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栩伸手接过她的练习册，看了几秒，然后拿了一张草稿纸写了起来，陆婷婷拿过之去后，问了几个问题，才甜甜地说：“还是你厉害。”苏小南总觉得话里有话。晨曦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递了一张纸条，上面说：“是不是有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人家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都看不出来？”苏小南点头，然后在后面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下一句是什么？晨曦立马换了一个佯装生气的表情，继续写道：一边去。

面对陆婷婷的突然“倒戈”，苏小南不是没有想法，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不爽，只是她想陆婷婷的话确实挺讨厌的，但是，如果真的计较了，自己也有点没风度了。看着何栩帮她解题的样子，苏小南觉得有点晃眼，明明窗外的阳光，照不到这里，真神奇。

周五上完课，苏小南收拾好课本，准备回家，站起来的时候，想起跟何栩是一路的，正想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何栩站起来先开了口：“走吧。”然后大步迈了出去，苏小南走在后面，竟然没有一丝尴尬。

公交车牌处等车的学生很多，苏小南还没走近，就看到了陆婷婷和王敏，陆婷婷冲着这边甜笑招手，苏小南装没看见，默默地掏出口罩，戴了起来，其实她也不用装，反正人家也不是跟她招手，何栩在离公交车站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就那么愣愣地站着，没理陆婷婷，也没看苏小南，仿佛谁也不认识。

陆婷婷拉着王敏走了过去，苏小南站在离她们几步路的地方，还能隐约听到王敏的大嗓门：“何栩，你住哪里啊，等几路车？”陆婷婷则淡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没听到她的声音，斯文的事总是她在做。何栩就这么直直地站着，连头都没转一下，苏小南低头，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头，转移注意力。

直到突然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肩，苏小南才抬头，居然是肖俊凯。肖俊凯穿着白衬衫，阳光侧面打光，显得他更明朗帅气，苏小南只露了眼睛，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肖俊凯开口：“你这叫欲盖弥彰啊，这里人这么多，就你一个人戴着口罩，不是更出众吗？”

苏小南笑了，她又不是什么明星躲狗仔，戴口罩并不只是为了遮掩自己。肖俊凯也没理会她回不回答，又说：“不过别说，你这么一挡才发现，原来你眼睛这么漂亮。”苏小南才闷闷地说：“这是夸吗？”肖俊凯笑了起来：“当然是夸啊，眼睛好看也是一种好看。”嗯，她可不是为了眼睛好看才戴的，被肖俊凯这么一说，苏小南更肯定了，自己的五官一起放出来的时候，是没什么惊艳可言，不像那谁。

想到这，苏小南稍微挪了一小步，肖俊凯刚刚往苏小南身边一站，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再往何栩的方向看过去时，他也正好转头看过来，车来了，苏小南跟肖俊凯摆摆手，走了过去。

32路车一如既往的拥挤，何栩在苏小南上车之后才跟在后面，陆婷婷和王敏已经先搭上公交走了，不然，看到她和何栩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苏小南的脑回路转得有点远。

苏小南走到后面，扶着铁杆，何栩站在旁边，苏小南想起那天，他也是这么挡着她的，有点电视剧的感觉。正发着呆，司机突然一个刹车，苏小南就整个往前扑，锁骨正好撞上了面前扶着的铁杆，何栩也是一个前倾，踉跄了一下，苏小南这一撞太突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忍不住弯了腰，但是人太多，又蹲不下去，何栩一站稳就靠过来问她：“撞到哪了，严重吗？”苏小南缓了一小会，揉了下眼睛，才抬头看他，说：“现在没事了。”

这么一看才发现，她是半靠着何栩的，刚刚因为实在太疼，没注意何栩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搀扶着她，而她也抓着他的手臂，靠了过去。苏小南抬头看了一下何诩，他的表情有些紧张，皱着眉抿着唇，看到苏小南刚才皱巴巴的川字眉舒展了才松了口气，但是看着苏小南的眼神，还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苏小南自己当然不知道，她的疼虽然过去了，但是眼里那点泪光还在，这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有这种柔弱的眼神。

下了公交，回到小区门口，苏小南脱下口罩，摸着被撞的地方，苦笑着开了口：“刚刚什么情况，那么急的刹车，我看到整车人都往前倒了，还好没有老人家，不然可就麻烦了。”

