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虞寒云便叫着小青佩与朴仁俊一起到了海河楼。在人的带领下进入一个独立的包厢。

推开门，就瞧见柳如非正端坐在圆桌另一侧。今日的她并未佩戴面纱，露出姣好的容颜。柳叶眉，一双桃花眼满含风情，一身蓝色衣裙衬的身姿窈窕。

听见动静扭头看向门口，朝着虞寒云微微颔首，“虞老板。”目光在虞寒云身侧的小青佩身上停留，惊喜万分，“这位就是小青佩佩老板了吧！”

柳如非激动万分的样子让虞寒云觉得有些好笑，初见时，柳如非给他的感觉便是温婉可人，没曾想私下的她也是这般活泼好动。

虞寒云为柳如非介绍道，“如非，这位就是你一直钦佩的北平名角儿，小青佩。”说完，又看了看从进海河楼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青佩，说道，“青佩，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海河楼唱曲第一人柳如非柳姑娘。”

听见虞寒云这般介绍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红尘女子而贬低丝毫，这让柳如非莫名的有了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

她笑笑，谦卑道，“是虞老板谬赞了，如非不过一介红尘女子。”

“诶，如非一曲《霸王别姬》唱的甚好，不可妄自菲薄。”虞寒云见不得柳如非如此贬低自己，在他看来，柳如非虽为青楼女子，却如白莲未与世俗同流合污，这等品质难能可贵。

小青佩从入海河楼到进包厢坐下，从始至终未曾说一句话。他淡淡瞥了一眼这会儿与柳如非聊的热切的虞寒云，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听寒云说，柳姑娘一曲《霸王别姬》唱的甚好，尤其唱进了寒云的心里。”小青佩适时出声，“不知青佩可否有这个荣幸，再闻姑娘一曲。”

柳如非微惊，看着青佩抿了抿唇，面露难色。

“怎么了，柳姑娘？”小青佩见此莞尔一笑，“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不妨直讲。”

柳如非汗颜，“佩老板有所不知，昨日唱曲之时，如非这心里便是忐忑不安，怕一个唱不好就玷污了这首曲子。今儿个，您这真正的戏曲家在这儿，如非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小青佩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虞寒云打断，只见他自然的握住柳如非放在桌上的手，说道，“刚说切勿看轻了自己，你啊，就应该对自己有点儿信心的。我虞寒云说话讲究真凭实据的，从不妄下断言。如非，你唱的真的很好，就是太不相信自己了。何况这里也没有外人不是，唱错了，青佩与我又不会笑话你，说不定还可以指点上几句。”

“可是……”柳如非还在纠结，她面前的这个可是小青佩啊。

小青佩看着柳如非与虞寒云紧紧交握的手，目光沉沉。不过很快恢复笑颜，他冲柳如非说道，“唱吧，寒云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好的。”他停了一下，将目光移向虞寒云，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毕竟，寒云看人一向很准的不是。”

都说到这个份上，柳如非即使再不愿也没有办法，何况能让小青佩指点几句，也是甚好。

当下也不再纠结，退到一边，开始吟唱。

虞寒云在柳如非开嗓流出第一个音调的时候便已经闭上眼睛，沉迷戏中。

小青佩看着柳如非专注吟唱的样子，他虽莫名不喜柳如非，但不可否认她所唱的戏真如虞寒云所说的那样的确另有一番风味。

他向来对戏不对人，这会儿听见一出好戏，也没什么功夫在想其他的，缓缓闭上眼睛，安心听曲儿。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小青佩才慢慢睁开眼睛。

“青佩，这曲儿如何？”虞寒云见小青佩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良久，青佩才评价一句，“此曲，甚好。”末了，又看了看虞寒云，“寒云所言确实不假。”

虞寒云大喜，对柳如非说道，“看，我就说你唱的好吧，现在不止我觉得，连你的偶像都这么认为。”说着亲昵的点了点柳如非的额头，“你啊，就该多相信自己的。”

得到小青佩中肯的评价，自然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察觉虞寒云的亲昵动作有任何的不妥。

倒是一直旁观的小青佩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但依旧没多说什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问道，“不知柳姑娘学戏几年了？”

柳如非赶紧回答道，“至今也有五年有余。”

