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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瞎子做邻居差不多一年。就在我已经适应了张瞎子不定期精神病的时候,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这天我喝得多了点,回来晚了。要知道父母知道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早就有先见之名地给我买下了这幢公寓,希望我靠着收租子可以了此余生。至于娶不娶得上媳妇他们就没办法了。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不流行童养媳那一套。不过告别一众酒友回家的路上,我竟然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喝多了的人。重要的是,竟然是一个女人。其实我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说白了,我是一个正经人。只想找个女人过日子。

只怪那天我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蛇一样攀上了哥的手臂。

我问她:“我们认识吗?”

“大哥,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嘛。”女人答道,千娇百媚地往我的身上靠。

怎么说我也是个正派人物,想起上学时老师教导我们思想品德要端正,忙躲到一边去。不过另一个原因就是,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二块八,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赈帐……

那女人却把一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大哥,天这么晚了,我没地方睡。能不能……借宿一夜?”

“我家没地方。你还是回自己家吧。”我要是早横下心收房租就好了。人要为自己的善良买单,不知是哪位说的名言。

“别骗我了。”女人娇笑道,“我知道你有幢公寓,里面有许多空房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女人笑着,拉着我的手。这只小手冰冷冰冷的,盛夏之夜里摸来倒是可以解暑。一只小蛇,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钻进我的心里,冰冰凉凉,未知的魅惑一点点蔓延。什么社会主义道德观,在我这个三观本来就不正,没事喜欢看点苍老师大作的未恋青年眼里,一点点地灰飞烟灭。

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把她带了回来。一路上都在傻笑,一路上都在有人指指点点。这群看不得别人好的路人甲们,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吧。

要是我当时清醒点就好了。我就会对事情有所怀疑。不过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我那夜,只记得那个女人很香,很凉,像是一盒被开了封的‘圣代’般陪我走了一路。靠在她身上的感觉不错,又香又软。尤其那只手,凉得入骨,而又软得出奇。

楼梯在我眼前蜿蜒开来。我的房间在二楼。我摸出钥匙,在女人的搀扶下一阶阶地上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心跳得好快。也许这是恋爱的感觉?我不清楚。因为没谈过。

二楼的第一间是张瞎子的屋。这个时间他应该睡了,希望他别出来。否则黑夜里他的那副尊容要吓坏我的女人的。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认定这个女人会和我发生什么事呢?正想着,我的房间到了。

正要打开自己的门,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孽障,你怎么又来了?”能听得出,张瞎子那文绉绉像戏文一样的台词。

“什么?我只是带位朋友。”我醉得迷迷糊糊应声答道。张瞎子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听,尤其是在夜里,像是在打一只破锣。

“嗤——她真的是你朋友?”张瞎子声音里充满着调侃。我甚至能想出张瞎子此刻嘴角牵起来的微笑,像是一块即将被撕裂的布。

心底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不对。张瞎子……他不是看不见吗?他怎么知道我带了位朋友回来?难道他一直装瞎?还是不对。他的眼珠子都没了,眼眶只留下两个凹陷的黑洞。那是……我转过身,当我看到张瞎子的样子时,酒登时醒了一半。

张瞎子空洞洞的眼眶已经打开,里面像是硬给塞进了什么东西。那是两块像白玉般的东西占据了眼球的位置。我看到夜色下,一个衣衫不整、面目削瘦的老人。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双都是眼白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和后面。他的中指食指并拢,指着我耳边一厘米的地方,隐约中,我感觉到一股凉气从我的身后靠近。这种凉绝对不同于一路上走来的那种带着香香甜甜的凉,而是那种,像是放在冰箱里的腐肉的凉。那种恶心的感觉让我想吐,我的后面有什么?

“不要回头——”

这是我听见张瞎子最后的声音。然后世界开始旋转起来,无数的黑暗向我袭来。我感觉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临失去意识前,我在想,他叫我不要回头,我为什么听他的?当然我心里知道张瞎子是正确的。毕竟他在我们这片像一个半仙似的。但是——为什么不要我回头呢?我的身后到底有什么?不就是那个我带回来的女人吗?我的头微倾,虽然不能回头,但我也可以看看地上的影子吧。

影子——她居然没有影子。月光下是我一个人独零零地站在那里。那我是和谁回来的?

我情不自禁地往上看,多么雪白的衣裙呀,多么多白的大腿呀,多么雪白的……牙齿。只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大脑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往脑壳里钻。

酥酥痒痒的感觉随之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吃掉我的脑子,却又怕我太痛,只能边吃边打麻药。你丫也太变态了吧。

但我醉得太厉害了。我看到张瞎子那双黑洞洞的眼窟窿。我还看到张瞎子的笑。他的笑一点都不好看,像一个黑色的巨窟窿。

远远一看,这不就是个骷髅吗?

紧接着,我就真的醉倒了。只是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看到有一道白影飞了过去。这是什么?一定是幻觉。以后真是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了。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昨晚一定是梦。我对自己说。否则一个喝醉的人怎么能自己进屋、上床?还有昨晚那么恐怖的东西。对,都是梦而已。就连昨晚和那群狐朋狗友瞎闹也只是在梦里而已。只是这样的梦也太香艳刺激了吧。

张瞎子还是拄着根棍,哆哆嗦嗦地摸着下楼。那低头哈腰,看谁都矮三分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像昨晚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又想多了。我打了个哈欠,去吃早餐了。张瞎子还是那句老话:“小哥,租金能不能再宽裕两天呀?老夫我这阵子身体欠安,不能接客呀。”

“张瞎子。你就拖吧。”我叹道,“早餐用不用给你带一份?”

“那敢情好。小哥。我要吃楼下的肉包子。再配碗皮蛋瘦肉粥。”

想不到这老家伙事儿还挺多的。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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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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