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我二人皆非佳偶

陈之深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两湾泉无声流淌过他的脸颊。苏蕴挣脱开他的手,冷风从半敞着的门厅里窜巡而过,转过身就看见了秦朗的脸,他站在门口那儿,眼框红红的望着自己,嘴唇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

苏蕴毫无例外的也冲他笑了,她哑着嗓子道:“你去跟王瑜姐和好吧,从昨晚你失约的那个时刻起,我跟你之间就彻底完了。”

人都走得没影了秦朗才反应过来要去追,下一秒陈之深突然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掼倒在地,秦朗不服气,满脸戾色的瞪着他阴沉道:“你想干什么?”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陈之深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怒气,质问道:“为什么失约?”

秦朗心头怒火陡起,他蛮横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当年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让你好好照顾她这样的话?如果你不能做到当初对我的承诺,就不该跟我说你喜欢她。自我回来至今,你自己数数到底干了多少件让她伤心的事?直到昨天我还想着要跟尹婷结婚来成全你们,但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如果我成全你就是害了苏蕴,因为你根本就给不起她幸福!”

“要是我不行,你更不行!”秦朗冷哼,瞥了眼陈世斌道:“别忘了,你跟苏蕴之间是死局。”

“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陈之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平静道:“就因为什么都挑开了,所以我才更不用顾忌,也没有任何理由再退让。我总是害怕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与其交给别人也是同样被伤害,那还不如待在我身边互相折磨。现在,除了自己,哪个男人我都信不过。”

小区里的积雪堆成了一团,太阳一晒渐次融化,雪水扑了一地,人走动的步幅大了泥浆就会全部沾在裤管上。有过路的娇脆女声道:“哎呀真恶心,脏死啦。”雪花刚刚落下来的时候明明还为她的晶莹纯洁感动的兴致勃发。

陈之深从后面追上来抓苏蕴的手,她猛然挣开。陈之深又快走了几步,挡在她面前扶住她双肩急促道:“穆天是你的弟弟!他是你亲弟弟!”

苏蕴猝然抬头,她终于肯正眼看他:“你说什么?!”

“那时你妈妈已经怀孕,她离开你爸爸的时候就已经有穆天了。”

很长的故事,等陈之深说完之后苏蕴已经没了任何悲或喜的情绪,她茫然睁着空洞的双眼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良久才开口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能原谅你们?”

“我能等。”陈之深从未如此着急过,他迫切道:“你说吧让我等多久?拿一辈子给你赔罪够不够?”

“你还是去给尹婷赔罪吧,我不需要。”苏蕴红了眼,偏过头不去看他。

“我当然会去给她赔罪!尹婷怎么气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可你不行!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二十多年两个不相爱的人还有情分在呢,更何况我们相爱?!”陈之深心中并无十分把握能劝服她,可吐出的话却字字如钉,甚至带了丝狠劲:“是你开的头,而我当了真,中间牵扯出那么多恩怨纠葛,我不可能再放开你!”

苏蕴被他轻易不会表现出的凌厉吓到,她喃喃道:“你疯了……五年的怨恨隔在那里,中间能够容纳多少人心变故?从五年前你一声不响的离开时,我跟你之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自陈之深回来后不管抱持着怎样的心情跟他闹腾过多少次,苏蕴心里清楚的很,目的不外乎一个,那就是要一个他突然离开的解释。如今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她终于能够理解当年陈之深花在自己身上的苦心,他一个人将秘密背在身上,不管再怎么踟蹰难行却一直坚守着不肯吐露半句,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不再受伤害。回想起来,他给的这五年又珍贵又令人心碎。

苏蕴突然就想通了,软弱的自己其实一直寄生在别人身上,一连串的变故让年幼的她不由自主的依附着别人而生存,先是陈之深,再是秦朗。

秦朗用自己五年的坚持,以那样强烈而暴躁的方式,一点点将寄生在陈之深身上的自己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而陈之深用五年的隐忍让自己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秦朗,她自动自发的不再依赖于他。两个男人用不同的方式让自己变成独立的个体。

