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比试
时光如水,两个礼拜的时间悄然而逝。这天是津大一年一度社团招新的日子,因而学校今日十分热闹。陈以淇毫无悬念地填了柔道社的申请表格,卓涵和凌允之则为闲云野鹤,没有报名去任何社团。入社的面试时间定在傍晚的放学时分。经过两个礼拜的休养,陈以淇的脚已经痊愈。放学铃声一响,她背上装有柔道衣服的包,快步走向学校的柔道道场。刚走到柔道社门口,陈以淇便迎面碰上手提黑色单肩包的顾浔朗,她心中一颤,随即笑着跟顾浔朗打招呼:“这么巧,你也报的柔道社?”顾浔朗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朝陈以淇点了点头。陈以淇还想再说什么,右肩却猛地被人一撞,她短促轻呼,捂着肩膀回头一看,只见林苒一手拧着运动包,嘴角正扬起阴险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刚刚一时间没注意到你。”陈以淇盯着林苒,她心知林苒是故意的,但陈以淇还是压住心底的怒火,语气淡淡:“没事。”“没事就好。”林苒冷笑着,当她眼神一转,看到前边外形俊朗,面色冷峻的顾浔朗时,双眼顿时闪烁出倾慕的光芒。她硬是把身子挡在陈以淇身前,继而对顾浔朗甜美笑着:“帅哥你好啊,你也是来柔道社面试的吗?我也是唉。对了,我叫林苒,是念音乐系的,你呢?”岂料顾浔朗正眼都没有看林苒,她在跑200比赛里玩的阴招他都看得真切,从那时开始,他就对这个为求胜利而频出暗招的女生心生厌恶。是以顾浔朗没有理会林苒,反而偏过头,轻声问着陈以淇:“你还好吧?”听到顾浔朗的声音,陈以淇有些受宠若惊地别过头,她怔怔望着顾浔朗,那清澈的声音在心底不住回响,动听如世上最悦耳的一支歌曲。片刻,陈以淇回过神,笑道:“我,我没事。”“没事就好。”顾浔朗点点头,转身便走进道场,把林苒晾在一边。顾浔朗的不予置理使得林苒收敛了笑容,像她这种长相姣好,家中富有的大小姐,以前还从来没有人敢把她当空气一样看待,顾浔朗冷淡的态度无疑是等于当面给她甩了一耳光。因而林苒紧咬下唇,转身一瞪强忍笑意以至于脸部抽搐的陈以淇,满脸怒气地走入柔道场。道场正前方摆放着三张桌子,两个身材高瘦的男生分坐两边,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坐在中间。他们手里均拿有纸笔,桌子的一旁摆放着申请入社的一沓表格。看样子,这三人就是柔道社的元老级人物,担当今日新人入社的面试官。进更衣室换道袍出来后,陈以淇发现柔道社窗外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的人,凌允之、余启骁和拄着盲人杖的卓涵就在其中。凌允之个儿比较高,所以陈以淇一眼便看到了他,凌允之做出“加油”的嘴型,陈以淇信心满满地点着头。来柔道社面试的大约有二十人,换好道袍后他们男左女右地分坐两边。陈以淇坐在顾浔朗对面,她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视着顾浔朗,然而后者却微微垂眸,没有注意到陈以淇。“大家好,很高兴新生们能来到柔道社的面试,我是柔道社的社长徐正瑶。今天面试的人比较多,但咱们柔道社今年只招八名新社员,所以待会我会替你们分组进行比试,进而决定入社的新成员名额。”坐在中间的女生环顾四周,淡淡开口。这时,顾浔朗蓦然抬起头,凑巧与望向他的陈以淇四目相对。陈以淇霎时心如鹿撞,她嘴唇紧抿,红晕漫上了双颊。不久,徐正瑶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下面开始第一组,顾浔朗,周铭,请出列。”闻言,顾浔朗与另一个身材消瘦的男生同时站起来,往道场中间地走去。陈以淇直盯着顾浔朗,仿佛有千万盏聚光灯照耀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身穿纯白道袍的顾浔朗目光犀利,拳头微握,气场俨然如武场中最英勇的战士。顾浔朗与周铭面向对方,两脚跟相对立直,双手垂直放在膝盖边。