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偶遇说书人

三少爷与她同坐一趟马车,一路上都不说话,原本她以为他会连夜赶路,尽快将她送回冷凌堡,毕竟他们申时才出发,可在夜幕快降临时,三少爷就近选了个客栈说要休息一晚再走,薛知忆自然十分赞同,于是两人就在这个陌生的镇子住了下来。

晚上无聊,薛知忆说要到街上玩玩,并保证会尽快回来的,三少爷便同意了,反正她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而且他相信,她也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

镇上的街几乎都差不多,不过是卖些布匹、胭脂、首饰、吃食等,对于没钱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于是便匆匆走过,不一会在一桥头旁,她看见地上铺满稻草,一群人围成半圈坐在稻草上,前方是一个灰白胡须的老头,在一张长桌后头摇着扇子正在说书,她本来想走,却突然听到“建康大捷”四个字便停下了脚步,那个不能明说的名字她从小就有耳闻,战功卓著,为人称颂。

传闻那位大英雄出生时,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故父母给他取名飞,字鹏举。少年的他,为人沉默寡言,常负气节。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等书。曾拜周同为师,学习骑射,能左右开弓。不久周同病故,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亲到坟上祭奠,极尽尊师重道之礼。之后他又拜陈广为师,学习刀剑之法,武艺“一县无敌”,不满20岁时就能挽弓三百宋斤,开腰弩八石,“时人奇之”。

薛知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聆听,说的正是建炎四年,那位大英雄在多次征战中组织打散的宋军、自发的民兵扩展实力,一个闻名于世的英雄雏形慢慢形成,四月,大英雄在建康南面的牛头山扎营,入夜派敢死队身穿黑衣突袭金营,获大胜,等金兀术晕头昏脑地从老鹳口爬出来时,大英雄正好到达建康城西北15里处的龙湾镇,两个死敌那日初见,大英雄领骑三百、步兵二千大破金军,进据新城,又追至靖安,消灭了未及渡江的金军。建康得以收复。建康战役历时半月,斩女真兵三千以上,擒获二十多名军官。

铁马金戈、碧血黄沙,回望苍茫大地,烽火激扬。披荆斩棘,马革裹尸,战死多少豪杰?肝胆相照,胸怀仁义,好男儿顶天立地。那是多么英勇、神奇的啊,血脉中澎湃着渭河激情,气质中显露出关中风骨。英雄就这样在历史的舞台上,在人民的心中生了根,

可是开始有多美好,结局就有多悲惨。

薛知忆越想后来大英雄的结果越是气得牙痒痒,拿起身下的几根稻草绑在一起使劲拉扯,仿佛那就是那位奸臣,在英雄离开13年后的今天,终于落到了她手中,等说书人上前来收听说书钱,她还没过神,一把将手中的稻草丢进了钱兜里,说书人都傻眼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将身上剩余的一点银子都给了说书人,转身便走,可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小姑娘,等等。”

薛知忆好奇地回头一看,却见那位说书人快步朝她走来,她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叫我?”

说书人点了点头,走到她面前,拿出那根她随手绑了的草绳问道:“姑娘,这个草结是你亲手结的吗?”

说书人表情十分认真,反倒让她觉得奇怪,不过是随手绑的草绳,难道这也有什么问题吗?她慢慢点了点头,说:“是我结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说书人双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表情也有了较大的变化,十分激动,但努力克制着自己,问道:“姑娘,这个结是谁教你结的啊?”

这?要不要告诉他是爷爷教她的呢,看他那神情好像十分想知道,可是他会不会是爷爷的仇人啊,这么多年爷爷极少出门,也不准她到处乱走,肯定是为了躲避仇人,她想了想,为了爷爷的安全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她说道:“对不起,这个无可奉告。”

说书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道:“姑娘,在下绝无歹意,只因你这结绳的手法极像在下的一位老友,在下与他乃是生死之交,但多年未见,现已不知其去向,着实有些想念,姑娘能否行个方便,告知在下他的去处?”

说书人说得情真意切,薛知忆有些不忍,但爷爷现在去哪了她也不知道,只好说道:“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前一阵子他说有要事要办,自己偷偷就走了,没告诉我去处。”

说书人叹了口气,十分失望,自言自语道:“望断狼烟铺满地,不惧鲜血洒万里,只恐老来独归去,残躯哀鸣无人听。”说完说书人转身便走,但薛知忆却一把叫住了他,他念得这句诗好熟悉,每次爷爷难过的时候就会背这句诗,她问过王思宇,王思宇说这首诗不是哪位诗人作的,应该是爷爷自己作的,那这个说书人怎么会这首诗呢?而且他们背这首诗时的神情好像,都是那么悲伤、那么孤独。

薛知忆老实告诉说书人,教她这个结绳手法的是她爷爷,不过前一阵子真的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她也不知道去哪了,但是他说过,中秋会到天溪县,要是想找他,可以中秋时去天溪县等。

听完薛知忆的话,说书人却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不可能啊,当年他可一直未婚配,不可能留有孙女啊,就算之后有娶,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孙女啊。”

什么不可能,难道她是爷爷孙女这事还能有假?她说道:“这位老伯,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爷爷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书人没理她,似乎还在思考年龄的问题,过了许久,才说道:“中秋之日也会去找你爷爷吧?到时你可以带我去跟你爷爷见面吗?只要见上一面我就知道自己有没有找错人了。”

“当然可以!”她一定会找爷爷的,到时叫上他也无妨,只是她突然想到,明天她可能就要被带进冷凌堡,之后她还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只是我可能去不了了。”

说书人问:“为什么去不了,你不想见你爷爷了?”

