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情自古有几人
挑剑山庄内,庄主陈靖松正坐在灯下看书,陈胜雪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中短鞭随处一掷打碎了墙角处的一只花瓶。“小祖宗,你又想干什么?”陈靖松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她就是吃不了一点儿亏。“爹,我想好了。咱们集结一批武林中人往苗疆去!一来打着惩恶扬善的旗号,灭了布袋父女;二来可以夺回我的玉雪剑,报羞辱之仇!”“我看,你是想报羞辱之仇吧?”陈靖松放下书。“爹!”陈胜雪上前拉着陈靖松的手臂。“你不想好好调查一下花紫修吗?这次我们围了他的朋友,看他如何相救!”陈靖松沉思了一番,他自是明晓陈胜雪的这个建议有多不靠谱,但他还是决定接受。一来挑剑山庄失利可以让女儿平时行为收敛些;二来他还真想见识见识江湖传闻的凤羽公子是有多大能耐。“好,爹答应你了。传庄主令!”一个月后,挑剑山庄百人,会同武林中所谓的义士共千人直奔苗疆。静安无藏楼。一袭紫衫的花紫修揉着太阳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大一小怎么就那么不让自己省心呢?花紫修得知挑剑山庄带人围攻苗疆后不免担心,他很怕一切重蹈覆辙,阿依谨会走她娘亲的路。“红绫,黄眉,青婉……”只见三个身着,红,黄,青色衣裙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楼主何事?”“红绫速去少林找到秦天尤,务必把他和释慧方丈劝到苗疆。黄眉去武当跑一趟,跟张道长把七剑借来,就说凤羽有难。嗯……青婉盯住挑剑山庄,别让他们用阴损之术伤了布袋父女。”“是。”三个女子分别离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窗外飞了进来。“门主可是要亲自去苗疆?”黑咒问,声音难辨雌雄。“嗯。”花紫修起身,玉璧撞出脆响。“门主此行可要小心,挑剑山庄那老狐狸,可一直在暗中调查门主。”白咒说道,声音细细的依旧分辨不出男女。“我知道了。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跟着我。”花紫修拢了拢如墨的长发。“蓝姬那边可有消息?”“蓝姬已进入菇婆宫,只是久久不见菇婆。”“哦?”花紫修眯起眼。白咒上前,“门主,蓝姬画了此图。”花紫修接过白咒手中的图,只见图上画了半块玉璧,花紫修端详了一阵,总觉得很是面熟。“白咒,你跟着蓝姬在无稽山行动,黑咒留在静安听令,记住,菇婆宫如有什么动作,及时通知!”“属下遵命!”这一黑一白两个人是红绫,黄眉,青婉都未见过的。某年某时,天空碧蓝无云,和煦的风携带着花朵的芬芳。昆仑山林场里生活着一户猎人。花紫修与蓝姬结识了猎户的一对双胞胎女儿,白咒和黑咒。蓝姬记得当年他走进那户庭院时,一个长得甜美的女孩儿蹲在门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她说,她叫黑咒。黑咒说:“蓝姬,你好忧伤。”蓝姬愣了,然后笑了。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样貌和黑咒相同的女孩儿,她说,她叫白咒。白咒说:“蓝姬,你好美。”花紫修站在一旁说,“蓝姬,你的内在外在都有了。”白咒和黑咒姐妹自小随父亲上山打猎,习得了不错的武艺,再加上有花紫修和他师傅的调教,他们三人的武功都进步飞速。唯有蓝姬,不知是他性子慵懒,还是天生不是习武的料,除了轻功外,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上不了台面。原本花紫修和蓝姬两个人的年华变成了四个人的,四个人年华就像是再过的童年那么无忧无虑。可欢乐的时光总是遭人妒忌,他们的一生也注定充满荆棘。当原本没有四季几乎日日如春的国家竟然飘起了白雪时,花紫修和蓝姬知道,他们愉悦的生活走到了尽头。少林寺。内力被封的秦天尤并没有回静安,因之前与少林方丈释慧有些交情,便径自取道来了少林静心。他知道自己伤了阿依谨,可阿依谨也伤了他。然而,这两败俱伤的结果徒增了内心深处的思念。秦天尤的心,始终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释慧为秦天尤探过脉,其实配以花紫修那儿的奇药,加之自己的功力完全可以为他冲解毒素。然而,有句话,不是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花紫修都未出手解毒,必有一番道理,自己一个出家人,也不好蹚这趟浑水。