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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条小巷,只是明亮了不少。

巷子口的桂花树上,开满了成串的桂花。淡白色的花瓣那么美,不过也没有树下的安静漂亮。安静穿着一身小学生的校服,站在巷子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她等了好久,直到腰有些酸了,才回到自己的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懂事的把昨天残留的碗筷刷洗干净,又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等着。也不知她要等什么人,只是安静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欣喜,一会忧伤。

天色渐渐黑起来时,外面才传来了敲门声,还有女人轻轻的呼唤:“乖女儿,快开门,看妈妈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安静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女人抱着一只小狗。这只小狗只有拳头大小,一身纯黑色的毛发特别亮丽。

安静欢快地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早就想要只小狗了。”

女人将狗放到安静的怀里:“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它这么黑,就叫它小黑好了。小黑,以后你是我弟弟。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安静将小黑抱起,小黑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散发着亮亮的光。

“小黑,小黑,以后不许离开我噢。我就是你的姐姐。”安静抱着小黑沉沉地睡去。安静怀里的小狗显然不习惯和人类同寝,挣扎着想往外跑,安静一把按住它,“弟弟乖。以后一起陪我等妈妈。”

这只被唤做小黑的狗狗非常懂事。小小的安静坐在门口等妈妈,它就坐在安静旁边;安静坐在巷子口等妈妈,小黑就坐在旁边。远近的人都知道有一只叫小黑的狗一直陪着女孩等妈妈回家。不到两年的工夫,小黑变成了大黑。远远地像一尊雕像般陪着安静一起坐在树下。黑暗中,小黑的身体居然比安静还要大。

不过那个分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那一天安静等了一夜,她以为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看到妈妈,可是出夜班的妈妈没回来。就连爸爸这个喜欢在外面喝一夜酒,第二天早上回家的人也没回来。

安静拍拍小黑的头:“小黑乖,姐姐要上学了。给你做了饭,记得吃噢。晚上陪姐姐一起等妈妈。”

小黑点点头,用它的大嘴来回蹭着安静,意思是说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安静刚要出门,就看到叔叔来了。叔叔二话不说,抱着安静就上了车。安静问他:“叔叔,出什么事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安静,你要坚强点。”

安静是在殡仪馆里看到的妈妈。一旁的小黑拿自己的身体为安静取暖。

小黑不放心安静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走。它费尽全身的力气从门板缝中钻出,就一直跟在车子的后面跑呀跑,跑呀跑。路过几个红灯,差点把它碾在车轮底下。还好有那些红绿灯,否则一条狗怎么能追上一辆车?而郊外的那段路,差点耗费了小黑所有的力气。小黑的粉舌头长长地甩在外面,大串的汗滴顺着舌头落下。它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主人就这么被带走。背上有些刺痛,那刺疼一圈圈地扩散,一定是刚才钻过狭隘的破门板时被木刺刮坏了。一条狗,狗背上带着一块沾血的木板,疯狂地跟在车子后面……

安静能听到叔叔调侃着:“后面怎么跟着一条狗?如果不是赶时间,真应该压过去,中午咱们就有汤喝了。”

车上的几个人嘿嘿笑了两声。其实大家平时都不怎么来往,要不是因为安静妈妈所在公司会赔一大笔费用,谁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安静下车后,就听到一阵呜咽声。小黑讨巧地歪着头,吡着牙向安静扑过来。它护在安静身前,意思是说,谁敢对安静不利,它就第一个扑上去。几位叔叔见到如此,也只能由着它。安静找了根绳子,临时栓在狗脖上,害怕吓到别人。

殡仪馆的走廊都是那么冷,安静已经知道一切了。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梦。唯一不变的就是小黑仍旧是那么温暖。狗背上的血顺着爪子流了一地。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

人们忧心忡忡,没有人注意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是一个个的血脚印……

没有人看到,小黑背上的木板条……

没有人看到,小黑讨好的眼神流露出依恋的光,它寸步不离地跟在安静旁边,生怕小主人再丢下它……

没有人看到,小黑的腿已经打着晃……小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但小黑却很开心,至少它此刻呆在主人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它都会第一个扑上去。不是当初说好了要不离不弃吗?