直到现在,在她放弃了秦朗,拒绝了陈之深的这一刻起,苏蕴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长大了。她终于可以独立思考权衡得失,她再也不用围绕着他们的意志过日子,她终于能够跟他们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看看他们眼里的风景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而自始至终都知道两个人不合适的陈之深,一直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成长,以至情根深种,无可自拔。苏蕴看在眼里,心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身上一直是有种孤勇在的。

回到医院时惊奇发现秦朗早已等在那里,浓烈而呛人的烟味从他身上持续的散发出来。

穆天仍在熟睡中,苏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十分眷恋的握住了他的手,亲情的血液在体内汩汩流动,自他的手心传到自己的手心,苏蕴噙着泪想,她应该感谢黄亭宜,在这个世界上苏蕴终于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有穆天,而这个男孩子是她的亲弟弟。

秦朗猜不出她的心思,看模样她似乎是在为穆天是陈世斌儿子的事而作困兽之斗,他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苏蕴并未回头看他。

“苏蕴,能不能跟我谈谈?”

“嗯。”她应了他,轻轻放下穆天的手起身往外走。

这样安静而超然的态度让人觉得不安极了,秦朗的心忐忑不安。

苏蕴担心着穆天不愿走的太远,刚出病房门就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跟我谈什么?”

“昨天晚上……”秦朗斟酌着字句想该怎么向她解释。

“我不怪你。”苏蕴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责难,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跟王瑜姐之间有些事情的发生完全没有道理,就好比你一直爱着她而她却一直爱着前男友一样。我觉得这句话同样也能用在咱俩身上,不过,不是感情,而是时机。我跟你之间的时机老是不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就是不肯眷顾咱俩这也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秦朗不明所以的望着她,苏蕴的脸上好歹有了变化,她的眼神悲伤声音却自持道:“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以后也只会跟你在一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但是在等你的那一段时间里,我突然想到,也许你要的并不是我,你只是在赌一口气,你只是不相信自己耗费了五年心力的爱情竟然只会是一个人唱的独角戏。”

“不对!我虽然争强好胜,但是从来不拿自己对你的感情当赌注。”秦朗赶紧对苏蕴坦诚相告:“王瑜有个五岁大的孩子叫叶叶,长得跟我很像。虽然王瑜一直否认,但我还是忍不住怀疑这孩子是我的。所以,几天前我拜托尹婷介绍她的一位医生顾客帮我做了亲子鉴定。”

苏蕴心有戚戚焉,他们长得是很像,不然当彤心误会孩子是秦朗的时,自己怎么会连反驳的底气都不足?最直观的证据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她提了口气揣在胸口,小心问:“是你的孩子么?”

“不是。”秦朗很干脆的否认:“那天我瞒着王瑜带叶叶去医院做鉴定,完事后小家伙非要吵着吃冰激凌,我也没多想,就带着他吃了个够。检查结果是昨天上午出来的,叶叶并不是我的孩子。我高兴坏了,接到你的电话就一直在琢磨晚上见面的时候该怎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谁知道王瑜会打电话过来说叶叶得了急性肠胃炎,并且需要做手术。而这一切都是由我间接造成的,所以——我昨晚才陪在他们身边。”

苏蕴笑了笑,她只问他:“如果是你的孩子,以你的性格,今天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现在的结果不是不是嘛?!”秦朗着急道:“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了解。苏蕴你想想,我本来什么都不用做的,王瑜说不是就当他不是一切很容易就能混过去,可我还是担心你知道有这孩子的存在后会怀疑我,即使你不说心里也一定会觉得别扭,我不能让咱俩的感情在猜疑中变得越来越不信任对方,你不知道,我——”

秦朗说到这儿声音就有点迟滞,他常常觉得自己在面对苏蕴时有一种无力感,好比一个孩子,越喜欢某样玩具越是要紧攥在手里,玩的时间长了,磨损的地方多了,玩具的寿命自然会变短,明明自己的本意是想跟它长长久久相伴一生的,可怎么会想到自己的珍惜会变成它衰竭的根源?秦朗低下头,满腹委屈道:“你不知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

泪水打湿了苏蕴的眼睛,她道:“如果昨晚你能过来就好了,这样不管我知道了五年前陈之深曾经为我做过什么,也不管你对王瑜有没有动摇过,以后的日子我心里的天平永远都会偏向你。可生活并不存在可是,现实是我没法再跟你在一起。”

秦朗皱眉,掀了掀眼角道:“所以呢?要跟我分手?”