两人上体微瞰,行礼后,周铭跨步向前,双手猛然扣住顾浔朗的肩膀。顾浔朗也紧捉住周铭的双肩,两人均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推动力。电光火石间,顾浔朗忽然下腿一扫,周铭一个失稳便倒在地上,顾浔朗顿时侧身将他按在地上,右手锁住他的喉咙。周铭想要挣脱,却无奈不敌顾浔朗,只得被他死死按在地上。“好!”陈以淇用力鼓掌,周围也传来一阵欢呼。良久,顾浔朗站起身,伸手将周铭拉起来,随即向他微微颔首。徐正瑶向顾浔朗投去欣赏的目光,然后回头笑道:“好,请两位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下一组,张然,刘铮,请出列……”将近过了二十分钟,男子组的新生都已比试完毕,女子组的也比试了一小半。时间过得越久,陈以淇心里就越是紧张。她攥紧双拳,嘴唇微抿,等待着徐正瑶喊出自己的名字。“下一组,林苒,陈以淇,请出列。”终于,耳畔响起徐正瑶清亮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对手竟是林苒?果真冤家路窄。陈以淇先是一怔,然后站起身,与站在队伍另一端的林苒相互对视,二人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形的战火。“不会吧,这么巧?”窗外,凌允之有些担忧地望向陈以淇,卓涵一脸的焦急,余启骁翘起双手,眉心微皱。坐在对面的顾浔朗也抬头看了一眼陈以淇,眼神阴晴不定。林苒和陈以淇来到道场中间,林苒勾起蔑笑,声音轻而尖锐:“你输定了。”陈以淇微笑着:“走着瞧。”行过柔道礼节后,林苒两手捉住陈以淇的领子,想要将她往后摔。陈以淇立刻扣住林苒的双肩,幸而她下盘稳实,没有被林苒挪动。陈以淇矮身想要扫林苒的腿,却不料林苒忽地翻身捉住陈以淇的腰带,右腿一扫她的左腿,猛然将她摔打在地。陈以淇只觉背脊传来一阵痛楚,强烈的痛觉几欲贯穿胸口。见林苒扑往自己,陈以淇立刻忍痛翻身,就地一滚后站了起来。陈以淇抚了抚胸口,紧盯着林苒,心中暗响:“看来之前是低估她了,她柔道的功夫并不亚于我,我得小心一些。”林苒冷笑一声,陈以淇让她在运动会出糗的事她心里还记得真切,今儿非得把陈以淇打趴在地上,否则她心头之恨何以能泄。窗外,凌允之和余启骁为陈以淇捏了一把冷汗,卓涵双眼看不见,不过听得他们惊讶的叫声,也隐约知道事情不妙。卓涵捉住凌允之的手臂,急问着陈以淇的情况,凌允之怕卓涵担心,就只好撒谎说陈以淇暂居上风。几个回合下来,陈以淇被摔了不下三次,但林苒也没好到哪去,两人的前胸后背都浮现出淤青,但她们仍坚毅地站在道场中央,眼神迸溅出更为剧烈的怒火。每当看到陈以淇受伤,凌允之的心就不自觉地揪起来,他心疼地望着陈以淇,一张几乎贴到窗上,握拳的手早已青筋凸现。“加油。”余启骁紧咬着牙。片刻,林苒和陈以淇再次扭打在一起,林苒双手锁住陈以淇的喉咙,双眼布满血丝,用力想将她按到地上。陈以淇紧咬下唇,她看准时机,双手反扣住林苒的腰带,猛然来了一记过肩摔。林苒猝不及防,被陈以淇摔在地上,身体传来散架般的疼痛。陈以淇顺势用腿压住林苒的身体,双手紧扣住她的脖子。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凌允之松了口气,顾浔朗心知胜负已定,嘴角露出轻笑。可就在胜负要见分晓之际,陈以淇只觉腹部一阵刺痛,她因疼痛而下意识松了手,林苒趁此空隙将陈以淇推开,翻身站了起来。陈以淇捂着左腹踉跄着站起身,她紧瞪着林苒,心中拼命压抑着怒火的弥散。在林苒推开陈以淇的一刻,陈以淇清楚地看见,林苒的右手心,握着一枚小巧的别针。“怎么了?”徐正瑶看出有些不妥,是以望向陈以淇。陈以淇紧捂着左腹,她自知不能跟林苒硬碰,以她爸在津大的地位,把事情闹大了自己也没有好处。于是陈以淇声音沙哑:“没事,是我技不如人。”闻言,林苒傲视着陈以淇,摆出一副“算你聪明”的表情。坐在一旁的顾浔朗疑惑地望着陈以淇,按理说赢的应该是她,可她为何会在即将胜利的一刻松了手?“怎么回事?”凌允之和余启骁一脸迷茫,卓涵不明所以,只得在旁边干着急。