走了不长时间,安静终于站在殡仪馆的棺材前,里面的女人虽然经过整容,有了一张和生前差不多的脸。但只有安静知道,妈妈死得有多凄惨。被碾于车轮底下,整张脸都毁了,是他们用石膏一点点地照着相片堆出妈妈生前的样子。

她就抱着小黑,说:“小黑,以后这个世上,只有你陪我了。”

小黑懂事的点点头,似乎也知道小主人的心情不好,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安静的脸。

而这时,一个男人出现了:“这里不许带狗,知道吗?”

“可是,爸爸。”安静想分辨些什么。

“安静,如果让小黑到妈妈身前,妈妈会不得安宁的。”男人说道,“快点,把它带出去。你难道想让妈妈不得安宁吗?”

最后一句话打在安静的心上。就是为了害怕自己无法承受妈妈离去的事实,有小黑在身边,她就不会是孤单的。小黑的身体真温暖,还有小黑臭哄哄的味道也那么有安全感。她只是想在最痛苦的时刻,不是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也好呀。

但她还是顺从地交出了栓住小黑的狗绳。她最后对小黑招手:“小黑,一定要乖乖地听话噢。姐姐一会儿出去,咱们一起回家。”

小黑好像懂人语般,只是呜咽了两声,好像是告诉安静不要太伤心,就顺从地跟着人走了。

那是安静最后一次见小黑。披着一身黑缎子般皮毛的小黑,已经长成半大的小伙子了,怎么看都是那么帅气,同时,那一身被安静养得带劲的键子肉,也是那么引人注目。被人牵走的小黑,讨好地看着牵着它的人。主人相信的人,也是它相信的人。它相信,只要等待,就终有和主人相见的一天。

妈妈的葬礼完毕后,所有的人按照风俗是要吃一顿的。他们聚在安静的家里,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和各种菜肴。菜是爸爸买的,亲戚做的。对于一个工人家庭来说,能简就简。毕竟以后安静还要上学,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安静忙完了一切,端起饭吃了起来。那天的肉很香。客人们吃得很尽兴。安静也吃了起来。只是吃到一半,她想起了什么:“小黑,小黑在哪里?”

她起身,这才想起,从那天殡仪馆分别后,就没有见到小黑。每次吃到肉,都是她和小黑一人一半。那可是她的弟弟呀。会摇着尾巴和她抢食吃的弟弟。

“小黑,小黑,姐姐吃肉了,你在哪儿?”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在低头吃自己的饭菜。

“老安,以后有机会再找一个吧,毕竟还年轻。”

“是呀,老安,一个男人带孩子,真是很费劲。家里没有女人不行啊。”

“老安,以后少喝点酒吧,有点正事儿。如果不是你这么能花钱,安静的妈也不至于那么奔波。”

爸爸在一旁听着众人看似数落的唠叨。没有人理安静。在人类的世界里,小黑只是一条狗而已。它的存在是那么弱小。人们高兴时,赏它块肉吃。不高兴时,就是出气筒。能给它吃残羹剩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爸爸,我的小黑在哪儿?”安静放下碗,直截了当地问爸爸。

“小黑?”男人见躲不过,干脆直说,“小黑,它那天跑了。结果再也没回来。”

“怎么可能?”安静急道,“小黑它那么乖。我叫它在外面等我,它一定会等我的。爸爸,小黑在哪儿……”最后一句,安静恳求着说出来,眼泪瞬间像止不住的珠子般往下落,“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只有……小黑……”

男人的眼神闪过一慌乱,但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说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快点收拾完回去写作业。”

安静只是那么呆站着,是她,亲手把绳链交给别人的。小黑那么信任她,所以小黑一定会等她,只是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安静收拾完碗筷,再也支撑不住了。如果往常小黑看到她这样,一定早就摇着尾巴跑过来,轻轻地舔她的手。

妈妈为了挣钱早出晚归,爸爸就知道喝酒。这个家里,不,这个世上,离她最近的只有小黑了。小黑,你在哪儿?

安静就这样在小床上独自睡去,没有了小黑臭臭的味道,还真不习惯。

半夜里,她听到了爸爸和别人谈话:“那只狗,怎么样了?”