所以对与秦天尤身上的毒,释慧避而不谈。“方丈,我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秦天尤坐在佛堂里,听着释慧击打木鱼,心中如何也获得不了宁静。“阿弥陀佛。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我不想永生,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参透生命的真谛?”秦天尤不解。“用心。世间千重变,光靠身体自然无法应付,但用心就不一样了。凡事用心感悟,用心体会。心动则风动,幡动;心不动则万物不动。你要的真谛在哪里,只有你自己清楚。施主何不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释慧双手合十。“我……到底想要什么?”秦天尤喃喃着。“哎呀,要小谨啊!”一红衫女子步态款款地走进佛堂,正是红绫。“嘿嘿,方丈近来身子骨可硬朗?”“阿弥陀佛,托你家楼主的福,老衲身体很好。”释慧含笑地看着红绫。“呵呵,那就好。”红绫瞥了一眼秦天尤,只见这个男人身着一袭灰色长袍,轮廓棱角分明,长相坚毅,但皮肤略黑,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真看不出这男人哪里好,小谨妹妹怎么就看上他了。“红绫此次前来,是希望两位能随我去苗疆跑一趟。小谨,苗寨,恐要出事……”“小谨?她怎么了?”秦天尤淡淡地说,但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哎呀!”红绫一手拍腿,一手抹泪,“可不得了了!挑剑山庄集结了一批武林中人围了苗寨,他们要抓布袋和小谨。你说,小谨那性格能让他们抓吗?肯定不能啊!所以啊,小谨就会用毒伤人,届时又会引起公愤,苗寨凶多吉少哦!”红绫倾尽夸张的言语,假装掩面哭泣,把阿依谨的处境说的分外凶险,弄的秦天尤恨不得立时飞到苗疆,倒是释慧一脸温和地看着扯谎之人。苗寨外,最近来了不少不速之客。他们按扎在寨子周围。虽然苗寨的民众颇有不满,但为了不把事情弄大,阿依谨已经吩咐下去,除了自己,其他人不可对这些外来人动手。房间里,布袋歪在床上啃着烧鸡。“噗通”,第四十八个。已经是第四十八个还没进房门就被小谨的毒,毒倒在外面了。真是没劲啊,都没动手就全倒了,布袋心里嘀咕着。阿依谨坐在房门近处发着呆,第四十八个了,他什么时候来?傍晚,群鸟飞回林中,咕咕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阿依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正要关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七分焦急,三分疲惫的神态踏入庭院。“小谨!”秦天尤走进庭院,直奔房门,他现在只想确认她的安危。“别往前走!”阿依谨发出警告,但为时已晚。只见秦天尤侧身躲过一把飞镖,但终究是没了内力,没听到左边向自己打来的柳条。“嗯……”秦天尤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一庭院的机关,物件儿都被阿依谨淬了毒用来御敌,秦天尤不小心中了她的陷阱。阿依谨急忙跑到秦天尤身边,冲着布袋喊,“还不帮我把他抬进去!”“唉,告诉你少用毒吧……这下可好,伤了日思夜盼的人……”“废话少说!”两个人将秦天尤抬进屋内。苗寨外,挑剑山庄和一干人等支起了帐篷。陈胜雪在陈靖松面前走来走去。“爹,咱就这么耗着?再这么下去,我们的人都被毒死了!”“嗯,不是没死吗?只是晕了。”陈靖松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书,这个女儿,从小就沉不住气。“不行!爹,我们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陈胜雪眯着眼,“不如我们绑架一些苗寨里的人,逼那对父女束手就擒!”“胜雪!”陈靖松皱起了眉,“再如何我们挑剑山庄也是江湖正派,怎么能干那种龌龊的事?”只听帐外响起了三声轻笑,玉璧珊珊作响。一袭紫衫的花紫修挑帐走了进来,丹凤眼似倦非倦,眉眼间含着几分不屑。陈胜雪仰头看向花紫修,这个男子看似弱不禁风,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恐惧。“哈哈,凤羽公子深夜造访,老夫有失远迎啊……”陈靖松放下书卷,起身拱手。听父亲叫来人“凤羽”,陈胜雪不禁仔细打量起花紫修,原来江湖中的凤羽公子就是他,还真是落尽千华,与众不同。只见又有一人从帐外走了进来,身披袈裟,白眉垂胸,手握念珠,一脸安和。