知道的,一日三餐必须要八碟精致小菜配一饭一汤,各种菜式不带重样,所以单单给他做菜的厨子就就从各省各地招了七八个,当然四喜对于他这种矫情加浪费的做派很是嗤之以鼻。

偷鸡摸狗的事情是四喜的老本行,她一脸正经地进去,在厨房里饶了一圈便顺出了七八种东西出来,把她的上衣口袋装得满满当当的。

回到了柴房,四喜便将上衣口袋上装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只见有水晶虾饺,糯米麻球,紫薯馒头之类的东西,白珝卿也敞开了胃口吃,将她顺来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才停下。

“饱了?”

“饱了。”白珝卿淡淡地说道

“饱了就好,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这里要干什么,从实招来。”四喜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朝他问道。

第五章:初见
胭脂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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