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元音是不是疯了？还是说如今的妖怪都是这副德行？

百里明却斜睨了秦晓一眼，才又看向床上的元音，面不改色：“还请元小姐注意身体，情绪别太激动，否则……对你腹中的骨肉不好。”他若有所思得看了眼元音挺着的肚子。

果然，一听对胎儿不好，元音立即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肚皮，小心翼翼，如若珍宝。

“元小姐您休息，我们先走一步，如有什么需要再咨询的，望元小姐能够配合。”百里明面无表情得说了一段颇官方的客套话，然后拉着秦晓的胳膊离开了房间。

就，就这么走了？

秦晓眨眨眼，有些不解，一直等百里明拉她重新站在了太阳底下，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抚了抚先前浑身发寒的身体，秦晓对此时太阳的温度分外满意，一直等身体恢复了温度，她才诧异看着百里明，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她？”

百里明再次白了她一眼：“揭穿她？揭穿她什么？呵，你真的是君寅初的徒弟么？”——百里明的语气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鄙夷。

“……”秦晓吞下一口口水，有些心虚，“我自然是师傅的徒弟！咳，就是术法练得不怎么细腻而已……”

“原来是个半吊子徒弟。”百里明更鄙夷了，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蠢货。

秦晓嘴角抽了抽，却无可奈何，因为，他说得对，自己确实就是一个半吊子徒弟……

可是这不能怪她，她自小身体孱弱，能平安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再加上还要花大精力去学习术法，对她而言已经是个挑战。不过幸好她命硬，竟然也被她学习了不少，且身体在此过程中，越来越健康。只是术法却老是学得不精，只能粗粗学个大概样子，根本就领悟不了其中最精华的部分。

也许，她天生就没有这个天分吧，现在仅有的成绩也全都是靠勤奋换取来的，这点师傅心中肯定明白，否则他又怎么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得重复教导她，幸好师傅宅心仁厚，没有嫌弃她是个笨蛋……

这么说来，果然师傅才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啊！

秦晓如是想着，师傅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瞬间又刷刷提高了好几层。

“今晚，跟我埋伏在厨房。”百里明的话从前方传来，不带任何语气。

“……知道了知道了！”秦晓沓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附和。

夜晚眨眼而至，随着天空之中浓云的越来越厚，夜色亦越来越浓，等到夜深人静三更天的时候，整个大宅院之中，已静谧一片。虚弱的月光洒在人间，宛若一曲哀歌。

盛夏的夜，同样是闷热无比，炙热难耐。秦晓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和百里明一齐站在厨房后院的大树底下，百无聊赖得看着前方动静。

可惜二人一直从三更等到了五更天，依旧听闻不到任何响声。

“我说，元音今天晚上会来吃鸡么？”秦晓苦着脸，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侧头看着百里明。

和秦晓相反，百里明瞧上去依旧精神十足，毫无疲态，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亮色的光芒，斜睨着她，嘴中则莫测高深得反问道：“你说呢？”

“……”

百里明眯眼，抬头看着泛白的天际，薄唇轻道：“天亮了……”

秦晓亦抬头，看着天空，只见东方天际早已露出了鱼肚白，伴随着清晨的霞光，美如油画。

“回去睡觉，困。”百里明面无表情甩下这句话，便径直离开。

如此一夜，一无所获。

而等秦晓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时分，尽管太阳已经西斜，可依旧孜孜不倦得烤炙着酷暑大地，入眼的树林花草全都是一副恹恹模样，让人忍不住犯困。

秦晓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这才下了床，穿衣洗漱。等到她出门去寻找隔壁的百里明时，却发现他依旧倒在床上大睡。她蹑手蹑脚走到他床边，正想将他叫醒，却看到秀气的面容上，那长长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在他的下眼眶投下一排密碎的倒影，平时冷冰冰的模样此时变得异常柔和，气质少了一分防备，多了一寸温情。

百里明确实很漂亮，漂亮，却不女气。

“这样看你，倒挺可爱的嘛！”秦晓抱着胸，看着他兴味了。

冷不丁的，原先交织在一起的睫毛，刷得睁开了来，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眸。片刻间，百里明的气质又恢复了原先的冷冽模样。他亦看着秦晓，和她四目相对。

秦晓被他看得有些窘迫。

“看够了？”他挑眉，继续看着她。

秦晓讪笑：“够了，够了……”