“嗯。”

他突然笑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你说真的?”

苏蕴点头,眼神哀悯道:“从我爸爸去世到现在,这些年我活的实在太累了,不管是你还是陈之深,跟你们谈恋爱我没有一刻觉得轻松过,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轻松的恋爱,但我可以选择清净的活着——”

秦朗突然嗤笑:“少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你是能过得了清净日子的人么?陈之深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感情,陈世斌强暴了你妈妈这笔账怎么算?穆天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光他们几个就能搅得你后半生不得安宁,哪来的清净?要真想清净,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吗?”苏蕴竟带了笑问他:“如果王瑜再请求你多帮几次忙,你还会对我失约几次?如果我被陈之深搅得心神不宁摇摆不定,被忽视的你会不会再次出轨?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最好的选择,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保护自己别再过得那么悲惨!”

秦朗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气的连句话都懒得说撇下她就走了。

苏蕴如失了脊骨的鱼,身子软榻在墙上,秦朗越行越远的背影像把利刃刺进了她的心脏,走得越远豁的越深,向来他都是使脾气先要占着上风的那个啊!

穆天推开病房的门,等候多时的他看着苏蕴终于开了口:“秦朗什么意思?我妈被谁强暴了?!”

苏蕴生生打个激灵,脸上是一副根本不敢相信的表情:“你都听见了?”

穆天脸色蜡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他眼神灼灼的问:“我是什么身世?你别告诉我我是陈世斌的儿子!”

“不是!”苏蕴大声否认,眼里喷着火一字一顿道:“你是我弟弟!”

“我本来就是你弟弟。”穆天并不买账。

苏蕴站直了身子,走到他面前凛冽道:“一个爸一个妈生的亲弟弟!说得够明白了吗?”

穆天的唇色有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这颜色越发衬出眼神的悲凉。他安静地看着苏蕴,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病房。苏蕴看他用沉滞的脚步拖着略微弯着的身子一步步走的艰难,再也忍不住便快步走过去抱住了他的背,穆天这才耸着肩膀哭出来。

靖娴的婚期定在元月十六日,请柬已经陆续送来。苏蕴和彤心尽力遮掩着,死也不敢给穆天看见。

临近春节,单位的各项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各种总结报告琐碎事项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苏蕴在医院里加班到夜里一两点成了常事。

穆建军的心分成了两半,一边担心着穆天的精神状态,一边担心着苏蕴的身体健康。这天夜里,他轻轻把一件衣服搭在苏蕴身上劝她:“休息会再干,穆天这样,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苏蕴感激的往椅子边上让了让,她道:“您坐。”

穆建军难得见她这么主动亲近自己,便喜不迭的坐下了。

苏蕴酝酿了半天,才道:“穆叔,谢谢你。”

穆建军本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这会更是被苏蕴诚挚的谢意搞得热泪盈眶了,只听苏蕴又道:“我全都知道了,谢谢你为她、为穆天做的这一切。”

穆建军微抬着头给了自己一段徜徉往事的时间,他动情道:“我一事无成,没文化,怕跟人打交道,要啥没啥,多亏了她不嫌弃,本本分分的跟着我过了这么些年,伺候的我舒舒服服,要说谢也得我谢她。穆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要说亲没人亲的过我们爷儿俩。他不像我,心性大着呢,我怕小靖这事会把他打击的翻不过身来,你多劝着点。你像你妈,他打小就听她的话。”

苏蕴喉头堵的难受,穆建军又说:“你妈的事我从来没问过一句,但她常常背着我哭我也知道。自从跟你相认之后,她笑的比以前多多了。任凭哪个女人,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处也不能生生舍了自己的孩儿,你说是吧?”