“怎么又来个秃驴?”陈胜雪脱口而出。“胜雪不得胡闹!”陈靖松有些头痛地看向陈胜雪。这个女儿说话不经大脑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哈哈,释慧大师莫怪,小女无礼之处,还望大师多多担待。”陈靖松笑着说。陈胜雪登时愣住,来了个凤羽公子也就罢了,怎么少林方丈都跑来了?自己这回是不是闹大了?陈胜雪心中惴惴不安。“阿弥陀佛。老衲老远就听到了陈小施主要绑架要挟的高见。”释慧挑了下长眉,“不知陈老施主能否让陈小施主随老衲一去?老衲很想和陈小施主聊聊她的妙见啊!”释慧朗声道,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呃……哈哈哈……”陈靖松尴尬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胜雪,你就随释慧大师去吧,大师不会为难于你的。”再如何,释慧都是少林方丈,陈靖松丝毫不担心陈胜雪的安危。“爹……”陈胜雪哀求地看向陈靖松,她可不想和这老秃驴走。自己刚刚骂过他,跟他走,一定没好果子吃。陈靖松没有理会陈胜雪的哀求,拂袖转身,任释慧带走了陈胜雪。“凤羽公子为了好友布袋,不远千里来到苗疆真是让老夫钦佩。”陈靖松转身面向花紫修。“呵呵,陈庄主,不知陈庄主以为,武当七剑如何?”花紫修找了把椅子坐下。陈靖松暗自揣度,他怎会突然提起武当七剑?“武当七剑阵法了得,剑术犀利,柔中带刚,钢中济柔。刚柔相进,匹敌之人,武林寥寥。”“哦?那武当七剑可否敌过此处二百三十八名所谓的正义之士和挑剑山庄百二十人?”花紫修理了理衣袖,语气平静。“这……”陈靖松凝视着花紫修。自己帐外不过二百来人,武当七剑御之,当然不在话下。况且花紫修也非等闲之辈,加上前来的释慧和躲在苗寨的布袋,这苗寨外的千人根本不是几人的对手。“呵呵,凤羽公子是想让在下退兵?”陈靖松眼神锁住花紫修,没想到武当七剑他都请来了,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帐外剑气不减。“嗯,凤羽正有此意。”花紫修微笑着看向陈靖松,“除此之外,还请庄主为布袋父女恢复名誉。”依旧淡淡的口吻,可在陈靖松看来,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哈哈哈,”陈靖松有些愠怒,堂堂的挑剑山庄竟让花紫修这样逼退也太没面子了,更何况他还什么好处都没得到。陈靖松诡笑着走近花紫修,轻声说,“好,要老夫退兵不难。只要布袋和尚还回我山庄的玉雪剑即可。至于恢复他们的名誉,还请凤羽公子回答老夫的一个问题。”花紫修起身,玉璧作响,“陈庄主问吧,凤羽一定有问必答。”“不知凤羽公子和易门是不是有关系?”陈靖松盯着花紫修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破绽。然而,如玉的脸上未起一丝波澜。“有。”花紫修爽快的答道,反而让陈靖松愣了一下。“哈哈,好!”陈靖松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然而,花紫修算是一个。易门是近年来江湖行踪诡秘的一个门派,做事谨慎,干净利落。陈靖松调查花紫修的背景,竟查出了他和易门三十二舵交往的蛛丝马迹,故而,想确认自己的推测。只是没想到花紫修竟毫不避讳,这一时让陈靖松没了主意。“小谨……”秦天尤睁开眼,握住了床边女子的手。阿依谨含着水色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他,“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嘛?哼,我可不会为你解毒!”秦天尤笑着,抚上阿依谨的脸颊。“我不是要你为我解毒来的,是凤羽说你身处险境,我不放心……”阿依谨打下秦天尤的手,“呸,你都没内力了,不放心怎样?还不如让我这个妖女一死了之!免得坏了你江湖第一大猎人的名声!”“小谨!”秦天尤将阿依谨搂进怀中。“释慧大师说的对,我从未考虑过我想要什么。我不要身份,名利,什么都不要,小谨……”秦天尤凝视著怀中女子的双眼,“我只要你!那日我不让你伤了陈胜雪是怕日后挑剑山庄找麻烦。小谨,我何尝想离开你,只是我当初考虑到自己是朝堂中人,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安闲,所以……”秦天尤的话未说完,早已泪眼婆娑阿依谨仰头深深地吻向他的唇,他说他只想要自己!“秦天尤,你个混蛋!”阿依谨紧紧地环住秦天尤,嗅着他身上阳光的味道,终于感到了一种握得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