良久,陈以淇捂着左腹,在众人迷惑的眼光中径自走出了柔道场。凌允之三人立刻迎了上来,正当凌允之要开口询问时,陈以淇凝视着他,缓缓拿开捂着左腹的手。一丝殷红在洁白的道袍中晕开,余启骁张着嘴,顿时明白了又是林苒在玩阴的。不等凌允之开口,陈以淇便轻声道:“我压着她的时候,没注意到她手里拿着别针,所以被暗算了。”“以淇,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你没事吧?”听见陈以淇的话,卓涵着急问道。陈以淇轻笑着:“别担心,我没事。”凌允之勃然大怒:“林苒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干脆改姓‘贱’好了!你刚刚干吗不告诉社长那家伙在出阴招?不行,我得找她算账!”“别!”陈以淇一手拉回凌允之,急道:“你也知道林苒的背景,把事情闹大了又能怎么样?到头来津大那些老师主任不也会护着她么?到时候她不但会没事,而且没准咱们还要受纪律处分的。”凌允之咬咬牙:“家里有人撑腰就能在学校为所欲为吗?我偏不信一个小小的林苒就能只手遮天。”说着,他摆脱陈以淇的手往前走去。“灵芝。”陈以淇快步向前,她双手捉住凌允之的手,眼神恳切:“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处分。”闻言,凌允之稍稍一顿,他回过头,看着眼光殷切的陈以淇,心里揪得生疼。看见所爱的人受伤害还要忍气吞声,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凌允之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难受。“混蛋!”凌允之回身,对身后的墙壁猛打一拳,他握拳的手已指骨发白,拳头擦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片刻,陈以淇慢步来到凌允之身后,她轻轻握住凌允之的手臂,凌允之这才松开拳头。陈以淇轻触着他拳头浅而带血的伤痕,抬头小声问:“疼不疼?赶紧去包扎一下吧。”她皮肤细腻的手掌抚过他带伤的拳头,凌允之能感觉到她掌心柔和的温度。凌允之注视着陈以淇满是担忧的脸,他在心疼之中又掺有一丝欣喜。此刻的陈以淇,眼里只有他,她担忧的眼神和温柔的语气都是因为他。原来看见所爱之人眼中只有自己,会有如此幸福的感觉。“我没事,倒是你,伤口得快点处理。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创可贴。”说罢,凌允之轻敲一下陈以淇的额头,转身便走开了。余启骁看了一眼陈以淇,愤愤不平道:“这林苒真是太过分了。”他转过身,却看到站在前边不远处,嘴唇紧抿的顾浔朗。“浔朗?”余启骁有些惊讶:“你啥时候站这儿来了?”顾浔朗没有出声,他们方才的对话,全都一字不漏地落在了他耳中。陈以淇见到顾浔朗,即时就展开笑颜,她张嘴想要叫他,可看见他漠然的神情,陈以淇还是没有开口。顾浔朗缓缓来到陈以淇身前,率先开口:“刚才你没等结果就出去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和林苒都通过了面试,正式成为柔道社的社员。”“真的?”陈以淇有些惊喜地望着顾浔朗,被林苒暗算得逞,她本以为自己是与柔道社无缘了,却没想到得到的结果竟是面试成功。而且……顾浔朗,是特地过来把这事告诉自己的?陈以淇心中窃喜。顾浔朗点点头,旋即就要转身离去。“浔朗!”陈以淇鼓起勇气叫住他,见顾浔朗停住脚步,陈以淇才小声问:“那……你也面试成功了吗?”“嗯。”顾浔朗只落下这一个字,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陈以淇望着顾浔朗远去的背影,心房就像被蚂蚁咬一样,涌现出麻而奇特的感觉。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对顾浔朗,似乎有股莫名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