“看够了，就出去。”他将眼神撇向房门口。

秦晓尴尬，恹恹离开。

一直等到日暮西沉之后，秦晓和百里明才重新站在了大宅院的正中央，一阵微风拂过，将不远处花园中的香气吹入鼻中，顿时花香扑鼻，气息微醺，让人心旷神怡。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二人悠闲行走在草丛之间，秦晓踩着地板的分割线，一边询问。

“……”百里明自动无视。

“一点线索都没有，接下去可该怎么办……”秦晓苦着脸，“你说元音究竟是不是妖怪变的？”

百里明依旧凝着眉头，只字不语。

“要不直接去找元音问个清楚。”秦晓咬牙握拳。

“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么？”百里明侧头看着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双眼之中隐隐有什么光亮在闪烁。

“自然不会，除非他缺心眼。”

“既然如此，你去问。”百里明突然伸手推了一把秦晓，力气略大。

压根没有做准备的秦晓被他这么一推，顿时踉跄着飞出去了好几步，她努力平衡住身体，正要发怒，可刚抬头，就看到了前方在花园之中散步的……元音。

只是奇怪的是，今日的元音，浑身上下的妖气变淡了很多，昨日的妖媚之气也减轻了不少，那张小脸依旧精致，长长的卷发分外利落得抓成一条马尾辫，身上穿着一条素白的孕妇裙，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则轻轻托着一朵白净的花朵。

她闭眼闻着手中花朵的芬芳香气，一阵清风袭来，将她的马尾卷发轻轻漾开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样明媚的脸庞上，此时竟还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宁静与……包容。

秦晓看着远处这如画一幕，心中疑问越来越大。——妖气，竟然还能变淡？

妖即是妖，不管它如何幻化，如何遮掩，身上的妖气确是与生俱来，无法抹去的。

为什么她身上的妖气，却可以变淡，可以减少……

“你去问她，是不是妖。”百里明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提醒。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脚下步伐终还是向着前方的元音而去。

元音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女仆，她们小心翼翼得陪在她身边，生怕小姐她会有什么闪失。秦晓走得毫不掩饰，踢踏的脚步声也让元音慢慢睁开了眼，她脸上微微含着的笑意渐渐退去，手也离开了那朵花儿，脸上恢复了严肃，而两只手皆不动声色得，轻轻护住了自己隆起的胎肚。

一直站定在了她的面前，秦晓才停下脚步，礼貌又友好得朝她颔首示意：“元小姐。”

元音脸色依旧冷漠，眉头也慢慢皱在了一起：“你想对我说些什么？”

这样一个美孕妇，想来换做谁都是不愿意伤害的，秦晓虽然有些动容，可她却更好奇眼前的元音究竟是人是妖，是货真价实还是伪装变幻的，所以，有些伤害，注定在所难免。

“元小姐，能否告诉我，在你消失的那一年，你经历了一些什么吗？”略一停顿，秦晓继续，“当然，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是你应该明白，再过不久，你就要成为一名母亲，还请元小姐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不等秦晓把劝说的话说完，元音已经率先一把打断了她的话，漂亮的五官慢慢又透了一股万千妖娆的姿态，一双上翘的眼睛紧紧盯着秦晓，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她，一直到贴近秦晓五厘米的距离，才停下，用只能让彼此二人才能听清的语调，幽声道：“就算我是妖，你又能……奈我何？”

强烈的妖气霎那间在元音身上暴涨，生生压得秦晓一阵头晕目眩，她的身形晃了晃，立即退离元音一大步，这才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头上，溢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见状，元音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终转身离开。

那三个女仆皆垂首，面无表情得跟在元音身后，随着她缓缓退场。

——“就算我是妖，你又能奈我何？”

这样的一句话，是不是等于她承认自己为妖了？

身后的百里明也慢慢走了上来，走到发愣的秦晓身边，轻声问：“怎么样？”

秦晓回过神，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怎么不自己问她，要我这样一个半吊子来问。”

“男女有别，无奈之举。”百里明昂首，回答得平静又利落。

“……”好吧，这勉强也算是一个理由。

她将元音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语毕，追问：“这算是承认了么？”

百里明伸手抚摸自己的下颚，皱眉许久，才冷冷得憋了她一眼：“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当然不会。”秦晓下意识回答，回答毕，瞳孔一阵收缩，“你是说——”

“可是，可是她身上明明有那么浓烈的妖气，为什么——？”秦晓不敢置信。

“呵，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啊……”百里明嘴角勾起一抹兴味，透亮的眼睛此时好似有什么即将喷涌而出，他抓住秦晓的胳膊，就带着她向远处而去，“走，去厨房。”

秦晓应是，当即随着百里明一同朝着厨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