“五年？”小青佩说道，“若才学戏五年，柳姑娘就能唱到这个程度，也算的上是可造之才。”

听见小青佩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柳如非吃惊的同时又十分开心。突然又想到自己也好久没听见小青佩唱过戏了，当下便说道，“不知如非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佩老板为我和虞老板唱上一曲。”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小青佩一愣，这不就是他刚刚请求柳如非唱曲儿时候说的客套话吗？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小青佩看到柳如非看着自己时眼睛里闪过的灵光，便知道自己也是推脱不了的咯。

“好啊！”小青佩欣然答应，“不知柳姑娘想听我唱什么？”

“今日能听佩老板一曲已实属不易，哪里还有那么多要求。”柳如非说道，“您随意就好，只要是您唱的戏，如非都爱听。”

听见如此恭维的话，小青佩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说道，“那我就随便来一段儿了。”

话落，一段儿不似一般戏曲的调子回荡房间，不像京剧那么激昂，又不像豫剧那么凄婉。柳如非听着略微熟悉的曲调却始终不知道小青佩唱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虞寒云才开口说话，“几日不听青佩的戏，又精进不少了。青佩这戏绕梁三日都不绝于耳啊！”

小青佩笑笑没有接话。

“不知佩老板唱的这是何曲？”柳如非还是疑惑，她也算学戏五年，不说所有戏曲都有涉猎，但大多数也都是有所了解的。但小青佩今日一曲，她将大脑搜刮了一遍，依旧不知，“如非也算听过一些曲子的，但这首曲子是真的前所未闻。”

虞寒云见柳如非眉头紧锁，面上尽是疑惑，表示十分理解。想当初，他第一次听到小青佩唱这曲儿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解。许是感同身受，虞寒云贴心为柳如非解释，“此为昆曲，你未曾听过也是应当的。”

“昆曲？！”柳如非震惊，戏曲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在无数个朝代更迭中，不断地剔除与融合，才渐渐形成现如今被众人熟知的七大戏曲，分别为：折子戏、评剧，黄梅戏、越剧、豫剧、京剧、昆曲。

其中广为流传的还要属京剧，它是在徽戏和汉戏的基础上，吸收了秦腔等一些戏曲的特点和特长逐渐演变而成的。这种曲子在吟唱时，时而高亢嘹亮，时而低沉婉转，情感热烈分明，深受一代人的追捧，后来还被誉为“国粹”。

而这昆曲更是京剧的前生，还不论京剧，其余五大剧种皆是由昆曲演变而来，故而昆曲又被称为“百戏之祖”或者“百戏之母”。这也是为什么柳如非从未听过却又觉得非常熟悉的缘故。

小青佩唱的居然是昆曲，现在的柳如非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了。因为昆曲不似现在这些被编排好的曲子，讲究过多的技巧修饰。昆曲更讲究用最原生的唱法，意为讲究戏曲最原本的味道。

因为一般人很难达到唱昆曲的要求，导致越到后面，吟唱昆曲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又随着各种戏曲崛起，昆曲很快被人遗忘。

换句话说，今时今日已经找不到一个可以唱昆曲的人，更别说像小青佩这样唱的如此出色的人。柳如非真的是无话可说，不愧是北平第一名角儿！不愧是戏曲上的第一人！

小青佩确实当之无愧！

面对柳如非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小青佩就显得淡定得多。

他笑笑说道，“不用这么意外，你学过后你也可以的。”

“真的吗？”柳如非惊喜道，不过一想到昆曲的难度，燃烧起来的斗志又熄了，“昆曲对自身要求很高的，我真的能学会吗？”

虞寒云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下定决心愿意去学，哪儿有学不会的道理。”

“可是……”

“别可是了。”虞寒云说道，“你不会的话，有小青佩教你啊，难不成你还不信他不成？”

柳如非连忙摆手，支支吾吾的解释，“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不相信佩老板呢，只是，只是……”

等等！她是不是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你是说佩老板教我？”柳如非吃惊道，“是，是要收我为徒的意思吗？”

虞寒云笑笑，“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小青佩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种说不出的吃味儿。

虞寒云察觉到目光回望，两人四目相对。

小青佩并不赞同收徒弟，对着虞寒云挤眉弄眼。虞寒云像是没看见一般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