何栩：“有人突然横穿了出来。”虽然同在一辆车上，但是苏小南那一撞，确实太疼，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发生了什么，现在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挺丢脸，别人都是往前倒了两步而已，就她直接撞杆上了。

何栩：“你没事吧？”苏小南摇头：“现在没事了。”但是，最近她是怎么了，一上公交就各种事，准确地说，是碰上何栩才这么多事，难道，她斜眼看了一下何栩，何栩也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两个人莫名的乐了。

何栩看着苏小南手上的口罩，问：“你出门就把自己捂起来，怕被寻仇啊？”苏小南：“要说拉仇恨，谁比得过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戴口罩只是因为受不了公交车上的味道，我从小一搭车就吐，长大好了很多，不过还是闻不惯，不知道算不算一种病，反正别人都说这种没感觉。”

苏小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自己都意外，又觉得顺其自然。何栩正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小屁孩的喊声打断了，是小风，正冲着何栩喊道：“哥哥，你终于回来啦，快点过来教我几招厉害的，我要把我们学校的男生都打败.”

球球今天没跟在小风的屁股后面转，而是另外一个男孩子，苏小南不常见，不是她们小区的。小风跑过来，看着苏小南说：“姐姐，你也一起来吧，反正你技术也有待提高。”苏小南很有冲动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小屁孩。

苏小南是没什么心情去打球了，胸口不动也还隐隐作痛呢，何栩也没去，只是淡淡地说：“下次再说。”就和苏小南一起上了楼梯，小风居然也不耍赖，大概是何栩面无表情的气场确实瘆人吧。

走到三楼的时候，何栩突然开口：“试卷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下来问我。”苏小南愣了一下，想起那两张数学试卷就头大，上次一张还留了半张回学校才做的。随即点了点头：“嗯，好。”

回到家，妈妈正在看电视，看到苏小南站了起来，笑着说：“回来啦，肚子饿了吧，洗洗手吃饭去吧。”苏小南疑惑地看着她，妈妈今天的心情很好，穿着也比平时更优雅，最重要的是，平时她们家的饭点都是7点左右，现在才六点，这么早就开饭了。妈妈一边去准备碗筷一边说：“晚点妈妈要出去参加老同学聚会，所以提前给你做好饭了，我先在家跟你简单吃点，今晚可能晚点回来，你自己在家早点睡。”

苏小南的妈妈是某国企的一名老员工，这个单位房也是公司福利，平时她的工作很清闲，跟她的性格很搭，也或者是她的工作让她的性格总是恬淡恬淡的。

父母在苏小南11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在他们零星的对话中，苏小南知道，爸爸有了更喜欢的人，一开始也小有争吵，不过后面签字的时候，两个人平平静静的带着苏小南去吃了最后一餐饭。

饭桌上，妈妈问她选择跟谁，苏小南想，爸爸说他有更爱的人了，那他还有多余的感情来爱自己吗？她不确定，而且不想跟一个完全陌生的，让她家破碎的女人生活，所以很坚定地说：“我跟妈妈。”

就这样，似乎什么都不用争不用吵，就瓦解了一个曾经美好的三口之家。在苏小南的印象中，妈妈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性格，所以爸爸离婚的理由之一也包括，生活没有一点激情。

但是苏小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妈妈似乎什么都看得开，对于她从来不会过分管束，也许正是如此，她的青春期并没有多叛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待遇，反而没了逆反心理，人就是这么奇怪吧。

苏小南跟妈妈之间并不生疏，她们偶尔也会交流，苏小南会告诉她班级发生的事情，妈妈会跟她讲她碰到的趣事，只是后来苏小南觉得每天过得都差不多，也没什么新鲜事可以分享了，才慢慢变得话少了，还好，苏小南和妈妈没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什么不妥。

妈妈离婚后，一直单身，苏小南曾经问过她，会不会再找一个，妈妈摇头：“有你陪着就可以了，感情的事，太难捉摸，而且你也不会喜欢。”苏小南当时确实想过，如果妈妈也再婚的话，那她也许真的会选择一个人生活，房子和生活费，父母都可以给她，她不喜欢跟一个陌生人成为一家人。

直到上了高中之后，才觉得自己太自私，她在妈妈说不会再找一个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但是，看着妈妈日益增长的白发，某一天在厨房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她们都习惯了一个人，这算不算是一样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