苏蕴弯了弯嘴角,宽慰他道:“我早就想通了,不怨她。”

穆建军喜的一个劲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看他欲言又止,苏蕴便问:“穆叔,还有别的事?”

穆建军看了看病房方向,把手里大红的请柬递给了苏蕴。因为握的太紧,金箔沾了一手,他神经质似的揉搓着,有些不确定的说:“要不还是把这个给穆天看看吧?万一……你说万一以后他要是知道了,我怕他会怨咱们。”

苏蕴接过,封面上一对新人幸福洋溢的笑容让她觉得刺眼。

穆建军又道:“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哪能事事都顺着自己的心?这样也挺好,现在跌跟头总比结婚以后再离婚好吧。”

苏蕴感受到他的舐犊之心,点点头又把请柬递回去。

穆建军起身,背着手踱进了病房,病床上穆天轻微地打着酣,他溺爱的看了他半晌,轻手轻脚的把请柬压在了床头柜的书上。

周经理脸色铁青的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桌上烟灰缸里烟头塞得满满的,苏蕴杵在一旁进退两难。老周沉不住气,问:“你说怎么办?”

苏蕴苦笑:“大不了我收拾东西回家。”

周经理彻底服气,他恨道:“苏大小姐,苏姑奶奶,我求求您了,咱能不能别把私人感情掺和到工作中来!你闭嘴!听我说完!我知道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可你能不能管管秦朗那个疯子,我招他惹他了,他这么给我挑事儿!你知不知道?集团老总火冒三丈,骂的我跟个孙子似的,你老哥我都这把岁数了,平常也是个要好的人,这些年的脸算是给丢尽了!”

苏蕴无法,垂着头又内疚又愤恨,她就说,秦朗要是受了气不想办法撒出来怎么会消停呢?

周经理嫌她不做声,气道:“你到底怎么得罪秦朗那祖宗了?”

“我跟他分手了。”

周经理蓦然平静下来,深沉的眼睛里透着心思,半晌才道:“跟陈总有关?”

苏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抬眼望住他,说:“放心吧,陈之深不是秦朗,他干不出毁约这么不靠谱的事儿来。”

周经理琢磨着苏蕴向来稳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想来陈之深那边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令他头疼的是秦朗,这小子从小猖狂惯了,后台硬人又有本事,连集团老总对他毁约都睁只眼闭只眼何况自己呢?上千万的合同就这么丢了,你叫他怎能不窝火?话说回来,这次要不是老总有心放水,自己这部门经理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小苏,”周经理一边琢磨着一边劝她:“年轻人气盛,吵嘴是家常便饭,谁不想坚持自己的原则啊?你在家是老大难道我在我们家不是?可每次遇见意见相左的时候都这么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的吵,那以后怎么过日子啊?我知道你们现在要的是爱情,可爱情最好的归宿不就是婚姻么?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两个人共同维持一段稳固的关系。一遇见问题就吵架,谁都不肯让步,两个人互不体谅,你让它怎么稳固的下来嘛?”

纵使老周话里有话,拐着弯的劝自己服软跟秦朗和好以便保障他的职位稳固,苏蕴还是感激他能用七分真心这么苦口婆心的劝自己。

“领导,谢谢您,”苏蕴直言道:“我会小心翼翼争取不再惹着他,万一真的惹怒了他连累到您,那我只好辞职谢罪了。”

周经理最恨她这种认真而不会转圜的脾气,可苏蕴的感情私事怎么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心想出了事时再往她身上推吧。

刚一出经理办公室就有爱打听的同事故作关心的问东问西,烦躁的苏蕴没了以往的好性子,匆匆敷衍几句了事。刘炜远远看着,从别人的闲话中多少知道了一些让她面目憔悴、黑眼圈深重的原因,最近她家事缠身,想必身心疲累,就算自己有心去关心她,可人家已有男友,哪轮的上自己献殷勤?他终究学了乖,在四周同事视线的严密注视下,根本没有勇气走向她。

这一年的元旦苏蕴在病房里陪着穆天度过,穆建军懦弱的溜了,因为他知道穆天看到请柬后心里肯定会不好受,虽然自己口头上劝苏蕴要让穆天勇敢的面对挫折,但穆天若真的难受了,最不忍心的不正是自己么?所以他只能逃走。

请柬是敞开平躺在桌面上的,苏蕴瞄了一眼,心知他肯定是看过了,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大动静。在拿不准穆天的沉默究竟是好是坏之前,她便也跟平时似的把餐盘递给他问:“今天伤口还疼的厉害么?大夫没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好多了,”穆天吸溜着小米粥抬着眉毛故意刺挠她:“你怎么每天都是这么几句?是不是嫌费用太高,你巴望着我早点出院哪?”

