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爆发
四喜和白珝卿看着对面相依着的两位——当然只是楚家璇单方面挽着林旭兆的手,而林旭兆则是一脸无奈。“林旭兆,什么时候的事,从实招来。”白珝卿一脸坏笑地说道。林旭兆翻了个白眼:“我们没什么,只是我在美国时的同学。”“嗯,这个我能证明。”四喜朝白珝卿说道。“楚小姐,你不是在美国上学吗?怎么来上海了?”林旭兆面容僵硬地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然后问道。楚家璇不满地又挽住他的手,然后道:“你毕业了回国,留下我一个人在美国想着你,我就索性休学来上海找你了。”“真是情真意切啊,旭兆,瞧瞧人家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给点反应啊。”白珝卿坏笑着朝林旭兆调侃道。林旭兆狠狠瞪了眼自己的长官,无奈地看了眼楚家璇:“你真的不该回国的。”楚家璇嘟了嘟嘴,满脸的不开心:“人家就是想你嘛。”“可,可是。”林旭兆一脸的哭笑不得。这时白珝卿突然插嘴道:“就是,旭兆,楚小姐一看就是真心喜欢你的,就像我一样,为了喜欢的人不远千里来到她所在的地方。”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四喜,然后暧昧地笑着靠近她。四喜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满脸嫌弃地推开了他,然后嘟囔道:“走开,恶心不死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白珝卿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一脸受伤。楚家璇看着四喜和白珝卿,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哎,你们两个,有故事……”四喜被楚家璇的目光看得心里发麻:“故事?什么故事?”这表情,感觉自己和白珝卿真有什么事一样。这下白珝卿乐了,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搂住了四喜的肩膀:“哎,你这小姑娘眼睛毒啊。”“你干什么!”四喜赶紧把他的手拽了下来楚家璇撇撇嘴,一脸善解人意地看向四喜说道:“有故事也没关系啊,嫂子,就算你要嫁我哥了,但是在美国那边,还没结婚就是自由身,人啊,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是这个道理吧。”“咳咳咳……”四喜差点被楚家璇惊世骇俗的理论弄得一口茶呛死。“哈哈哈。”白珝卿却开怀地笑了起来,四喜狠狠地瞪向他:“你笑什么?”“这位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哦对了,若梦,要是你不愿意跟澹台一鹤订婚,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白珝卿握住四喜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四喜被这肉麻的话弄得浑身不舒坦,赶紧甩开他的手,这个臭小子原来也是个泼皮无赖,满口轻薄话!楚家璇这下不愿意了,赶紧放开白珝卿的手:“喂,你干嘛?跟我哥抢媳妇?”“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吗?”白珝卿好笑地看着楚家璇。楚家璇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只是说婚前当个好朋友什么的,但是你也不能硬抢走我嫂子啊!”“既然还没过门,她就不是你嫂子,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白珝卿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说道。说完,他看向身边的四喜:“你说对吗?”四喜翻了翻白眼,不想跟他说话。楚家璇哼了一声,然后又抱紧了林旭兆的手,看着林旭兆柔声道:“林旭兆,你现在住在哪里啊?我以后好来找你啊。”林旭兆干笑两声,尽量将她的手往下扯:“这样……不好吧,有损你的清誉。”楚家璇往他那边挪了挪,一脸不悦:“什么叫有损清誉啊,亏得你还是留洋回国的知识青年,怎么思想那么古板啊!”说完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林旭兆一脸哭笑不得,求救似的望向白珝卿。白珝卿却只是耸了耸肩,转头笑着朝四喜道:“若梦小姐,不知道晚上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看着白珝卿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四喜坚决摇了摇头:“没有空!”“别这样嘛,我白珝卿亲自下厨,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白珝卿笑着道。话音未落,林旭兆就率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道:“我没听错吧?大帅,您,您会做饭?”“那是我深藏不露,若梦小姐,你意下如何?”白珝卿挑了挑眉,然后笑着看向四喜。四喜想了一会儿,想到晚上也没什么事,而且也不想跟澹台一鹤待一起,便答应了白珝卿。“那我们可以一起来吗?”楚家璇和林旭兆双眼满是期待地看着白珝卿,但却只换来白珝卿一记白眼:“没门!”晚上,四喜如约来到了白珝卿的家,刚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门就开了,只见白珝卿正拿着一把菜刀,身上还围着一条荷叶纹边的围裙,满脸都是白色的面粉,看上去颇为滑稽。“来了,赶紧进来坐吧!”白珝卿惊喜地朝四喜说道。四喜进了门,看了眼厨房,发现里面一片狼藉,简直难以直视,忍不住出口道:“我说白珝卿,你这是做饭呢,还是打仗?”白珝卿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不怎么会烧菜嘛,这里乱得很,你先出去。”