她说:“当然不是,我可想见我爷爷了,只是我最近遇上了点麻烦,恐怕不能活到中秋那天了。”

说书人问道:“什么麻烦?”

薛知忆直接把自己为救爷爷闯进冷凌堡偷东西,而后被抓的事告诉了说书人,只是没说偷了什么东西,说书人听后,道:“偷东西确实是你的不对,不过你也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而且如果你进了冷凌堡大概是有去无回了,那个堡主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劝你还是快点逃跑吧。”

薛知忆道:“我逃跑过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逃到哪,他们都能找到我。”

说书人一听,便绕着她仔细看着,还凑近闻了闻她,然后道:“你中了他们家的玄羽香,这种香无毒,而且气味特别,一般人是极难闻出来的,但玄羽虫对它却十分敏感,只要你不是已经在千里之外,这种虫都能很快随着味道找到你,冷凌堡为了能更快地抓住入侵者,在外墙上的毒针一般会加入这种香料。”

哦,原来如此,难怪三少爷能那么快找到她,这么说她身边有玄羽虫了,她赶紧看了看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她问道:“唉,这么多天,我怎么没看到身边有什么虫子出现啊?”

说书人指了指天上,道:“玄羽虫一般飞得较高,而且它很小,所以不容易被发现,你要仔细看才行。”

薛知忆赶紧抬头看,可由于是晚上,她仍旧什么都看不到,低下头,她问道:“那这种香能去除吗?”

说书人道:“能是能,就是有些麻烦。”

薛知忆赶紧问:“有什么麻烦?”

说书人道:“需要一个内功深厚的人帮你把毒逼出,再用艾草点燃后在关元穴烤即可。”

薛知忆皱了眉,这艾草倒是容易得,只是这内功深厚的人上哪找去?长这么大除了爷爷她都没见过哪个内功深厚的人啊,不知道谢灵算不算?

见薛知忆皱眉,说书人明白了她的难处,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是故人之孙,但我俩相遇也算有缘,老夫救帮你这个忙吧。”

薛知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跳起来道:“真的吗??老伯真的愿意帮我?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薛知忆摸了摸钱袋,已经身无分文。

说书人笑了笑道:“不用谢,算是我俩有缘,给你的见面礼吧。”

薛知忆点头又道了声谢。说完,说书人便带着薛知忆回到了他的住所。离刚才说书的桥边不远,是个极其普通的民居,很小,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卧房,一间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说书人带着薛知忆进到那件空荡荡的房间,关上门在最中间坐定。

刚准备开始时,薛知忆有些不安,道:“这个逼毒的过程久吗?我怕一会儿刚到一半,那个三少爷就找来了。”

说书人想了想,起身将门打开,薛知忆好奇地问道:“怎么还把门开了?那他不是更容易进来了?”

说书人笑了笑道:“既然我们无法阻止别人进来,就不要白白牺牲了这门。”

薛知忆有些佩服道:“老伯不仅心地好,还聪慧过人,晚辈着实钦佩。”

说书人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苦笑了一下道:“哪是什么聪慧,经历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薛知忆思考着说书人这句话的含义,说书人已经开始帮她运功逼毒了,她只好作罢,静下心来好好配合说书人逼毒。说书人先是从身上拿起一跟银针在她的中指刺下去,血一下就流了出来,不过只是一点点,薛知忆还来不及喊疼,他已经举起她的这只手臂,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运气将毒气逼往手臂,薛知忆感觉说书人输入的功力像是一股暖流,随着他的手在她身体里四处游走,在这股暖流下她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几乎都动弹不得,慢慢地,这股暖流经过后,是比外面天气还冷的寒意,在这股寒意下,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十分难受,再往后,五脏六腑中的寒意慢慢消散,转而凝聚成一股小寒流,跟着刚开始那股暖流流去。

眼见那股小寒流已经流向肩膀处,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薛知忆一听,心里不仅哀嚎,这该死的三少爷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果不其然,很快三少爷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出现在了薛知忆的面前,他慢慢朝薛知忆走进,冷着脸,似乎还带着点怒意,可薛知忆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只想尽力阻止他破坏这次逼毒。

薛知忆道:“你不要动我们啊,现在我们可到了关键时候,你要是乱动的话我们可就没命了。”

三少爷却丝毫不以为然,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啊,就算我此刻阻止了你们,也只不过是运功那个人受点内伤罢了,哪那么容易没命啊。”

薛知忆道:“那也不行,老伯好心帮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他受伤呢。”

三少爷道:“那是你的事。”说完他便欺身过来,想要扯开说书人的手。

说书人此刻正在运功,自然是动弹不得,而她只有脑袋可以动,情急之下,她只好低头一口咬住了三少爷的手,三少爷吃痛,立马抽回手臂,一脸吃惊且愤怒地看着薛知忆道:“你疯了!”

薛知忆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咬他,本来有些后悔,但被他这么一骂,反而气愤起来,道:“对啊,我就是疯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让老伯受伤的话,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到时你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复命吧。”

三少爷看她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倒有些怕了,过了好一会道:“那好吧,反正就算你去毒了你也逃不掉的。”

薛知忆哼了一声,瞪着他道:“你出去,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三少爷揉着受伤的地方,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门口,薛知忆继续说道:“你是耳聋吗,我说不想看到你!!你站在门口我能看不到吗?”

三少爷回头看了眼薛知忆,竟满是无奈和屈服,转过头后,又听话地往外面走了去。等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薛知忆自言自语道:“老是跟着真讨厌。”

闻言,说书人却笑了,道:“你是犯人他不跟着你跟谁?哈哈……”

薛知忆这才想起自己的犯人身份,尴尬一笑。

第十三章偶遇说书人
始知相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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