“安叔,已经卖给饭店了,就别再想了。其实那条狗也不咋大,给你三百已经不少了。”

“我想……赎回来。”

“开什么玩笑?都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进别人的肚子了。再说不卖狗,你拿什么请这顿饭?而且就算是给赔偿的话,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再说了,以后一个女孩就够你伺候了,你怎么养狗?现实点吧。”

再以后的话,安静就听不见了。她只是觉得,小黑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刚才的宴会,她也吃了不少肉。这里的肉,应该是卖小黑的钱换的吧。

也就是说,她……也吃了小黑……

我怎么有做这种事?我怎么值得原谅?

夜色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冷。我看到了那个叫安静的小女孩,独自一人站在街角。她眼神直勾勾地对我说:“你说,我值得原谅吗?”

那些白色的莲花钢刃又升了起来:“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女孩。我背叛了弟弟。那哥哥,平安哥哥,你会背叛我吗?你……会把我独自扔在这里吗?平安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把安静抱在怀里:“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吗?爸爸其实也是想把小黑赎回来的。他不想看到你伤心。”

“可是有什么用呢?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在妈妈的葬礼上说以后要好好待我。再也不出去喝酒。但不久后他又娶了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我又有了弟弟。

“弟弟小时候很乖。我把他当做小黑的转世。有什么好吃的,我都让给他,我甚至为了他高兴,宁可作业不写完也要给他当马骑。我想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我甚至想过,如果以后弟弟上学家里负担不起,我宁愿出去打工。我看到弟弟开心,我就很开心。有一次弟弟说喜欢树上的花,我就脱下鞋爬到树上去摘,最后从树上摔了下来。不过我很开心,但弟弟看到我流血却吓哭了。继母以为我虐待弟弟,告诉我以后离弟弟远一些。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弟弟得了一场大病死了。那天我上学,继母上班,父亲喝得大醉。我真是觉得遗憾,为什么这么渣的男人也有女人愿意嫁、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如果我再关心一些弟弟,就能发现那天他发烧。可是……我怕被人骂。我是个没用的姐姐,每次都没办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平安哥哥,我是不是即没用,又坏得要命?”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现在很危险,只要我答错一句,那些闪着白色光芒的莲花钢刃就会不由分说把我和安静搅得粉碎。

“安静,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任何人都不例外。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原谅别人,却不容易原谅心底的自我。其实你做的没有错。你那时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你没有办法和大人的世界相抗争。你尽力了就好。原谅你自己吧。因为世上没有人能做一件不后悔的事情。”声音来自遥远的地方,但不用问我都知道是谁,就是那个拿着一把钢针的司南子。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这一手。

安静虽然没有再挣扎,但是那些莲花钢刃并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那这样吧。你要是有恨意,就把它撒到你刚认识的平安哥哥身上。平安哥哥会替你承受一切。就如你每晚替小黑承受的千刀万剐。你觉得怎样?”

话间未落,我的呼吸都不流畅了。我只是觉得司南子和我结怨甚久,以至于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整死我的机会。那些莲花钢刃一片片地割在我的身上,片刻间我就成了一个血葫芦。

我大叫道:“司南子、安静。你们快住手。”

“不用怕,一切都是假的。平安哥哥,你就替你的安静妹子承受一切吧。你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安’字,就当是上辈子结下的缘分吧。”司南子在外面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此刻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扮演上帝。

“你妹——”我怒道,真是刀刀都这么痛。和今天早上那一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我用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安静的脸,“安静,我快要死了。我不怪你——”要怪,我就怪司南子,我化做厉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话未说完,那些莲花钢刃停了下来。再下一刻,我看到安静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平安哥哥,我把你伤到如此,你都不恨我?看来,小黑也不会恨我的,对吗?因为你们都爱我。”

——爱你妹。我心说道,老子是疼得话都说不完了。

安静抱着我:“对不起,平安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我大人有大量,被这么一个妹子抱着,我也没心情怪她:“安静,我没事。告诉我,怎么样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安静说道,“我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黑暗。一直都是。”

我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绝望,像是要把我淹灭般。

“安静,怎样才能把你救出去?告诉我。”

安静只是默默流泪。突然,她不动了。

“怎么了?”