苏蕴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没错!你不当家根本不知道柴米贵,我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呢!等你以后挣了钱要连本带利的还我!”

穆天拉长了语调阴阳怪气道:“遵命!姐姐大人。”

苏蕴心里暖洋洋的,嘴角也不自觉翘起来。

“哦,对了,陈之深下午来探过病。”

苏蕴脸色不豫:“他来干什么?”

穆天不愿意用正正经经的态度去跟她探讨关于陈之深的任何话题,因为以往的那五年里他们已经习惯把陈之深放在一个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如泰山的位置上,这是个需要足够的技巧才能继续下去的话题,而穆天的技巧便是不正经。所以他随意道:“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想跟你破镜重圆重修旧好什么的。”

苏蕴嘴犟:“谁稀罕!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问问病情,让我多休息之类的。”穆天嬉笑:“怎么了?是不是没问起你的事让你失望了?”

自那天说过那些深情款款的话之后陈之深没有再出现过,依苏蕴对他的了解,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当然,这种认知仅限于五年前的他,现在变了也未必可知。不管变不变,自己对他总是无法轻易就解开心结。

穆天见她老半天不说话,心想陈之深还真是苏蕴躲不过的劫啊,一个城府颇深的人有着静候五年的坚忍,就算他不把全副心思放在你身上估计你也逃不过此劫,何况这人还势在必得呢?他联想到自己的情况,多年的恋情靖娴竟用一纸婚书彻底做了了断,自己为她饱受折磨伤痛她竟能狠心到不管不问的地步,世态炎凉,人心浅薄,如今还有几个人能像陈之深和苏蕴这样深情?他的粥再也喝不下去,转手扔在了床头柜上,正正压在那张敞开的请柬上,穆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此时,秦朗正站在病房大楼的门厅里给苏蕴打电话,他空有一腔怒气却无处发泄,明明已经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丢了这么一大笔单子她却还是无动于衷,而当一个人连生气都懒得再跟你生时,那代表她可能真的是不在乎你了。秦朗一想到这里仿佛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深切的恨着她;更不想承认,之所以恨成这样是因为自己使了同样的力气去爱她。

苏蕴静静地站在一隅看着秦朗,他仿佛有感应似的回过头来。搭眼看去,也不是多么优秀的女人,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家世一般工作能力一般,这样的女人扔在大街上以自己的条件能看的上她什么?可是爱情的发生并不以互相匹配为前提。在那个特定的时刻遇上了,被吸引了,然后就非她不可了。

苏蕴看着他眼里纹路清晰的血丝,蓦地想起昨晚那个残缺不全的梦,连下几天的暴雨汇成汪洋淹没了整条河道,自己被水挟裹着不知道要去往何处,暴雨肆虐,河水恣意,冰凉的绝望堵住了口鼻,死亡也就是刹那之间的事。在她还没有完全放弃的时候,秦朗却如同从天而降般的神祗般突然出现在河岸,苏蕴欣喜的费尽全力向他伸出手去,可他却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就走,就像每一次吵完架后他都会毅然决然的转身一般。

苏蕴尖叫着从梦里醒过来,双手捂住了脸,上面已是泪水纵横。她终于明白,自己对秦朗的失约是多么的耿耿于怀。她把长在陈之深身上二十多年的自己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把并不完美的身躯和残缺不堪的心原原本本的交给他,即便过程艰辛漫长那也是用了十二分的真诚做出的抉择,可他却如此轻易就弃之如敝履,你叫她怎能不恨他?

第十九章 你我二人皆非佳偶
莫负年少时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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