“你确定你可以吗?”四喜环住胸,一脸坏笑,这白珝卿明明不会做饭,还逞强什么?“可以可以,你等我一会儿,菜快好了。”说完,就要赶她出厨房,“唉唉唉,你这简直就是搞破坏,为了避免等会你把房子烧了,还是我来吧。”四喜一把拂开白珝卿,还是打算亲自上阵。“喂!”白珝卿本想拦住四喜,但是四喜早已踏入那锅碗瓢盆四散的厨房,还顺带着抽走了白珝卿的菜刀和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白珝卿看着四喜拿着菜刀就开始娴熟地切起大白菜,“当当当”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厨房。“没想到啊,若梦小姐不禁上得了厅堂还下得了厨房啊。”白珝卿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四喜,倚在门框上笑着道。四喜切了一声,拿着菜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姑奶奶我以前可是在大厨那里学过做菜的。”说完继续剁起大白菜。“喂,其实你明明不适合这样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活得那么累呢?”白珝卿淡淡地问道,四喜那样潇洒甚至有点粗俗,扮成高贵优雅的淑女,对她来说是不是太累了。四喜切菜的动作一顿,然后苦笑了一下:“什么累不累的,这样的乱世,只要生存,只要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就算活得累一点又如何?再说了,我这样又没有吃亏,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挺好的……”但是到底好不好只有自己心中最清楚。“那你过得开心吗?”白珝卿淡淡地垂下眼,继续问道。“我说你咋那么多问题呢?”四喜扭过头,没好气地叫道,但是心中却苦笑连连。开心吗?怎么会开心?得过且过吧……但是四喜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却没有逃过白珝卿的眼,他慢慢走到四喜的背后,伸出了双臂搂住了四喜。“你……”敢占老娘便宜!四喜咬咬牙,正想一脚踹飞他,但却被他一句饱含寂寞脆弱的:“别动!”怔在了原地。“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故作坚强?”白珝卿搂得更紧了些,心中为怀中的女孩儿感到淡淡地心疼。明明过得不开心,但却还要露出那样不以为然的笑容,明明应该是最该娇养的女孩年纪,但是她的眼中却坚强地令人心痛。“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开不开心也不关你的事。”四喜抿了抿唇,拼命忍着眼眶打转的泪水。“呵呵,就算你穿上了旗袍,打扮成了漂亮的交际花,但是你还是那个你,没有变过。”听着四喜没有好气的话,白珝卿淡淡一笑,道。四喜狠狠吸了一口气,心中好像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可是你就算知道我不开心,那又如何呢?”四喜慢慢仰起头,语气寂寥。白珝卿立马将四喜转到跟自己面对面,目光坚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走,我知道澹台一鹤一定有什么威胁了你不能离开他,但是相信我,我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会帮你的!”四喜看向白珝卿那双坚定而焦急地眼眸,冷冷一笑,朱唇轻启:“那要是我有命债呢?”白珝卿浑身一震,看得四喜冷笑连连,继续说道:“我不仅仅是这上流圈的交际花,更是一个背负命债的亡命之徒,而澹台一鹤掌控着我所有的命债,只要我一走,就是等于亡命天涯,这样的我,你怎么帮我?”随后她慢慢拽开了他的手,道:“所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我不想连累你,也请你……不要连累我。”四喜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完。这个秘密,她从来不敢跟人讲,乱世中的腥风血雨,她已经泥足深陷,她又怎能拖一个无辜的人入这泥沼?四喜默默地摘下围裙,就要离开时,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手腕,然后直直撞进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一股浅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男性特殊草本气味钻进了四喜的鼻中,竟感觉莫名的安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累……”白珝卿将脸埋在四喜柔软的发中,一向以铁血刚勇著称的他,竟然莫名地想为怀中的小女子而哭。四喜终于无法忍受,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下,这三年来所有的苦,所有的脆弱,她从来不敢宣之于口,她恨澹台一鹤,却不得不被他绑在身边,明明恨极了杀人,厌恶死刺鼻的血腥味,甚至因为杀人害怕得整夜睡不着觉,这一切的一切,她只能化作深夜的眼泪咽下。听着四喜的哭声,白珝卿的眼中杀气越发浓重:“你放心,老子不会放过澹台一鹤那个渣滓的!”四喜拽住白珝卿的衣襟,摇了摇头:“不要跟他作对,你绝不是他的对手。”“那你就甘心一辈子被他控制着?失去自由?担惊受怕?”白珝卿松开四喜,握住她的肩膀咬牙道。“我爱命,为了命,我可以一辈子跟着澹台一鹤。”四喜抹了抹泪痕,语气淡漠。白珝卿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她,大叫道:“四喜!你疯了,你要命,好!我白珝卿豁出命也会护住你的命,但是你怎么可以一直被人当作工具?要是你怕欠的命债,好,我现在就去毙了澹台一鹤!”说完,就怒不可遏地要出去。“你清醒点!”四喜赶紧拦住他,哭笑不得:“你这么鲁莽,想过后果吗?