安静直勾勾地盯着小巷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然蹿出来一般。

又是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难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吗?我把安静护在身后。

我只能听见脚步声,却完全看不到东西。那个脚步声在我周围走来走去,阵阵凉意在身上来回地穿梭。难不成是鬼魂作祟?这可不是我的长项。

“张瞎子——快出来救命呀。”我大声喊道,结果那脚步声更乱,我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

安静抱着我说:“平安哥哥,我好怕。”

黑暗中,蓦地出现一张脸,狰狞得分辩不出五官。

“安静,快逃。”我边说,边推开安静。那张脸是冲着我来的。随后,一只枯瘦的手臂伸了进来,拦住我的腰身。我刚要再喊,嘴就被同样干枯的手捂住。再接着,我感觉自己被拖入黑暗中,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像是飘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可突然间,眼前又出现了光亮。满枝的桂花树,枝叶茂盛,大串的桂花挂满了枝头。

我居然没死。我傻笑了两声,身后同样传来了两声“呵呵”。

转身,却看到一位白衣老者,正静静地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下,一双眼睛眯起来。满脸的褶子,半黑半白的胡须,不用问,正是张瞎子。

“张瞎子,你没死?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我能穿到别人的梦中?咦?你能看见!”

张瞎子的双目虽然眯起来,却炯炯有神,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我倒怀疑张瞎子实际上是不瞎的。

张瞎子捋捋胡须道:“平安小哥,还是把你卷进来了。老夫虽然身有残疾,但并不代表魂魄残疾。再者,老夫也不是生来就瞎,自然在这里能看到。”

张瞎子起身,那一身白色的道袍把他衬得仙风道骨,“本来这是道家之事,或者说是本家之争。却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夫的时间不多,只能简单地和你说一下了。小哥,你可知天师一族?”

“不知道。电视剧里倒是常见到。什么《天师奇谈》啦、《捉鬼天师》啦……”

张瞎子点头:“这样就好和你解释了。天师一族自古都靠血脉相传。世人只知天师张陵,自东汉末年才被人所知。其实,天师一族,早在张陵之前就存在了。我们除了能捉鬼降妖,更有一种本事,那就是入梦断命。”

“那我为什么也会入梦?难道我也是天师血脉?”

张瞎子摇头:“小哥,关于你的身世,我也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一件事,天师除了入梦断命,另一件事就是保护你的安全。老夫三十年前做了一件错事,所以现在要用此生去偿赎。”

“我到底是什么人?”

“小哥,你是天师一族要拼尽全力保全的人。老夫只知这一点。家父当年早逝,也未将此事说明。小哥,老夫所剩的时间不多。你听老夫讲:入梦并非什么好事。天师一族,凡会入梦断命者,大都生不如死。只是未想到小哥居然有了这种神通。小哥,老夫以下的话你要切记,此地是至阴至寒之地。不知是何人把老夫送至此地,所有至阴之体在这里极易飞天成仙。老夫我虽是天师一族的后人,但有些梦境,老夫也不能进入。此次的梦境凶险,老夫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梦境之渊求出来。所以小哥,以后可不入梦,就不要入梦。如果做梦之人遭遇不测,小哥只能变成无魂之躯。如果做梦之人不愿醒来,小哥就会永远沉在梦中。除非——你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不是没说吗?我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住怎样能不入梦。”

“那就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名字。”

张瞎子说完,伸出右手,口中喃喃自语,突然大惊道:“此地有老夫劲敌,小哥如遇机会脱身,定要早离此地。”

那棵桂花树没来由地抖个不停,张瞎子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抖起来:“平安小哥,老夫只能在浅层的梦中助你脱身,要是再走远,老夫也没办法了。老夫先走一步。”

树摇得更厉害,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而就在这时,脑子里一片白光,像是走在巨大的太阳里,四周的光亮越来越刺眼,而嘈杂声也越来越大。我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院子里人们的争吵声,还有刚入院的人挣扎着不要进去……我努力挣开眼睛,想坐起来,却感觉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我紧紧地束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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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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