白大帅!”白大帅!这三个字仿佛令人清醒的薄荷油,令白珝卿那被怒火冲昏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不少。白珝卿顿住了脚步,眼神黯然。“白珝卿,你想得太简单了,真得太简单了……”四喜扶住额头,呢喃道。“对不起。”白珝卿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四喜。温暖的怀抱再次将她拥住,四喜情不自禁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从澹台一鹤手里救出,到时候,就算亡命天涯,我陪你!”白珝卿坚定地说道。亡命天涯,我陪你!四喜浑身一震,她自问仰慕者不少,绵绵情话不绝于耳,但是从来没有被这样震撼过,因为白珝卿真的有种肯为她豁出去的决心,她确定白珝卿会这么做的。“呵呵,匹夫之勇。”四喜闭上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只狐狸,阴险狡诈,白珝卿怎么斗得过他?“好了,我该回去了。”四喜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推开了白珝卿,说道。白珝卿有点茫然:“你不吃饭了?”“不吃了,我累了……”她面色苍白地笑了笑。白珝卿看她脸色不好,便也不强求,送她出了门。“我送你吧。”白珝卿看着四喜单薄的背影,说道。“不必了,有车等着我呢。”四喜转过身,笑着道。“好,路上小心……”白珝卿目送着四喜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夜色中,才失落地转身进了屋子。路上四喜的脑中不断想着白珝卿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还有他那决绝炽热的目光,像魔怔了一般,脑中全都是刚才的影像。四喜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从三年前就变得冰冷,但是如今好似注入了一丝温暖。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那个人为她受到什么伤害。最疯狂的是,刚才,她差一点就答应了他,愿意与他一起亡命天涯!她真的是疯了!乱想之际,车到了澹台公馆,四喜下了车,发现公馆里一片漆黑。今天澹台一鹤睡得够早啊!四喜想着,打开了公馆的门,刚进去,就听见突然从黑暗里传来一声幽凉的声音:“今天去见白珝卿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四喜勉强看到了大厅里,澹台一鹤正坐在沙发上,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为什么不开灯?”四喜皱了皱眉,问道。“不要答非所问,是去见白珝卿了吗?”澹台一鹤的声音更冷了些。四喜点了点头:“没错,他请我去吃饭,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澹台一鹤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她跟前,那双隐在黑暗里的凤眸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森冷:“他是不是想要你摆脱我,跟他走?”四喜听到他的话,惊诧地瞪大眼睛:“你找人监视我?”“呵呵。”澹台一鹤伸出手,纤秀修长的手指扣住了她的下巴:“我还真不知道,那位白大帅对你用情如此之深,竟然可以为了你豁出命跟我斗!”四喜愤怒地推开他,她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她伸出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珍珠头饰,还有项链、手链、戒指,一并扔到了澹台一鹤的身上:“我真的是受够了!你凭什么监视我的生活,没错,你遵守了承诺,给了我在这个乱世的一块容身之地,但是你加诸给我的,永远只是痛苦!”澹台一鹤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四喜头发散乱,状若疯癫,然后她指了指自己,冷笑道:“这几年来,你把我塞到这具你精心打造的皮囊里,我为你清除障碍,我帮你去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富商名流,但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恨透了这些!我每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都恶心得想吐!够了,真的够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要逼我了好吗!”说完,四喜蹲下身,大哭起来。澹台一鹤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四喜,不知为何,他的心,也是一紧。澹台一鹤也蹲下身,但喉头难受得紧,说不出话。四喜哭罢了,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声音沙哑,说道:“你看我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全都拜你所赐,所以我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想做回四喜,不想再做若梦了。”澹台一鹤缓缓伸出手,抚着四喜惨白无色的脸颊,笑容魅惑而诡谲:“若我不想呢?”四喜颓然地闭上了眼,苦笑连连,她就知道,她本不该问的!有散着清冽冰冷香气的怀抱拢住了她:“对不起,但我不能放了你……”有缥缈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对不起,但我不能放了你。因为,我不想与寂寞为伴,一世孤独。这句话,澹台一鹤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